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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雨危现

太阳虽是很大,连顶上那繁茂的枝叶,都似挡不住火热的阳光一般,日光掩映之中,一地软茸可爱的绿草皮上头,洒上了一点一点的白星,光亮亮的,在那凉快的暗影中,黑白相映之下,格外引人注目;但林荫之下的女子,却似根本感觉不到火热阳光的威力似的,仍是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草地上头,望着枝叶外头那澄蓝清澈的天空,间中微微地转了转身,又像在睡午觉,又像是边发着呆,边在享受这片午后热力中的树下凉意般,好生惬意。

若非这儿是山里头,虽说刚过午的太阳极大,烈火如焚,但风头更大,凉风习习吹起来的树下不仅不感觉到那如火烤般的炽热,反而颇有些舒爽快意,换了是山下的城镇当中,这太阳只怕威力更强,加上人多的地方风头就小,闷都能闷出一身汗来,在那儿别说享受,只怕光浑身上下挥之不的汗腻沾黏感觉,也就够令人难受的了。

舒舒服服地躺卧着,任凭间歇而起的山风时而大力、时而轻柔地拂过她的衣襟,吹的­嫩­黄|­色­的衣裙时而轻飞飘起、时而乏力落下,那山风轻柔飘送之间,只将那女子身上的衣裙拂得轻舞不已,不时透出了玲珑修长的优美身段,加上那女子神情悠闲,年纪看似不过二十五六,肌白如玉、樱­唇­丰润之间,颇有些特出风韵,又似年少娇女,又似成熟妩媚,那出了神般舒服享受的神情,当真是再美也没有了。

原本还在闲闲地享受着山风温暖的吹拂,那女子娇躯突地微不可见地稍稍一动,眼儿虽是张也不张,嘴角边上却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浮起了一丝微微的笑意。那笑意极其温柔甜美,似是又好气又好笑一般,就好像是一个温柔秀气、成熟稳重的大姐姐,偏偏遇上了调皮捣蛋、爱玩爱闹的小妹子,拿她完全没有法子的神情。

“师父!师父!”

随着少女娇甜的语声,如风过水面般,在这安静舒服到引人入睡的悠闲之中,拂起了一丝涟漪。

听到那少女半跳半跑地走到了近处,树下的女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张开眼来,适意地伸了个懒腰,慢慢地倚树坐起,玉颈轻转之间,写意披垂的秀发左右飘了飘,掌缘轻轻地劈了劈颈后,一幅疲累未消,还没有休息够的样儿。而那个奔到了树下,乍看之下才刚十六七岁的少女,虽也是个清秀的美人胚子,但神态活泼泼的,与其说是女子,还多点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则是伸了伸舌头,一脸顽皮模样地坐倒在一旁,举手向颈上搧了搧,脸蛋儿热的红扑扑的。

“怎么了,绛雪?”

树下那女子微微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那名唤绛雪少女的肩头,“才刚被你们吵的连顿饭都吃不好,为师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到此休息一下,怎么才安静一下,你们就又叫又吵的,一点女孩子样子都没有?”

“哎,师父,你不知道啦!”

促狭地笑了笑,顽皮地吐了吐舌,绛雪特地放低了声音,脸儿也凑近了师父耳边,活像要说什么重大秘密似的,“你知道…谁回来了吗?”

“难不成…是你二师兄?”

那女子微微一笑,伸手搔了搔绛雪娇­嫩­的脸颊。虽说是师父,听来像是蛮老气的,但玉真子自幼修习道门内功,功力不弱,驻颜有术,虽说年已三十过半,但光从外表看来,也不过二十六七,不像个师父,倒像是绛雪的大姊姊似的。

“才.不.是.呢!”

似是有些儿怕痒,绛雪避了开来,整个人随即偎入了师父怀里,撒娇似地在玉真子怀中磨着,淘气地笑了笑,“二师兄也不知道跑到了那儿去,到现在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是师伯啦!徒儿没回来,他自己倒先回来了,还带了个师弟回来呢!绛仙姊姊正在厅里招呼他们,教我来请师父过去,不然…不然绛雪可没那么大胆子,把师父给吵醒过来。”

“老是这个样,没大没小的,”

脸儿微微一红,眼中浮起了温柔的神­色­,但那丝娇柔在玉真子面上却是一现即隐,她似是猛地醒来一般,伸手拧了拧绛雪那稚气未消,­嫩­­嫩­甜甜的脸颊,满脸又好气又好笑,想要开骂却始终没法真生起气来的神情,偏是师兄妹两从来就拿这两个顽皮孩子没法,想气都气不起来,“连对师伯也没半点敬意。还有,你们从来爱玩爱闹,从养你们开始,十几年来,为师这午觉从来没好好睡饱过,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搅的,就是有办法弄得为师睡不下去,非起来收拾残局不可。这样下去,等你们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好喔?”

“绛雪才不嫁人呢!绛雪要永永远远陪着师父,一辈子都不离开师父,如果要嫁人嘛…就让绛仙姊姊去嫁人好了。”

“你啊…”

玉真子莫可奈何地一笑,站起了身来,纤手轻轻地在衣裙上拍了几拍,拂去了沾上的草屑,像是在想着什么一般,“万事都讲一个“缘”字,只能论天意、半点不由人。缘份若是到了,你想不嫁也没办法;缘份若是不到,你想嫁也没得嫁。时候若是到了,可轮不到你这小鬼头说要嫁不嫁的。”

“是,师父。”

“怎么了?”

看到绛雪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想别转脸儿去偷笑又是不敢,偏又忍不住的模样儿,玉真子不由得奇怪,这两个小妮子平日就诡变百出,什么鬼玩意儿都有,但今儿怎么特别怪?“笑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是师兄…师兄带回来什么宝贝了吗?”

“不是什么宝贝,是师弟。”

绛雪忍了半天的笑,终於还是笑了开来,“哎呀,受不了了!那个小师弟好好笑,满脸都是麻子痕,圈圈点点的,加上年纪轻轻的,看起来也没比我和姐姐大多少,偏偏又装得一幅成熟样,说话慢条细理,动作慢慢吞吞,活像是小孩子扮老头一般…师父如果看到,也会笑的…”

“小心一点,别在人家面前这样笑,会得罪人的。”

轻轻地拍了拍绛雪的脸,玉真子的脸沉了下来,满脸严肃神­色­,颇有些师父的威严,慑的满脸顽皮样的绛雪也静了下来,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般,只有挨训的份儿。

“就算亲如师弟,也不可以这样笑人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可不是每个人都像…像你两位师兄一样,生就的英俊年少,毫无缺点,天知道你师弟是小时候出了花,还是后来不小心伤到的,这可不是他自己要的。何况面目小事又算得什么?做人一要立身端正,二要行事笃实,什么武功和品貌,都只是小事一椿,不足一观;更何况现在多了个师弟,你身为师姊的,更要为人表率,绝对不可以以貌取人。”

“现在在山里还好,要是以后下了山去历练,照你这样随意嘲笑别人的形貌,非出事不可,到时候看你出了岔子要怎么收拾?那时你身在江湖,形孤影只,可没有为师或绛仙会帮你收拾这个烂摊子了。”

“是,绛雪知错了。”

伸了伸舌头,绛雪扮了个鬼脸,“不过绛雪可没有当面笑他喔!一直到出了门后才笑的。”

“这样更不行啊!”

手指在绛雪的头上轻轻地敲了敲,玉真子叹了口气,摇头摇的更厉害了。师徒情份已有十来年,有谁比她更知这两个小女孩的?当时的情境她不用猜也想的到,比绛雪还大一岁,稍成熟一点的绛仙必是看出了绛雪忍俊不住,才会支她出来寻自己回去,若非如此,光凭绛雪现下装出来的这种脸,不得罪人才是怪事,“装成这种脸,就算嘴上不笑,别人也知道你心下在笑,这种弄法更不成。”

“是…是…是,绛雪知错了,以后不只是脸上忍着不笑,心里也不笑,连脸上都不动一下…哎呀呀…那好难哪,师父…”

好不容易走回到大厅,听到她俩脚步声慢慢走近,一个少女忙迎了出来。

仅仅比绛雪大了一岁,虽说容颜与绛雪极其肖似,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但那少女的神态形貌却要成熟得多了,由於这内蕴的气质衬托,和绛雪相较之下,绛仙也娇美成熟得多,比较起来绛雪天真顽皮,稚气的还像个孩子,绛仙则是温柔甜美,已是个完完全全的少女了。

不像绛雪一般挂着满脸顽皮的笑,绛仙的神情要沉稳许多,像个小大人般,先依师门礼节向玉真子见了礼,话才出口。

“听师伯说,目下还没有大师兄的下落,师伯已经交给二师兄去找了,二师兄大概半年后才有得回来。不过师伯这回收了个新师弟,原名叫做赵予,因师门排行,改名叫做赵平予,正在里头等着师父。”

“哦?还没找着啊?”

玉真子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她也知道,这个徒弟的生死一日不清楚,师兄便一日寝食难安,自己身为师姑,自然也是关心。

她师兄元真子本有两个徒弟,大徒弟杜平殷天资最好,武功也最高,年轻­精­锐、雄姿英发,在山中习艺时又努力,若非限於年轻,火候仍有不足之处,以他的天资,其武功造诣恐已不在玉真子之下;加上杜平殷下山之后,又时有奇遇,功力更是一日千里,又兼平日里行侠仗义,手下击毙为非作歹的恶人无数,武功之高、声名之盛,称得上是武林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加上人品稳重、心地良善,是个至诚君子,元真子玉真子两师兄妹,对他均颇寄以厚望,认为若要光大玄元一门,在下一代里就要看杜平殷的表现了。

但去年年初杜平殷和吉州蓝家家主蓝元清、闽南一字慧剑门掌门华元子联手,大战黑道中出名的魔头“铁掌归元”邵华中於武夷山中一处绝崖,足足大战了三天两夜,合三人之力却没能讨得了好去。

虽说无门无派,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狐群狗党,向来踽踽独行,但在江湖中打滚到现在,虽是单枪匹马却无人可奈他何,邵华中的武功之高、实力之强可想而知。绝崖之战,虽说是以寡敌众、以一打三,明显的处於劣势,但那“铁掌归元”邵华中却是凶悍至极,非但毫不示弱,反而以攻对攻,先以他的成名绝技“玄阳金掌”击毙华元子,打的华元子首级崩碎,当场死无全屍。接下来的剧战之中,杜平殷和蓝元清虽是小心翼翼,纵伤亦不致命,却也战的伤痕累累、步步败退,在邵华中凶燄之下毫无可胜之机,眼见要一败涂地。

到了最后,杜平殷眼见无倖,遂拚了­性­命,和邵华中同归於尽,一齐坠入了武夷山中,登崖众人仅只剩下蓝元清一人伤疲交加、负创下山,拚着回到蓝家就倒了下来,据说至今还病着,连床都下不了呢!

这一仗虽是以众击寡,但“铁掌归元”邵华中横行江南,凶名久着,无人是他敌手,杜平殷虽说是靠着拚命狠招,也只能同归於尽,算不上佔到上风,但雄姿英风,仍堪为武林传唱。只是杜平殷年少英俊,又兼行侠仗义,江湖中难免颇多留情,其中尤以吉州蓝家的两个女儿,蓝洁茵和蓝玉萍对他最是一往情深,虽说玄元一派威名不着,门户不对,蓝元清对这段姻缘实在不太赞成,但也拿这两个女儿没有办法。

现下虽说杜平殷堕崖,生死不明,但蓝洁茵和蓝玉萍仍不死心,在江湖中四处行走,努力想追出情郎的下落,再加上元真子和次徒郑平亚也在追寻其迹,算来杜平殷虽已算是死了九成九,在江湖中可还真是红人呢!

一边想着,玉真子一边领着二女,慢慢地走进了大厅之中。

才一进大厅,玉真子就看到了,一身玄衣道装的师兄元真子,正坐在上首闭目养神。别来年余,元真子还是那幅模样,修饰­精­洁,浑身上下一派自然,颜容温和平静,一见便知是个有道之士,即便是年来江湖奔波,也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些许痕迹,羽衣玄冠、容颜如旧,外貌仍是那么的年轻,只是眉梢微微有些掩也掩不住的沉郁之­色­,令人看了就心疼,想必杜平殷这一出事,至今生死不知,他的心下绝不好过。

一直牵肠挂肚的,好不容易等到元真子回来,玉真子原想出声招呼,慰问一下他的辛劳,但也不知怎么搞的,原本满溢心头的千言万语,一见到他竟似全飞到了天外去,喉里似是塞了个核桃一般,张口结舌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绛仙和绛雪在旁猛牵她衣角,也没能把玉真子飘出去的魂儿给拉回来。

偏偏玉真子说不出话来,元真子竟也似和她耗上般,闭目养神的像是个雕成的道人像似的,连一点生人气息都没发出来。厅中就这样静默了良久,好不容易,玉真子的魂魄才在腰后微微一痛间拉了回来,她回头望去,只见绛仙躲在她身后,指尖轻轻地戳着她,满脸都是怎么抑也抑不住的顽皮笑意,绛雪则是老早就避到了外头,从这儿只能看到她的背,躲在那儿不住轻抽着,显然这皮孩子正躲着偷偷的笑呢!

“别…别顽皮了,绛仙,快给…给师伯上茶。这么大热的天气,路上一点风都没有,师兄大老远的回来,一定也累了…”

“茶早已经上了…”

看着玉真子双颊晕红、眼中含笑,只注意着元真子一人,言谈中却还装着平常一幅严师模样,差点儿就忍不住笑的绛仙摀住了嘴,以免自己也像绛雪般忍俊不住失态,要跑到外头大笑出声。师父老是这样,明明很高兴师伯回来,心里有一堆话想说,满怀心头的话啊!只怕三四辆大车装都装不完,偏偏当真碰上了,两人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赌赛一般的你静我更静,比平常打坐练功时还要沉稳安静哩!“师伯就是用过了茶,袪了心火,才坐的这么舒服,动也不动呢!”

听到玉真子和绛仙这般闹玩的声音,元真子这才睁开了眼儿,偏偏脸上也不争气,一看到玉真子,他的脸也红了起来,原本想安安稳稳地说几句话,偏生舌头也像是打了结一般,怔在那儿再也动弹不得。有点儿生气地向旁望了一眼,新收的那小徒弟赵平予,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壁上字画,连眼儿都不望向这儿一眼,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站起了身子,轻轻地拍了拍赵平予的肩膀,他这才转过了身来,无言地随着元真子,一同走到了玉真子的跟前。

“师妹,这是我这回出去,带回来的徒弟赵平予。这是你师姑玉真子,平予,还不向师姑磕头?”

“师姑在上,平予磕头,望师姑万福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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