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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又见花僧

蓦闻山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打断赵子原的沉思,赵子原心知必有变故,心子怦怦直跳。

武当三子面面相觑,无心呼道:“有人夜闯本山道观……”

无意神­色­一变,道:“难道又是他来了?”

无心道:“如果是他,近几日观中严防,管教他不得好走!”

赵子原微微发怔,不知三子口中所指的他是何人,他虽则好奇心重,却也不好多问。

大离真人朝赵子原道:“贫道等须得尽速赶回道观,这位道友请自便吧。”

赵子原道:“在下正有事求见贵掌教,便请道长带路如何?”

天离真人皱眉道:“掌教天石真人近日不见外客,道友还是请回……”

赵子原道:“在下欲见天石掌教,为的是一件十分紧要之事,既然千里迢迢赶来武当,焉能就此折回?”

山顶钟声时断时续,天离真人面露惶急之­色­,道:“道观警讯不断,恕贫道没有闲工夫多说,道友请吧。”

言罢一挥手偕同无意、无心转身就走,赵子原情急道:“我要禀告贵掌教的是,有关一把断剑的事,道长依然不睬不问么?”

这一句话当真比他说上千言百句尤要有效,大石真人身躯一震,霍地顿住足步,回首低声道:“断剑?你也知有关断剑的隐秘么?”

赵子原虽不明白对方所提到的隐秘是什么,但见武当三子六道眼神齐盯住自己,只好重重点一点头。天石真人道:“随贫道走……”

三子连袂展开轻功而行,赵子原急步跟上,走了一程,到山腰处向左一弯,前面矗立着一方巨石,镌刻着三个大字:“解剑岩”

无意身形销缓,朝跟随在身后的赵子原望了望,道:“喂,你随身带着兵刃没有?本派一些繁琐鸟规矩真多,武当道士都当得厌烦透了,像在解剑岩要来客解剑一事,便令我烦不胜烦,偏偏掌门人又命我主管其事,……”

赵子原露出会心的一笑,心道眼前这无意果然不是做道士的料子,偏就他投入武当并且排名三子之内,将来在道貌岸然的武当耆宿熏陶之下,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那将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而他在当着长辈天离真人之前,居然毫无忌惮,放所欲言,亦令赵子原平添不少好感。赵子原括头道:“区区并没有随身带剑的习惯。”

无意哈哈大笑道:“如此最好,倒省去不少麻烦。”

四人风驰电掣朝山顶驰掠而去,渐渐一大幢道观露了出来,檐牙高啄,高可丈余,道观前面围着一堵储红土墙,两支大石柱中夹着二扇铜门,那铜门此刻已然大开,急促钟声便是自门内传出。

奔人观门,只见观中灯火照耀如同白昼,左右人影幌幌,大殿两侧列立着两排道士,个个手持长剑脸上肃然。

赵子原暗道武当果然已有戒备,那夜闯本山之人不审是何许人物,竟使得这大下数一数二门派如斯劳师动众,深夜鸣警?

天离真人着赵子原在大殿稍候,反身步人内厅,须臾,陪着一个身着青袍的老道人快步走将出来。

那老道人面貌刮匕一股清越之气隐隐呼之欲出,正是武当一门之尊掌教真人天石——天石真人神­色­沉重已极,朝赵子原略一稽首,道:“施主有何见教?”

赵子原躬身抱拳,隆重的行了一礼,道:“小可赵子原,此来为的要向道长禀告一事,此事与贵观所收藏的一把断剑有关……”天石真人灰眉一皱,道:“施主远道光降,便是为了这个么?”

赵子原心底下忖思对方突然皱眉的缘故,半晌始道:“据小可所知,贵观与嵩山少林寺都收藏着有这么一把断剑,少林寺那把寒月剑已经失去,剩下这里二把繁星断剑,若道长不未雨绸缨,先做预防措施,只怕也就靠不住了……”

天石真人沉声道:“鄙派及少林各收藏有一支断剑之事极为隐秘,施主怎生得悉?”

赵子原道:“不瞒道长,小可乃是无意中听到他人谈话,从而获知。”

天石真人双目一睁,发出间闪神光,道:“有谢施主前来报警,你可以走了——”

赵子原怔道:“小可决非故作耸听之危言,道长必须将把繁星断剑妥为收藏,否则……”

天石真人沉下嗓子,道:“繁星断剑早在五日之前被人窃走了!”

霎时赵子原全身有若触电,神智整个为之麻木,愣愣地立在当地,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以少林、武当声誉之隆,辈出之高手人材,以及门禁之森严,居然先后遗失掉寺观内所收藏的物事,来人身手之能,诚令人匪可想象了!

这会子,殿外足音凌乱,快步走进一个背上斜Сhā长剑的中年道人,迳自行至天石真人面前站定。

那中年道人似乎辈份甚高,仅对着掌教天石真人微微稽道作礼,在天石耳旁低声了几句话。

天石真人神情霍变,瞧了赵子原一眼,道:“赵施主请在殿中歇一下,贫道要出去瞧瞧——”

身子未见作势,已到了观门之处,那等轻身功夫,赵子原瞧得心折不已,心想对方到底是一派之掌门,从他的惊人身法却可略窥其余功夫之全豹。

眼见武当三子跟随在天石真人后头掠出观门,那中年道人挥一挥手,上百道士鱼贯走出大殿,仅留下两名持剑道士守住殿门。

赵子原睹状暗暗不解,忖道:“武当纵有警讯,那中年道人亦不该尽调所有弟子出殿,这样一来,不是成了内防空虚的状态么?我若是敌人,只要略施金蝉脱壳之计,便能兵不血刃,顺利潜入内殿畅所欲为……”

才想到这里,大殿侧门当口无声无息飘落一条人影,那人东张西望一会,露出满意得一笑,迈步而入!守在大殿正门的两名道士霍然一惊,出声喝道:“什么人?”

手中长剑一抡,双双疾攻而至。

那人冷笑一声,双掌翻飞,分向左右斜劈出去,两名道士剑犹未到,便自应掌飞开丈许之外,尸横于地。

赵子原见来人一出手便解决了二名道士,心中骇然,他定睛一望,那人一身奇装异服,赫然是来自漠北的狄一飞!

狄一飞这刻也自发现了赵子原,一怔道:“姓赵的,你在武当纯阳观里­干­啥?”

赵子原反问道:“你呢?”

狄一飞冷冷道:“狄某一向讨厌别人多管闲事,凭你也够资格质问于我么?”

赵子原见识过对方的狂傲­性­子,是以丝毫不以为忤,道:“狄一飞,数日前武当为人窃走一把断剑,可是你­干­的?”

赵子原续道:“我知道姓狄的你周旋于甄定远与武啸秋二人之间,左右逢源,有何图谋且不去管它,你先后偷走少林、武当二把断剑,敢问居心何在?”

狄一飞脸上讶异之­色­一掠即逝,道:“现在狄某可莫有工夫与你絮聒了,你要是识相便乖乖站开一旁,若敢多管狄某行事,那么我可不顾时间紧迫,也得先把你击毙再说!”

赵子原一想,心知对方果是趁着武当弟子尽行抽调出关的空档摸进来,以狄一飞的武功,自己虽非其敌手,支持上百来招想必没有问题,目前自己正在应善于利用这种牵制之力,以俟掌教真人回转。

狄一飞更不迟疑,振身掠向内殿,赵子原遥遥跟在后面,见狄一飞绕过回廊,转入右侧一间内室。

赵子原随之闪身进去,只见内室布置十分简朴,但窗明几净,使人有出尘之感,想来即是掌教真人的居处。

视线触处,那狄一飞正伸手拿取壁上悬挂着一支剑鞘,口里发出“嘿”“嘿”­阴­笑之声。

赵子原喝道:“狄一飞,你鬼鬼祟祟潜入武当掌教居处,非偷即盗,适为赵某撞见,岂能不加过间。”狄一飞眼凶光,道:“姓赵的,你是嫌命长了!”

唰地跃起,双掌交错连发两掌,掌力虎虎,有若开山巨斧,笔直向赵子原当胸击到。

赵子原时料他会出手,左手一横,方待发出内力封迎,炬料狄一飞掌力看似惊人,其实却只是虚招而已,赵子原内力才发,他掌势陡地一收,反手一把抓住壁上那支断剑,身形腾空窜将出去。

一道清越的声音喝道:“退回去!”

人影一闪而止,室门当口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一股雄浑无恃的内力宛若长浪裂岸而涌,赵子原距离较远,犹感到呼吸窒闷,身上衣袂进飞欲裂,不得不屏息运功相抗,方能支持得住。

他心下一凛,放眼望去,那狄一飞已被迫退回来,门口立着神定气闲的天石掌教——。

天石真人双目之中不怒自威,紧紧注视着狄一飞,道:“施主,放下你手里那一只剑鞘!”

狄一飞不在意地笑一笑,道:“道长好深厚的功力,想是天石掌教亲自来到了。”

天石真人见对方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并未依言将剑鞘丢下,当下冷冷一笑,沉声说道:“施主你不要玩花样,贫僧一出手立刻要你松手放下剑鞘,你想试上一试么?”

狄一飞道:“掌教真人好说了。”

他望了天石真人一眼,心中倒相信了大半,天石真人掌武当一门,武功之高,已人当代宗师之流,狄一飞虽然对自己一身功力自负得紧,却也忍不住心中之紧张,全神贯注于敌方的动作。

正当此时,蓦然一声厉啸起处,腾空属引不绝,霎时间狄一飞面­色­一变,态度大是慌乱。

天石真人瞠目大喝道:“施主,贫僧叫你放下剑鞘!”

这几字乃是贯足真力而发,直震得整座内室簌簌而动,狄一飞心子一阵震荡,忽然旁侧人影身形一片模糊,右手肘脉为人一击中的,五指一松,“卜”一响,剑鞘脱手落到地上!

啸声渐趋高扬,在夜空中袅袅迂回,久久不去,狄一飞无心久留,再也顾不了脱落地上的剑鞘,拔身向前疾冲。

武当三子适于这刻闯了进来,无意喝道:“道友留步——”

三子迅速在室门当口立成倚角之势,看情形狄一飞已是Сhā翅难飞。

啸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长笑亮起,一条人影自屋宇上纵落,他身形之疾,即连天石掌教亦只感到眼前一花,至于赵子原则一点也瞧不清切。

那人冰冷的声音道:“出家人岂可迫人大甚,一飞快冲!”

武当三子不约而同一个旋身;出掌发难,孰知那条人影左右闪动,完全没有固定的位置,三子掌力悉未奏效。

“呛啷”一声,天离真人已抽出了腰间长剑,那人身形依旧不停,口中只是嘿嘿冷笑不绝。狄一飞大吼道:“让开!”

拔足一冲上前,天石掌教竟不拦阻,三子又为那后到之人所牵制,霎时狄一飞便如飞鱼一般一闪而出,与后到那人跃上屋顶,并肩疾掠。去势迅比天际流星,转眼已失去了影踪……。

无意望着对方三人身形瞬息即没,嘘了一口气道:“今晚他们来的人可真不少,先前那两个打头锋鞑子只在道观前面幌了一下,便匆匆逸去,敢情是诱敌……”赵子原心念一动,脱口道:“两个靴子?”

无意点点头,道:“那二人一身奇装异服,显然来自长城之外,贫道听他俩彼此称呼叫什么暖兔,烘兔,名字倒是奇怪得紧。”

他在掌教真人面前,言语已不敢如先时那般放肆粗鲁,但他生­性­毫无遮拦,一下子扳起脸孔说话,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赵子原可没有心绪注意及此,暗忖:“那暖兔,烘兔不是日前我在陕甘道上碰到的两个蒙古汉子么?当时他俩言谈间隐隐透露出系奉土蛮可汗之命,入关兴风作浪,如何却与狄一飞搭上一路了?足见姓狄的来历大有问题……”

天离真人道:“那最后来到之人是谁?掌教心中可有端倪么?”

天石真人略一寻思,道:“早先贫道听到那阵啸声时,本已猜出那人身份,后来瞧见他的轻功身法,就莫能肯定了。”

天离真人道:“那人一身轻功的确令人难以捉摸,依我之见,即使以轻身功夫闻名天下的百粤罗浮世家,比起此人恐怕亦有不逮。”

提起轻功,赵子原却又想起一件往事。当日黑岩三怪的老二卜商、老三堪农遇害于鬼镇荒园,那埋伏于古宅的哈金福便看到一条鬼魅般的人影,据说速度之快,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两人的轻功身法都高绝如斯,总不会说是个巧合了。

门外响起步履声音,那中年道人匆匆忙忙走将进来,环目往四下一扫,道:“敌人退走了?”

天石真人微微颔首,道:“清风师弟,适才你人观报警后,却又到哪里去了?贫道以为有你守住大殿,故以放心出观应敌,不想你竟轻弃职守,以致敌人连毙本门两名弟子,一直闯入内室,幸得这位赵施主仗义出手,牵制了他的时间,贫道又及时赶回,这才没有让他得手……”

那中年道人清凤道长支吾道:“是我一时疏忽,在见到大殿外边有可疑的人影一闪后便贸然追了出去,想不到会让敌人乘虚而入,掌教恕看。”

赵子原暗暗皱起眉头,忖道:“据我当时在殿中所见,那清风道长分明不是出殿去追什么可疑的人影,他为何要向掌教真人说谎,抑且天石掌教似乎对他颇为容忍,倒不知是何缘故?”

他沉思不得解答,只觉事态愈来愈形复杂,几乎无法整理出一点头绪来,­干­脆不再多想。

天石真人俯身自地上拾起那把剑鞘,道:“那一口敌人窃走繁星断剑时,遗略了剑鞘未尝取去,今夜他去而复返,目的就在这一把剑鞘了。”

天离真人道:“断剑即已被他们得手,因何尚如此重视剑鞘,敢情其中必有古怪!”

赵子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朝天石真人道:“小可斗胆,可否叩问道长一事?”

天石真人道:“施主有话但问无妨。”

赵子原道:“闻说贵观与少林寺所收藏的断剑系受一人之托,不审此事可真?”

天石真人脸­色­骤变,道:“此说施主从何得闻?”

赵子原避开不答,逞道:“如果传闻属真,道长能不能见告那相托之人是谁?”

天石掌教与天离真人彼此对望一眼,天离真人肃声道:“施主问过少林方丈了没有?”

赵子原道:“小可尚未到过嵩山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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