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王卿萍自作主张,将一办公大楼先抵押给了银行,筹措了近二亿元的资金。在整个办理过程当中,王卿萍都能坦然处之,心怀不乱。但终于将手续办完之后,原来放在自己这里的房产证书换成为现在的这张二亿元的支票以后,一种沉甸甸的感觉由然而生。原来那种义无反顾、无所顾忌的思绪,突然之间被某种莫名其妙的忧虑所取代。王卿萍开始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反思和质疑,不知道自己如今这种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是在救助孟振荣,还是在毁灭孟振荣?是将已经处于悬崖边上的孟振荣给拉回来,还是在推他一把,彻底地把他送进那万丈深渊之中?王卿萍瞻前顾后、左右摇摆,完全无法作出明确的判断。尽管拿到了这张支票,但王卿萍却不敢将这张对于孟振荣来说,不知是福还是祸的支票立即交到孟振荣的手中。
支票还有两天就要过期了,如果再不将支票入银行,这笔抵押贷款就算泡汤了。尽管可以再次办理相关手续,但再次办理抵押手续的时候,恐怕就得再拖上一段时间。王卿萍一直在嘀咕,到底是把支票交给孟振荣,还是不交?真是一个犯难的问题。原来那种一心要为自己男人分担解忧的雄心壮志,突然之间跌落到了万丈谷底。终于体会到,要真正成为丈夫坚强后盾、安全港湾的妻子,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可以做得到了,也不是仅仅有了爱就可以将一切化解得了的。
孟振荣见王卿萍这几天总是神神叨叨的,似乎像丢了魂似的。办事情也是丢三落四,拖拖拉拉的,完全像换了另一个人一样。电话铃声响了几遍,但王卿萍还是坐在一旁神情恍惚、两眼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孟振荣只好自己亲自接电话:“喂,你好。哦,是钱秘书啊,什么风把你给吹回来了?”“哦什么,再过三个月就要回来了。是嘛,怎么这么快?”“唉,看我。忙得是头晕目眩的,把日子都给记错了,一晃眼就快到一年了。”“什么?股票的事情。放心好了,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就按照原来的约定,等你回来之后,一准办妥。”“这你就尽管相信我老孟好了,在你面前,我什么时候食言过。唉,这就对了嘛。就是,就是,就是。好,好,好。行,行,行。一定,一定,一定。”
王卿萍听到“钱秘书”三个字,立即缓过神来,转身向着孟振荣,细心体会孟振荣与钱秘书通话的每一个字。孟振荣一放下电话,王卿萍即刻迫不及待地追问:“钱秘书的电话?”孟振荣一脸愁容:“是啊。”王卿萍看出其中的奥妙:“听局里的小谢说,钱秘书回来以后将有新的工作安排。”孟振荣不以为然:“哪个小谢?”王卿萍有点不解:“就是人事部门刚来的那个小谢呗。”孟振荣开始重视这个突如其来,又显得至关重要的消息:“什么工作安排?”王卿萍说:“就是会被委以重任呗。怎么,你不知道?”孟振荣这才想起,凡是被送出国培训过的政府官员,回来后没多久都会受到提拔重用。其实,像钱秘书这种人,即使没有被送到国外去培训,也迟早会受到重要的。所以自己一直以来对他总是毕恭毕敬,从来就不敢有半点的怠慢,一直将他视同为副局长来看待。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么重要的消息,局长怎么居然一点也没有向他本人透露过,是不是局长开始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了。难怪对自己的任命迟迟没有下达,难道就是这个缘故?孟振荣觉得这条消息未必是准确的,但也不敢对其掉以轻心:“这条消息可靠吗,会不会是小谢搞错了?”王卿萍非常肯定地说:“不会的,小谢本来就是一个很有来头的人物,听说他的妻子是副市长的女儿呐。”孟振荣不再追问,反正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孟振荣坐在办公桌前无言以对,脑子里更是乱成了一团乱麻,但理来理去,如今唯一可行的办法只能是孤注一掷,将公司的固定资产给抵押出去,从银行那里借入资金才行了。王卿萍望着孟振荣嘴角露出来的一丝微笑,估计他已经想好如何应对的策略了,于是也没有出声,只是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她一直以来期待已久的结局。
孟振荣突然站了起来,又坐了下来,再站了起来,在房子里转了三圈。突然转身面向王卿萍:“我看,现在只能是这么办了。”王卿萍立即从抽屉里掏出那张支票,走到孟振荣面前,将支票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捧上,将其展现在孟振荣面前。孟振荣见到支票,两眼顿时发亮。用手接过来以后,再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终于看清楚了一共是二亿元。用双手抱住王卿萍,微微地将她抬起,在原地转了几圈:“真是太感谢你了!”孟振荣又在王卿萍的脸上亲了几口。王卿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快放下来,快放下来,这里可是办公室呐,听见没有?让人看见了多不好。”孟振荣不顾这么多,又亲了几口王卿萍:“管他的呐,看见就看见了呗,反正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这才将王卿萍放了下来。王卿萍赶紧看了看自己,用双手将有点凌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即使是公开的秘密,我也不想在这种场合招人现眼的,那不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和话题了嘛。我可脸皮薄啊,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孟振荣似乎早已没有在意王卿萍的反应,拿着那张支票走到办公桌前,立即拿起电话,让财务部立即派人来办理入行手续。孟振荣在得到这笔资金的时候,是又惭愧又惊喜喜。他怎么就这么地前怕狼后怕虎,在这个问题上瞻前顾后地忧郁了这么长的时间,连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家都不如。毕竟在这一问题上,他一心想的都是如何将自己的工作做好。虽然也不乏私心,但绝对没有任何的金钱利益在里面,至少出发点是问心无愧的。而且凭自己在股票市场中淫浸多年的本事,应该绝对相信自己的感觉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一定能够扭转乾坤,走出困局的。孟振荣更加感谢的是,王卿萍帮他下了一个如此难以决断的决心。
王卿萍见孟振荣不但一点也没有责怪自己的样子,竟然是兴高采烈地将那张支票给收了下了,觉得这次自己确实是帮了孟振荣一把。但王卿萍似乎还是有点纳闷,孟振荣居然连问也不问,这么一大笔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王卿萍见孟振荣正在办公桌前伏案写着什么,本想先出去,以后再找机会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又觉得不妥,还是立即将事情解释清楚才是,以免以后发生不测事端,引起孟振荣的误会。于是走到孟振荣的面前:“我说,荣哥,你怎么连问也不问一声,这笔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孟振荣头也没有抬:“那还用问吗,除了将公司的资产拿到银行抵押以外,你还能从哪里一下子弄这么多的钱出来。”王卿萍还是心有余悸地说:“我可是背着你,背着董事会,一个人偷偷摸摸干的,这你也不怪我?”孟振荣终于抬起头来,带着有点不解的神情:“我跟你说啊,我现在是感谢你还来不急呐,哪有功夫来埋怨你呀。说句实在话,如果是早走这一步,说不定早就解决问题了。都怪我,老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都不知道自己最应该干的是什么。现在好了,我一直以来无法决断的事情,终于由你帮我来下了决心,反而觉得天空一下子豁然开朗,前途更是无限的光明了。”王卿萍这才将一刻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了下了,脸上也终于散发出近一段时间难得一见的,灿烂而又绚丽的笑容:“真的?”孟振荣非常肯定地说:“当然是真的。”孟振荣说到此时,其实正从内心深处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问号也在质疑自己刚才一番信誓旦旦的溢美之辞。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以往那种自信给淹没了。孟振荣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真的会败在市场的脚下。尤其是在现在,自己又有了如此丰厚资金支持的时候,怎么还会再度惨败被套呢?!
有了这笔钱以后,孟振荣很快就将其投入到了推高股票的价格上面,使得股票市值再度开始节节攀升。孟振荣本来也不想将股价再度推高,但无奈于市场整体偏弱,出货几乎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孟振荣只好转换思维方式,将资金用来做大股票市值上。这样一来,在财务账上就有了一组非常出色而又亮丽的数据。孟振荣现在已经彻底的想通了,尽管在别人看来,这仅仅是一种自我安慰的做法,是一种阿Q精神在作怪。但孟振荣可不这么认为,孟振荣认为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别人是被动挨套,是一种无奈之举。而他现在则从被动转变成了主动,将资金主动投入到做大和维持股票市值上面。一旦市场转强走牛,他就有机会将股票悉数清仓,一举反败为胜。以往那种做法只能算是一种短期的投机炒作行为,而现在他这种做法,则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投资行为。如果将过去那种以散户为鱼肉对象的庄家称之为恶庄的话,那么现在的他,不但没有将风险扩散,反而在用资金积极地吸纳和维持股价,使得敢于买入的投资者人人可以从中获利。完全变成了前所未有、焕然一新的善庄。如果大家都能按照他这种手法来运作股票的话,不仅对于投资者有利,也必然会对整个股票市场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不但减少了股票价格的大幅波动,也使管理层一心想要达到的“稳中有升”的调控目标得以顺利实现。不仅如此,孟振荣干脆是一不做,二不休,又将这些股票全数抵押给了证券经营部,从证券经营部那里又融入了大笔的资金。反正这只电力股如今已经是无法顺利出局了,但只要能将股票市值维持在一定的水平上,从财务角度来说,他就没有亏。不管怎么说,能在这种状况之下,勇于创新和探索,至少也是在为中国证券市场做了不可多得的杰出贡献。仅此一点,就已经足以令孟振荣又开始沾沾自喜、激动不已。彷佛自己又再度成了市场的主导者,而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具有无穷无尽的力量,终于再次让市场屈从于自己的意志和理念。
有了这样的想法,孟振荣不再觉得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的不妥之处,也不觉得如此行事亦有违职业操守,至少在良心上已不会再受到来自于自我的谴责和煎熬。当然,更不会觉得现在的做法正在违背经济法则和规律。反而在不断地寻求机会,伺机进一步迅速扩大战果。
2002年6月24日,中国证监会发布了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宣布在国内市场暂停国有股减持。受到这则消息的影响,沪深股市双双跳空高开,市场看多气氛异常热烈。孟振荣没有用多少资金,就将电力股推倒了涨停板的位置上。而已经留意了很久的一只大城市的公共交通股,立即被孟振荣纳入了全线建仓的范围。为了可以尽快地抢到尽可能多的筹码,孟振荣只能将大量的买入盘放在涨停板上。很快,大量的抛单就将这只股票的涨停板给打开了。孟振荣留意了一下那只电力股,还是被牢牢地封在涨停板处。再看了一下其他涨停板的个股,翻了一次屏幕,粗略计算了一下,封在涨停板上的个股依然有上百只。孟振荣的信心得到进一步的增强,觉得应该继续大胆建仓,于是将所有的抛盘悉数吃进。仅一天的时间,就将近四分之一的流通筹码收入囊中。
接着两天,孟振荣依然义无反顾,继续全力承接别人抛售出来的股票,很快就控制了近五成的筹码。孟振荣正在为自己的果断沾沾自喜之际,大盘从第二个星期开始已经显露出向上乏力的态势。但这个信号并没有引起孟振荣的注意,孟振荣认为这只不过是大势继续向上攀升之前的一次合理的技术性调整。最少整理一周,多则二周,调整完成之后,大盘一定还会继续上行。借着大盘整理的机会,孟振荣也来了个顺势调整,将一些股票抛售出来,将股票价格打低了近20%。然后又在低位将抛出的筹码全部买回,使持仓成本降了下来。但这一次孟振荣又是严重的判断失误,大盘受消息刺激的行情仅仅维持了不到一个星期,又回归到绵绵不断的下跌轨迹上去了。在这种情况之下,想用资金将股票价格继续推高显然是一种以卵击石、自不量力的自杀式行为,孟振荣在被套的电力股上已经领教过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又采取了守的策略,将别人抛售出来的股票统统承接。以求维持股票市值,将财务报表作漂亮。
但要做到这一点,也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就是要有源源不断的资金用来吸纳抛盘,还要用资金来维持股票价格的稳定。否则的话,后果亦不堪设想。此时的孟振荣已经是没有任何的选择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公司中一切可以抵押的财产,通通让王卿萍拿到银行或证券公司去抵押。将抵押后融回来的资金,又填到那无底洞似的股市里面,尽量将两只股票的市值维持住。只要能将市值维持住,别人就没法子在背后对他说三到四。即使在董事会上,也能使自己有一个充分辩解的理由。
王卿萍的生日就要到了,孟振荣想了许久,到底应该送什么礼物呢?尽管孟振荣在股票处理上采取了一种自欺欺人的态度,但心里也终于开始隐隐约约滋生出某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自己万一出事,王卿萍就有可能跟着自己一块儿倒霉。当然这并不是指其他的不幸,而是有可能白跟着自己忙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依然是两手空空。孟振荣这时想起,当年为什么没有给王卿萍网开一面,让她在股票上赚点养命的钱呢?孟振荣回答不上来。如今走到了这一步,只好由自己来为她安排一条退路了。
孟振荣打开保险柜,在里面寻找一个几年之前开的,还一直没有使用的存折。不经意之间,将当年王卿萍父亲王友正留下的一个存折也给翻了出来。里面一共是三百八十万元,其中有二百万元是当年与梁聪一块成功做庄以后分得的提成,一百八十万元则是王友正自己投资投票的所得。孟振荣觉得自己也应该对王卿萍有所交代,尤其是王卿萍一直以来对自己无怨无悔的追随和竭尽全力帮助,无论如何都需要以某种方式作出一定的补偿才行。于是,孟振荣偷偷摸摸地在私底下转出了一笔数五百万元的资金,作为对王卿萍的一种回报。
王卿萍与孟振荣一块下班回到家门口,见门口正停着一辆白色的宝马牌小轿车,正好挡住了他们这辆车入库的道路。王卿萍打开车门,向周围看了一下:“谁这么讨厌,把车正好停在别人家门口的地方。”孟振荣也下了车,向那辆白色宝马车走了过去。走到车前面停了下来,回头见王卿萍还是站在原地,即向王卿萍招了招手,示意王卿萍过去。王卿萍十分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就算是有一辆好车,也没必要放到别人家门口来炫耀吧。”孟振荣带着王卿萍围着车子转了一圈:“怎么样,车子不错吧?”王卿萍不以为然地说:“好又有什么用,又不是我的。”孟振荣从口袋了掏出了一串钥匙,在王卿萍面前晃了一晃:“从现在一刻开始,这辆车就属于你的了。”
王卿萍简直有点不敢相信,孟振荣一直承诺给自己生日的一份大礼,居然会是这么漂亮的一台汽车。王卿萍一把将孟振荣手上的钥匙给夺了下来,立即打开车门,将车子发动,开出去兜风去了。……
孟振荣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卿萍的父亲,是王卿萍的父亲帮助自己挡了一场灾难,否则自己早已经命归黄泉了。将王卿萍安顿好,既是对她和她的家人,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最后的交代。尽管自己还没有走到绝望的那一步,但毕竟看来也已经是凶多吉少了。孟振荣此时仅有一个念头:“人倒霉的时候,连老天爷也一个劲儿地跳出来,存心跟自己过不去。”
买车后还剩下的近八百万元,孟振荣本想在当晚交给王卿萍。但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觉得王卿萍拿到这笔钱之后,就会渐渐地离他远去。孟振荣如今最为恐惧的一件事情就是寂寞,尤其是被人遗弃以后的那种寂寞。孟振荣一想起,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现在对于任何人,包括王卿萍,孟振荣也都心存三分的戒心。觉得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有了钱以后,立即就会发生微妙的变化。梁聪是这样,方智平也是这样,但王卿萍会不会这样呢?孟振荣没有把握,也无法得出任何的判断。于是考虑了片刻,孟振荣还是改变了原来的主意。走到书柜前面,从那套刚买的《资治通鉴》中抽了一本出来,将存有八百万元现金的存折放在了书页里面,然后再把书放回了原来的地方。孟振荣想再等等,再看看,在更加合适的时刻,再将这笔钱交给王卿萍。书包 网 想看书来
一线生机
钱秘书从美国学习回来的当天,晚上顾不上休息,即刻将孟振荣约到一家小小的咖啡厅。两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钱秘书拿出一包东西,交给了孟振荣:“这是你老婆托我给你带的,说是一盒你非常喜欢吃的巧克力,还有一些美国本土产的花旗参。”孟振荣接过礼物:“谢谢!”钱秘书先端起咖啡杯:“不必客气。”将杯子端到嘴边,抿了一小口。孟振荣不知是因为口渴,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仅一口就将一杯咖啡给吞进了肚里,还一点也没有感觉到苦涩的滋味。钱秘书立即示意服务员,给孟振荣再添一杯咖啡。
这次孟振荣在咖啡里添加了四块方糖,又用小勺子不停地搅动着,心里面则是在反复衡量:“到底是照直说,还是蒙混过关呢?”钱秘书也不急于开口,一边慢慢地品尝着在美国已经渐渐习惯了的浓香咖啡,一边用双眼注视着孟振荣的表情。短短的十来分钟,让孟振荣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似乎完全凝固的滋味。寂静的咖啡馆里,除了服务员偶然走动的脚步声以外,就是一、二阵情侣们之间静悄悄的嬉戏声。孟振荣在这种备受压抑的气氛中,有种难以忍受下去的感觉,一心想着如何尽快结束这种折磨,终于选择了照直说:“钱秘书。”孟振荣望了一眼钱秘书,见钱秘书一副期待的神态正注视着自己。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之下,孟振荣忽然感觉到万分的惭愧与无奈。又忽然觉得有种莫名奇妙的负罪感,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辜负了领导的信任与重托。
孟振荣只能再次鼓起勇气:“钱秘书,我辜负了你的期待。”钱秘书听到这等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与自己一直以来的期盼竟然有如此大的差距,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是没有完全理解孟振荣这句话的正确含义。脸色已经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声音也出现了某种变调:“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钱秘书脸色和声调的突然变化,反而使孟振荣心神镇定了下来,也敢于将双眼直视着钱秘书:“我的意思是,现在没有钱给你。”钱秘书也觉得自己有所失态,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为什么?不是早就说好了嘛,一回来就兑现吗。”孟振荣耸了耸肩,将双手稍微地摊了一下:“我也没办法。都说天有不测之风云。我也没想到股市会如此地积弱难返,市场一点承接力也没有。只要几十万股的抛盘,就会将股价给打至跌停板,根本出不了货啊。”钱秘书不解:“那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一直以来,你都不是挺有办法的嘛。特别是在处理股票问题上,哪一次能把你给难到的。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儿,反而是束手无策了?”孟振荣稍加思索:“也不是绝对没有办法,但,……”钱秘书见还有希望,迫不及待地说:“别磨磨蹭蹭的了,有什么就照直说。”孟振荣说:“只要可以将股票价格维持住,一旦大盘走好,就有出局的机会。”钱秘书见就这么简单,有点不耐烦:“那你还犹豫什么,就这么干吧。”孟振荣有点无可奈何:“我正是这么在做着呐,可这也是需要钱的。而如今的问题是,我现在已经没有资金了。”
钱秘书这才终于明白了问题是怎么一回事了。双方沉默了一会儿,钱秘书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招数:“唉,对了,你们不是有一些固定资产嘛,干吗不在这方面想想办法?”孟振荣冷笑了一下:“老实跟你说,所有固定资产现在都抵押给了银行了,钱也都换成了股票了。连股票现在也都抵押给了证券公司了,反正可以使用的办法,我统统都使用过了。”孟振荣将两手一摊,做了一个已经是无计可施的架势。似乎是在跟钱秘书说:“我是没办法了,如果你有办法的话,你来玩好了。”钱秘书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气在心头,但又偏偏拿孟振荣一点办法也没有,简直就没了脾气。钱秘书叹了一口气:“好吧,钱的问题你不用操心,我来给你想办法吧。”孟振荣没有想到,这钱秘书不但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反而愿意伸手相救。确实让孟振荣有点不知所措了,立即精神了起来:“钱秘书,如果真的能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你放心,只要可以顺利出局,一定给你这个数。”孟振荣伸出右手,将五个手指张开,在钱秘书面前展示,意思是五千万元。钱秘书心领神会:“你先别急着许愿,关键的是要如何尽快地摆脱如今的困境,别老是把资金都给套死喽。”孟振荣也不管这么多,只要有资金,他什么都可以答应,可以妥协:“是,是,你放心,一定照你的指示办就是了。”钱秘书无可奈何地说:“你啊,我不知怎么搞得,现在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就是,……”钱秘书挥了一下左手:“算了,不说了,你也是一个明白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办的。对了,资金的事情,就由我来想办法吧。”孟振荣只好在一旁沉默无语,一个劲地直点头。
孟振荣刚走进家门,王卿萍即刻迎上前,一边帮忙接过公文包,一边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没有搞砸吧?”孟振荣将外套脱下:“还不错,总算是有惊无险。不但没有把我怎么样,临走之前还表示要给我弄钱呐。”王卿萍将孟振荣的外套和公文包都放在了沙发上:“看来如今的世道真是变了,这欠别人钱的,反而成了大爷啦。”孟振荣喝了一口水:“是啊,我这才终于体会到,为什么现在真正有钱的人,各个都背着一身的债呐。”王卿萍不解地问:“为什么?”孟振荣说:“只要你背的债越多,别人就越会把你当成个人物,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找谁来还债啊。”
某上市公司2000年配股圈了一笔钱,没多久即刊登公告称因市场变化,为了维护股东的利益不得不将原来的投资项目取消,三亿元的配股募集资金就这样一直躺在银行里吃利息。上市公司老总认为,为了提高上市公司当年的每股净利润,使年报风光亮丽,立竿见影的办法就是在资本市场上下点功夫。无奈于资本市场的风险太大,上市公司本身也缺乏股票炒作的经验与人才。弄不好搞个鸡飞蛋打、人仰马翻的,由自己承担收益与风险完全不对等的买卖,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亏本买卖还是谨慎点为妙。
后来,该上市公司的老总不知从哪里得到确切消息,得知孟振荣领导的这家投资公司财大气粗,多年来在股市中是叱咤风云,翻江倒海,不少升势凌厉,拉台凶猛的庄股都是孟振荣他们公司的杰作。但无奈于上市公司老总根本就不认识孟振荣,老同学钱秘书此时又刚好在美国进修,只好先将此时搁置。
钱秘书刚从国外回来,上市公司老总即刻要宴请钱秘书,为钱秘书接风洗尘。但钱秘书表示当晚有事,只好推迟到了第二天。第二天傍晚,上市公司老总亲自开车到钱秘书家,接钱秘书上了车。车子一发动,上市公司老总即问道:“想吃点什么?”钱秘书说:“好久没吃海鲜了,找个地方去吃海鲜吧。”上市公司老总说:“这个提议好,别看美国的海鲜是个头又大,又好看。可就是做得不好,而且还特别的贵。”钱秘书说:“是呀,别看我们出国很像是这么回事儿的,那可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货。各个口袋里没几个钱,别说是吃海鲜了,就是下次馆子,也要花费不少钱的。这一年里我也就去了两次,还有一次是别人请的。”上市公司老总说:“要不说你们都是洋Сhā队嘛。唉,对了,我想起一个地方,刚开张不久,环境也不错。”上市公司老总说完话,调转车头,向二沙岛方向开去。
来到二沙岛的南海海鲜大酒楼,上市公司老总将钱秘书领进二楼的一间大包房:“来,来,来,请进。”随即又叫服务员立即上茶。钱秘书见上市公司老总对此环境这么熟悉,知道他是这里的常客:“看来,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吧。”上市公司老总笑了一下:“不瞒你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包房,重要人物全都拉到这里来接待。”钱秘书故作姿态:“哦,看来我也是重要人物喽?”上市公司老总又笑了一下:“那还用说,老同学嘛,当然是重要人物喽。”钱秘书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毛巾,搽了一下脸和手:“可是让我感觉到啊,能被你请到这里来的重要人物,一定都会有重要的事情相求吧。”上市公司老总依然是满面笑容:“嘿,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其实嘛,做生意哪有愿意亏本的,多少都算是一种投资嘛。唉,但是对你来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你可别想歪喽。”
两大碗鱼翅端了上来。钱秘书盛了一大勺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直点头:“不错,真是不错,还是国内做的菜好吃。这一年老是吃西餐,差点都要把我给吃反胃了。”上市公司老总见钱秘书三、二口就将一碗鱼刺吃了个一干二净:“要不要再来一碗?”钱秘书摆了摆手:“不要了,吃点别的吧。”上市公司老总指了一下龙虾刺身:“来,尝尝这个。”钱秘书吃了一口:“行,不错,味道一流。”钱秘书连吃了几大口,用筷子指了指上市公司老总:“我说,老同学,有时我还真羡慕死你了。”上市公司老总说:“算了吧,别拿我来开涮了好不好。你在政府机关,又身居要职。再说了,从国外培训回来的,有哪个不是很快就被提拔重用的。”钱秘书说:“嘿,我在机关里呆了十几年,说句实在话,真是有点呆腻味了。表面上官职是不小,但根本没有什么实权,中看不中用啊。哪能跟你比,看看你,现在有多潇洒,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上市公司老总说:“其实啊,谁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呀。你别看我现在的确是风光的很,可以大把大把地撒钱。但也得会赚才行呀,要不然还不得坐吃山空啊。”钱秘书不以为然:“别在我面前唱高调了好不好,谁还不知道,你们上市公司来钱容易。一没钱了,就发布一个融资公告,立即就可以向市场圈来大笔大笔的钱。”上市公司老总用筷子指了一下钱秘书:“你也别把这看得太简单了吧,那有你说得这么容易呀。圈来的钱也是要给回报的,现在管理层不断在收紧融资的条件。就说我前几年配股弄的一笔钱,到现在也找不到好的项目,只好放在银行里吃利息呐。”
上市公司老总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今晚请钱秘书的主要目的:“唉,对了,听说你们局里有家公司是股市里的大庄家,能不能给介绍一下。”钱秘书听上市公司老总的言下之意,是有一大笔资金正在寻找出路呐,正好自己也在想办法帮孟振荣拉资金,现在居然有自动送上门来的,何乐而不为:“那到是不假。唉,对了,公司老总就住在附近。”上市公司老总兴致勃勃:“那就赶快请他过来聊聊吧。”钱秘书说:“行。”说完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孟振荣的电话:“我说,孟总啊,我就在你附近呐。”“哦,身边还有一位老朋友。”“怎么,过来坐坐吧。”“没什么,给你介绍一位朋友呗,反正对你来说绝对是重大利好就是了。……好,好,等着你啊。”钱秘书放下手机:“十分钟就到。”
没用十分钟,孟振荣已经来到包房。三人寒暄了几句,上市公司老总又给大家要了三碗燕窝:“来,来,来,我们边吃边聊,别客气。”钱秘书说:“我说,孟总,我今天可给你请来了一位财神爷啦,今晚这顿看来得你请才对。”孟振荣一听这话,知道这资金的事情应该是有着落了:“没问题,由我来买单。”上市公司老总摆了摆手:“开什么国际玩笑,说好是我请的,怎么能让孟总掏钱呢。我说老同学,你别给我出难题了好不好。免得孟总觉得我这个人太小气,有钱赚也不愿意提携我一下,赶紧用一顿饭把我给打发了?”孟振荣说:“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只不过我们一般的做法都是独立操作的,这样比较容易控制局面。”上市公司老总说:“说句老实话,让我做,我也不懂这玩意。只要你能给我一个固定的回报就行了。”孟振荣思索了一会儿:“这也没问题,你希望给多少回报?”上市公司老总说:“起码要比银行利息高一点吧,百分之十五怎么样?”孟振荣笑了一下:“你这可不是比银行利息高一点了,高出一倍都不止。”虽然孟振荣口头这么讲,但心里也明白,这笔资金太重要了,即使是稍微高一点,也要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上市公司老总也觉得没有必要狮子大开口:“这样吧,现在股市行情也不是太好。我也就退一步,给个百分之十二总可以吧。但得有一条,本钱绝对是不能亏的。”孟振荣觉得可以接受:“好吧,就照你说的办。为了确保资金的安全,我给你找一家担保公司,我们相互签一个协议,到时大家都好交代。”上市公司老总没想到孟振荣居然想得这么周到,自然很是高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来,来,来。别客气,吃,吃,吃。”自己先将一碗燕窝吃了个一干二净。
孟振荣敢于把担保公司给推出来,其实完全有点巧合。前两天,孟振荣的朋友请吃饭,席间一担保公司的老总在大吐苦水,称其业务如何如何地难以拓展。为一批高科技企业担保拿了一大堆的股权,原本打算二板市场一开,即可大捞一笔。可谁知道这二板市场是一拖再拖,迟迟也开不了。现在是活钱都变成了死钱,使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谁知道是说者无意,还是听者有心,孟振荣立刻发现当中孕育着无限的商机。孟振荣称愿为但保公司的老总指一条明路,为其摆脱目前的困境效一点犬马之力。
孟振荣于是就将委托理财的事情一五一十,不厌其烦地向但保公司的老总作了一番细致而生动的介绍。孟振荣在向但保公司的老总介绍委托理财的好处时自然是添油加醋,而在讲到风险时则是避重就轻,直令但保公司的老总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绝等美事。如果但保公司能为理财资金提供保本承诺,这样即不违反国家有关规定,又让但保公司多了一条生财之路,岂能不是一个两全其美,互利互惠而双赢的绝妙方案。临分别之时,两位老总欣然约定,只要一有机会,双方一定要携起手来,好好合作一下。
孟振荣做梦也没有想到,机会居然这么快就降临了,简直有点天随人愿的意味。孟振荣开始觉得,老天爷又开始对他有所眷顾了,看来自己的霉运也终于到了尽头了。第二天即与担保公司老总联络此事,不过担保公司的老总也不是个吃干饭的傻子,知道这股票市场是个风云变幻莫测的地方,弄不好是人仰马翻、鸡飞蛋打,八千万元的注册资本金赔个精光也填不满那无底洞。但对于孟振荣开出的五百万元的担保费,又使担保公司老总难以回绝。正好开放式基金正在热销,加上前几年基金的操作业绩也是有目共睹,深信高举专家理财旗帜的基金管理公司依然会保持无往而不胜的不败记录。担保公司老总觉得不妨在担保条款上作一些必要的约束,于是对孟振荣承诺仅对购买开放式基金部分的委托理财资金进行担保。
才过了几天,担保公司老总就把原来对孟振荣信誓旦旦的承诺弄变了味,让孟振荣很是不爽。但回头一想,反正钱到自己的手上以后,至于如何使用就是自己的事情了。由于担保公司改变了担保对象,孟振荣也毫不客气,将担保受益也做了调整。不再是固定受益的五百万元担保款,而是改成了盈利分成的办法。双###得这个办法也不错,尤其是对于担保公司来说,几乎可以说是一笔不需付出任何代价的买卖,于是就非常爽快地签署了相关的协议。
不日,孟振荣拿着与担保公司签定的担保协议来找上市公司老总。上市公司老总认真看了一遍担保协议,觉得这样操作几乎可以保障自己的资金万无一失,当即与孟振荣签订了委托理财协议。委托理财资金三亿元人民币,期限一年,承诺保本,不提管理费,但盈利部分四、六分成。孟振荣的公司得四成,上市公司得六成。第二天,上市公司非常爽快地把三亿元资金打入了孟振荣公司的账号。孟振荣在分得的四成盈利中,与担保公司再五、五分成。实际上是孟振荣得二成,但保公司也得二成。
这笔三亿元的资金刚刚进入孟振荣的公司账户,还没来得及将资金划入股市保证金账户,钱秘书的电话就到了:“孟总,我承诺的事情已经是完全兑现了。你承诺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兑现才对啊?”虽然钱秘书是以协商的口吻在问孟振荣,但孟振荣听起来却觉得脊梁骨正被一阵冷风吹过,令其不寒而栗,连回话的声音也略略打颤:“钱,钱秘书,这,这,……”钱秘书有点不快:“我说,孟总,别这样吞吞吐吐的好不好,这哪像是你孟总的风格啊。”孟振荣赶紧抑制自己心中莫名其妙的恐惧,估计这回再想拖也是拖不下去的了:“钱秘书,这样吧。既然一定要将钱取走的话,也别一次都拿光吧,你看是不是可以分两次。先给你二千万,剩下的三千万,一年以后再兑现如何?”钱秘书考虑了几分钟,觉得这样子也好。先拿一大笔,已经将大头拿到手了。剩下的三千万,也不怕他孟振荣到时会赖帐,再迟一点拿也不要紧。但为了表示自己又作了重大的让步,钱秘书依然要表示出是自己吃亏的样子:“我说孟总啊,商人毕竟是商人,就是精于算计啊。也就是几千万元,对你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大数目,还要分几次兑现。是不是为了要把我给彻底套牢,故意留一手啊?”孟振荣本来就没这层意思,但经钱秘书这么一提醒,反而觉得真应该如此才对。但这句话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说出口的:“我说钱秘书,千万别这样想。你可是上级领导,我们作下级的,哪里可以使用这种手段来为难你呐。只不过现在资金的确是太紧张了,这你也是清楚的。就这三亿元,还没产生效益,就先给了你二千万,我已经是尽了力的了。我还是那句话,请你放心,再给点时间给我,剩下的三千万,绝对不会跑掉的。”钱秘书见孟振荣话已至此,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行啊,我也是随便说说的,你也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是绝对不会食言的就是了。”
孟振荣打发了钱秘书,才发现这融资的成本的确是不低。还没有将资金投入运营,已经付出了三千万元,仅这一项成本就达到了百分之六点六六。如果按照与担保公司和上市公司签署的协议来运作这笔资金,只是投资开放式基金的话。自己可能只是辛苦一场,什么好处也捞不到。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己还是不干的为好。再说了,自己弄资金的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拯救被套牢的股票。否则的话,弄再多的资金又有何用?
利益三方自然是各取所需,为了各自的利益才走到了一起。不过对于大家来说,谁都是各怀心计。心里也都非常清楚,尽管有了白纸黑字的协议,也未必就可以真正保护自己这一方的利益。但这种新的合作模式却受到了媒体的极力推崇。认为该方案不管是对上市公司,还是对但保公司,亦或是孟振荣的投资公司,似乎都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最佳选择。立即吸引了业界同行的目光,并被誉为利益共享、风险共担、各尽所长、共同发展的崭新利益联盟模式。一段时间,慕名学习的有之,考察调研的有之,弄得孟振荣差一点是应接不暇,只好让王卿萍帮助自己去应付了。
在媒体一致叫好的溢美之辞的颂扬之下,在同行异口同声的追捧之下,孟振荣又开始飘飘然起来。但在内心深处,莫名的压力也在由然而生。实际上,这一系列的赞誉,也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对孟振荣来说,这无形的压力和代价,就是这次绝对是只能进,不能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而成功的标志是什么呢?孟振荣的理解就是要盈利,而且还不能是小盈,必须得是大盈才能说得过去,才能算是有所交代。既然是以赚钱多少来决定成功的与否,孟振荣觉得就更不能受协议的约束,将自己的手脚给束缚住。尤其是把资金交给基金去打理,实际上是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了别人的手上。即使可以赚大钱,也算不上是他孟振荣的本事。何况能否赚钱也还是个问题,万一弄不好的话,连被套的股票也没指望了,到头来是两头都遭殃,这是孟振荣最不愿意见到的状况。考虑再三,孟振荣决定将协议规定的资金用途自行变更。反正大家对此早已经是心照不宣,只要是不出事,什么都好说。
不过,人算毕竟不如天算,孟振荣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如愿。二亿多元的资金,在一个已经走向熊途之路的市场之中,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孟振荣总是以为市场是以资金实力为决定力量的,但孟振荣却没有意识到,或者是根本不愿意检讨自己的思路,与市场的趋势作对,归根结底都是自取灭亡。一种情况是,尽管从个人的角度来说,资金实力再雄厚,也不可能大到可以将整个市场给控制住的程度。另一种情况是,我们假设的确有人具有控制市场的资金实力,并将市场上的筹码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但收集筹码并不是操纵股票的目的,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将股票抛售出去才行。在一个没有博弈对手的市场之中,庄家也只能是孤芳自赏,自弹自唱而已,大不了也就是纸上富贵罢了。
孟振荣把钱全部投到了二只套牢的股票上了,但却告诉上市公司老总和担保公司老总,他已经按照与他们签署的协议,将钱全部买成了某只开放式基金。刚开始的时候,二位老总均感到异常的欣慰。特别是在大盘一路走弱的情况之下,没有将资金投入到股票上,而是买进了较为稳妥的基金,至少可以使他们大大地减少了精神上的负担。但随着大盘的持续下跌,基金的基本面也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不少基金的净值也开始纷纷跌破面值。
基金开始跌破面值,这可是担保公司老总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担保公司老总计算了一下,一旦基金每跌破面值一分钱,自己就要赔偿三百万元。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得将老底子给搭进去了。见到这种情景,足足让他大半年时间里是每日如坐针毡,天天盯着那翻红翻绿的电脑,眼睁睁看着一只又一只的基金前赴后继地跌破面值。整个人是吃不好,睡不香,光肉就掉了二十斤。整个人如同着了魔一般,天天里就是心惊肉跳、不堪回首。好在苍天有眼,没让孟振荣宣称购买的那只基金也跌破面值,总算让担保公司老总松了一口气。除了基金管理公司收取的各项费用以外,每一元还获得了一分钱的投资回报。尽管这点回报实在是少的可怜,但总比亏损要强多了。担保公司老总还不断地在盘算着,这来之不易的一点点的收益,好歹能有个一百八十万元,这每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总算是没有白费。
对于上市公司来说,多少有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三亿元的资金,一共可以获得九百万元的投资回报,在跟孟振荣以六、四比率分成,也就是五百四十万元,一年才获得百分之零点六的投资回报,比放在银行或买国库券的年收益还要差一大截。上市公司老总对于市场的跌势到是一点也不在乎,毕竟已经有担保公司为自己的资产做了全额的担保,亏损部分由担保公司赔偿。可是如此少的投资回报,却让上市公司老总耿耿于怀,谁叫自己是财迷心窍,一心想赚快钱,结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只好是自认倒霉。
随着还款日期的日益临近,孟振荣反而是无所谓了。反正套一个亿也是套,套十个亿也是套,套得越多,将更多得人给拉进这个怪圈里,自己反而会更加的安全。孟振荣非常清楚投鼠忌器的道理,只有将事情搞大了,别人反而不好拿他怎么样,对自己也就越有利。
正当上市公司老总和担保公司老总心急火燎地到处寻找孟振荣讨钱之际,孟振荣正带着王卿萍在澳大利亚的海滩上晒太阳呐。王卿萍见孟振荣这段时间似乎已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以往那样,天天呆在证券经营部,一刻不停地盯着屏幕,有时一坐就是五、六个小时。反而是全然超脱了出来,还专门请了一个月的假,陪自己出来走走,散散心。尽管有些具体的事情王卿萍不是很清楚,但对于孟振荣运作的股票已经被深度套牢的事情,王卿萍还是十分清楚的。让王卿萍甚为佩服的也就在于此,被套的资金越来越多,孟振荣反而不像过去那样地心急如焚地在寻找机会跑出来了。反而是在不断地寻求可能弄到的资金,不断地投入进去。王卿萍也有点弄不明白,这孟振荣到底有什么高招,居然可以如此镇定自若,完全不受此等困局的困扰。
孟振荣带王卿萍出来以后,索性将手机也关了。但王卿萍担心会有什么重要事情会发生,所以又悄悄地将手机给打开了,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即熟悉又刺耳的铃声将孟振荣从睡梦中惊醒,孟振荣下意思地从王卿萍的手袋里拿出手机:“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外地出差,要一个月以后才能回去。什么,哦,委托理财的钱,嗯,嗯。恐怕在电话里说不清。还是等我回去以后再说吧。一回去,我就立即跟你联系,放心好了。”孟振荣挂线以后,立即把手机给关上了。语气非常地生硬:“不是说不要开手机的嘛,干嘛又开了。”王卿萍是好心办坏事,非常委屈地:“我是怕公司里有要紧事情找你嘛。”孟振荣将语气缓和了许多:“现在哪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啊,要有的话,一定都是讨债的。”王卿萍这回终于明白孟振荣愿意带她出来旅游的目的了:“原来你带我外出旅游,就是为了躲债啊。”孟振荣不以为然:“也不全是。你想想看,这躲债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王卿萍有所不解:“那又是为什么呢?”孟振荣解释:“眼不见,心不烦。反正事已至此,想躲也躲不过去。还不如潇洒一点,出来散散心也好。”王卿萍说:“看你如此洒脱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了呢。”孟振荣自我安慰:“办法嘛,也未必没有,不过不到万不得已,……”王卿萍打断:“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孟振荣说:“也就是说,他们别老是逼我,把我逼急的时候,只能是一块玩完。”王卿萍若有所思:“难道你会跳水清仓?”孟振荣非常坚定:“如果真是走到了那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王卿萍问:“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孟振荣无可奈何:“以目前的情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孟振荣看了看表,已经是深夜二点多钟了:“算了,别再谈这些烦人的事情了,把我们的度假心情都给搅了。”
关了灯以后,王卿萍很快就睡过去了,但孟振荣怎么也睡不着了。虽说是很想将这些烦恼的事情统统给清理掉,但只要一有一点点的触及,内心深处的思绪就会奔涌而出,去寻找一切可以解决问题的途径。也正是由于这个电话,搅乱了两个人出游的心境。孟振荣开始对周围的一切漠然视之,思想总是在走神。王卿萍受到孟振荣情绪的干扰,也开始觉得整个行程淡然无味。一个本来非常有趣的旅行,由于在两个人之间渐渐无法产生应有的共鸣,反而变得是那样的索然无味,暗然失色了。结果是,原本还要去新西兰的旅程,两个人都觉得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了,于是中途退出,即刻返回国内。
孟振荣刚回到家,当晚上市公司老总和担保公司老总即登门拜访。两位不速之客的不期而至,还是让孟振荣内心为之震惊和沮丧。虽然心里早有思想准备,但也没想到对方的情报工作居然如此了得。他前脚刚踏进自己的家门,他们后脚即跟了进来。孟振荣故作镇定:“你们二位来了正好,正好可以把事情一块讲清楚,免得以为我背着你们在搞什么名堂呐。”担保公司老总立即辩解:“孟总可别误会,我们完全是碰巧,一块在门口碰上的,绝对事先没有相约的。”上市公司老总附和:“是啊,是啊,却是如此。”孟振荣让两位老总坐在沙发上,心里想:“你们是不是相约而来,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关键是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嘴巴则说:“其实你们不来,我也正要找你们呐。”
王卿萍将倒好的茶端了上来:“大家先喝杯茶。”说完以后,坐到了孟振荣身边。大约有十分钟,几个人都在默默地喝茶。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别人的先开口,好打破现在的僵局。其实此时的孟振荣已经有了应对的打算,反正自己绝对是先不开口,看你们怎么说,自己再来个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见招拆招的战术。上市公司老总不断向担保公司老总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先开口。但担保公司老总假装没有看见,只是低着头在不断地喝茶,心里在想:“反正我的钱也不多,早要晚要都无所谓。你一定比我急得多了,还是你先开口吧。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正好可以见风使舵,搭他个顺风车。如果形式不妙的话,我也可以给自己找个台阶好下台,表明我跟你之间并没有建立任何的攻守同盟的关系。或许到时孟总心情一变,先将我的钱给支付了也不一定呐。”但从表面上,又不想得罪上市公司老总,于是开口话题就根本不着边际:“唉,你这是什么绿茶啊,怎么这么清香。”王卿萍说:“这是别人刚从杭州给捎过来的龙井,是今年刚采摘下来的呐,很新鲜的。来,再添点。”王卿萍起身给大家斟茶。
上司公司老总见这种情景,自己如果再不开口的话,这话题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打开了。心里本来想直截了当,一开口就直奔要钱的主题。但真正一开口的时候,话题还是转了弯:“我说,孟总,这次去澳洲旅游,一定有不少的收获吧。”孟振荣本来以为这两个不速之客一开口就会提钱的事情,没想到他们反而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谈问题时闪烁其辞、躲躲闪闪的,这到反而增强了孟振荣的自信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散散心而已啦。”房间里又沉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