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走,室内便益发沉闷。
阿汉讪讪道:“我实在是出自一番好心。下手也刚刚好。”想当日村里的二麻子想敲晕家里头发疯的大猪,就活生生将猪的脊梁骨给敲折了,他手艺好,没将他当二麻子的家猪一样砍,已经万分庆幸的事情。
“念你是化外不知教养的野民,这一次我便不计教。”男人的声音幽幽的:“没有下次,知道吗?不然我会杀了你。”那声调让阿汉打起了一身冷颤。
男人其实很心不在焉,因为阿汉移动到他身边时,他才赫然惊醒,杀人的眼光一瞬盯在阿汉身上,象睡醒的野豹。阿汉吓了一跳,摊手道:“帮你看看后面的伤而以!”顿了顿又小声不满道:“我这化外野民虽然自小缺少礼乐熏化,好歹心地善良,更深深懂得知恩图报这项美德。”
想来就郁闷,自己虽然几次冒犯了他,但不太严格算起来,他于他还算是有活命之恩的,他没有一丝感激便罢了,还整天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臭架子,唬谁呢?
偏偏,自己见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觉得刺眼非常。
这算不算自作孽?
一会儿之后,男人趴在短榻上,阿汉撩开他的长发,为他后颈的瘀肿处轻轻揉药。
空气似乎因为躯体的接近而微妙变化。阿汉正冥思苦想该如何开口玉楼二人的事情,浑然不觉。男人的脸伏在背光处,两眼紧闭,神色却罩上几分奇异。
阿汉一会后才探询地开口:“假如有人对你不利,你会如何对付那人?”男人后背紧了一下。“谁?”阿汉忙道:“我是说假如。”男人一哼:“在我这里,只有是与不是,没有假如。”
这男人,已强势到不容置疑一切。
“这世上,好女千千万万,何必去追逐一名存在虚幻的男人……”并且,还是不爱自己的。只是这话一出口,阿汉立刻便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没来得及住口,身体便给他大力掀在案几上,男人单膝跪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看他,鼻尖几乎与他相触。
“你嘲笑我龙阳断袖。”一手便捉起阿汉的前襟:“你敢证明自己就不是?”阿汉开口想要解释,自己并没有轻侮的意思,他的唇已经欺压了下来。
嘴唇相贴的时候,阿汉瞪大眼睛,后脑勺发炸的那个感觉如有实质,在他脑中绚烂华丽地炸开,一片血红。
因为太过震惊,忘记了挣扎。
这个男人,外表阴娈强势,却有二片很柔软的嘴唇。
落下之时,表面是微微的凉意,唇瓣里面,湿濡而温暖。阿汉的牙关紧闭着,他一手扶上他的后脑,舌尖灵感地滑进他的唇瓣里面,沿着牙根一圈圈地舔噬。发丝随着动作散到阿汉颊边与鼻尖上,撩拨得四处麻痒,缺氧的感觉让阿汉最终打开了牙齿。
他的舌尖连半丝停顿都没有,长驱直入他的口里,与他的纠缠在一起。
阿汉的胸脯上下起伏,第一声呻吟,就这么逸出喉结。
男人的手,渐渐在阿汉的腰间收紧,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猛地推开了阿汉。
阿汉的双眼水气淼淼,亮得惊人。
他的头还维持着后仰的动作,喉结处张着漂亮的弧线。男人第一次发现,阿汉颈子延伸至衣襟内的肌肤白皙细腻,肌理分明,他有一身很漂亮的肌肤,只除了一张脸。
只是,这一瞬间,那么激烈的心跳是什么?
男人试着让自己吁了一口气,面上已换了一种恶意神色。
隔着衣料,他握住他下面,感受那里已经变化。
男人侧身垂下头,含住他的耳垂。“如何?想要么?”
阿汉浑身一阵冷战,像泼了一桶冰水,迅速从头凉至脚尾。呼的一声,一拳想也不想便挥了出去。
男人侧身避过,阿汉不要命了一般,膝盖一曲,便顶了上去,正中男人小腹,他唔地痛哼了一声,也怒了,伸手也挥出了一拳。
旗鼓相当的力气,近身缠斗,往往两败俱伤。
阿汉挨了二拳,男人也没有讨到便宜。可是阿汉还觉得不解气,指着他狠狠骂道:“你再说一次试试。”
男人抹了一下唇角,冷笑道:“你对男人有反应,何必迁怒到我身上来?”
阿汉气得直哆嗦,挥拳又扑上去;男人侧身避开,厌烦道:“够了!”阿汉坐在地上,半晌一阵失神。
一窒弥散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不知多久,男人一脚踢在阿汉手臂上:“给我倒杯水来。”
阿汉起身倒了水,一仰头对自己嘴巴便灌了下去。男人整张脸立刻阴沉了下去。
“不就是一个吻,怎么就跟一个女人失了贞操一样要死要活的?”
“你闭嘴!”
“其实你还挺享受的吧?这么热情,是不是平时妻子没有满足你?”
阿汉眼中几乎喷出火,血气翻涌了一会,才冷静地想到了反击的话。“你这么做,就不觉得对不住你那情人?”
男人一僵,面色白了下去,没再说话。
阿汉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只是这时却没有心思说什么委婉的话,顿了顿道:“我先出去了。”男人说:“谁允你出去了?”
阿汉回头阴沉地望住他。
男人说:“星回节是你们的大节日。上松木台参加庆典对你们来说怕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我让海京几张贴子给你,如果你有兴趣,就过去看看吧。”
这算不算是讨好?
阿汉半晌没有说话,男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还没有死,就和我一起聊聊天。”
……
那一晚,气氛总是若有若无的尴尬。男人与他漫无目的地聊着,阿汉旁敲侧引地引导着他,要注意身边的危险。最后阿汉终于敌不过周公召唤,歪在椅上睡了过去。
很久之后,阿汉才明白,那时男人心中,其实很害怕。
当你习惯了九十九个黑夜之后,第一百个黑夜,有人提前告诉你,度过今晚就可以拥抱他一直渴盼的署光,那一晚,你会过得比以往九十九夜相加起来还要漫长。
绝望,可以让人死一般坚忍,希望,往往伴随着贪婪灵魂的滋长,令人浮躁。
并不是他的定力不够,他只是太过渴望,渴望到再也不堪忍受这夜里的孤独。
他需要有一个人,能陪他打发这漫漫的等待时光。
那个人,需要是他并不讨厌的一个人。
他选择了一个叫阿汉的男子。具体聊了什么终究在岁月中模糊,唯一越来越清晰的是,男人的眼光偶尔在投射在阿汉身上,隐晦难明;那一晚,他与他一起分享了那份孤独,那一晚,他们有了一个变了味的吻,唇舌交缠的悸动,像鸠毒一般扩散。
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这成了李啬心中,一直无法跨越的一道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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