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过了多久,萧彧己仍能回忆起他的童年来。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他随着娘亲住在寒魄山下,每过十天他的爹爹就会下山来看他。他的爹爹高大健壮,身上有许多刀疤,看上去凶凶的,然而萧彧己从来不怕他。因为爹爹总是对他爽朗地笑着,喜欢把他扛在肩上,背在背上,喜欢一切能逗他笑的把戏。
对于这样的父亲,萧彧己是自豪无比的。爹爹不只是爱护他,还有着卓绝的武功,有着一大群忠于他的手下。那些叔叔伯伯们也很喜欢萧彧己,时常与他讲起他们惩凶除恶的英雄事迹,让萧彧己羡慕不已。
年幼的萧彧己励志要做个像父亲一样武功高绝的人,只是他和父母说过之后,两人都反驳了他的愿望。父亲给他请了教书先生,让他读起那些晦涩难懂的词句,母亲更是不许他习武,生怕他走上父亲的老路。
萧彧己那时很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能像父亲一样,后来略大了些,见父亲每次出山,母亲都忧心不已。他询问原因的时候,母亲抱着他哭了许久,说他的父亲其实不是大英雄,不过是个为了生计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罢了。
萧彧己不懂,便在爹爹回来后追问不停。爹爹抱起他来叹道:“是爹对不起你们娘儿俩,让你娘操心惦念了一辈子。”
后来听山上下来的叔叔伯伯说起,他才知道父亲建立了血煞阁,也才知道他那个英雄的父亲其实是个杀手头子。他纠结了许久,那一段时间也不想理会爹爹。爹爹大约知道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也不逼迫他什么。
然而那一次父亲接了任务,又出山去了,萧彧己没去送他,母亲独自送了父亲离开,回来之后对他道:“不管你爹在外面做了什么,他到底是个好夫君也是个好父亲。”
萧彧己不可置否地点头道:“爹爹对我很好,他的确是好父亲!”
母亲点头道:“所以,不要再躲着你爹了,他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咱们娘儿俩。”
萧彧己也觉得自己之前不懂事,便点头应下了。母亲松了口气,大约是担心了许多日子,这一松心下来,竟是染了风寒。寒魄山终年积雪,便是山下也是寒气逼人,不利于养病。
陆妈见母亲身体总是好不了,便提议回萧彧己的外公家里。外公十分不喜欢父亲和萧彧己,萧彧己自然也不愿意去。因着从未上过山,也不知血煞阁究竟是什么模样,萧彧己便拖了疼爱他的叔叔伯伯带他去山上住一段日子。
母亲熬不过他的请求,便点头同意了,陆妈陪着母亲回了娘家居住,萧彧己也终于上了山见到了血煞阁。
谁知这一去,一切都改变了。
四天后,父亲半夜回来,浑身是血,大声吼着让大家立刻逃走。当父亲瞧见萧彧己也在血煞阁的时候,第一次怒骂了他,却是骂着骂着红了眼眶。萧彧己懵懵懂懂地被父亲交托给了几个叔伯,父亲摸着他的头发道:“彧己,照顾好你娘亲,和她说……爹对不起她!”
萧彧己还不太懂父亲话里的意思,想要询问什么,父亲却推着他们从密道逃走。萧彧己依依不舍地抓着父亲的手,哀求父亲和他一起走,父亲再也不对他说什么,甩开他的手,冲向了门外。
外面杀声四起,到处都是浓郁的血腥气息,有人冲了进来,父亲立刻拦住了那人,两人交起手来。萧彧己瞧见那人砍向父亲的剑,瞧见了父亲躲避不及,手臂喷涌出了殷红的鲜血。
萧彧己撕心裂肺地喊叫,不停地踢打扛着他的叔伯,想要回到父亲身边。然而那个伤了他父亲的人却大步走了过来,朝着他挥下了血腥的一剑。
萧彧己僵了身子,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光落在面前,却根本无法躲避。背着他的叔伯感觉不对,迅速地倾了一下,才没有让萧彧己被那一剑劈开脑袋,只是他的脸上却被划了一刀。
萧彧己忘记了疼痛,却被父亲的怒吼唤醒。扛着他的叔伯快速逃离,而那个凶手却被父亲用双臂死死地钳住,那凶手一刀一刀地砍在父亲的身上,甚至削下了父亲的一层头皮,但是父亲始终都未松手,只那已经失了焦距目光还望着他逃离的方向。
萧彧己失声痛哭,任由垂死的父亲在他眼前渐渐消失,最终只成为雪山上的一抹殷红。
背着萧彧己的叔伯一路下了山,却恰好母亲不放心他提前从外祖家赶了回来。叔伯匆匆把他交给了母亲,让他们立刻逃跑,而叔伯却再次返回山上,从此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