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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血色钧天 > 第十回尽有时尽

第十回尽有时尽

不过青­色­的人影显然对光线的厚爱并不领情,皱皱眉,咕哝了一声,举起手背揉了揉鼻子,又顺势擦了擦右颊,翻身睡去。

“已经睡一整天了,该够本了吧?”声音淡淡的,很熟悉。

……很熟悉?!梵突然张开眼,跳了起来。

“嗨,好久不见了。”孤微笑地站在床前,手上托着个盘子。

梵闭上眼,按了按眉心,再次睁开眼,确定不是作梦之后,心下又惊又喜,一时间反而不知该用什么反应比较合适。

好半晌,才低下头。“……回来了。”

“是呢,我回来了。”孤笑ⅿⅿ地放下盘子,拿起上面的食物,递给了他。“你已经四日未曾进食了,先吃一点流质的食品好了。”

梵接过碗,缓缓喝了一口,适中的温度,让他发觉自己饿得实在不轻,便多喝了数口,这才吐出一口气。

抬起头,看着孤,原本因他回来而喜悦的心情渐渐淡了来,继而的是对他离去这么久才回来的怨念。“孤——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听着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话,孤总算是有点危机意识了。“梵,关于这件事……”正想长篇阔论地扯开话题,却看到梵越来越黑的脸­色­,接下来的废话只好直接排除,举出最有用的一招。

“你相信我吗?”

看着孤诚恳的脸,梵咬牙嘿嘿一笑。“不、相、信!”

“我想也是,不过……”孤吞口口水,暗自寻思着今日会不会脱去一层皮,却听得一阵敲门声。“梵醒来了吗?”

“大管事?!”梵一皱眉,有点不太想面对。但孤却以火烧眉毛的速度去开了门。

大管事进来之后,打量了梵片刻,坐了下来。“你没事就好了。”

“多谢大管事的关心,梵……很惭愧。”

摇摇头,大管事叹了口气,突然道:“我不是南天的人,只是一群流浪者的管事,所以,不管南天发生了什么事,都与我无关。”说到这,顿了顿。

“但是,容是重天之流的人,不管他之前的身份是什么,只要他一日是重天之流的团员,我们就不能不顾着他了。”

梵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一向看来严厉枯板,脑袋就算剖开也只有条条框框的大管事,会对一向最惹他头大的容如此挂念,心中不由一动。

大管事看着梵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又接着道:“你知道吗,现在整个南天都在动荡状态中,外面的流言多得足以压垮南天了。”

梵一讶,再次抬起头来。

“从昨日午夜,王宫中沉寂了三千年的四灵器发出共鸣,释放了储藏千年的灵气之后,天宫就与外界断了关系,数股强烈的灵气在交互缠斗,连宫殿都摧毁了大半,却没有人能接近得了,因此大家都不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传得最多的流言,是南天的大皇子伊,为了夺得王位,在三千年前杀了修帝,可是修帝没有死,要破坏这三千年后的传承祭。沉寂的灵器再度更醒,就是最大的证据了。”

“天宫到现在都还在喧闹中,只要你离开这帐篷的结界,你就会发现到,整个南天都因为那里过强的灵力冲击,而在不断地震动着。如果打斗再持继数日……不,只要一日,南天星就会坠毁了!”

“事实上,这颗王星上所剩的人已经不多了,灵力稍弱的人受不住外界气流的转变,已经先迁到别的星系去了。剩下的,都是为了各种原因而不得不留下的。”

大管事说几句便叹口气,叹完气又再说。梵撇开眼,心惊这一日之间的变化,神­色­上却无半丝表露。“那大管事不得不留下的原因就是容了?”

大管事摇摇头,枯木般的脸上闪过一丝可称之为微笑的可疑弧度。“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梵一怔,转过脸,几乎说不出话来了。“我……吗?”

“为何要这么吃惊呢。”大管事说着,站起了身。“你是重天之流的团员,不管你日后会归属何处,此事都是不会改变的。”

觉得该说些话来,可是脑袋里却一句也挤不出,回荡的只是“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梵,也是重天之流的团员啊……

我,是团员之一吗……

承认了我的存在了吗?

我,不是夜魅,不是东天皇子,只是……重天之流的团员。

就算没有那两种身份,我,也有得到存在资格的承认……

第十二回风住尘香

大管事走后,梵信步来到小帐篷之外,第一次明确地感受到大管事所说的,南天的震荡。

整个天空中乌云压顶,气流狂乱,四野一片­阴­暗,只有一道道闪电或笔直或扭曲在划过天空时,才会带起一道光亮,但这光亮一点也于事无补,只是更让人有着未世的惊惧,那一连串的闷雷声,震得人五脏六腑都似要跳出身体。地上的土地在震动着,似是地心中有着什么怪物想要破土而出,树木纷纷倒蹋,有些斜倚着,有些中断了,还有一些被闪电击毁,或是倒在结界上,凭空虚浮着的,怪异无比。而小帐篷附近的水,或者该说整个南天的水,都与着天宫中的水相互呼应,时而喷起,时而回旋,时而形成宽广的水幕,倾头倾脑地盖下,四下乱溅。

眯起眼,不用仔细研究,也能很快地找到了南天宫所在之所,那里的云层最厚,那里的闪电最密,那里的灵气,冲天而起,光华直达数千里。

细细的脚步声响起,随后,一件长衫披上了梵的肩膀,是孤来到了梵的身后。他陪着梵看了片刻,微笑道:“至少两个金光级的打在一起,加上三个银光级的在旁胡搅,难怪事情会越闹越大了。”

梵一怔,算了算,猜道:“玄也来了?”

“如果他没来,修只怕已覆没了整个南天星了。”

梵点了点头,承认孤的话,同时,发觉震动已经停止了,明白孤已在两人周围张起了结界。

搅了搅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寒冷,还是为了什么。梵看着天宫中透入云霄的光华,渺渺茫茫,飘飘忽忽,突然轻声说起,声音低地有如在自语般。“孤,你知道泪死了吗?”

孤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我,从来都不觉得人命有什么重要,强存弱亡,本是常理,生与死,也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在人间时,很多人都骂我冷血,可是不管他们如何骂,如何哭泣,到头来,我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你没有办法活下去,你就失去了生存的资格,这样有什么不对呢?

在我五岁时,流浪在街头,遇到一个比我更小的孩子,他也是被抛弃的孩子。他是唯一愿意接近我的人,是个总是追随在我身后的人,是,我仅能信任的人。我每次找到食品,都会分给他,到了后来,就算找不到食品,我也会将上一餐省下来的食品给了他。

可是,也是他,在数日未曾找到食品之后,他天真地接近我,再天真地捅了我一刀,而后离去。

他是株蔓藤,只要有人能给他附依,他就会靠了过去,当吸­干­了宿主的能量之后,他就会再寻找下一个宿主。

几年后我再见到他时,我并不恨他,我知道他与我一样,也是为环境所逼的,只是,当你不够强时,你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只有强者,才有活下来的资格……你没有生存的资格,那我也没必要同情你了……所以,当我杀人时,我从不手软,纵使两手血腥,也是无所谓的。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叹了口气,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泪死的时候,我并没有多少感觉,可是,我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着这一慕,只要每想一次,我的心情就会下降了点,想得越多次,我就越来越难过,整个人都要坠入了地底般的烦燥。

我知道,我不想要她死,我希望她能活下来,我想再次见到那总想勾引人的笑容,我想再次听到那总是吐不出好话的声音。

可是,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用了。不管我再如何想,想得如何逼真,也只是冰冷的回忆,张开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泪死了,我很难过,那以前死在我手中的人,他们虽也有着必死之道,但他们的家人就会因为他们这必死之道而不会难过了吗?他们数十年的情,会比我这一个月的情更薄吗?

他们,也会如此难过吗……

我,是否真的太残忍了……”

梵垂着头,不再开口。

好一会儿,空气一直有如凝结了般,静静的,沉沉的。

孤安静地等待着。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作对了,还是作错了,以往,我对于任何事情都一定要把所有的利害关系都想个清楚才­干­,这样,我才能活下去,可是,就算如此,也还是会犯错,也活得很辛苦。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试试看,顺着自己的心意的话,感觉,会是怎么样呢,以后,我会不会后悔呢……”

梵转过身,按住孤的左臂,接着,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臂,将头埋在孤的肩窝上,轻颤着,缓慢而沉重地呼吸着。

孤举起右手,轻抚着他瘦削的肩。

“孤,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孤沉默地看着他,“只有一件事吗?”

梵抬起头,目中闪动着,是下定决心的光芒。“请你,让南天平息下来。”

“……只要是你所希望的。”温柔地微笑着,孤再重复一遍。“只要是你所希望的。”

我都会为你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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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天宫大乱,灵力转移,天宫的宫墙自不再有着阻止的作用了,孤张开光之道,下一刻,他们已出现在断流中。

远远所看的激烈,根本无法形容断流中的混乱,雷、电、冰、霜,地、水、风、火,各种法系在这里相互攻击着,防御着,七彩光芒明灭不定,毫无半丝黯淡的前兆。而空中更是雷电大作,冰霜飞舞,火借风势在呼啸着,水光却如练般缠绕着。

好不容易在一道又一道的强烈光芒中辩认出各人的身影,果然找到了玄的身影。梵皱着眉,看着孤。“这么乱,你有办法吗?”

孤摇摇头。“修受的伤还不够重,更重一点时就有办法了。”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迟疑道:“那个……大光明手印怎么结?”

梵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种基本手印你都忘了?!”

“太久没用了嘛……”孤小声地说了一句,马上又道:“别研究了,快说吧。”

“左右手中指,无名指与拇指成环相扣,其余二指交错互抵……好了。”

孤依言结好了手印,轻轻一动,也不见有任何灵光出现,但整个灵气场的光芒都开始黯淡了下来。原本耀眼地几乎无法看清任何一个人,此刻却已能分清身影了。

孤的双手再变,转为圣莲台手印,淡淡的烟气绕向了修,腐蚀着他的结界,缓弱着他的攻击,让他周身的光芒更形黯淡了下来。

梵目光一霎也不霎地注视着这一切,见修的灵力淡去,只当已是差不多了,却见那四灵器再起共鸣,场中风云陡变,气流都回旋在修的身畔,形成了旋涡的护卫,而后,四灵器齐齐发光,光芒在天空中转折着,又都注入了修的体内,修淡下的光芒再次耀眼闪烁,几乎比之前更为明亮。

“原来如此啊。”孤收起手印,脸­色­难得凝重。“在这场中打斗而散落的灵力,会被四灵器收去,然后又回到修身上。只要有四灵器在,修的灵力就无穷无尽,越打下去,他会越强的。”

此时场中诸人也见到了孤与梵,只是双方都在激烈对抗中,无法有所反应。

孤弹了弹手指,微微一笑。“那个,只好转换场地了。”

自他摊开的双手中,浮现一个游移不定的黑洞,细细小小的,但却在一霎间,覆盖了整个天地……

……

……

——————————————————————————————————

重天之流的招牌在不远之处耀眼地流动着,底下一片沸腾之声,人群们来来往往,不断地搬着东西,要为晚上的入宫做准备。

在远离主帐篷的广场边缘,清清幽幽的箫声自小树林间响起,平缓细致地有如如夜­色­中蜿蜒在高山峻岭间的那一缕清浅溪流,缠绵,温和,带着泌入心肺的悠远清凉,却又有着不可抑止的淡淡伤怀。

“我,也听说了泪的事。”缓步走近的红发男子叹息着,倚在吹箫之人所坐的树枝附近,“真像她会作的事。”

梵一怔,停下箫声,也不回头,只是注视着自己手中自乐团处重新得来的玉箫,默默无语。

“你变了很多,想来她对你的影响也是不小的吧。”玄浅笑着。目光低迥。“有着水的本质,火的灵魂,风的个­性­的人,娇纵横蛮地难以理喻,又任­性­地让所有人头痛,还风­骚­地理直气壮,让人要指责都无从而起的家伙,会有这种下场,只怕她自个儿都不曾想到吧。

可是,她也就是这样的人,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想要做什么,就一定要作到,绝不愿受人影响,受人束缚。所以,对于她的下场,众人反而都比她有先见的多了。”

听着有如嘲讽般的话,却因主人那黯然的语气,而凭添了几分悲凉,梵转动着玉箫,在箫光中,见到了那双不再有着戏谑的金­色­眸子。

“唉,说她做什么呢。”玄一弹指,轻风徐来,将他送上了树枝。“你真的要回人间界,不再回始天了吗?”

梵点点头,目光遥视着这一片秀美之至的风景,第一次开口。“天帝,确定了吗?”

玄耸耸肩。“修在死前是有吩咐,将帝位传于容,不过容在离开断流之后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说再将帝位传于仪,仪又昏迷不醒,现在南天宫再次乱成一团,都找不着主儿了。”

梵苦笑了下,想到昨日,本只当断流被送到虚无空间之后,事情该很快就搞定,没想到竟见着了振与恒,还有他们的妹妹,而修重伤之后,竟又元灵回体,恢复了意识,弄得大家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根据玄的破口大骂,该是那位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转轮法王所为。虽不知她为何畜意捣乱,但……让大家大伤脑筋倒也是事实。

潋想要与修同归于尽,振与恒拼命阻止,仪见到修之后,突然就昏了过去,容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见修破开断流,释放了困于其间三千年的,濛的灵魂。

当真是合家大团圆啊……

昨日那乱成一团的场面,梵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了,真是太乱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昏头转向之间,什么都搞不清楚了。只怕当场所有之人也都无法搞清楚除了自己之外的事,说不定,连自己身上的事也都搞不清呢。直到后来,修自戳,将一切的恩怨情仇都一并带入了黄泉,才让事情告了个归结。

想着那一双金­色­的眸子,流转的光芒有别于圣的深沉,玄的易变,而是一种温温存存,清清朗朗,仔细看下,却蓄藏了千千万万秘密的,多情又似总无情的光芒,只要一个眼神,便似已诉尽了毕生的哀乐荣辱,让人心弦震动。

“修,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南天所有的恩怨,都可说是由他引起的,听起来似是坏事作绝,但却牵动着所有人的心,这等特殊人物,便是梵也不得不好奇起了。

“修呀~”玄叹了口气,绵绵长长。“修,是个没办法说的人。

这么多人爱他,这么多人也恨他,可是谁爱谁恨在他心里都与他无关。”

“他,是个特别的恋花人。”

‘特别的恋花人?’梵觉得很耳熟,转念一想,当日与泪谈起修时,泪曾说过,魔王轩对修的评价,就是‘特别的恋花人’,轩与玄两人不约而同地用了同一个形容词,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顺手摘了片树叶,在手中轻轻撕碎着,玄的神情似是在回想着。

“看到美丽的事物,大家想要珍惜,这是人之常情吧,就算方法有不同,也不会差太多。可是修却不同的,他的珍惜方式,就是毁灭。

没有原因的,他就是如此想着,或许是怕太喜欢的东西总是会有一天会毁灭,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他都会先将之破灭,再将之珍惜,他,或许喜欢的是那种,就算你是坏的,我也会一直喜欢的那种想法。那种,自己是多情的,是痴情的,不是无情的想法吧。

这种想法牵连到感情上去,他的表现就很容易猜得出来了。一旦他喜欢上了那个人,他就会如戏鼠猫儿般,一步一步地逼进,对着那人极好,对着那人极残,好到了无微不至,甚至愿意为了那人牺牲自己的生命,残也残到了极至,将那人的家族灭了,只要那人一个反抗,与她(他)有关联的人都会受到连累,可称之祸延九族。

他的情人,也都是他的仇人,他们在恨着他的同时,却也不由自主地受到了他那种强烈到近乎窘息的热情所吸引,无法自制地爱上了他。

可是,只要爱上他,对他而言,就失去了那种残酷的美感,也就失去了兴趣,他,要的是下个目标。然后,让这一场猫鼠再延伸到下一场去。”

梵听得很仔细,很认真,直到玄叹气着不再开口。“修的作法,不会引起民众的反弹吗?”

玄摇摇头。“你莫要小窥了修,从容的手段就可以看得出,修有的是能力,能让事情天衣无缝地进行着,他总会有着完美的借口,完美的过程,让人们上当的同时,还不得不称赞着他的英明。”苦笑着,玄又道:“四个天帝没有一个是好人,这一点你可要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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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微一皱眉。“多谢提醒,早已刻骨铭心。”

玄看了他一眼,突地笑了起来。“你也绝不输于他们啊,我倒是多虑了。”

摇摇头,梵低下头,想着潋与潆,此刻,他才能稍有点明了她们的感情,欲爱不成,欲恨不得,可是,不管是爱是恨,是如何激烈的感情,对于这个卷走自己所有的感情的人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这种得不到重视,不管作出什么事对那人都是毫无意义的感觉,才是最令他们无法忍受的吧。

所以,他们一个个芳年早逝,所以,修在水宫中建了苦愿芳华歇……

当真是苦‘愿’芳华歇啊,这原本就是修所希望的,就是修所造成的……

仪曾说过,这世上有些事,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在这样的父亲,在这样的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的命运,完全都不受控制了,或许,就如容所说,他们只是命运的傀儡,只是母亲掌中的木偶,只是……一群复仇的工具,可是,当他们连这一点用途也都作不到时,他们……就只能是被抛弃的棋子。

风,静静地拂过,无言;云,缓缓地飘过,无言;

草木无言,梵与玄,也无言。

“玄长老,你果然是躲到这里来了。”梵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平,满头大汗地出现在树下,无力地吼着。“南天宫都乱成一团了,两位皇子殿下都找不到了,你还有空在这里纳凉哟。再找不到人,明天的月蚀祭只有开天窗了,拜托你有一点长老的态度好不好?!”

‘叭哒’一声,差点摔下树,脸­色­尽墨的玄长叹道:“为什么我到哪里都会有人提醒我长老的职责呢。就不能放过我吗?……平,你不用太心急,容与仪都不是没有责任感的人,他们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外人是解决不了的。等他们解决完了……”说到这,瞧着平不输于自己的黑脸,只好改口。“好吧,不管他们解决了没有,他们总有一个会在晚上出现的,你就放心吧。我们现在能作的,只是给他们一个沟通的机会,不用逼得这么紧。”

平的脸­色­稍缓了点。“长老,这是你说的,如果到时找不到两位皇子殿下呢?”

“咳咳咳~~~”玄用力­干­咳几声,梵分明听到他在小声嘀咕着找不到就算了,难道叫我生一个,不过这么无责任感的话,不应该出自始天长老之口,所以梵也只当自己是耳背了。

玄的表情非常庄重威严,充满慈悲。“到时,一定会有方法的。”

(玄,你当真是骗吃骗喝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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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梵与孤随着重天之流的人一同入宫,参加月蚀祭,也是三千年一度的传承祭。

当南天风暴平息之后,所有的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南天,就怕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传承祭,以及错过了下一任天帝的登基之礼,因此,此刻大街小巷人潮如涌,光之道满天飞舞,七彩缤纷,完全想像不出不久之前,这里还是有若一座死城般寂静,有的只是几欲摧灭星辰的灵力冲突。

虽已来过天宫好几次,但从正门而入,受着天宫之人的欢迎,却是第一次。梵夹杂在乐团的中间,随着人潮往前流动,对这一状态有点讽刺般地啼笑皆非感。

“梵,有没看到容呢?”大管事走了过来,显是忙得头焦额烂,一向平平板板的脸上冒了不少汗。

梵耸耸肩,不予作答。要他怎么说呢?容是天帝,或者只是重天之流的一员,就看他们两人今晚的选择了,正如玄所说的,这是任何人都Сhā不了手的事,只是南天的家务事。

大管事抹了把汗,有些无力。“璃昨晚决定离团了,容又找不到,这样下去晚上的庆典可就难办了,这些问题小鬼,总是给我惹麻烦!”

孤靠了过来,笑ⅿⅿ地道:“大管事是能者多劳,也是不得已的,不知晚上的行程如何安排呢?”

大管事没好气地瞄了他一眼,“还没确定,不过,不外乎彻夜歌舞,以庆月蚀之典,到了天明之后,王室之人出面主祭,时间将会持继上一年。”

“一年啊……”梵咋咋舌,可以肯定不久之后自己也会成为大管事黑名单上的一员了,毕竟,自己只能参加一天罢了。

“是一年啊!”大管事的眼中闪过利芒。“所以,这是个大发利市的好机会,绝对不容许错过!!!”

梵眨眨眼,不知自己有没有错觉,从大管事眼中看到的,是不是一片$~$~$~的符海呢?

进入内宫之后,有待从各司其职,将众人引向了自己应去的地方,这天宫极为宽广,虽有无数的乐团参入,但依然可以每团各占一殿。不过这是针对可以进入内宫相庆的一流乐团而言,在外宫就停止了脚步的乐团并不包括在内,而其数量,也是更为可观。

在宫殿高处摆上重天之流的招牌后,又有待女们前来引接诸人前往表演场地先做布置。这种的事总是与梵无关,他与孤再次成了闲人。

漫步在玉石小径上,分花拂枊,避开人潮,不知不觉中,两人又来到了断流之外的那道长廊上。此刻的长廊,已不再有那金­色­的花纹,原本华丽的墙身,看起来也残破了些。除此之外,倒并无多大变化。

对于宫中的人而言,花纹消失,墙身残破,这只不过是点小小的变化,不值得他们多加关注,他们不会知道,在这面墙之后,曾有着无穷的哀,无穷的怨,有着绝望之人沉痛的哀号,在时光的夹缝中无望地捕捉那一缕虚幻的梦想。

也是在这墙之后,修长睡了三千年,容和仪父子相残,振与恒手足互争,水之泪散于无形,潋天后恨融碧水。

只不过是短短数日之间,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切都是那么快,那么急,如狂涛般将众人卷入其中,任着事态一波又一波地发生,让人无心,也是无力去体会其中各人的心思。

此刻,站在墙外,看着因为失去断流之力,而显示出三千年时光所留下的刻痕的墙身,与孤说起玄所说的事,梵心中也兴起了莫名的感叹。

“潆看来是最冷静理智,超然于物外,跟在修身边最久的人,可是,就算是她,也终于有了崩溃的时候了,像她那种内敛的人,一旦动起情来,却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了,崩溃时的激烈,也是任何人都及不上的了。”

孤有些惊讶地看着梵,随之转过脸去。“的确,不能动情的人一旦动起情来,绝对是场灾难。”

梵并没有听出孤话语中的淡淡惆怅,也错过了一次捕捉孤真意的机会,但他并不知道,只是沉在自己的思绪中。

“潋是泠天后的妹妹,那她在爱上修之前,便已因家族被灭而将修恨入骨髓。可是到头来,她还是坠入了修的情爱陷阱之中,无法自拨,对她来说,这种负罪感比任何人都要深刻,因此,她的感情也比任何人都要复杂,以至让她不惜用禁术去控制修失去灵魂的­肉­体,将他困在水宫之中。在这样­干­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觉得有必要这么做,如果容没有出现的话,或者说仪没有出现的话,容没有为了仪而去争帝位,振或者恒顺利接位,那她就会守着修,直到自己也化为骨灰。

容的出现让她发现,自己的恨还是难平的,她在无意识中,就产生了让修与容父子相残的想法,进而产生了让南天的血统一并断绝的想法。三千年的压抑,爱与恨的无法持平,让她已经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了,所以,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就如同密封的空间开了个洞,以着超越想像的速度,越扩越大,再也无法克制了。

将容,仪,振,恒四人同时送入断流之中,不管谁胜谁负,她都会让修解决剩下的残存者,而后,她会与修同归于尽的,修体内有着她的禁术,当她死时,修也无法活下去的,她所有的感情就都有了个着落了。”

孤安静不语,上下打量了梵好一会儿才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梵,你怎么突然对感情有了这么深刻的了解呢?说得头头是道,就好像是你自己的事。”

梵一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样想着,这样认为着。或许因为我擅音律,对感情的领受力比较强一点吧?”

孤差点想翻白眼,忍了好半天,才苦笑道:“梵,不管是当局者还是旁观者,你都当得非常彻底。”

梵不悦道:“你是说我当局者时迷得彻底?!”

孤忙加上一句。“还有旁观者时清得彻底啊。”

“总不是什么好话。”梵咕哝着,不过心中另有所思,也不再与孤胡缠下去。“我一直有个问题难以解决,不知自己猜的是对是错,你来陪我想一想吧。”

“当初,杀了修的,真的是容吗?”

孤一怔,停住了抚在墙身上的手,“你为何为这么想?”

梵皱着眉。“容对仪依恋极深,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以仪的利益为重点,他或许会杀了修,但不会为了争帝位而将修的死谄陷在仪身上,将仪逼离南天。这其中大有古怪。”

“那你想到了什么?”

梵迟疑着,显然接下来的话并不好说。“容不是会吃亏的人,可是,对于这件事,他却不曾有过反驳,让人奇怪。……我想,他会这么作,是为了保护……某个人……”

见梵又沉吟着不再说话,孤想了想,轻轻笑了起来。“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了,我的想法,也是与你一样的。”

梵瞄了他一眼,又皱了下眉,“可是,我还是有疑问……还有,玄在这一场戏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好了好了,不要想太多了,小心脑袋爆炸。”孤笑着拍了拍梵的脑袋,“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要小心保护的好。”

梵微微一笑,底下右脚已狠狠踢出,孤忙经验丰富地一跳老远。这小孩有时动手快过动脑,不小心是不行的。

“就如玄所说,这是容与仪的事,你想得再多也没用,有些事情,有时知道了反而不是好事,不是吗?”再次避开梵的左脚,孤有些无奈地说着。

梵不悦地咬着下­唇­,“好,你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仪的记忆,是不是被人簊改过?”

孤摇了摇头。“如果有,也是他本人,你不是曾经说过,仪没有正常人的反应吗,或许便是因为,过往的一切太沉重了,他在自我保护下,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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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了一个晚上的箫,梵难免因为太无聊而有些­精­神不足,不过,想到再过一会儿,就可以解放了,他又有些开心。

火堆雄雄地燃烧着,水波鄰鄰地袝在下方,水火同炉,看来极是怪异。每一堆火的周围,都是一个乐团,整个湖面放眼过去,一片火光,也不知有多少乐团在其中,而湖水的正中央,却是一片波光漓漓的高台,直通向天宫深处,等到火光熄灭,洪波上扬之时,将由首辅大臣与始天长老出来宣布帝位的传承,然后,就由新的天帝来主持祭祀。

有些无聊地看着周围挤得满满的贵族们,梵吹得几乎是有气无力了,再次想打哈欠时,却见到了某个人影,有点眼熟。

是平,而他身后所跟的那个人,绿发银眸,虽长得极为俊雅,却与大管事有点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平板板的紧,绝对是理智多过感情,不会感情用事的人。跟这种人打交道最麻烦了。

梵开始头大了,该不会是玄等不到两位皇子就先跑了,让自己当替死鬼吧,不过瞧着那两人绷得快断了的神情,这个可能­性­,大于一百!

要不要避开为上呢?这样想时,梵已经开始挪动着身体,可惜四周挤得满满的人潮们,却让他试了几次之后,有心无力地悲叹不已。

平已经开始挤开人群了,人们一开始还没有发现他身后的那个人,只是抱怨着他的无礼,等到发现时那人时,都嗡嗡窃语起了。

下台休息的团员也在梵身边一边擦着汗一边问着同伴。“喂,看到没,那个绿发的,穿着朝服的那个人,听说就是首辅大臣,你说,这个时候,他下来­干­嘛?”

“或许是下来找天帝的吧。”有人回了一句,大家都笑了起来了,梵­唇­角勉强向上一弯,实在后悔将孤留在了宫殿之中。

“也或许是被梵的乐声动了心呢。哈哈哈~~~~~”又一位同伴Сhā了一句,众人看着梵都笑了起来。

当首辅大臣停下了脚步之时,所有的人目光都不再集中在歌舞上,而是落在他身前之人。

周围的窃窃私语更大声了。

“你,就是虚夜梵?”果然是平板到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

“好像没错。”梵站起身,暗地里比个不雅地手势,笑ⅿⅿ地点着头。

“玄答应时,你也在场?”首辅大臣的声音冷得能让人血液停止流动。

“好像也没错。”梵还是笑着,肚下却大骂玄这混蛋,居然算计自己。

“那你可知道,玄担保说,就算他找不到人,你也一定找得到。而他,现在跑去找两位皇子,至今未出现。”

梵的脸­色­终于有点青了。“难道陵座会相信玄的话?”

“玄的话若是能听得,只怕始天都会被他卖掉了。”陵慢条斯理地说着,似乎一点也不急。“只是,玄以你的身份为担保,又同意,一旦容与仪两人没有一个在祭祀时出现的话,帝位将传与振或恒其中的一人,所以我才放走他。”

梵没想到玄将自己出卖的这么彻底,还在背后砍了自己一刀,如果让振或恒其中一个得到帝位,那自己在南天搞了这么久,可以宣布全是白费劲了,振与恒是不可能给自己过去的敌人方便的,这一点倒是可以肯定之事。

想到这,梵再也坐不住了。“我答应陵座此事,不过,陵座也得答应我一事。”说着,他的眼睛中光芒一闪,寒气森森。

玄,是你对我不仁在先,休怪得我不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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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梵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找到的,反正,他的确是找到了两位皇子,在一个名为逝川的地方。

逝川,逝去之川,无论顺流逆流,都是无法挽回的流川。

两位皇子眼青鼻肿,看来已打过了一架,见到众人的到来,也不惊讶。

“陵!”容站了起身。“我们的事已经解决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陵有点惊讶在此时开口的会是容,瞧了仪一眼,默不作声地跟了上。

难道,仪还是无法让容改变心意吗?

尾声

盛大的月蚀祭主祭之夜已过,虽然外面还是歌舞升平,热闹得紧,但帝位传承的重头戏已经过去了,人潮也不再像昨日那么多了。

一道流光闪过,一道古朴繁琐的印记附上了梵的左手,而后,消失在肌肤之下。

将手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还是什么都找不到,梵满意地笑了笑,“麻烦你了。”

“这没什么,比起我们带给你的麻烦,算不上多少。”仪淡淡地说着,脸上的神­色­少了些淡漠,不再像以往那般,少了生命之感。

梵微微一笑,“可是你身边还有两个麻烦的家伙,这一点我却是比不上你了。”

仪眼神一冰,扫过空空如也的帝位,还有不远处被美人们包围住了的火焰红发,空气立时下降到冰点。

梵很识相地先走开,在门口见到陵时,与他相视一笑。

梵答应陵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当玄与仪在一起时,请陵务必找来一堆美人缠住玄。

很简单,也很实用的方法呢。梵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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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路来到断流之外,果然见到墙上坐着新上任的天帝,他已经恢复了青发银眸,秀气的脸上,有着寂寞的笑容。却又比起初见之时,多了几分浩然的王者之风采。

“你要走了。”不是疑问,只是怅然。

“你躲到这里来,可知仪快气死了?”梵悠悠地说着。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何苦要我去当受气包呢。”容笑了笑,利落地跳下墙。“重天之流的人还好吗?”

“还不错,至少对你的身份还不至于吓到手脚虚软的程度。”梵简单地说着,没说出起码有一半人需要在地上找眼珠。

“只是以后回不了重天之流了。”感概一声,容也不再提起,他可没忘还有一个也回不了的家伙就在他眼前。“我与玄研究了好一会儿了,总觉得泪的事情有点古怪。”

“泪,她的事情,怎么了?!”梵一怔,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容的衣袖。

容看了一眼,笑道:“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接近我呢。”

见梵有些不耐,才道:“泪的事大家都很难过,所以想要有什么挽回的方法,潋冲破了泪的结界,固然让泪的牺牲不值,可是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只要将泪的魂魄收集在一起,就能为她重生个身体,再次复活。可是我们在断流中找了好多遍,始终不曾找到她残存下来的魂魄。”

“找不到,为什么会找不到?”梵听得差点跳了起来。

“不知道。”容无奈地说着。“可能是灵力冲突太强,泪的魂魄承受不住而散开,也可能是在虚无空间中丢失了,反正,不管我与玄还有仪,陵找过多少遍,都无法找到一丝痕迹。”

梵放开了手,垂下头。“找不到吗?……”好一会儿,才微笑着抬起头。“这也是命运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容摇摇头。“我很惭愧。”

“没这个必要。”梵笑着,笑着,只觉有些力不从心。“我走了。”

“等——”容张口欲言,想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送你出去好了。”

“不用了,孤就在水墙那边等我。”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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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曲终人散了,我们也该分手了吧?”黑披风的男子放下玉笙,问着身畔的银发男子。

翔优雅地施了个礼。“是的,王上,我们也该分别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再次会面的。”

王上笑ⅿⅿ地。“我也很期待与你再见面的一天。”

看着翔的身形缓缓隐去,王上那双银­色­的眸子又恢复成了金­色­。“要骗过他还真不容易呢。”稍稍感叹一句,又快乐地笑了起来。“不过南天现在就要进入千年的整顿期了,去了东天,又去了南天……”愉快地眨眨眼,“始天终于要乱起来了!”

自顾自地笑了片刻,才转头呼唤手下的爱将。“璃,你也该出来了。”

银披风下,金发灰眸的少年凭空跳出,吱吱咕咕地叫道:“王上,难为你还得陪着他磨了这么多天,真是好可怜,其实,只要你同意,我一定会将他踢出去的,不会让他在王上面前碍眼这么久的……”

王上知他这手下一激动起来,就不知会说上多久,忙一把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好了,反正他也不是那么碍眼……”此话一出,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头,还来不及想,就见璃大叫一声:

“啊~~~~~~王上你居然会觉得那个家伙并不碍眼,喜欢他的陪伴,你可知他是敌国的人~~~~~~~而且,你有了我这么忠心的手下,还不满足吗?我到底是哪一点满足不了你呢?请你务必要告诉我,不管是@#%-*¥……,还是*&#¥*……,只要你说得出,我一定会做得到的……”

听着璃百无禁忌的用语,王上脸皮虽厚,也是受不了了。一拂袖,落荒逃命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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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空间中,转轮法王把玩着水镜,看着这一幕一幕,笑靥如花。

“有趣多了,看来我也该出来了。”说到这,她自袖中取出一道碧莹莹的光焰,忍不住皱眉。“我也太无聊了点了,­干­嘛将她抢过来呢。

玄,都怪你让我没地方住了,这笔帐,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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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漆黑的宫殿中,­阴­冷潮湿,空气粘腻。

“先生,你找我有什么吩咐?”每一个说这句话的人,都兢兢业业,小心翼翼。

“你的兄长起了异心,你知道吗?”冰冷又湿粘的话语,让人有着百爪挠心的感觉。

下跪之人打了个寒颤,头伏得低低地,连句反驳之话也不敢开口。他知道,任何话在先生面前都是无用的。

“回答我!”

“臣……臣下知道。”

先生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也是一样的冰冷湿粘,让人完全不会有着愉快的感觉,甚至还有着更深的恐怖。

“其实,你兄长的事,我并不生气了。人,要野心才好呀。所以,我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事的。”先生怪笑着。“我甚至还出手助他一臂之力,将南天的仪送到他手上去啊。只是他还不清楚就是了。”

下跪之人已是满身大汗了,他完全不清楚先生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只有野心的话,我是无所谓的,”先生止住了笑,但并没有给那人任何安慰。“但是,如果想背叛我的话,无论他躲在宇宙的哪一角,都逃不开我的手段,这点你该明白。

你的兄长或许已忘了这一点,所以我会提醒他一下的。”

下跪之人已经绝望了。他的呼吸沉重,他的心脏收缩,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请你在他面前——自杀吧。”

‘嗒’地一声,神经绷断,可是那人却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他知道,正如先生所说的,反抗是完全无益的事,甚至会连累自己的家人,臣民们……

“臣下,明白了!”

漆黑的火焰在燃烧着中,黑暗中,没有人会看到它燃烧的姿态。但是,这绝望的黑­色­火焰,终有一天,将席卷整个始天,将万物一同融入,燃烧……

始天的风云,再次起了变化,谁也不知道这股风将吹向了何处……

第三部终

第四部

东天震天宫

“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嘎然而止,在殿门口停了下来,门前的侍卫见到来人,齐齐施礼。“真炎殿下。”

正在殿内讨论的两人闻言停下了对话,看着一向耀眼若炽日,让人见了便如同见到阳光般灿烂的青年一脸气急败坏,咚咚咚地用力踏着脚步走了过来。

“怜夕又私自到人间界去,已好几天了,父王!”

“啊?……噢!是这件事啊。”圣一愣,笑ⅿⅿ地道:“没关系,没关系,有了上次的麻烦之后,我早就在她身上印了帝准,就算私自下去,也不会被五雷……”

“谁跟你说这个啊!!!”真炎为之气结。

“不是啊……那,对了对了,依她的容貌,遗传了我的帅气,你母亲的娇气,一定会在人间引起风波的,不过她是我的女儿,有着我的聪明才智,我相信她一定会完美地解决掉的,不会在人间帮你找个妹夫的……”

“父王啊~~~~~”对于圣对话题重点的把握总是异于常人一事,真炎早已是气无可气了。“梵也回到人间界。光他一个人就麻烦够大了,再加上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怜夕……”

想到这,他抚住额,已经说不下去了。

“真炎!”圣睁大了眼,哀哀怨怨地指控着。“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妹妹呢?怜夕听到了一定会很伤心的。”

“父王!”真炎一拍桌子,身子探前,几乎逼近了圣的鼻尖,咬着牙,一字一字吐出:“让我也去人间界吧!”

圣呆了呆,神情凝重地看着真炎好一会儿,皱起长眉,似在用心思索,半晌,才肃穆地尤如出丧般捏了捏真炎的双颊。“炎儿,我不记得我有把你生得这么狰狞啊?奇怪……哪里出了差错呢?”

“父王!!!”真炎快疯了,有这样一个父亲,神经错乱真是迟早会有的事。

“好好好,你是说你要去人间界是不是?”圣赶紧陪笑,他可是很有分寸,再逗下去,震天宫就得重盖了。“不过,你在资料库中找到了孤的来历了吗?”

真炎一听资料库就揉起了眉心,显然对这一段日子陷身在资料黑狱一事刻骨铭心。“已经回溯了九亿五千万年,快接近旧神代了,还是找不出可与他相接近的资料。”

圣点了点头。“我想也是。真炎,跳过新神代,直接从旧神代查起吧。”

“你认为他也是始神?”真炎想到跟在他身边的梵,只觉得胃又开始搅痛起了。

圣懒散地将整个身子都趴在帝座的左侧扶手上,­干­­干­脆脆地回答:“不知道。”见真炎脸上泛起一个眼熟地常在镜子中见到的笑容,忙坐正了身子。“所以才要去查啊。”

真炎瞪着这个懒鬼老爹,在夜梵与怜夕哪个问题比较严重之间想了想,没好气道:“给我证据!”

“这个啊……”圣突然忙碌地翻动着桌上的卷宗,只差没端了茶来送客。“没有证据。”

真炎咬咬牙。“那怜夕的事谁负责?”

“再观察些日子吧。”圣轻快到可疑是愉快地说着。“反正要伤脑筋的又不是我们。”

“呯——”地一声,门被狠狠地摔上了,圣对着真炎远去的身影,咋舌不已。“­性­子还是太燥了点了。”

翔冷眼旁观,倒是见怪不怪,与圣对话之后,还能安安稳稳,没有被气到吐血的人,他还没见到几个。

圣又笑了片刻,笑声渐渐止住。修长的手指抚在扶后上,无意识地随着上头­精­细的刻纹滑动着。“将断流送入虚无空间,只要借用散在现场的灵力,加上时机把握地好,你我也可以作动的……用圣莲台手印消弱修的灵力……圣莲台手印也不是什么不传之密,如果得到古符集,也是可以轻易办到的,当真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啊……”圣感叹着,望着翔。“当时双方正好势均力敌,只在灵力在银光级以上的,不论是你还是那人,也都可以将事件解决掉的。孤到底出了多少力,还真不好说……”

人间界

银青­色­的长发以金环束着,淡红­色­的眸子中,有着不忍的­色­彩。“你真的下定决心,要逆天而行吗?”

白衫飘飘,衣袂翻飞,看来又瘦了许多,清秀的脸上苍白地毫无半丝血­色­。“我,已经厌倦了。”

怜夕不解地抬起头。

“我不想再这样无穷无尽地追下去了。”云看着绝崖之下,已被树丛遮住,完全找不出的小木屋,眼神渺渺,心思似已远离。

“然而,如果他现在就死了,我一定不会甘心的,我一定会生生世世都再追着他的。可是……我已经倦了,我已不想再追下去了……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一定要让他活过来!他不可以这样打乱了我的心之后死去,他不可以让我一生一世都惦记着他……他不可以的……他没有这份权利的!”

云的神­色­还是很平静,却有两行清泪,自他颊畔滑落。

怜夕咬着­唇­,低下了头。“如果我能早到一刻的话,事情或许就会不一样了,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不该在临走前还跑去找双绝童,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如果……”

“没有如果!”云狠狠地打断。“我不要如果,也不想听如果。任何如果,都是无法挽回时才会说的话!”

怜夕抬起头,有些惊讶地道:“你变了……”

云的目光有些黯然。“在经历了一连串的得到,失去,得到,失去,狂喜,狂怒,狂乐,狂悲,谁还会不变呢?”短短数字,饱含着无数苦涩的心情,而怜夕,只能体会到字面上的意思,字底下那深沉的悲凉与怨愁,是她触摸不到的地方。

永远也触摸不到呢……怜夕轻叹口气,微笑。“那么,我们就去吧,去转轮宫,将寒的命运之线重新系上。”

将手放入那片白白蒙蒙,浓浓稠稠的光雾中,任细细碎碎的光粒子来回撞击,在手边形成微小的旋涡,而后,轻飘飘,软绵绵地自指缝间穿越而过。

一道银­色­的光芒自光雾中亮起,由最初的一点星芒,在顷刻之间,化为贯彻天地的银柱,银柱中,浮现出古朴而华丽的印记。

光雾在印记的照­射­下,渐渐散开,一片苍白中,蜿蜓向了虚无的漆黑的小径显得分外的触目。

紫眸少年收回手,淡淡一笑,毫不犹豫地,头也不回地踏上禁宫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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