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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情场战场

(一)

下午一点,一般人已经忙了整整半天,“飞达”酒馆老板娘依露,却依然在拥枕高眠。

白朗宁走进房里,见睡意正浓,不忍吵醒她的好梦,便悄悄靠在床角,欣赏起美人春睡图来。

几年来,两人相处得非常随便,不论凌晨深夜,像这般直闯香闺,倚床谈心的情形,早已不足为奇,可是今天却有些特殊,因为依露这时的睡态实在太撩人了。

三十来岁的依露,虽然消失了少女时期的青春娇美,却别具一种妩媚醉人的­妇­人风韵。

她娇慵慵斜躺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睡抱,腰间带子系得很松,根本已经掩不住她丰满美妙的娇躯了。

雪白高耸的|­乳­峰,从微微散开的袍襟半露出来,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不停颤动着。两条浑圆修长的粉腿,也大部横伸在袍外,就在白朗宁眼前,只要他少许挪动一下,便可随手触到。

这些年来,白朗宁一直将她当做姐姐一般,平日除了说说笑笑,甚或开开玩笑之外,从未想过其它的事,所以依露虽美,也仅美在白朗宁嘴上,依露身段虽然惹火,也只能换得他几声口哨而已,可是现在白朗宁却真的有些动心了。

白朗宁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一直盯在依露那对起伏颤动的Ru房上,深­色­的袍襟,衬托得酥胸更加白­嫩­醉人。

他几次伸手出去,终又缩了回来,总觉得不该把脑筋动在好朋友依露身上,於是他强自定下心神,晃了晃脑袋,做了几次深呼吸,方才渐渐平静下来。

谁知­色­心稍定,童心又起,他忽然想弄弄清楚,除了这件睡袍,里面究竟还有没有其它东西?

他悄悄伸长颈子,东瞧瞧,西望望,没得到结论,又偷偷掀起下摆朝里瞄瞄,仍然难下决断。最後,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搭在那条光滑的小腿上,一点一点往上探去。

一路上小小心心,拂过膝盖,依露没动,又摸上大腿,依露依然沉睡如故,白朗宁胆子大起来了,手掌一直朝里伸去。

突然,探路的手停了停,又飞快的在四周摸索一阵,结果什麽东西也没捞到。

白朗宁张大嘴巴怔了怔,急忙把手抽出来。

“够了麽?”沉睡中的依露忽然说话了。

声音虽不大,却把做贼心虚的白朗宁吓了一大跳,惊魂不定的问:“你……你没睡?”

“就是死人,也要被你搓活了。”依露闭着眼睛说。

白朗宁见她除了嘴巴之外,全身都保持原样没动,语调也很和霭,显然并没生气,这才安心下来,说:“我只是轻轻摸摸,并没搓啊。”

“嗳,你大概是把大腿当成抢了,搓得人家好疼,还说轻经摸摸呢。”

“对不起,我的手太重了。”

“没关系?下次轻一点好了。”

“下……下次?”白朗宁吃惊的问。

“怎麽?”依露了开眼睛,瞟了瞟白朗宁,问:“一次就倒了胃口麽?”

“说什么话。”白朗宁嘻嘻笑着说:“像你这样的美人,就是一千一万次,也倒不了我的胃口!”

“既然这样,索­性­今天就给你摸个够吧。”说看,又将眼睛闭上了。

白朗宁高兴了,笑着凑了上去,正想大展身手,忽然又停下来,摇头自语说:“不对,不对。”

“什麽不对?”依露支起身子,急声追问。

“事情成功得太过容易,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埋伏。”白朗宁把软绵绵的情场当做硬绷绷的战场了。

依露被他逗得既好气、又好笑说:“白朗宁,你平日到处沾花惹草,­色­胆包天,今天怎么如此差劲。”

“这次可大意不得,”白朗宁摇着头说:“万一到时你依露翻了脸,把我踢下床去,那多难堪?”

依露气得抬起粉腿,当真狠狠踢了过去。

白朗宁被她踢得莫名其妙,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依露已经跳下床去,又气又伤心的说:“这些年来,我最少给了你二千次机会,平均每天一次,你却一直不当一回事,说,我那一点不合你胃口?那一点比不上那几个臭丫头?”

白朗宁听得大吃一惊!惊得半晌没答出话来。

“不错,年龄可能比你大一点,而且出身也不太好,可是我并没想高攀你,叫你明媒正娶。做外室、做姘头都无所谓,还不成麽?难道年龄大一点就使你那么讨厌麽?”

依露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後,身子一扭,背朝着白朗宁,肩膀一耸一耸哭了起来。

白朗宁愕住了。

五六年来,依露给他的体贴和照拂,真可说是无微不至,只要稍微留心些,早该发现那是爱情,而绝非他所想的友情了。

男女之间的情感,是件非常微妙的事,爱情与友情仅仅相隔一线,有时的确微妙的让人难以分辨。

白朗宁终於想通了,走上去搭着依露的肩膀,说:“依露,真抱歉,我好像搞错了。”

依露身子一扭,把白朗宁的手甩下来,怨声说:“你白朗宁先生还会把事情搞错麽?”

“这次真是大错特错了。”白朗宁苦笑说:“我一直把我们之间的情感当成友情了。”

“哼,”依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少来骗人,你对我还会有什麽情感?”

白朗宁扭过依露的身子,托着她泪痕末­干­的悄脸,说:“想想看,这么多年,我每天风雨无阻,起码来报到一次,遇到什麽特别高兴或悲伤的事,更恨不得早一刻赶来告诉你,这不是爱情麽?我为什么不去告诉丁景泰解超之流?我为什么不到他们那里去报到?”

“你现在才明白呀?”依露委委屈屈说。

“难道还晚麽?”

“早几年明白,我还是个大姑娘,如今已变成老太婆了。”

“坏就坏在我一直将你看成老太婆,其实现在你也年轻得很哩。”

依露娇嗔的白了他一眼,高兴得扭了扭身子,这一扭却把睡袍的带子完全扭开了。

白朗宁的双手慢慢伸了进去,紧紧把她抱住。

依露也紧紧搂住白朗宁的颈子,微微闭起双眼,尽量享受着迟来了几年的爱情。

吵吵闹闹的房间,立刻静了下来,静得几乎连两人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到。

也不知为什麽,依露的一双­祼­足忽然失踪了,睡袍也遗落在地下,剩下的一双脚,一步一步走到床边,转眼又不见了,只留下了两只空空的鞋子。

“哎唷,白朗宁,你的枪。”一声娇滴滴的呼喊。

“哒”地一声,连枪带鞘一齐丢下来。

“啧啧啧。”一连串的蜜吻。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朗宁,白朗宁,”门外大声喊。

“什麽事?”

“丁景泰派人来请你,说快枪解超已经跟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在X号仓库附近,发生冲突,他因不便出面,想请你走一趟,车子还等在外面。”

“知道了。”

白朗宁急忙跳下床,一把抓起丢在地上的枪。

“白朗宁,不要去嘛。”依露娇声说。

白朗宁理也没理她,转眼已将衣鞋穿好。

“白朗宁,不要去,不要去嘛。”依露追下床,拉住白朗宁的手臂。

“依露,真抱歉,非去不可。”白朗宁斩钉截铁的说。

依露­祼­足一阵乱跺,急声说:“白朗宁?你敢去,看我不拿瓶子砸你的头才怪。”

“啊,差点忘了,”白朗宁笑着说:“我今天是特意赶来告诉你一件好消息的?”

“什麽好消息?”依露问。

白朗宁从怀里取出冯大律师事务所的探员证,递在她手上。

依露捧着探员证,高兴的眉开眼笑,大叫着:“太好了,太好了。”

白朗宁趁她稍一分神的机会,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白朗宁,白朗宁,”依露一边呼喊,一边拾起去在地下的蓝­色­睡袍。

待她穿好睡袍追赶出去,白朗宁早就去远了。

(二)

车子以每小时九十里的速度急驶X号仓库,路上的景­色­越走越凄凉,转眼已到了地头。

X仓库是个巴士和电车都不屑一停的废物堆置区,附近没有住户,没有商店,也没有机关学校,只有成千成万的废轮胎和空汽油桶,连寸土必争的黑社会,也不愿在这块毫无价值的地段上多费心血,所以这里就自然变成几个帮会的分界处。

白朗宁远远便发现解家兄妹的老爷“福特”停在那里,他急忙跳下中环帮的汽车,大步朝里奔去。

从轮胎堆跑到汽油桶堆,又从油桶堆跑回轮胎堆,结果什麽东西都没寻到,白朗宁心里不禁有些发急,唯恐快枪解超只拳难敌四手,毁在对头手上。

他急不择路,又是一阵乱窜,突然发现堆积如山的轮胎角落里停着一辆警车。

白朗宁跑过去仔细一瞧,紧张的心情立刻松弛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因为那辆警车,正是萧朋的专用座车。

他伸手摸摸引擎,又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回身直奔一座报废的库房。

从引擎温度推断,萧朋到达时间已不短,以宁静的现场情形判断,战火一定尚未揭开。

可是凭警方第一高手萧朋,佐以勇猛机智的解超,再加上个七分火候的解莹莹,居然这麽久还没能够将对手解决掉,对方究竟是什麽人物?

白朗宁越想越心惊,警惕之心油然而生,行动也特别小心起来。

奔到那座破乱不堪的库房,他不敢从正门闯入,沿着破裂的墙缝,悄悄朝阁楼上爬去。

白朗宁不声不响爬上楼顶,找了个破洞,小心窜了进去,刚刚寻得立足点,马上发觉解莹莹与萧朋都在里面。

一身牛仔打扮的解莹莹,整个跪伏在脏兮兮的楼板上,双手支在破碎的天窗框沿,心无旁骛地托看她那杆有效­射­程五百分尺的比利时造强力手枪。

萧朋就站在她身後不满十公尺的暗处,静静凝视着窗外,显然解莹莹并未发现身後有人,否则凭她的脾气,岂肯让人免费欣赏她那付狗爬的丑像。

白朗宁成心看看热闹,不想让萧朋和解莹莹知道他也到了,便蹑足走到墙角,找了个破洞旁边坐下,既有东西挡住两人视线,也可瞧见外面的情况。

置身在胎堆桶山里的快枪解超,这时正抓着手枪,沉着的穿梭在纵横交错的通道上。

看情形那些对手一定隐藏在附近,白朗宁居高临下,察看了半晌,却连个人影也没发现,不禁又感觉奇怪,又替解超着急。

解超转了几圈,忽然停下脚步,仰首楞楞望着小山似的油桶轮胎发呆。

白朗宁遥遥看了他那付神态,心里不禁微微一动。

解超楞了一会,突然还枪入鞘,轻手轻脚住油桶上爬去。

白朗宁睁圆了眼睛,紧盯着解超的一举一动。

解超爬上高达六七层的油桶,像小孩子一般,玩起搬桶游戏来了。

过了一会,平坦的桶顶,已被他搭了个乱七八糟。他又跳下油桶,爬上轮胎,照样搬动起来。

白朗宁看得心中一阵狂喜,忍不住连连点头,转首望了萧朋一眼,萧朋庄严的脸上,也隐隐露出了一丝微笑。

转眼解超的搬弄工作已经完成,他飞快的跃下地面,重又拔出手枪,回身不断对着白朗宁方向打手势。

白朗宁偷偷看了看解莹莹,只见解莹莹正紧张的托起枪枝,东张西望,根本错会了她哥哥的意思,以为敌人出现了,还拼命在找敌人呢。

白朗宁急得差点叫起来,正想出声提醒她,身後的萧朋已经悄悄走上去,一手抓住解莹莹的枪,一手抚住她的小嘴,轻喝着:“别出声,我是萧朋。”

解茔莹微微一楞,那只安装着托柄的手枪,已经到了萧朋手里。

萧朋连瞄都没瞄,托起枪来一轮快­射­。

“碰碰碰碰碰碰。”

接连六声刺耳的枪声,枪口吐出一道火舌。

每一枪都击中二三百公尺外,解超辛辛苦苦搭成的目标上。

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桶山胎堆排山倒海似的倒塌下来。

在一片混乱的尘海里,突然跳出六七条人影,快枪解超来回奔跑,见一个打一个,转眼已被他­干­掉大半。

“解超这小子真有两套。”萧朋大声称赞。

解莹莹抬头瞟了萧朋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到解超身上去。

外面声音渐渐静了下来,两面通路都被凌乱的油桶车胎堵住,只剩下中间一条狭径。

解超站在里面,不断两边搜索。

突然在解超背後二十码处窜出三条人影,吓得解莹莹尖声大叫起来。

在解莹莹尖叫的音波尚未传到之先,解超早已发觉。身子闪电般扑了下去,身体还没着地,枪机已经扣了下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萧朋也发出两枪,那三条人影一齐倒在地上,只是摔倒的方向不同,一人往後倒,另两人却朝前扑。

解超翻身跃起、赶到三具尸体处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察看了半晌,匆匆朝库房奔来。

萧朋把枪往解莹莹手上一丢,大声说:“叫解超快点滚,否则我要抓人了。”

“抓人?为什么?”解莹莹莫明其妙的问。

“持械杀人的罪名不轻,我身为警察,岂能不管?”萧朋神气活现说。

“可是……”解莹莹哭笑不得地举起那把萧朋刚刚用过的枪,说:“你方才不是也杀了几个?”

“解小姐,你们兄妹的事,可别往我姓萧的身上推,枪是你的,与我萧某人何­干­?”好家伙,他倒推了个乾乾净净。

“你……你……你怎么不讲理呀?”解莹莹苦脸急声说。

“傻瓜!”白朗宁突然搭腔了:“你要跟萧朋讲理,岂不等於对牛弹琴。”

萧朋“嗖”的一声,猛将手枪掏了出来,一看是白朗宁,又揣进怀里,前後不过一秒钟,好快的速度。

“白朗宁,你怎么总是鬼鬼祟祟的,奇書網電子書万一我一个收手不住,枉死城岂不是又多了个新鬼?”

“萧朋,少跟我白朗宁耍这一套,昨天还马马虎虎,今天可唬不倒我了,万一杀了我,自有冯大律师替我出面,持械杀人的罪名不轻,这官司你可有的打了。”

“喝,刚刚给你披上张狗皮,马上就来咬人,神气的未免太快了点吧?”

“彼此,彼此。”

解莹莹被两人一对一答,逗得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突然,楼下“轰”地一声,库房的大门被闯开了。

“莹莹,莹莹。”解超到了。

“哥哥,快上来。”

“莹莹,”解超大喊着:“真有你的,打得又快、又准、又狠,哥哥都比你不上了。乾脆,太平山下四把枪里的快枪解超,从此除名,改成解莹莹算啦,哈……”

解莹莹俏脸急得通红,一付哭笑不得的模样。

白朗宁与萧朋也不敢笑出声来。

“这回可好了。“解超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响亮,“那天跟丁景泰碰上,哥哥在前面宰他,你在後面给哥哥压阵。哈,保险吓得那龟儿子腿发软。”

“哥哥,少说两句嘛。”

“为什麽不能说?”解超距离更近,声音也更大了:“我明天还要好好放放空气呢,不但吓吓丁景泰,也叫白朗宁、萧朋那两个鬼东西知道,我七海帮虽穷,身手却个个强硬得很。”

“哥哥,哥哥。”解莹莹急得直跺脚。

“咚咚咚咚。”一阵楼梯响。

解超有说有笑一头窜上来,却被楼上的热闹场面吓了一大跳,差点又栽下去。

“萧朋,还……还有白朗宁,你们两个跑来­干­什麽?”解超惊魂未定问。

“来瞧瞧你快枪解超的身手究竟硬到什么程度。”萧朋抢先回答。

解超瞟了瞟解莹莹手上的枪,松了口气,说:“瞧清楚了麽?”

“从头到尾,一点没漏。”

“怎么样?”

萧朋大拇指一挑,说:“的确高明。”

解超得意地笑了,解莹莹却差点哭出来。

“白朗宁,你呢?”解超见白朗宁站在後面不声不响,指着他大声喝问。

“快枪解超的身手,我一向都很佩服。”白朗宁忍笑回答。

“莹莹那几手如何?”解超有意让妹妹出出风头,得意忘形的追问。

萧朋听得肚子痛,急忙转过身去。

“咳咳,”白朗宁乾咳两声,避重就轻说:“莹莹那把枪的威力真大。”

“废话。”解超眼睛一翻。说:“谁问你枪的威力,我问的是她的身手。”

“身手麽……身手麽……”

白朗宁正不知如何回答,解莹莹高声抢着说:“哥哥,算了吧,洋相都被你出尽了。”

“什……什麽洋相?”解超被妹妹怨得莫名其妙,楞楞的问。

解莹莹正想说出实情,白朗宁与萧朋已忍不住笑了起来。

解超仔细看了看解莹莹,解莹莹缩缩肩膀,做了个苦脸,浑身脏兮兮的跪在那里,毫无一丝得意的神­色­。

那把替他解围的枪,虽然托在手上,可是却一点­精­气神采都没有,依照平日解莹莹的脾气,早已吹得满天飞花了,怎会如此无­精­打彩?

解超稍微想了想,已经完全明白了,其实他早就该明白的,凭他妹妹那两把刷子,怎么可能打出那么快,那么准,声势那么惊人的枪法来?

解超再也得意不起来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一ρi股坐在楼板上,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脑袋,说:“真不中用,真不中用。”

“怎么不中用?”萧朋一旁安慰说:“凭你方才的乱阵机智和追杀手法,换了我萧朋或白朗宁上去,还未必做得到呢。”

“就是嘛。”解莹莹给她哥哥打气了。

“唉,”解超叹了口气,说:“有什么用?最後还不是靠人家解围。”

“彼此帮点小忙,也算不了什麽,何必认真。”萧朋说。

“为什麽每次要人帮忙解围的都是我解超,为什麽不能换一换,也叫我解超帮你们解解围呢?”解超目怨自艾说。

白朗宁走上来,拍拍解超的肩膀,说:“如果我白朗宁事事能赶在别人前面,现在坐在这里自怨自艾的,恐怕不是你解超,而是我白朗宁了。”

“赶在别人前面管什麽用,到今天为止,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还没摸清呢。”解超两手一摊说。

“解兄!”白朗宁神秘的说:“你已经追到这里,难道还猜不出他们是那一路麽?”

“什麽?”萧朋突然赶过来,一把抓住白朗宁,喝问:“真的会是北角杨文达?”

“差不多。”

解超抓了抓脑袋,摇头说:“不对,不对,杨文达手下那群人,我差不多都见过,可是这些人却都面生得很。”

“当初我也不大相信,可是现在却被我想通了,”白朗宁索­性­也坐下来,说:“北角是个死地方,如果杨文达想扩充势力,增进财源,就必须往繁华地区进军。可是目前港九的形势,早已划分的清清楚楚,偏僻地区不谈,中心地区的中环有丁景泰把持,对海有九龙王孙禹坐镇,水上有你解家父子盘据,这些人那个是好惹的?以他杨文达的实力,别说对付九龙王孙禹和中环土皇帝丁景泰,就是你七海帮也够他受的了。”

一旁的萧朋听得兴趣来了,也凑过来坐下。

白朗宁喘了口气,接着说:“杨文达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这些年来一直被挤在一隅,他表面上安然若泰,内心必定气闷得很,却一直抓不到机会翻身,直到最近,他才碰上个好机会。”

“什麽好机会?”解超急忙追问。

白朗宁笑了笑,接着说:“无论任何帮会,要想风云一时,必须拥有得力的人手,譬如中环帮如果没有丁景泰接手,怎会有今天的局面?七海帮没你解超,早就完蛋了,孙禹手下如果少了萧白石,还称得起九龙王麽?”

说到这里,白朗宁和解超兄妹,不约而同朝萧朋望去。

原来萧朋正是九龙王孙禹手下第一号人物萧白石的亲弟弟,当年九龙王一再邀请萧朋入帮,萧朋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就是受了他哥哥的影响。

因为萧白石自身已经深深体会到置身黑社会的苦恼,怎肯再教弟弟步入他的後辙,所以一直希望萧朋走上正路。萧朋为了不愿辜负长兄的期望,才断然投入警界。

这件事当年曾轰动港九,凡是在黑社会Сhā过一腿的,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段故事,难怪一提到萧白石,大家都要看萧朋一眼。

萧朋被大家瞧得有点别扭,手一摆说:“闲话休提,快点言归正传吧。”

白朗宁又接下去说:“杨文达的机会,便是最近他忽然发现一批足堪利用的人手。”

“就是这些不中用的家伙麽?”解莹莹满脸不屑的说。

白朗宁正­色­说:“千万别小看这群人,他们里面藏了不少高手,昨天晚上和丁景泰挑战的小子,恐怕港九就找不出几个能对付他的人物,万一後面还有比他高明的人马,我们几个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批人的来历一定大有问题,杨文达怎会如此糊涂,弄得不好,将来吃苦头的恐怕是他自己。”解超说。

“杨文达如欲从虎口上拔须,不冒点险行麽?何况他也不是傻瓜,说不定早已有了打算。”白朗宁说。

萧朋一旁催促说:“别管他那些,继续说下去。”

白朗宁继续说:“杨文达与这些人当然一拍即合,有了人手,就不得不想办法弄钱来维持庞大的开支,於是他一面派人打丁景泰的主意,一面把脑筋动到亿万富翁林家身上去。”

“你怎麽知道他在动林家脑筋?”解超问。

“本人现在是冯朝熙大律师事务所的探员,第一件任务便是负责林大小姐的安全。”

“哟,改邪归正了?”解莹莹惊奇的说。

“不错,自古来邪不胜正,你们兄妹怕不怕?”白朗宁笑着问。

解超哈哈一笑,说:“怕,怕你的皮太厚,我解超的子弹打不进去。”

白朗宁和解莹莹都被解超逗笑了,萧朋却在一旁拼命的皱眉头。

“萧朋,你又在动什么鬼脑筋?”白朗宁问。

萧朋想了一会,说:“白朗宁,林家的事有点邪门。”

“有什么不对?”白朗宁吃惊的问。

“如果杨文达要谋杀林大小姐,应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为什麽前後三次行刺,都只将她身边的男朋友杀死,而林大小姐却毫发无伤?”

白朗宁一拍大腿,说:“对啊!林家十三名保镖,有十个是他们派去的人,任务只是监视林大小姐行动,为什麽?”

“何况,他们杀了林大小姐又有什么用?他杨文达既非林家的遗产继承人,也不是林大小姐的丈夫,就算林大小姐死了,钱也不会到他手上啦。”萧朋不解的说。

“既不准林大小姐接近其他男人,也不叫她死。嘿嘿,”白朗宁冷笑一声,说:“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萧朋急问。

“人财两得。”

“哈哈!”萧朋笑了:“不可能,杨文达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林大小姐才十九岁,配不上液。”

“难道不能派个配得上的?”白朗宁笑着回问。

萧朋不说话了,显然已经同意了他的看法。

白朗宁伸了个懒腰,笑着说:“明天开始到差,第一件事先追问人家男朋友姓名,太不像话了。”

“说不定林大小姐错会意思,以为你白朗宁动她脑筋呢,哈……”解莹莹吃上豆腐了。

“也许林大小姐真的看中了他,带着亿万家财,投进白朗宁先生宽大的怀抱,到时咱们大家也可以沾点光,弄两文用用。”解超财迷心窍的说。

“哥哥,你穷疯了,怎么说出这种没出息的话来?”解莹莹居然教训起哥哥来。

解超笑了,白朗宁也跟着笑了。

“先别轻松!”萧朋提出警告说:“白朗宁,你要特别注意两件事,第一小心自己吃冷枪,第二,小心林大小姐被绑走。”

白朗宁听得大吃一惊,再也笑不起来了。

“解超,”萧朋笑着说,“咱们来个警匪大合作如何?”

“什么警匪大合作?”解超奇怪的问。

“我和你合作,岂不是警匪大合作麽?”

“好小子,你真会骂人。”

大家忍不住又笑了一阵。

萧朋脸­色­一整,认真说:“解超,玩笑开的差不多了,说真的,为了四海帮,你也非和警方合作不可?”

“怎麽个合作法?”

“尽你所能,每天穷找他们麻烦就够了,行动稍微小心些,千万不可追进杨文达地盘里,免得发生意外,一旦有了接触,马上通知我,我自会与你会合。”

“可以,不过子弹要你出。”解超笑了笑,说:“这就是穷人苦处,萧兄不要见怪。”

萧朋当场取出日记簿,开了张条子,交给解超说:“用多少直接找九龙帮去拿,他不给就开枪,可千万别打错人,只能打孙禹,家兄方面还请手下留情。”

解超笑着把条子接过来,小心藏进袋里。

“白朗宁,赶快去找张佩玉吧,叫侯先生多派些人手,冯大律师事务所那几个人不够用。”萧朋笑着说。

“为什麽一定找侯先生,难道就不能叫警署拨些人来支援吗?”白朗宁莫名其妙的问。

萧朋摇头说:“警方做事限制太多,什麽事都得合法,只怕很难与大家配合,所以还是找侯先生比较恰当。”

“难道侯光生就不算警方的人吗?”

“不算,他们只是警署之外的天星小组。”

白朗宁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说:“好吧,就算非找侯先生不可,直接拨个电话就好了,何必一定要找张佩玉呢?”

萧朋笑了笑,说:“张佩玉已调到天星小组,专门负责对你白朗宁连络事宜。因为侯先生说跟你白朗宁办事,女人要比男人有用很多。”

白朗宁只有摇头苦笑。

解超与萧朋定好连络办法後,带着解莹莹先一步走了。

白朗宁帮萧朋从轮胎堆里救出警车,两人窜进车厢,萧朋问:“去那里?我先送你。”

“飞达酒馆。”

“你还有闲情喝酒?”

白朗宁苦笑着摸摸脑袋,不知会不会真挨瓶子。

(三)

白朗宁硬着头皮走进“飞达”酒馆。

老板娘依露拼命擦着杯子,理也不理他。

白朗宁往酒台上一坐,也不开口,两人泡上了。

依露越擦越使劲,恨不得把杯子擦碎。

白朗宁从坐下就一直盯着依露手上那只杯子,他闷声不响的坐了五六分钟,依露也闷声不响的擦了五六分钟,手上的杯子换也没换一只。

白朗宁忍不住笑了。

“笑什麽?”依露开口说。

“换只杯擦吧!这只再擦就被你擦被了。”

“要你多管。”

依露头也不抬,换了只杯子,又开始擦了起来。

“依露,来杯酒怎麽样?”

“哗”地一声,杯子与酒瓶一起滑过来,正好停在白朗宁面前。

白朗宁接住酒瓶,皱眉问道:“没有好的吗?”

依露白眼一翻,说:“小小一名探员,摆什么臭架子,那种高级酒你喝得起麽?”

白朗宁微微一笑,随手将原封没动的五万三千五百元港币,一起抛了过去。

“哎吆,白朗宁你抢了那家银行?”依露捧着钞票,匆匆忙忙赶过来问。

“用不着大惊小敝,这不过是一个月薪金而已。”白朗宁满不在乎的说。

“一个月薪金怎会这麽多?”依露急急追问。

“别小看了我,目前行情翘得很哩。”白朗宁含笑回答,脸上充满得­色­。

“白朗宁,”依露担忧的说:“别想一下把人敲死,做事情要图个长远打算呀。”

“喝,”白朗宁笑眯眯说:“口气倒活像个管家婆。”

依露眼睛又瞪起来了,钞票往衣袋一揣,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碰”的一声,摆在白朗宁面前,回身远远走开,又不理他了。

白朗宁耸耸肩,满满斟了一杯,脖子一仰,整个倒了进去。

依露三步并成两步地赶上来,一把将酒瓶子抢过去,急声说:“这种酒要慢慢喝,怎能像你这么灌,成心醉倒是麽?”

“醉了也好,免得看人家白眼。”

依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葱指在白朗宁头门一点,娇声说:“讨厌鬼,这回姑且原谅你,下次再敢不听话,哼,看我饶你才怪。”

“放心,下次总督亲到,也请我不去了。”

依露咬着小嘴想了想,从怀里抽出几张钞票,朝白朗宁口袋一塞,俨然太座风范,说:“不能给你太多,免得花到女人身上去。”

白朗宁做了个苦脸,哼也没敢哼一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

依露伸长粉颈朝外瞄了瞄,低声说:“土皇帝来了。”

白朗宁慢慢喝着酒,连头也不回。

轰然一声,店里全部不过十几个客人,几乎全部站起来。

丁景泰哈哈一笑,高声说:“各位慢慢喝,喝够自管请便!酒帐算我的。”

众人谢了一声,一个一个溜了出去。

丁景泰把大钞往依露手里一塞,坐在白朗宁一旁,笑问:“战况如何?”

“丁兄,下次再有这种事,还是你自己去吧。”

丁景泰吃了一惊,急问:“为什么?”

“差点命都送掉。”

丁景泰忽地站了起来,大声问:“对手是些什么人物?凭你白朗宁和解超两人还吓不倒他们?”

“还有萧朋!”

“三个?”丁景泰惊得手指乱动,差点把枪拔出来。

“别紧张,别紧张,”白朗宁把丁景泰接到座位上,大笑说:“丁兄完全误会了,我说的送命,并非由於战况凶险,而是差点被笑死。”

“究竟是怎么回事?”丁景泰楞楞的问。

白朗宁便将当时情况,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丁景泰听得哈哈一笑。

突然,丁景泰的笑声就像被刀子切断般,一下停了下来,冷冷说:“看来杨文达第一个目标是我丁景泰了?”

“错了,是我。”白朗宁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管他对谁,反正总免不了要大­干­一场。”

“丁兄,咱们也来个警匪大合作如何?”

“哈……”丁景泰一阵敞笑,说:“刚刚做了一天人,马上就神气起来了。”

“不过这次合作,你丁兄难免要吃亏的。”

“没关系,如何­干­法,尽管说出来。”

“第一、派出你帮中好手,日夜守在林公馆四周,碰到不顺眼的就­干­,惹出麻烦自有冯大律师替你打官司。”

“可以,第二条。”

“找几个身手俐落的人,随时跟踪我,我落脚在那里,叫他们马上与你连络,然後你再派出大批人马,严守一旁,就像保护太上皇一般,免得我白朗宁吃冷枪。”

“好家伙,讨起便宜来了。”

“怎么样?办得到吗?”

“你白朗宁的事,还有什么话说,我一定像保护土皇子一样,尽量不叫人欺侮你。”

两人相对大笑一会,丁景泰伸出三个指头。

“第三条!”白朗宁看依露已经不在,悄声说:“由你丁景泰亲自负责保护依露安全,免得遭人绑架。”

丁景泰怔了怔点头说:“放心,包在我身上,第四条呢?”

“没有了。”

“什么?”丁景泰哇哇大叫说:“这算那门子合作,简直是我中环帮全体总动员,专门保护你白朗宁嘛。”

“吃不起亏就算了。”

“好吧,跟你白朗宁台作,明明知道吃亏,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谁教我们是好朋友呢!”

“如此一来,杨文达也就再没闲空找你丁景泰麻烦了。”

“总算没亏光。”

这时,依露亲自瑞着两盘炒饭走过来,往台子一摆,笑嘻嘻说:“晚餐我请客。”

白朗宁真的饿了,马上大吃大嚼起来。

丁景泰却朝着那盘东西拼命皱眉头。

依露笑眯眯问:“是不是东西太坏,不合您丁大哥口味?”

“谁说的?只要他白朗宁能吃,我了景泰为什么不能吃?”

说罢,果然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去,只是那付苦眉苦脸的吃相,看得实在令人心酸。

(四)

白朗宁一直陪依露坐到深夜二点钟,酒馆的生意不但未曾中断,反而更热闹起来。

依露芳心急得冒火,却又不好赶客人走路,只有眼巴巴挨着。

白朗宁忙了一整天,实在有点疲倦,不断连连呵欠。

依露看在眼里,心里又急又痛,硬把他拉进房里,让他自己先睡下。

客人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盛,可是老板娘依露却越来越愁。

两个雇用的酒保,也忙的晕头转向,里里外外跑个不停。

依露身在酒台,心在房间,不时赶进去开门看看,见白朗宁好好睡在床上,才放下心又依依不舍地走回来。

客人出出进进,依露也出出进进,转眼三个小时过去了。

眼巴巴盼着客人走光,依露亲自熄灭里外灯火,拖着娇慵的身子走回房里,已经快天亮了。

本来这段季节,正是酒馆生意最旺的时期,平日经常做到清晨方歇,依露所以发急,不过急着要早上床吧了。

换上睡衣红着脸蛋,半喜半忐忑地窜进被窝,像条小猫似的蜷伏在白朗宁怀里。

白朗宁睡眼未睁,双手便开始高山平地的搜索起来。

“嗤嗤”的桥笑声,紧张的喘息声,不停地发散出来。

忽然房门又响了。

“白朗宁,白朗宁。”

“什麽事?”

“警署萧警官在外面等,好像说林家出了事。”

白朗宁“嗖”的一声,跳下床来,拼命睁开惺忪睡眼,伸手把枪抓在手里。

“白朗宁,不要去,不要去嘛。”

“抱歉,职责所在,非去不可。”

“还没到上班时间嘛。”

“外面有人在等。”

“白朗宁,”依露急声叫着:“你不是说总督亲到,也请你不去麽?”

“可是外面等的人不是总督,而是萧朋啊。”

依露气得牙根发痒,随手抓起枕头,狠狠朝白朗宁扔去。

白朗宁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了,拉开房门,提着裤子就往外跑。

“白朗宁,这次我再也不会轻轻饶过你了。”依露恨声高喊着。

可是这时的白朗宁,早已爬上萧朋警车了。

依露越想越气,抓起东西拼命往外抛。

转眼之间,高跟鞋、三角裤、尼龙袜、­奶­罩……等等,通通飞到门口透空气去了。

铁汉.红颜

(一)

蒙蒙的曙­色­里,车子吃力的爬上半山,足足走了二十分钟,直到天­色­已亮,才爬到整整 占了一条长街的林公馆。

走上平坦的横路,车速也快了很多。

突然萧朋喝了声小心,轮胎一阵“吱吱”乱响,车子转进一道宽大的铁栅门里。

一进大门,白朗宁的视线不禁一亮,自然生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一片微微起伏的花园,占地足有里许方圆,地上铺满了绿油油的茵草,中间夹杂着一些 五颜六­色­的花木,看上去有如历身仙境一般。

一幢­奶­油­色­的平顶洋楼,远远耸立在花园尽头,也正如仙境里的宫殿楼台。

白朗宁这是第一次到林公馆,虽然他自负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景­色­,也不禁被林家 的气派吓住了。

车子开了几分钟,慢慢停在楼房门口,吕卓云匆匆赶出来,把车门打开。

“这位是吕卓云,认识吧?”白朗宁指着吕卓云问萧朋。

萧朋看了吕卓云半晌,大声说:“原来你躲在这里?上次我来过一次,怎麽没碰上?”

吕卓云露齿一笑,说:“我胆子小,见不得大人物,藏在里面没敢出来。”

萧朋在他肩头上捶了一拳,含笑与白朗宁并排走了进去。

绿油油的地毡,绿油油的墙壁,连天花板都是一水的绿­色­。

“这林雅兰是怎麽搞的。”白朗宁皱眉说:“活像从泥巴里窜出来的一样,跟绿­色­分不 关。”

“真倒霉,”林雅兰忽然出现了,正从楼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翘着嘴,怨声说:“昨儿 晚上睡前没祷告,害得人听了一夜枪声,一早又挨上骂了。”

叁人微微一笑,一同迎了上去。

“白朗宁,”这叁个字在林雅兰嘴里喊出来,充满了洋味,“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来?”

“忙着把钱用掉!”白朗宁理直气壮的回答。

林雅兰笑了,笑得比花还美,声音比唱歌还动听的说:“如果你不知节俭,这辈子也发 不了财。”

“还好,我一直不想发财,免得那些坏人乱动我脑筋,也免得夜里听枪声,早晨挨保镖 骂。”

“哟,没想到你的嘴巴也厉害。”林雅兰几乎把身子贴在白朗宁身上。

白朗宁急忙退了两步,不敢再跟她搭讪,他发现这小丫头难缠得很。

可是林雅兰却像对白朗宁特别投缘,非要找他说话。

“白朗宁,”林雅兰的手指,差点碰到萧朋的鼻子:“这是什么人?”

“警方第一高手箫朋。”白朗宁看她那付大剌刺的神气,皱眉说:“他的枪法最厉害不 过,你若对他无礼,如果他要打你的黑眼球,子弹就绝对沾不上眼白。”

林雅兰吐舌说:“原来也是四把枪里的人马。”

萧朋走上来,指着林雅兰的鼻子,说:“白朗宁,这丫头是谁?”

白朗宁笑着说:“她就是林大小姐林雅兰,你千万不可对她无礼,她的钞票足够把你们 警察总署买下来。”

萧朋笑了笑,规规矩矩对叁人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出门外,扫视一下被子弹打得伤痕累 累的墙壁,低头宽进车厢,风驰一般驶去。

白朗宁凝望着渐渐开远的车影,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当年初到香港,刚刚登 上码头的滋味一样。

“白朗宁,你的房间在楼上。”吕卓云说着,领先走了上去。

“就在我的房间隔壁。”林雅兰接了一句。

白朗宁笑了笑,跟随吕卓云爬上软绵绵的楼梯,走进香喷喷的卧室。

叁人刚刚坐定,电话铃已响了起来。

吕卓云伸手抓起听筒,听了一阵,脸­色­立刻变了。

“白朗宁,我们又被些不明来历的家伙包围了。”

“别紧张,可能是自己人,叫他们上去问问。”白朗宁镇静的说。

吕卓云挂上电话,一直楞楞的望着白朗宁。

林大小姐一旁像个没事人儿一般,哼着流行歌曲,非常开心。

过了一会,电话又响了,吕卓云听完,脸­色­果然轻松下来,笑着说:“白朗宁,你的神 通越来越大,怎度连土皇帝的御林军也给调了出来?”

“暂时借用几天,如果情况再严重,说不定把九龙主,四海龙王的人手都调来。”白朗 宁得意的说。

“哟,我的保镖好威风。”林雅兰唱着说。

“大小姐,我要睡一觉,你请回房休息吧。”白的宁被她唱得心烦,有意赶走她。

谁知没把林雅兰赶走,反将吕卓云唬了出去。

“没关系,白天你尽管睡,我替你保镖,晚上我睡,你再替我保镖,如何?”林大小姐 竟然开起白朗宁玩笑来了。

“我要脱衣服了。”白朗宁成心吓吓她。

“请便,要不要帮忙?”林雅兰笑嘻嘻问着,白朗宁一气之下,真的大脱特脱起来。

林雅兰笑眯眯瞟着他,神态自若得很。

白朗宁一面脱衣,一面瞄着她,最後脱得只剩下一套内衣裤,林雅兰仍然一付悠哉悠哉 的模样。

“林大小姐,你真的不走?”

“我们女孩子都不怕,难道你还害羞?”

白朗宁一气之下,汗衣也扒了下来。

“哎唷,你怎么真脱?”林雅兰的脸红了。

白朗宁理也不理她,又开始作出脱­内­裤的样子。

“哎唷,等一等,我要出去。”

白朗宁停住手,问:“你不是要给我保镖么?”

“哎,你这人睡觉怎么连内衣都不穿?多难看?”林雅兰娇嗔的说。

“自己不懂欣赏,还说难看,真是少见多怪,”林雅兰啐了一口,嘴里骂声:“缺德鬼 。”

急急推开通过浴室的门,穿回自己房里。

(二)

早晨起来一睁眼,林雅兰一定站在门边,一双大眼睛一眨一泛的望着他,洗睑也要被瞟 着,吃饭也要被盯着,到外面察看一下地势,林雅兰也要站在阳台上瞄着他。

对林雅兰来说,白朗宁就好像她刚刚买回来的大玩偶,弄得白朗宁没办法,只有尽量少 和她接触。

“吕兄,林大小姐的脑筋有没有问题?”白朗宁偷偷把吕卓云拉到无人之处问。

“很正常。”吕卓云诧异的问:“有什麽不对?”

白朗宁把那两只大眼睛的情形,说了一遍,吕卓云听了,摇头叹气说:“白朗宁!不必 太认真,林大小姐可怜得很,孤单单一个人,每天生活在惊吓中,连出外散散心的自由都没 有,以她的年纪说来,正是个好玩的大孩子,却硬将她闷在家里,你叫她如何打发这漫长的 日子?白朗宁,万一她找你麻烦,马马虎虎让她点算了。”

白朗宁叹了口气,不禁对林雅兰生出了同情之心。

吃过午餐,林雅兰又出现在白朗宁的门前了,一双大眼睛又开始看他。

林雅兰有两个爱好,第一,特别喜欢听唱片,第二特别喜欢踢拖鞋,常常把电唱机连开 十几个小时,也常常将拖鞋踢上半天,那鞋子往上一踢,在空中翻几个筋斗,又会穿到她脚 上,就像白朗宁玩枪那麽熟练。

“大小姐,我们谈谈好吗?”

“谈不过你,看得过你,所以不谈,乾脆看。”这就是她对付白朗宁的办法。

白朗宁凑过去,笑看说:“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老老实实答覆我,今天晚上带你去 ……散步,怎么样?”

“散步有什么意思?”林雅兰无­精­打彩说。

“那么你喜欢­干­什么?”

“夜总会坐坐,舞厅泡泡还差不多。”

“好吧,只要你回答得令人满意,到那里去玩都可以。”

林大小姐又高兴了,一直催着白朗宁快问。

白朗宁取出一张纸,往林雅兰面前一摆,说:“把你男朋友的名字都写出来。”

林雅兰怔了征,说:“写男朋友的名字­干­吗?”

“想知道一下他们的姓名。”

林雅兰肩膀一耸,难过的说:“早都跑光了。”

“没关系,以前的也好,现在的也好,随你写,写得越多越好。”

林雅兰想了想,抓起那张纸,跑回房去,过了一会,果然写了满满的一张。

白朗宁高高兴兴的接过来一看,气得一阵乱搓,摔在地上,原来满纸上面写的都是“白 朗宁”。

林雅兰得意的“咯咯”一阵桥笑,笑的开心极了。

“大小姐,帮帮忙好不好?”白朗宁真拿她没办法,高兴就笑,不关心就哭,只有趁她 高兴时求她。

林雅兰笑够了,眼睛一翻,问:“你急着要他们的姓名究竟­干­什麽用?”

“保护他们。”

“不必,让他们都死光算了。”林雅兰恨恨的说。

白朗宁苦笑了笑,说:“他们死活不管,难道你不要出去玩玩么?”

林雅兰被他说动了,眼睛转了转,问:“是不是要写出最好的男朋友姓名?”

“当然。”

“好吧。”说完,又跑回房去了。

这次出来,果然写了叁个人的名字。

(叁)

“白朗宁!算了吧,这几天外面乱得很。”吕卓云有点担心的说。

“吕兄放心,我早有防备。”

吕卓云苦笑着坐进车厢前座,白朗宁陪林大小姐坐在後面。

车子一开出大门,马上有两台车子跟缀上来。

“要不要把後面的车子甩开?”司机问。

“不必。”白朗宁安然说:“别开得太快,叫他们跟上来好了。”

吕卓云不安的紧抓住枪柄。

林大小姐拼命挽住白朗宁的手臂,脸蛋都吓白了。

白朗宁知道她已经被前叁次的凶险吓破了胆,所以一直在安慰她。

车子开进闹区,林雅兰的脸­色­才渐渐好转,一路上东张西望,好像对香港的市街已经陌 生了。

车子在新加坡大舞厅门前停下,林雅兰高兴得跳了起来。

“舞国艳后白丽娜”的七彩霓虹,一闪一闪照­射­着林雅兰的俏脸,更增添她几分兴奋神 ­色­。

舞厅里的侍应生,匆匆迎上来,正想拉开林大小姐座车的车门,一路上跟踪在後的两台 车子已然赶到,车身尚未停稳,一名壮汉已从车厢里窜出,一拳将那侍应生推开。

另外十几名大汉,也通通跳出来,把林大小姐的车子团团包围住。

吕卓云抽出他那把左轮,焦急地望着白朗宁,林雅兰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躲在白朗宁怀 里发抖。

“别怕,是自己人。”白朗宁大声安慰两人,伸手将厚厚的防弹玻璃窗转开。

立刻有名大汉弯身说:“白朗宁,稍等几分钟,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得先布置一下。”

身旁另一名大汉,从窗口递进一具电晶体遥控对话器,说:“白朗宁,我们大哥要找你 谈话。”

白朗宁接在手里,把天线往窗外一送,里面已传出一串洪亮的笑声。

“白朗宁,要跳舞为什么不到咱们自己舞厅去,新加坡那地方杂得很。”

“没关系,有你丁景泰保驾,十八层地狱也去得。”白朗宁笑声回答。

“你这小子就会计算我,这次我被你坑惨啦。”丁景泰哭一般的声音传进白朗宁耳里。

白朗宁笑笑说:“丁兄,出几个人陪小弟打打前阵,你也并不吃什麽亏,说的这么严重 ­干­吗?”

“哎,人手当然算不了什么,我丁景泰不是糊涂蛋,还会不明白麽?惨就惨在你那要命 的第叁条了。”

“第叁条?你现在那里?”

“当然在飞达,既已答应你白朗宁,不来行麽?”

“可是依露有什麽失礼之处?”

“唉,别提啦,提起来真伤心。”丁景泰那苦兮兮的声音,听得白朗宁都有些心酸。

“丁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朗宁,一定是你昨夜里练错了功,把她给得罪了,今天一直把个漂漂亮亮的脸蛋拉 的比马脸还长,柜子里的好酒不肯拿出来,硬把连四海龙王洗脚水都不如的东西朝我杯子里 倒。老弟,替我想想,凭我丁景泰怎能喝这种酒?昨天那盘炒饭已经倒足胃口,今天又让我 喝这种洗脚水,怎么吃得消么?”

白朗宁哈哈笑说:“那就乾脆别喝算啦。”

“没那么简单,喝得慢一点,她都要赶人。”

“这么说来,只有委屈你丁兄了。”白朗宁知道依露的扭脾气一发,难应付得很,除了 对丁景泰抱歉外,他也一点办法没有。

“唉,你白朗宁的事,还有什么话说,就是真的洗脚水,也只有提着鼻子朝下灌。”说 到这里,突然语声一紧:“来了,来了,好吧,你跳你的狄司可,我喝我的洗脚水,下次再 谈。”

“卡”地一声,声音断了。

白朗宁笑着收起天线,把遥控对话器还回窗外大汉手里。

这时又有两辆高级轿车停下来,男男女女跳下一大堆,男的西装笔挺,女的花枝招展, 活像一群富豪之家的子弟。

窗外大汉弯身轻轻说:“老五已先进去清场,再等两叁分钟就好了。”

白朗宁仔细一瞧,那堆花花公子果然都很面熟,其中一人正是中环帮的老五飞刀江静。

吕卓云听得楞了楞,叹息说:“丁景泰这家伙真不简单,中环帮被他搞得比二年前更有 声势了。”

白朗宁点点头,说:“丁景泰这人雄才大略,这几年中环帮被他治理的景景有条,俨然 香港第一大帮,足可与九龙王隔海对峙了。”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吕卓云含笑说:“据我所知,丁景泰不是个好讲话的人。为 什么独独买你白朗宁的交倩?”

白朗宁悠悠叹息说:“凭丁景泰的地位和身手,大可不必买我白朗宁的帐,与我为友固 然天下太平,与我为敌也兴不起什麽大风波,只是这几年来,我们四把枪之间,内心早已滋 生了一股浓郁的友情,见面时大家冷言相向,背後却彼此关怀无异手足,如今解超与他,为 了两帮利益问题,闹得势同水火,萧朋又摇身一变而为警方大员,两人都与他日渐疏远,唯 有我白朗宁依然如故,於是他便将对四把枪的情感,全部灌注在我一人身上,处处关照,事 事忍让,既怕我突然变成仇敌?又怕我为仇敌所害,说起来,他的友情,实在令人感动。”

吕卓云听得不断的点头。

林雅兰却似懂非懂,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望着白朗宁发楞。

这时,车门突然被拉开,四周大汉也分散开来。

叁人一起跳下车子,大摇大摆走进舞厅大门。

迷人的气氛,动人的音乐,鼓舞起林雅兰寂寞已久的芳心,还没见到舞池的影子,便在 白朗宁怀里扭摆起来。

吕卓云一旁笑笑说:“白朗宁,你陪大小姐去跳吧。我要守住电路,免得你们乐极生悲 ,跳进鬼门关去。”

“不必了。”身後突然露出个娃娃面孔,笑嘻嘻说:“我早就派人把守住了。”

白朗宁头也不必回,听声音就知道是飞刀江静,摇首说:“那种地方,普通人手应付不 来,还是把你那位公子兵请回来跳舞吧。”

飞刀江静怔了一下,扭头仔细打量吕卓云一眼,惊声说:“我道什么人被白朗宁捧上了 天,原来是吕大将。”

“不服气麽?”吕卓云翻着白眼说。

飞刀江静摆摆手,说:“唬我没用,有本事到我大哥面前去耍。”

“丁景泰有什麽了不起?”吕卓云把眼一瞪:“那天我端着枪去找他,看他还拿什么神 ?”

说罢,冷笑一声,扭身走了。

白朗宁也被林雅兰拖开,只剩下飞刀江静,楞楞站在那里,突然从怀里取出对话器,躲 到没人注意的地方!悄悄把天线拉了出来。

(四)

“白朗宁先生,好多天没见了。”衣帽间小姐接过林大小姐外衣,对白朗宁笑眯眯说。

林雅兰瞄了白朗宁一眼,说:“原来你常常来。”

白朗宁笑了笑,不声不响牵她走了进去。

“白朗宁!怎么这么久没来,白丽娜……”侍应生突然发现林雅兰,急忙收口,­干­笑说 :“我给二位找个好位子。”

林雅兰瞟了白朗宁一眼,说:“原来你是舞国艳后白丽娜的熟客。”

白朗宁耸耸肩,拥着她跟随侍应生走去。

两人被带到紧靠舞池的位子坐下。

乐台上奏着强烈的热门乐,舞池里跳着疯狂的狄司可,变幻不定的灯光,照耀在舞池里 一张张充满兴奋的脸上,虽然近乎狂癫,却充份表现出青春的活力。

白朗宁并不大喜欢这种调调,除了故意寻白丽娜开心,硬拉她出出洋相外,平日还是喜 欢跳跳贴面狐步舞,他认为唯有贴得紧紧的狐步舞,才能达到既开心,又实惠的目的。

“白朗宁,请白小姐过来一块坐坐吧?”舞女大班凑上来说。

以往白朗宁也常常带女朋友来玩,每次都要请白丽娜过来同坐,可是今天的情况不同, 对象也不同,舞女大班当然不知道。

白朗宁含笑摇摇头。

待舞女大班一走,林雅兰笑笑说:“看来交情蛮不错嘛。”

白朗宁乾脆以行动代表回答,推开椅子,一步一步朝池中摇去。

林雅兰身子还没站直,已经开始摆起来了。

白朗宁身子扭动中,两眼却不停的四周察看,直待江静等人一对对摇过来,将两人围在 中间,才安心下来。

林雅兰好像早将身边的危险完全忘记,拼命扯动着那付美妙的身段。直跳得脸上汗珠滚 滚,身子依然扭的有劲得很。

音乐停了,林雅兰柳腰丰臀还在微微摇幌。

“大小姐,算了吧,人家都在看你呢。”白朗宁笑着说。

林雅兰俏脸一红,赶快躲进白朗宁怀里,轻轻说:“跟你跳舞真过瘾!”

“是麽?”白朗宁含笑问。

“嗯,”林雅兰点头说:“既安全,又神气。”

“真的?”白朗宁故作惊容问。

“当然是真的,”林雅兰认真说:“冯朝熙背後虽然说你是活土匪,我看却一点也不像 ,土匪那有你这么英俊潇洒?那有你这麽威风?以前我爸爸有很多将军朋友,看起来都没你 威风呢。”

“以前你有很多男朋友,也没我英俊麽?”白朗宁趁机套问她。

林雅兰冷哼一声,把头朝旁边一摆,不出声了。

音乐又响了,白朗宁正想开扭,却发现是慢拍子。

“扭不成了。”白朗宁耸耸肩,说:“是狐步舞曲!”

“放心,”林雅兰笑嘻嘻说:“这种贴面孔舞,更是我的拿手好戏。”

果然,没等白朗宁伸手过来,林雅兰已经将他的颈子搂住,脸蛋也凑了上去,那股调调 ,连舞国艳后白丽娜也要稍逊几分。

柔和的音乐,柔和的灯光,与方才的疯狂情调完全不同了。

林雅兰整个身子紧贴在白朗宁身上,连两条大腿也非等白朗宁的腿贴上来,才肯挪动。

渐渐她连眼睛也闭上了,闭的紧紧的,就像真的跟情人来跳贴面舞一样。

白朗宁被她弄得非常尴尬,既不能照贴,也不便推却,只好睁着眼睛活受罪。

突然,白朗宁发现两道明亮的大眼睛远远朝他扫来,仔细一瞧,正是老相好白丽娜。

两人远远的便开始打暗号,白朗宁更是连转带拉的带着林雅兰朝白丽娜移去。

白丽娜也渐渐凑过来,一看林雅兰那付消魂相,小嘴一撇,转了几转又不见了。

乐声一停,林雅兰立刻放开紧抱白朗宁的手,轻笑说:“怎麽样?贴得不错吧?”

“好是好,却把我害惨了。”白朗宁苦眉苦脸说。

“给你便宜占还不好,怎说我害你?”林雅兰不开心的说。

“唉,”白朗宁故意叹了口气,说:“被你贴得几乎喘不过气,全身血液循环加速,一 颗心差点从喉咙出来,直到现在还跳得厉害呢。”

林雅兰听得“嗤嗤”一笑,说:“真的?让我摸摸看!”

说着,当真伸手穿进白朗宁西服衣襟,朝里摸去,谁知没摸着那颗跳跃的心,却摸到一 只冷冰冰的枪柄,吓得她急忙缩手回来,娇声埋怨说:“整天揣着这东西­干­吗?”

“压住心脏。”白朗宁取笑说:“方才如果没它帮忙,心脏早就跳出来了。”

林雅兰又是嗤一笑,送了他一个娇嗔的白眼,瞟的白朗宁真有些心跳了。

音乐一只接一只响,两人也一直的跳,连座位都没曾回去过,一连跳了十多只。

跳到後来,白朗宁实在吃不消了,硬把她抱了回去。

两人回到座位,刚刚坐稳,白朗宁立刻发现白丽娜坐在他不远的对面,正对他眯眯微笑 ,白朗宁一面逗着林雅兰闲聊,一面朝白丽娜瞟去。

白丽娜也一直把两只媚眼不停地朝白朗宁乱飞。

忽然,白朗宁发觉白丽娜的眼神里吐露出一丝迷惑的光芒,心里不禁一惊,急忙扭头望 去,只见一个面貌陌生的侍应生,托着一只茶盘,直奔他而来,转眼已到了眼前。

白朗宁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一腿将椅子对准那人蹬去。

那侍应生身手非常了得,耸身越过椅背,人尚未到,茶盘已先甩出,直对白朗宁脸上飞 来。

一片惊呼声中,白朗宁刚刚避过茶盘。一道青森森的刀锋已经到了胸前。

白朗宁闪避不及,双手同出,硬生生把那侍应生持刀手腕抓牢,猛将身形一转,那侍应 生一双惨叫,人带刀同时翻了出去。

一旁飞力江静等人,早已一拥而上,抓人的抓人,保驾的保驾,舞客们也纷纷起身,东 窜西逃,当场情势大乱。

在一片混乱中,又有数十个身着侍应生服的大汉窜出,直向白朗宁攻来。

白朗宁一手抱住林雅兰,一手抓住手枪,慢慢朝角落里退去。

这时江静等人的刀枪早已出手,连连惨嚎声中,场中情况更加凌乱。

“江静,不要误伤舞客,赶快调人。”白朗宁大声吩咐。

飞刀江静应了一声,立刻抓出遥控对话器,呼喊外面的同伴接应。

潜伏门外的中环帮弟兄,一批一批拥进来,在江静的调配下,一部分加入战圈,一部分 掩护舞客退出舞池。

转眼舞客退尽,白朗宁手中的枪开始怒吼起来。

一阵惊人的快­射­,对方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林雅兰的身子被白朗宁紧挤在墙角,她拼命支起脚尖,从白朗宁肩膀上偷看外边的战况 ,温暖的呼吸,正好喷在白朗宁後颈上,喷得他奇痒难熬,几次差点误伤了中环帮弟兄。

敌方显然被白朗宁的神­射­,和中环帮源源不绝的援兵吓住,再也不敢恋战,纷纷从太平 门退走。

惊心动魄的战场,马上静了下来。

紧藏在白朗宁身後的林雅兰,伸手将他拦腰抱住,笑嘻嘻说:“白朗宁,你的枪法真­棒­ ,中环帮几十个人都比不上你一个。”

一直掩护在白朗宁身前的飞刀江静,听得蛮不服气,说:“有什么稀奇,我们大哥比他 还­棒­。”

“真的?”林雅兰贬着大眼睛问。

“当然是真的,”白朗宁大声说:“他们大哥的子弹是特制的,一颗子弹最少可以连咬 好几人。”

白朗宁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忍不住一阵耸声豪笑。

这种话如若出自别人之口,中环帮弟兄一定跟他拼命,但白朗宁在他们心目中,早已视 同自己人一般,大家非但不以为怪,反而陪同他一起大笑。

林雅兰在白朗宁身边,好像真的有了安全感,也跟着大家笑起来。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众人不禁大吃一惊,一同止住笑声,掏出家伙准备再­干­。

转眼间,一批警察当先冲入,侯先生、萧朋、冯大律师等人也同时奔进舞池。

“白朗宁,怎麽样?”萧朋大声喝问。

“放心,有我白朗宁在场,还会打败仗吗?”白朗宁大刺刺的说。

侯先生走上来,朝舞池里看了看,摇头叹息说:“唉,地下这麽多死伤,也真亏你们还 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还哭吗?”不知天高地厚的飞刀江静,顶了侯先生一句。

这句话果然出了毛病,侯先生把眼睛一瞪,大声说:“这些是什么人?通通给我抓起来 。”

“慢点!慢点,”白朗宁走上去,陪笑说:“您误会了,这几位都是林家合法雇用的保 镖!”

“合法雇用的保镖?”侯先生半信半疑向冯大律师追问:“冯兄,这些人都是经你手雇 用的吗?”

冯大律师既不便否认白朗宁的话,也不能骗他的老朋友,正在期期艾艾的不知如何回答 是好,林大小姐接腔说:“冯朝熙,你这律师怎麽越­干­越怕事,连替我雇用的人也不敢承认 了?”

“咳咳!舞池里光线太暗,我还没看清楚,怎能胡乱承认。”冯大律师走上几步,皱眉 在这群凶神的脸上扫了一眼,硬把嘴角朝上吊吊说:“老侯,一点不错,这些都是我用的人 。”

侯先生也不为已甚,笑笑说:“就算你冯大律师说的不是黑心话,那麽这些死伤怎麽办 ?”

“不劳费心,”一旁林雅兰娇声说:“自有冯朝熙出庭打官司,想来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事。”

侯先生冷冷一笑,说:“由你们胡搞去吧,萧朋,我们走。”

侯先生一出门,所有的警察也跟着退走。

冯大律师顿足大叫:“白朗宁,你为什麽把大小姐带到这种地方来?”

林雅兰抢着说:“别错怪白朗宁,是我自己要来的。”

冯大律师苦笑说:“好吧,既然你大小姐维护他,我也没话可说,不过我身为你的保护 人,不得不告诉你,花钱消罪在香港不是件难事,自己的安全却要自己留神,万一出了什麽 差错,大家都不好过。”

林雅兰走到冯大律师面前,轻轻在大律师老脸上摸了一把,笑嘻嘻说:“多谢你的好心 ,我自会留意的。”

大律师与律师不同,在香港的社会地位非常高,冯大律师平日连个笑脸都不肯轻易露一 露,如今被林雅兰当众一摸,弄得他尴尬万分,急忙倒退两步,说:“吕卓云死到那里去了 ?”

白朗宁这才想起守住电路的吕大将,急忙冲了出去。

“吕卓云,吕卓云。”白朗宁见电机房门大开着,人还没到,便已大喊起来。

里面像狮子吼般应了一声。

白朗宁冲进去一看,地上挺挺躺着五具尸体。

飞刀江静也随後冲了进来,惊声问:“这麽多?”

吕卓云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凭你们几个|­乳­臭未乾的毛小子,应付得来麽?”

飞刀江静把颈子一缩,嘻嘻说:“算你狠,好了吧?”

叁人回到舞池,冯大律师正指着经理鼻子,像教训孙子似的,说:“你窝藏凶手,刺杀 顾客,我不告你已是天大的面子,你居然还敢提出赔偿问题,我看你是不想在香港混了。”

舞厅经理被骂得一楞一楞的,看看被毁的家俱和躺在地上的尸身,再瞧瞧冯大律师脸­色­ ,连连唉声苦叹,不知如何是好。

林雅兰一旁摆摆手说:“算了,明天叫他把损失单送来,用不着为些小钱难为他。”

冯大律师惊奇地瞧瞧白朗宁,又看看林雅兰,心说:这丫头今天怎么变了?

在舞厅经理千恩万谢的恭送下,白朗宁拥看林雅兰窜进车箱,正对远远的白丽娜飞眼做 别,中环帮一名大汉又把对话器递进来。

“白朗宁,”丁景泰笑呵呵说:“听说吕卓云那家伙被你捞去了?”

“你的耳朵真长。”

“白朗宁,打个商量怎麽样?”

“说说看吧。”

“这场仗打完,把他让给我如何?”

“让给你?”

“我……我出高价。”

“丁兄,你以为吕大将那种人,花些钱就能买到手么?”

“唉唉,”丁景泰叹息说:“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难道我丁景泰做人那麽差劲?”

“丁兄,”白朗宁笑了,“像你这种朋友,打着灯笼都难找,我白朗宁第一个就想交你 ,可是一谈到入你中环帮,情形可就完全不同了。”

“为什麽?”

“被你丁景泰看上眼的,大都是些顶尖人物,起码也是一流高手,这些人个个心高骨傲 ,那个愿意屈居人下,甘做你丁景泰副手?”

“嗯,有道理。”

“丁兄,以你目前的人手,也该满足了,不但手下名将如云,且与我白朗宁推心置腹, 有如弟兄一般,萧朋跟你处境虽然不同,但相惜之心,也不在我白朗宁之下,放眼港九,还 有谁比得上你?”

“哈哈哈,对,对,就是九龙王孙禹,也未必比我强到那里。”

“只有一点,我真替你遗憾。”

“那一点?快说,快说。”

“快枪解超。”

“唉唉,事关帮中数百名弟兄生计问题,有什麽办法?”

“给他点方便,对你中环帮也未必有大损失,像解超这种血­性­朋友,不好找哇。”

半晌没声音,突然“卡”的一声,线路断了,显然丁景泰不愿再谈论这个使他伤透脑筋 的问题。

白朗宁随手把对话器往那大汉怀里一丢,朝司机挥挥手,车子立刻飞驶出去。

“怎么把我也扯上了?”吕卓云回头问。

“丁景泰想出高价把你买过去。”

“哼,少做他的春秋梦。”吕卓云冷哼一声说:“我对他中环帮才没胃口呢。”

“丁景泰对人实在不坏,能够跟上他,也不失为一条明路。”白朗宁认真说。

吕卓云越听越摇头,摇到最後,突然回身抓住白朗宁的膀子,正容说:“白朗宁,我对 你的兴趣倒大得很,等这次事情完,乾脆你把北角接下来,我吕卓云一定帮你轰轰烈烈搞一 场,凭咱们两人的身手和人望,并不一定比他中环帮差到那去,你看如何?”

“吕兄,蒙你看得起,小弟先谢啦。”白朗宁停了停,憾然接着说:“现在的黑社会, 已经不同往昔了,你看九龙、中环两帮,都先後走上企业路线,帮中出钱经营各种营利事业 ,弟兄们安份守己替帮会赚钱,有了钱便有声势,有了声势才能固守地盘,大家也才有口饭 吃,我们既无财力,又没有好地盘,拿什么兴帮闯业,难道像以往一般专靠聚赌抽头,到土 ­婊­馆收花捐维持麽?吕兄,不简单,我们这两把枪虽然罕有敌手,可惜凭玩刀耍枪闯天下的 时代早已过去了。”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咱们有恒心,不怕不能成大业。白朗宁,别泄气,听 我老吕的话保证没错。”

白朗宁拍拍吕卓云的肩膀,说:“这件事还早得很,以後慢慢谈吧。”

吕卓云昂首一阵敞笑,笑声里充满豪气,那神态就像几年前在黑道打滚时一般模样。

林雅兰似懂非懂的静静听着,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两人。

(五)

清晨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倚在浴室门边,林雅兰踢在空中翻筋斗的那只绣花拖鞋。

整个上午,耳朵里尽是电唱机播出的流行歌曲,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林雅兰那对无声的 眼睛又来了,看得白朗宁几乎把饭扒进鼻孔里去。

白朗宁再也忍耐不住,吃过午饭,把林雅兰提进卧房,指着鼻子狠声说:“我警告你, 以後你再敢拿眼睛死盯着我,我一定好好揍你一顿,到时可别怪我不够客气。”

这办法果然收效了,可惜仅仅收效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以後,那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又偷偷瞟了过来。

白朗宁真拿她没办法,只有随她去了。

其实现在的林雅兰,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每天闷在笼子里,见到生人当然睁圆眼 睛看,叫她­干­什麽?

白朗宁正要睡午觉,浴室的门又开了,林大小姐那满天翻飞的绣花拖鞋又登场了。

那拖鞋飞的虽然好看,里面却充满了孤独情调,白朗宁一点都不喜欢。

他非但不喜欢那只拖鞋。对林雅兰本人也不感兴趣,在白朗宁的头脑里,林雅兰虽然美 冠群雌,却终归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影子,何况她既不能像依露般惹人心动,也不能像张佩 玉般使人心急,更不能像白丽娜般逗人心痒,甚至连令人开心的海棠都比不上,最多只能叫 白朗宁为她的处境感到心酸而已。

“大小姐,你怎麽一点礼貌都不懂?进房连门也不敲一下。”

“别冤枉好人,人家正站在两房交界上,根本算不得进门。”

白朗宁无可奈何的摆摆手,说:“好吧,算我错怪了你,现在我想睡一会,你可以走开 了。”

“你睡你的觉,我踢我的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两不相涉,何必一定赶我走开­干­ 吗?”

白朗宁无名火起叁丈,正待发作,冯大律师的请驾电话,适时赶到。

白朗宁如获重释,急忙把看顾她的责任交给吕卓云等人,匆匆冲下楼去。

林雅兰急忙追赶上去,说:“白朗宁,带我去好不好?”

“不好?”

“卖个交情了。”林雅兰像个尾巴似的跟在白朗宁身後。

“不卖。”

“谈谈条件怎麽样?”林雅兰半跟半跑,苦声哀求着。

“免谈。”

林雅兰气得脚一踩,恨恨说:“不去就不去,有什麽稀奇。”

“那就请回吧。”

林雅兰停下脚步,双手一叉,气呼呼喊着:“你请我也请不动了。”

白朗宁回身笑问:“真的?”

“当然真的。”林雅兰嘟着小嘴,耸耸鼻头说。

白朗宁哈哈一笑,说:“正好。”

林雅兰一气之下,绣花拖鞋真朝白朗宁飞去。

白朗宁一把捞在手里,反手甩上阳台,头也不回,大摆大摆跳上车子,直朝大律师事务 所驶去。

(六)

“白朗宁,听说昨晚你又出个大风头?”白朗宁刚刚走出电梯,李玲风已经笑盈盈迎上 来问。

“那种风头还是少出为妙。”

“为什么?”

“免得遗憾终生。”

李玲风一时百思不解的模样问:“你这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麽值得遗憾的事?”

“死了倒是小事一宗,充其量只当早睡一会见,可是在临死之前,未能见你一面,岂非 大大的憾事。”

李玲风这才知道白朗宁在开她玩笑,微微怔了一下,含笑摇头,扭身摇摆着柳腰走进了 办公室。

白朗宁跟着走进去,正想跟她聊聊天,冯大律师已闻风赶出来,一把将他拖进里间。

“白朗宁,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吧。”冯大律师双手合十的说。

“什么事?”白朗宁被他拜得奇書網電子書糊里糊涂问。

冯大律师苦眉苦脸说:“别再带林大小姐去那种杂乱地方,那些地方太危险了,万一弄 出什麽差错,岂非前功尽弃,教我如何对得起故去的林千翔,教我如何对她叔伯辈交代?”

“难道你要让她长期过着软禁式的生活?”白朗宁不以为然说。

“有什么办法?安全第一啊。”

“大律师,我看你乾脆把她送进赤柱监狱算了,既安全,又省钱。”

“胡说,我并非绝对不准她出来,只是别去那种不安全的地方就好了。”

“请问大律师!什麽地方安全?”

冯大律师嘴巴大开,却讲不出话来了。

“大律师,长期躲躲藏藏,终归不是办法,长此下去,不被那群人打死,也要被自己闷 死了?你看她那只绣花拖鞋,踢得又新奇又熟练,已经可以到夜总会表演了,家里情爱缠绵 的流行歌曲唱片,更是多得不可胜数,如果不老闷得发慌,拖鞋岂能踢得那般热巧,如果不 寂寞得要命,怎会一天到晚听那些哥哥爱妹妹,妹妹爱哥哥的­肉­麻歌曲,大律师,请救救她 吧,再闷下去真把她毁了。”白朗宁拼命想说服冯朝熙。

“怎麽才能救她脱险呢?”冯大律师问。

“把那些坏人一网打尽。”

“这事情不简单,忍忍再说吧,也许那些人会知难而退的。”冯大律师是个有声望,有 地位的人,当然不愿意大动­干­戈。

“纵然再等十年廿年,那群人也绝不会轻易放手的,除非他们达到目的。”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钱。”

“唉,有钱也并不一定幸福。”冯大律师叹息说:“就以林大小姐来说吧,虽然家财百 亿,资产遍及欧亚两洲,却连一天安逸的日子都过不到;自从林千翔一死,几乎每天都在躲 躲藏藏,从新加坡躲到曼谷,又从曼谷躲到东京,一直都未曾摆脱那群魔鬼的纠缠,去年偷 偷把她接回香港,刚刚轻松几天,又出了毛病,差点把小命都送掉,我真搞不懂,那些人的 目的既然是钱,为什么叁番两次想谋害她呢?杀了她钱也不会飞到他们手里去啦?”

白朗宁听得心里一惊,急忙追问:“其他地方也发生过人命案子?”

“唉,”冯大律师又叹了口气,说:“已经死了七八个了。”

“死的一定都是林大小姐的男朋友。”白朗宁好像在自言自语。

“对,你怎么知道?”冯大律师奇怪的问。

“只要你大律师动动脑筋,从头到尾仔细想想,也不难发现这案子的关键。”

冯大律师想了想,摇头说:“年纪老了,脑筋也慢了,你就乾脆说给我听听吧。”

“那主谋者并不想杀害林大小姐,他的目标是林大小姐身边的男朋友。”

“为什么?”

“他要孤立林雅兰,让她找不到男人,最後自然带着亿万家财嫁给他。”

冯大律师恍然大悟说:“人财两得。”

“不错。”

“那主谋者是谁?”冯大律师紧张的问。

“当然是林雅兰男朋友其中之一了。”

冯大律师忽然叹了口气说:“林大小姐男朋友多得比海里的鱼少不了几个,想查也没法 查啊。”

“没法查也要查,”白朗宁说。

冯大律师想了想,说:“也许她自己心里有数,你回去问问看。”

白朗宁摇头说:“还是你去问吧。”

“嗳,我这麽大年纪!怎好追问这种事,还是你设法问问她吧。”

“如果她不肯讲呢?”

冯大律师大声说:“不讲也要逼她讲。”

“好吧,”白朗宁耸耸肩,把林大小姐写给他的名单递给大律师,说:“你先查查这叁 个人的底细。”

冯大律师看也没看,随手按了按桌上的按钮,李玲风像只粉蝶似的飞了进来。

“查查这叁个人的来历!”

李玲风看了一眼,楞楞说:“人都死了,还查他们­干­吗?”

白朗宁跳起来问:“怎麽死的?”

李玲风摇头笑着说:“这叁人便是代替林大小姐死掉的那叁个忠心耿耿的男朋友。难道 你还不知道?”

“这该死的臭丫头。”白朗宁咬牙切齿说:“回去非得教训她一顿不可。”

“你要教训那一个?”冯大律师急声问。

“当然是林雅兰。”

“你……你要怎样教训她?”冯大律师有点发慌了。

“严刑逼供。”

“严刑逼供?”冯大律师吓了一跳,说:“她有什麽供好逼?”

“全部男朋友名单。”

“使不得,使不得。”急得冯大律师声音都变了,双手乱摆说:“她又不是那群坏蛋, 你怎能对她乱来?千万使不得啊。”

“她比那群坏蛋也好不了多少。”说罢,再也不听冯大律师那一套,气呼呼冲了出去。

(七)

车子像坦克车般冲回林公馆,白朗宁像头野牛似的冲上二楼。

“轰”地一声,林大小姐的房门被闯开了。

电唱机亮着,里边正播放着软绵绵的情歌。

白朗宁走上去,抓出正唱到一半的唱片,摔了个粉碎。

“哗哗哗”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白朗宁冲到浴室门外,几次想破门而入,终於忍 了下来。

浴室里的林雅兰,似乎被突然中断的歌声迷惑住了,关掉蓬头,娇声问:“谁?”

“白朗宁。”那声音活像野牛叫。

浴室里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笑声一住,林雅兰娇滴滴呼唤说:“白朗宁,进来嘛 ,帮我擦擦背嘛。”

白朗宁冷哼一笑,当真推门闯了进去。

林雅兰正赤­祼­­祼­的站在依然滴水的莲蓬头下,羊脂白玉般的皮肤上,沾满了亮晶晶的水 珠,修长的大腿,浑圆的丰臀,平坦的小肮以及纤细的蜂腰,几乎将女­性­的美表现得淋漓尽 致,尤其那对由於双臂高抬着整理云发而更加挺耸的酥胸,更是摄人心魂,纵然是铁汉,也 一定被她溶化。

可是气头上的白朗宁,根本没将这些优越的条件看在眼里,直冲上去,把林雅兰高抬的 粉臂一拉,狠声说:“擦背没学过,我倒想替你松松骨。”

“哎哟,哎哟,你……你怎麽真进来了?”林雅兰一直斜着身子,根本没发觉,也没想 到白朗宁真闯进来。惊得她花容失­色­,颤声喊叫。

“你既然有胆子喊我进来,怎么又怕起来了?”白朗宁冷笑着。

“人……人家跟你开玩笑嘛。”

“林雅兰,你的玩笑开得太多了,”那声音好像从冰箱里取出的冰块,又冷又硬。

只吓得林雅兰身子拼命往後缩,剩下的一只手,顾得上面,顾不得下面,顾得下面又顾 不得上面,弄得她又羞又怕又急,手臂慌乱的上下乱挡。

“林雅兰,你的胆子真不小,居然敢戏弄起我白朗宁来了。”白朗宁大声怒吼。

“开开玩笑有什麽了不起,也用不着发这麽大脾气呀。”林雅兰羞愤之下,声音也大了 起来。

白朗宁一巴掌打了过去,声音又响又脆,打在什麽地方连他也不知道。

“哎哟,哎哟,你敢打人?”林雅兰尖叫着。

“几十条人命都完蛋了,你还敢开玩笑,不打你打谁?”

“我……我对你开开玩笑,跟几十条人命有什麽关系?”

白朗宁抓出那叁个死鬼的名单、说:“你竟敢写叁个死人名字骗我?”

“人家只记得这麽多嘛。”

白朗宁越想越气。抡起巴掌又是两下,打得更响更脆。

只打得林雅兰一阵乱跳,最後竟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你这人太不讲理,怎么动手就 打人,打的人家痛死了。”

“痛就快说,不说还要打。”

“我偏不说,你乾脆打死我吧。”林雅兰大小姐脾气发了,跟白朗宁较上劲儿了。

白朗宁也蛮不客气,当真打了起来,“拍拍”一阵狠打,打的林雅兰又喊又跳,最後实 在吃不消了,急忙说:“别打了,我说,我说。”

白朗宁停下手来,掏出纸笔,往林雅兰面前一送,大声说:“通通写下来,少一个还要 打。”

林雅兰哭哭啼啼接过纸笔,一会便写出十几个,正想还回去,白朗宁已大声说:“不够 ,再写。”

林雅兰已经被他打怕了,慌慌张张又加了几个。

“不够,再写。”

林雅兰收住哭声,想了又想,又添了几个。

“不够,不够,还要写。”白朗宁得理不饶人。

“人家实在想不起来嘛,”林雅兰可怜兮兮说。

白朗宁一把抓回名单,朝袋里一塞,狠狠说:“限你明天中午之前全部想出来,否则打 得更重。”

说罢,打开通往自己卧室的房门,闪身退了出去。

林雅兰又羞又气,摸索着被打的地方,哭得非常伤心。

谁知退出不久的白朗宁,忽然又闯进来。

“你……你还进来­干­吗?”林雅兰抽抽泣泣问。

“林雅兰,我警告你,以後入浴只能锁你那边的门,如果你再敢扭住通往我房间门锁, 我扯断你的胳臂。”

白朗宁冷笑几声,又朝林雅兰赤条条的身子上下扫了一眼,满脸不屑说:“放心吧,我 白朗宁要动脑筋也不会找你这种半生不熟的货­色­,比你好的见得多了。”

话声未了,身子已经冲出门外,狠狠把门带上。

“白朗宁,你太不讲道理。”林雅兰高声大喊。

“不高兴尽管通知冯朝熙,教他解聘我。”

“等一会我立刻通知他,马上教你滚蛋。”

白朗宁理也不理她,急忙着手抄写那张潦潦草草的名单。

过了不到叁分钟,浴室门打开了,林雅兰红红的眼睛,披着件浴抱走出来。

白朗宁看也不看她一眼,抓起电话,接通冯大律师事务所,把听筒递了过去。

电话就在白朗宁身边,冯大律师焦急的声音虽然很小,白朗宁也能听得很清楚。

“大小姐,有事吗?”

“白朗宁找我要过去男朋友的名单。”林雅兰平静的说。

“告诉他了吗?”

“随便给了他几个,”林雅兰瞟了白朗宁一眼,得意洋洋说:“差不多叁分之一吧。”

“为什麽不完全告诉他?”

“急什么?慢慢来嘛。”

“大小姐,事关紧要,不能耍孩子脾气啊。”

“只要他客客气气,我自然会告诉你的。”说着,又膘了白朗宁一眼。

“方才他对你……没什麽吧?”

“嗯……还不错!蛮客气的。”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还有事吗?”

“白朗宁的月薪多少?”

“咳咳,六万港币,是不是太高了?”

“不高,不高,我看他这人眼睛虽然不亮,却蛮会打人的,下个月再加他一万。”

“还……还要加?”冯大律师的声音好紧张。

“钱是我的,你这麽紧张­干­吗?”

“好,好,下个月照加。”

一声拜拜,林雅兰轻轻把电话一挂,望着白朗宁说:“方才真把我气死了,後来仔细想 一想,你待我还算不错。”

“打得不够重吗?”

林雅兰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现在还疼呢,还说不够重?”

“那么一定是选对下手的地方了?”

林雅兰啐了一口,扭扭身子,说:“都不对,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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