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金国中都城外,彩旗飘扬,兵士盔甲鲜亮,在城门外列队三里迎接纳贡使队。金国丞相,四王爷完颜昌率一批将领出城相迎,将领中一英气勃发的少年将军手持辟风刀列于队中。
燕青于八日前到了中都四王府,完颜昌见他来了自是欢喜,马上兑现当初的承诺,封他为镖骑卫,归他四王府帐下,这日一同出城迎接纳贡使一行。
燕青默默看着纳贡使向完颜昌一一呈现所收贡物,最后一辆马车推到完颜昌跟前,有人高声道:“金国威仪大盛,临国无不敬仰,宋廷特送其第一美女于我大金…”
他呼吸凝住,望那车帘打开,一女子轻移莲步出来,是碧云。碧云下车后,伸手向车内扶出一只纤白玉手,一阵他熟悉的幽香袭来,她出来了,他终于又见到她了。她还是那么美,一举一动透着无限优雅,纵然憔悴不堪。
只是她那苍白的双颊,她那如烟似雾的眼神中的无奈深深刺痛了他的心,那是他的师师,她如此憔悴,她为他颠沛流离,饱受沧桑。他心中一阵抽痛,在马上一晃,险些要栽下来,好在其他人的目光都在李师师身上,没人注意他的表情举动。
完颜昌眯着眼睛打量李师师好一阵,对旁人道:“把她送到王府去,好好让她歇息。”有人将李师师和碧云带走。
是夜,四王府后院厢房中,完颜昌在一桌美食前踱步,踱了一阵,他停下来,望眼前的佳人道:“你不吃东西,想在我王府中饿死?为什么?为赵佶守贞吗?”
她转过头,不理他。他接着道:“赵佶是个什么东西?他若是个男人,就不会把你送过来,你为他饿死值吗?”他突然走到她跟前,一手托起她下巴,向她面上吹一口气,轻言道:“我比赵佶强得多,你顺从我就会发现我的好处,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不会逼你。”他说完放下手,轻叹一声出去。
他出去了,她的泪便落了下来,到金国的下场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她不过是个玩偶,从赵佶手上换到完颜昌的手上,她不要再这样过,不要!可她只是个弱女子,怎么挣脱这牢狱?
燕青呢?燕青怎么还没来救她?她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他了,难道那日听到的箫声是错觉?可那箫声是那么真切,而且碧云也听到了啊。
她沉于迷思苦想中,未注意后窗轻轻一动,一个黑影越窗而入,朝她奔来,未等她反应过来,黑影已将她掠到一个角落中,她刚要喊,忽闻到他身上的箫肃之气,便浑身一软,倒在他怀中。
黑影将脸上的面罩除去,露出一方俊朗的脸,她伸手轻抚那张脸,垂泪道:“燕青,是你吗?真是你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他喃喃说着,低头去吸吻她脸颊上的泪水,但她的泪未吸干,他自己的泪却已滴在她面上。
她尝到了他舌尖上的咸涩,那是他们泪水混在一起的味道,此时她只觉得这是世上最甜美的甘露,她沉醉其中,忘乎一切。
良久,他松开手,望她因激动而泛红的面颊,手指轻轻滑过她的青丝,柔声道:“师师,我一直想你,知道你被掳到金国,我都快急疯了。”
“那你快带我离开这里。”她伏倒在他怀中轻语。
“这里是四王府,不是烟雨楼,外面有层层侍卫把守,我要想个万全之策把你带出去。”他说着托起她的脸,让她直对自己深情双眸,接着道:“我一定把你带出去,相信我。”
“我相信,可完颜昌会来纠缠。”
这话一下提醒了他,他从衣襟中收出一个香囊,对她道:“这是‘消颜散’,现在快吃一颗下去,明日你的容颜就会有变,看上去像得了重病。以后每隔五日吃一颗‘消颜散’,你就保持这种病态,完颜昌就能只想着给你治病,不会对你怎样。”
“你要我变得难看?”
“只是暂时难看一点,但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美的。”他在她额上一吻,紧拥着她道:“记住,不管你老了、病了、伤了、丑了,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
她点头,依他吩咐吞了一粒药丸。
他与她温存片刻,想此地不宜久呆,在她耳边轻言:“我要走了,但我时刻在你身边,你好生照顾自己。”
她听了此言愈发将他紧紧抱住,不忍分开,他转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们终有长相守的一日。”说罢,猛一撤身,从后窗轻巧一跃出去。
“长相守,何日得以长相守?直叫泪湿鲛绡菱花瘦,…”她轻声自语,慢慢坐到桌边,取起桌上的食物。
第二日一早,四王府的人刚用过早膳,忽然门口家丁慌张进来,高声道:“太后驾到,请王爷、王妃接驾。”
霎时完颜昌及家人,家仆、将领、侍卫皆集在院中,跪了一地。燕青一早扯了一个由头进王府,此时也跪在其中。随着一批粉装宫女,一鬓发如银,手拿佛门串珠的老妇人出来,完颜昌见她便迎了上去,口称“母后”。
这宛赫太后既是金国皇上完颜宗翰的母亲,也是完颜昌的生母。完颜昌虽未承帝位,但宛赫太后对他最为看重,期许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