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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严杀尽兮

“是的,永远光明,两颗恒星交替出现,没有黑暗。”

“……不好吗?”

“……没有。”

“然后呢?你一个人住那?”

“是的,那里很热,生命都无法生存。只有我能活下去。”

“一个人啊……不想找个伴?”

“找个伴?可以的吗?”是没有需求,还是连寂寞都不懂?

“­干­嘛不可以?!”

“师傅说不行。”

“你有师傅?!”

“你没有吗?”

“……有。”

“师傅十年来一次,每次考验过我之后就走。他说我杀生没有感觉,不可以离开那里。”

“哦,那你怎么到冥界来?”

“……”

“不想说?”梵觉得自己像诱拐小孩的不良大人。

“……温暖。”御不甘不愿地说着。

“温暖?”梵不明了。

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从来没有人握住我的手。”那双冰冷,杀戳的手。

梵有点明白了。“有人到那里,没有怕你,握住你的手。”

“是的。他要我帮他。可是我没有答应。”

“然后?”

“我很想念那温暖,照多少恒星之光也没法达到的温暖。用火焰又会烧伤的温暖。会让我心情不一样的感觉,我很喜欢,很想念。”

“所以?”

“我离开,到处去找他,找了很多地方。也杀了很多人。最后,我找到他了。”

“他……是谁?”

“很漂亮的人……好像我后来一次看到的……红­色­的月亮,照在鲜血上的感觉,很清?……很艳。”御不知是不是从来没与人聊过天,谈起个人的事。刚开始时还是问一句答一句的,到后来梵不问他也会说了。

“你想帮他的忙?”

“可是,他已经不要我了。他有别的可帮他的人了。”御低头揉着手,又咳了一下,用着冰冷尖锐的表情,说着无措的话。可以想像违背了师傅,追逐温暖而来,却发现已没有自己存在的必要之时,御心中的惶然失措。到现在还铭刻于心。

“你的选择?”

“不知道,我留下来,想看看什么时候才能帮上他的忙。但他选的那个人也很强,完全没有我出面的余地。”

梵心中一动。“所以,你将那个人的心智封起。好让自己帮上忙?”

冥界三百年前的巨变,难道原因只是为了这个孩子气的原因?

“……是的。”完全不知道人情世故,也不知道要去顾及对方的想法,只凭着一已心思……真正像孩子的不是澜,而是御。“而且,我可以帮他。手不刃血地完全掌握冥界。”

“是不是……将他的对手都收集到自己身边,然后找个机会,做下件大大的错事,将他们都牵连进去?”梵看到御点头,想着到冥界后的一切,心中豁然明悟。

御来到冥界之后,得不到注意,但那人终还是念着一点故情,没有点破他死神身份。他借着那人的权力跟在澜身边,找机会封了澜的心智,然后想帮那人,于是,将相国,大将军等对那人不利的人都集到自己身边。就算没有这次的真炎闯入,他也会让预谋中将要进行的除­奸­大计失败,那时错失就在他们这一方,相国与大将军都无法再保住职位。他也算帮了那个人。

那个掌握了冥界三分之一兵权,­性­烈如火却又艳丽的冥界元帅——翼。

虽然不知这两个相差甚远的人是怎么相识的,但翼是第一个握住御的手人的却是不争的事实。从御的言行来想,似是除了师傅之外,他一直是与世隔绝。没有人教他任何东西,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连想法也都没有,是空空白白,如婴儿一般的孩子。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的师傅。而那个十年才来一次,一次又没呆多久的师傅……也是别有用心的吧,不会真正去关心他的。一个人独处,除了修练,杀戳,什么都没有,可是因为什么都不懂,也就没什么感觉——直到翼的到来。

第一次接触到的温暖,身体与身体相接的温暖,最基本的温度,不同于恒星之光,火焰之烈,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明白了寂寞的滋味。于是,孩子般遵循着最简单的想法而行。想要温暖就追去,想要得到重视就下手,得到了会怎么样他只怕是没想那么多。

那日御要自己不要离开这里,想来指的是离宫,自己既然来到地狱,又不肯听他三番两次提议的离去,他只有将自己放在离宫中保护。可是,随着事态发展,到头来自己还是跟他一起到地狱来了。他不希望自己在冥界恢复紫眸,后来知道紫眸一时恢复不了,才带自己来到地狱,想来也是怕与幻族起冲突。可惜自己在他离开时与两小儿一同外出,遇到幽,而后竟在地狱中恢复了紫眸,才落得这等下场。而那日同时还有自己用伏地听音听到的,相爷府传来的消息,要正式对翼动手了,他所说的时间不多,料来应是说在翼身边的时间不多了。

这样一想翼在朝中的情况怕也不是太好,有一大堆老臣掌权,他虽得澜皇的信任,却无法真正得控大权,不然也不会被遣到边境。御或就是发现这种情况,才想帮翼。而翼一直不知道御真正的心思,因为御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复杂的样子。所以他回来后以为御背叛了自己,想要与人一同合谋控制澜,控制冥界。

御单纯,不解人情世故,但他的外表帮了他很多忙。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深沉,连自己也一直都是这样看着他,他的每一句话都被人曲斜了,也算是成全了他那全没有概念,连计划都不太清晰的­阴­谋。想到这,梵有些啼笑皆非。

所有老谋深算的人,包括自己,全都被一个单纯过度,反而让人不能相信的人耍了!

御还是木然着一张脸看人,连笑都不会笑的样子。突然开口问梵。“你一直问我,那我可以问你吗?”

“呃……可以。”梵苦笑。

“你的目标呢?”

“啊?!”梵惊讶地看着御。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我的目标是帮助翼。而且我也达成了。你的呢?”

“我?”梵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在外人眼中,自己拥有一切。自己虽不想承认,但一向无欲无求,也没什么特别想得到的东西……

不,或许有一样吧。可是,那能叫东西吗?

那是自己的目标,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不知道……我想……可能是希望有个人,能够一直陪着我走下去。”

“人选决定好了吗?”御问着,话中有着不自知的热切,梵却因沉溺于第一次剖开的心情,而没有发现。

“有的。虽然他看起来有点不太可靠,好像随时都会丢下我一样,可是我还是希望能跟他在一起……是的,这就是我的目标!”梵忽地微笑了起来。“而我为了达到目标,也是会不择手段的。”

“是吗。”银眸中光芒淡了下来。御看了看外边越来越明显的红光蓝焰,握住梵的手。

梵看着他,没有抽回手。

“很温暖的。刚才,我就是被它吸引,提前醒来的。”御喃喃自语般说着。看也不看梵。

他的手很冰。冰得像冰雕。

“我的目标都达成了,翼一定可以掌握冥界——与澜在一起。”御说着,突然手上凝起一道亮芒,点在梵的额上。“而你的还没有。”

第一次看到御的笑。枯枯的,涩涩的,模仿着别人的笑,一点都不好看——从来没人教过,所以只有模仿着别人。

五彩的光圈由大转小,光纷纷集中到梵身上,梵明白御想­干­什么,挣扎着,不想再见到相同的一幕。

不需要你们自以为是的想法!不需要你们再来保护我了!为什么我的活命一定要用你们来换,虽说我是你生存唯一的原因,但,我并不需要!!梵想大吼,想大骂,但身子虚软,一句话也吐不出。

不需要~~~~~~~~~~~~~~~~~~~~~~~

不需要~~~~~~~~~~~~~~~~~~~~~~~

不需要~~~~~~~~~~~~~~~~~~~~~~~

为什么不听我真正的心思呢~~~~~~~~~~~~~~~~~~~~~~~~~~

呐喊着,在内心呐喊着,无法冲出口的呐喊逼得梵数口鲜血再次吐出,目眦欲裂,却毫无半点办法——就跟那日一样,那日被泪用药制住一样,毫无办法!!

为什么每到这种关头,一向自以为冷静,自以为细心的自己都会出错呢?在最没有防备的时刻,受上一击。

是相信他们不会伤害自己?还是自信他们伤不了自己?

又或是无法明白他们在想什么!无法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能力不够强,不够救自己,也不够救大家,只能任由着这些想要保护自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付出生命……那么,要恢复夜魅的能力吗?接受夜魅所传下的一切,抹煞虚夜梵;还是是继续拒绝,继续抗争,继续看着人命一条一条丧失?

光圈冲出了焰光,梵动弹不得地坐在光圈内,看着御如石子般坠于血池之中,溅起小小的一道水纹,还挂着那枯枯的笑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后悔,生平第一次这般后悔!

为什么要发现御的秘密,为什么要这么好奇,为什么要跟御聊天?为什么方才不抽回手?如果没有这样,御应该会陪着自己,一直到两人都无法支撑下去,一起死掉吧……

不想欠人人情,一定要还的,可是,为什么让我连还的机会都没有?!

不,或许会有机会,或许,还能还的——梵不让自己去想那是能够销溶所有魂魄的血池,自欺欺人——只要找回御的魂魄,再去求天孙,或许,就能让他复活了吧……他们是神啊!

神啊……

破损的神经再也无法阻止灵力的侵蚀,他闭上眼,陷入迷乱的梦境……

天孙含笑的容颜在见到御的行为时夷然变­色­。不,或许不是为了御的行为,而是为了御临死前将梵所投出的方向,以及急追于其后的数道光影。

御最后还是违背了他的师傅,不曾说出口,就用行动来让梵明白一切吗?!有些气极败坏的天孙十指一弯,结般迦罗手印,自水镜中击下,宁可伤了梵也不愿让他闯入那里。

光的袭击只让那结界震动了下,并没有妨碍其前进速度。极地死神以生命全力许下的结界,便是转轮法王也为之一募莫展。

“麻烦了……”喃喃自语着,眼见追击无效,天孙一改行动,扣结大光明手印,五彩光圈自天而降,罩住了整个转轮宫。

结界冲入虚无空间,剧烈的摩擦引起暴流,黑暗中风波狂乱,冲击出刺耳的声音,金点乱溅,亮芒四­射­,结界周围的光逐渐消薄,人影清晰地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一抹不知何处出现,似是一直便存在于黑暗,却没人发现的银白­色­的光托住了它,然后,整个虚无空间在那一霎间

——消失!

天地剧震,圣在震天宫中险险摔倒,幸好有翔跟在一旁搀住,免得东天颜面尽失。

“发生什么事了?”皱着眉的翔向下发问,没有发现圣与其说是受震动摔倒,不如说是震惊得立不足脚步。

漆黑的宫殿突然光明大盛。随后又转为更深重的黑暗

“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全给我滚回来!!!!!”先生的怒吼传遍宫帏,人兽走避。

“哎,先生你叫我们?”随传随到的两人似乎让先生更是生气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气流狂飚。“其他的人呢?”

“先生你只叫我们两个……难道我们会错意了?”昊小声地对应。

正在北天界的重天之流中,陪着小姐们打情骂俏的红发男子忽然站起身,收敛了一脸的嘻闹。

“得回东天了。仪……你也回南天吧。”

银白­色­的光芒收敛,全集中于一人身上。他银衣长袍自虚无中现身,黑发黑眸,漆黑得有如包容了宇宙万物。

微笑着,他伸手,自光圈中抱出昏迷不醒的梵,轻声叹息。

“好可怜的孩子。”

随后追来的数人看着他,被他气势所摄,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样的你。”孤搂着梵,看着他破碎的衣物,遍布身子的大小伤口,苍白的神­色­,眼角的血红,皱了皱眉,另一手忽然按在自己心脏上,微笑。“我好像心也重新跳动了……会有感觉,真是很有趣的事。”

“几亿年来,都快不记得是什么感觉了。”开心地笑着,亲亲了梵满是血污的脸。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他们能在始天诸界中被先生挑选出来,自有其喝令天下,威名赫赫的声势,哪受得这等冷遇。“不管你是谁,放开这小子!”

孤温柔一笑,静静地看着他们。“我心情很好啊。”

“谁管你心情好不好……”旁人还要大叱,却不知为何止住了口,不敢冒失。

“非常非常的好。”孤悠然叹息着。“一……”

众人还搞不清孤在说什么,其中就有一人身形突然四分五裂,破碎开来。鲜血溅满了他的伙伴们,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人看到孤何时出手。

“二……三……四……”孤口不停地数了下去,每数一字,就有一人身形碎散,化为­肉­齑。众人齐然失­色­,相顾逃命,但不论他们逃向任何方向,逃得如何快速,甚至是在光之道中,也躲不开那亡命的声音。

声音温柔地撕碎了他们的身子,血­肉­融成碎未。

“……九!……我心情很好,所以不亲手杀了你们。要记得感恩哦。”孤笑弯了眼,对着空无一人的虚无空间。

绝对的虚无。在方才虚无空间消失那一霎间,所有存在或迷失于空间中的生命全都消失——除了天孙早已知机迁入正空间的转轮宫。

漆黑的宫殿中,昊与皇看着逃到身畔,却忽然化成­肉­未的手下,神­色­大变。

“先生,这是……”

“也罢,损失虽是惨重,你们没事也就算了。”先生避而不答。“什么事你们不用管,只须为我效力便成。”

天孙坐在转轮宫正殿,一脸正­色­的等着。

气流旋异,未知发生何事,便见孤抱着梵凭空出现于殿内,光芒压得命运之线为之颤动。

天孙抬起头,步下丝线,来到孤身边,接过梵。

“要去沉睡吗?”

“不睡不行了。”孤微笑,气流旋动,吹得天孙衣袂飞舞。“不用原体容纳,这些灵力根本就无法沉寂下来。”

“你每睡五万年,夜魅传承时才会醒来一次,没想到这次才醒十八年就得重睡了……你这次要睡多久?”

“不知道,大约百年吧,只要将这些灵力抚下,我就可以脱离它们再次醒来。”孤的身形越来越透明。“这百年,梵就再拜托你了。”

“……没有压制住御,让他闯入你的沉眠地,惊扰灵体,是我的错失。我会弥补的。”天孙身上的彩光不住变化着。

“另外,为防万一,我淡化了梵的部分记忆了。”见天孙疑惑的目光。他又笑起。“关于我的记忆。所以你不用与他提起我,最好当作没有我这个人。”

“什么万一?”天孙不明白。

“梵太无情了。”孤笑眯眯地有荣与焉。“虽然很好,可是如果到时候他铁了心要淡去对我的感情的话,我会很伤心的。所以只好先让他忘了我。他醒来时,对我大概只有模糊印象,是个非常一般的朋友,还比不上你。”

天孙瞪大眼。“你真的喜欢上他?!”

“我一直在喜欢他啊。”孤的身形渐渐消失。“一直在努力地喜欢他啊……”

努力……天孙扬扬眉,看着怀中的梵。这小鬼只怕不会想到自己的命有多重,到底牵连了多少人的命运怕是是数也数不清了。

而且,等他醒来之后……唉,的确是麻烦之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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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醒来,脑海里一片混乱,模模糊糊什么都搞不清。

“你醒来了。已经三天,够久的了。”清柔欲滴的声音有点耳熟,梵手掩在头上,睁开眼。

一片彩光中,人影朦胧,只有彩衣依然招摇得刺眼。“天孙……娘娘?”

“是我,看来你伤得不太严重,还不至认不出我来。”天孙咯咯笑着,一拍手,侍女送上了香汤。“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不过你还是先打理一下自己好了,你现在就是扔给狗狗也不会嗅上一口的。”

梵自知自己狼狈,但被天孙这么一说实在难堪,瞪着眼。“你要在这看我更衣?!”

“不在这也看得到啊~~~”天孙甜蜜蜜地说着,飘然而出。侍女们打点好一切,也鱼贯退出,独留梵一人在内。

坐在床沿,想着这些天的经历,有如作了一场大梦,梦醒后什么都不见。眼前华丽的宫殿,光明的视野,总会让梵有着疑幻疑真的感觉。

梦中的一切,冥界的一切,地狱的一切……黑暗,绝望,虚无的一切……

双手抵在膝盖上,捂着脸,沉重的心找不到个依点。

御,澜,烨,浚,幽……人物一个一个,走马观灯般在脑海中不断出现,每一个都牵动他为数不多的感情。

对御,对烨,对浚,对幽,对庆奴幸奴,对幻族……

深深吸口气,抬起头,也没什么泪水可流。流泪向来是他所不齿的,可是此刻,他倒希望能有些泪来冲冲这郁闷的眼,郁闷的心。

心中空荡荡的,似是少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少。

桌上有镜子。很少有女人不会在房间里准备镜子——尤其像天孙这样的女人。

看着镜中,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满脸血污,有泥,有血,有汗,还有药,都­干­褪的­色­彩,粘贴在一起,肮脏无比。唯有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清澈明亮的紫……

眼皮上还有浚留下的伤痕,可能是天孙涂了药,看来已结疤,快看不见了。

梵伸起手,抚了上去……

“没用的,你弄瞎了,我会再把它补好。你该知道,没有紫眸,你还是夜魅。这是改不了的事情。”天孙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梵放下手中镜,很冷静地臭着张脸。“天孙,要偷窥就不要说话,你没学过吗?”

“当然有,当然有,失礼了,这次一定不会说话。”天孙像唱歌一样好听的声音只会听得人激气。

懒得搭理,反正被看也没什么损失可言。要长针眼也不是自己。梵­干­净利落地甩开外套,中衣,内衣,脱下裤子,跳进水池中——也不知这水池是天孙享受的一部分还是临时变出来的。

“云与寒怎么样了?”直接对着空气提问。

“还只当你忘了这事呢。”天孙嘻嘻地笑着。“比你好得多了。云遇上翼,在翼帮忙下——你知道他一向很热情——他花了五倍的力气才找到寒。”

“嗯?”

“翼横冲直撞长驱直入,把事务官吓跑了。”

“哦。那现在呢?”

“当然是回到人间界了。你有兴趣可以去看吧。不过寒很别扭,要说服他真是花了不少力气。”

“怜夕呢?”

“被圣揪回去了。”

“……圣来过?!”

“怜夕想等到你回来,我只好通知圣。不然我这转轮宫会被她玩完。”

“双绝童也回东天了?”

“是的……不过你­干­嘛连这个也问我。”

“你天天偷窥,知道得多啊。冥界怎么样了?”

“谢谢夸奖。等下我带你一起去偷窥!”天孙的声音有些悻悻然,大约是牙痒。

跳起身,三两下擦好身子,换上侍女们准备好的衣服,一身清爽。“那就走吧。”

“­干­嘛陪你无聊呢……”天孙嘀咕着,惋惜梵衣服换得太快,什么都来不及看到。

两人现在就在冥界,不过是在冥界的半空中,用结界遮住身形。

有个什么结界都困不住的天孙,等于有张无往不利的牌。

梵没理天孙无营养的抱怨,只顾看着下方。

第一次看到那个人,御追随温暖而来的人。

那个­性­烈如火,悍然无惧的元帅,五官与听声音时得来的印象是完全不一致,有着艳丽到尖锐,令人窒息的五官——银发碧瞳,非常强烈的存在感,带着血气的鲜艳。

月下美人。

红月下的血美人。

他不会知道,他无心的举止,牵涉出从未汲世的孩子。不通人情事故的孩子想要得到温暖,努力想帮着他。可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怎么能了解人心的复杂,又怎么能再得到那记忆中的温暖。

他身边,伴随着的是澜,不知是不是御的死让秘法消失,又或是御在离去前已屡他解除秘法,澜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虽然容貌还是一样,气质却断然不同,那是威猛霸道的王者之气,不是之前虚堆出的霸气可相比拟。行动之间,与他给人的映象完全一致,刚毅严厉,处理政事雷厉风行。

他们的身边站着许多梵不认识的人,但相信其中已没有相国与大将军了。

他们已经被御除去了——凡是对翼不利之人。

这些身受恩惠的人,没有一人记得御……不,该说他们恨不得早早忘了有这么一个人,早早忘了极地死神曾与他们为伍——包括翼。

虽知是无辜,但这些人刺痛了梵的眼。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注)

“御,你是太愚蠢了,还是早已看破了?”

没有人回答。

“真炎怎么了?”

“他啊,破坏了一半的地狱,一半的冥界,听说你到了我那,就回东天去了。”天孙还是蒙在彩光中。

“……我们去地狱吧。”

地狱,依然一片漆黑,天孙也顺应时势,将结界转成了黑­色­。

“看哪?”

“……烨与浚。”

看到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烨看书,浚练武,并没有翘学的现象。

现在,除了地狱,他们也没地方可去吧。唯一能去的冥界,御与自己不在,冥皇已恢复正常,再也不是他们认识中那个可亲可爱的朋友了。

寂寞可以写在脸上吗?

入骨的寂寞。

淡淡地看着,不让一直在窥视自己的天孙看出自己的情绪。梵再次请求。“我想去他们的秘密之地,你该清楚吧。”

“你把我想像得太全能了吧。”天孙耸耸肩,格格笑起。“不过,我是从不辜负情人的期待。”

再次转移,来到一处平地,黄沙遍地,有着小小的树苗,以及用土堆成的山丘,丘上移植了草皮,湿润润的,显是方浇过水。

水在一旁,小小的一个池子,游动着鱼,鱼也是黑­色­的,小小的。

青山,绿水,草地……还有光明。

小小的梦想,正一步一步前进着。

“很可笑吧。”梵喃喃自语着。“这一切。”

天孙瞄了他一眼。“你想打架,我可不奉陪。所以别问我这个。”

梵收回目光。

“什么都帮不上,或许有一天让他们全死了就可以。”

“也许吧。”天孙甜笑。“要回去吗?”

“……还有个地方。”

血池,已经挪回了原处,十八层地狱之中,波涛澎湃,起伏着不知几多死人骨,却在转霎间消失,只有咕噜咕噜的气泡不住地冒着。

漠然地看着,与当时一样,一丝表情也没有。

天孙看了他一眼,另张结界,一个人避了过去。

……

……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波澜滚动的血池。梵闭上眼。

“走吧。”

浮生千尘,一梦幽冥……

小小的幽冥界,断碎了几多人的梦?

梵的梦?

御的梦?

烨的梦?

(幽冥梦 终)

——还有尾声,稍安忽燥

(注):引自老子。[手机电子书网 ]

释:众人是那样的欢乐,就像参加盛大的宴会、春日登台赏景一般。而只有我一人淡漠无味,无动于衷,如同一个还不会笑的婴儿一样。我是如此狼狈不堪,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尾声

转轮宫

把玩着手中晃悠悠的光焰,由一个增为两个了。

“真是多事啊~~~~~~”绵绵叹息一声,天孙开始烦恼了。“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子,真要在转轮宫住上百年,那我的青春,我的情人,不全都没了。”

又一声幽幽叹息。天孙考虑要怎么踢走梵。

漆黑的宫殿

“这次失手,造成的麻烦还真不小,只好暂时停兵了。”先生不悦地声音让下跪众人从头皮凉到毛孔。或许比先生的笑声更让人无法忍受的就是他不悦的声音吧。

“臣下……失职。”不敢再说万死了,被自己臣下说得多了,一时顺口说来,差点没命,皇对此话敏感程度足以令他的臣民们都回去翻查辞典,研究要怎样才能不再触动逆鳞。

“哼,说得好听!”先生­阴­沉沉地说着。“那你负责补充这次损失的人材!”

咬着牙,苦苦吞下难以下咽的‘是’,皇瞪了另一边的昊。果然是多说多错,不说没错。

“昊,你就负责让南天也归到我怀中来吧。”嘿嘿的笑声。“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手下。”

一半惊讶,一半愁眉苦脸。昊与皇也不知谁的脸比较难看。

转轮宫。草坪

不知从何时起喜欢坐在草坪的上梵正咬着根草根,秀长的眉毛皱了起来。

一路回来起近来的回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想不起来。

一步一步倒退……来转轮宫前……双绝童,还有那个叫孤的家伙……卖画,也有那个叫孤的家伙……更早前,是南天,容,仪,玄,重天之流……还是有着那个叫孤的家伙?甚至最早以前,在魔界……在人间……奇怪,为什么都有那个家伙的存在?

自己跟他感情很好吗?不然为何会一直让他跟着?可是为何一点深刻的印象都没有?模模糊糊,就算个剪影,连样子都不太记得,只记得……他好像喜欢笑?

是这样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就让他跟了?

那他现在呢?

“天孙,天孙,那个叫孤的家伙呢?”在外面就大声叫,反正那个看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美德’娘娘是从不会错过他任何一声呼唤。

“孤?你把他扔下那么久,他说他也受够你的无理,已经走了。”飘渺的声音有如圣谕,以骗人的威严自天际浩浩荡荡地传下。

“哦!我很无理?!”

“不是我说的。”反正人又不在,死无对证之事天孙最是拿手了——到时出事自有孤出来背黑锅。

关于孤的对话就如风过无痕,散于空气之中。梵既没什么印象,也不再深究。

反正,不论梵愿不愿意,在未来的某一天,两人还是会再次相逢的……命运也无法控制的重逢……

百年后……

千年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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