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明直起身子想告诉陶乐,楼道那头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打开的细缝又迅速合上了。
走过来的是徐一鸣,他见陶乐趴在王小明身上,眼睛里迅速蹿起一簇怒火,但转瞬又消失无踪,视若无睹地从两人面前走过。
他住的是307号房,正好在王小明的对面。
钥匙Сhā门的声音悉悉索索,配合着陶乐细碎的抽泣声,仿佛一首半夜走廊悲鸣曲。
门打开,徐一鸣头也不回走进房间,然后重重地甩上门!
王小明心别得一跳。
悲鸣曲最后是愤怒地鼓锤。
巴尔见陶乐还趴在王小明身上,终于不耐烦了。“他还要呆多久?”
王小明想了想道:“你能把他移回自己家去吗?”
……
巴尔道:“你觉得我可能知道他住在哪个角落么?”
“……”
王小明还在迟疑,巴尔已经打了个响指。
压在他身上的重量立刻没了。王小明紧张道:“你把他移到哪里去了?”
巴尔道:“有床的地方。”
“……”
两小时后。
褚昭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既然把王小明架空了,那么清洁部的活只好揽到他的头上,害得他听完服务部的报告又要做清洁部的报告,比年底还忙。
打开门门,他正要洗个澡,就听到卧室里传出震天响的打呼声。
……
褚昭看了看客厅的摆设,又看了看门牌号,确定是自己的房间后,立刻冲进去打开灯,对着睡得连哈喇子都留下来的陶乐喊道:“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回答他的是更响的打呼声。
“……”
褚昭看着墙壁,突然想起隔壁正住着一只不知道什么精的妖怪。也许他应该庆幸,今天只是他的房间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而不是莫名其妙地少了一个人。
他叹气,扒拉出睡衣走进浴室。
生活总是在继续。
巴尔一回房间就钻进书房里打暗黑。这中间除了他对游戏的喜好外,更多的是对人类能做到,而他做不到的愤怒。
鉴于他的不良记录,王小明浪费了一浴缸的口水来形容这台电脑是多么的金贵。
最后巴尔终于拗不过他的唠叨,勉为其难地答应就算要灭,要一定会为这台电脑留个全尸。
王小明估算了下自己手里的钱足够修电脑之后,才放心地去睡了。
第二天醒来,他用来三分钟的时间想起自己在哪里且为什么在这里后,按正常的习惯起床洗漱。
冰箱里有鸡蛋、新鲜蔬果和牛奶,显然是项文勋事先放进去的。
王小明给自己做了个煎蛋,又冲了杯牛奶,正要去书房里验收巴尔的成果,就听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会出现的……难道是项文勋?
王小明的心情有点复杂。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定位项文勋和他的关系。
上下级是毋庸置疑的。
情人就有些牵强,尽管项文勋口中一直是这样的定位。
王小明突然想到了一个词——恩人。
也许这个词放到现代有点老土,但是对他来说,项文勋的的确确是他的恩人。给他的工作,又给他住所。
他调整着心态,打开门。
门外站的却是杰少。
纠缠(下)非.凡.T.X.T
如果现在手里有镜子的话,王小明一定能看到自己脸上那个大大的问号。
不过因为他手边没有镜子,所以看到的人只有杰少。
杰少的目光在他错愕的脸上停顿了三秒,嘴角浮起一丝友善的浅笑,“我可以进来吗?”
王小明和他见面的次数不算少,每次都很尴尬,不是撞人,就是打人,难得正常一次,他居然有些不习惯,好半天才侧身道:“请进。”
等杰少进屋坐下,王小明转身向倒茶,发现巴尔不知何时站在廊道里不悦地盯着杰少的后脑勺看。
他不是正在玩游戏吗?
王小明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巴尔哼道:“你觉得从书房到门的距离只有五米吗?”
……
也就是说刚刚在他开门的时候,不小心把巴尔拉过来了?
王小明囧囧地进厨房倒茶。
项文勋虽然考虑周到,但显然没有周到到连茶叶都准备好的地步。
所以王小明翻了一圈,只翻出一杯白开水。
“不好意思,屋里还没有什么东西。”他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暗暗猜测杰少的来意。
杰少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低声道:“我是来道歉的。”
王小明愣了下,想到楼梯间的事,连忙道:“没关系,那次只是……举手之劳。”
“除了那天,还有昨晚。”杰少双眉压低,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名为忧郁的浓雾里。雾很沉,沉得王小明差点透不过气。
“因为我和陶乐,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抱歉。”
尽管不明显,但是王小明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在提到陶乐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微颤了一下。
王小明更想说没关系,就听巴尔冷笑道:“知道是麻烦,就应该把自己丢进垃圾桶。”
……
王小明忍不住转头问道:“自己怎么丢自己进垃圾桶?”就算是堕天使,也很难想象他们怎么做出这个动作啊。
“……”
巴尔抿唇,扭头进房继续和暗黑搏斗。
杰少静静地看着王小明,等他把视线移过来时,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王小明很想进厨房用锅子把自己敲晕过去,都这么久了,还是忍不住在人前和巴尔说话。他挠了挠头,结结巴巴道:“我刚刚是说,是说……怎么把垃圾丢进垃圾桶。啊,对!对对对……其实丢垃圾也挺,挺难的。”他本来就不善于说谎,把谎言编到这个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杰少看着他,一眨不眨,眼里的光彩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王小明坐立不安。
“不是。”他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丝苦笑,比苦瓜还要苦的苦笑,“你说得很对。”
王小明一脸茫然。
“很多事情,的确应该丢进垃圾桶。”杰少语气近乎低喃。
王小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搭话,因为看上去,他一个人自问自答得挺顺。
杰少缓缓睁开眼睛,那忧郁的雾全都吸收进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他一个字一个字,极缓慢地开口道:“如果是你,先被爱人抛弃,又被爱人的家庭逼迫得走投无路……”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除了升降调之外,毫无起伏,“做了你很不想做的事情,现在他回来了,拼命对你好。那你还会不会原谅那个爱人?”
王小明觉得这个问题很高深。他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最后不得不将自己带入了那个角色。
被爱人抛弃——这个爱人可以用常海涛来替代。从某种意义上,常海涛的确是抛弃了他。
被爱人的家庭逼迫得走投无路,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情——巴尔。他可以一人饰演整个家庭。逼迫他离开那家管理培训公司,逼迫他来银馆,逼迫他住进银馆,逼迫他去爱项文勋——的确是逼迫他做了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
现在回来,拼命对你好——想来想去,只有项文勋勉强合格了。帮他安排住宿,提供工作,还升职。
王小明捂着脸。杰少的意思是要将他们三个人组合成一个爱人吗?
……
这会不会太混乱了?!
常海涛、巴尔和项文勋的脸像走马灯似的不停在他的眼前乱晃。
杰少见他想得脸都皱起来了,忍不住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王小明按了按太阳|茓,冷静了会儿,道:“其实我觉得,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呃,就好像有些人喜欢花钱,但有些人喜欢存钱。你刚才的问题,也许有的人会原谅,有的人不原谅……最主要是看,那个人能不能原谅。”他说完,还小心翼翼地望了他一眼,“我随便说的,说得不好……”
“我不知道。”杰少淡然地望着窗外的浮云。
虽然刚刚王小明就已经猜出那个故事的主角是他,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吃惊。他迟疑着问道:“那个爱人,是陶乐吗?”
“……是。”杰少淡淡道,“陶乐,逃了……他在我们最艰难的时候,选择了逃,逃出国。”
王小明沉默。因为他想起了常海涛。但是从立场上来说,常海涛是被害者,不是加害者。
杰少的记忆被开了闸,手微微颤抖起来,“后来我父亲欠了债……”
王小明惊愕地看着他全身抖得非常厉害,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
他紧忙搭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杰少猛地挣开他,胸膛剧烈起伏,蜷缩在沙发里好久才平静下来。“对不起。”他虚弱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王小明双手伸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扶他,“你没事吧?刚刚……”
“没事。”杰少轻轻扯动嘴角,朝门的方向走去。
王小明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踉跄着打开门,又关上门。
“你该不会在同情他吧?”巴尔抱胸站在走廊里。
王小明惊讶地回头,“你怎么会出来?”
……
巴尔咬牙道:“我说过,门和书房之间的距离不止五米!”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么?!
王小明缩脖子。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陶乐是他自己选,自己喜欢的,怪得了谁?”巴尔想起杰少那种要哭不哭的样子就嫌烦。
王小明鼓起勇气反驳道:“人又不是神,会犯错也是很正常的。而且人的感情又不是超市买东西,想买就买,有时候是生不由……”他望着巴尔越来越靠近的身影,将话慢慢吞了回去。
“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的胆子大了很多,音量也大了很多?”巴尔笑得森然,“尤其是在我说了尽量不打你之后。”
王小明下意识地想抱头,但是胳膊刚抬起,就看到巴尔眼中冷光更盛,只好又放了回去,嗫嚅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哼。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人只是来博取你的同情,骗取你以后的帮助吗?”
王小明道:“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
“那他是哪种人?可怜人?”
王小明点头。
“那他已经成功了。”巴尔打了个响指。
王小明身体一缩。他没忘记,昨天晚上他就是打了个响指,把陶乐给变走的。
巴尔皱眉道:“你怕什么?”
“怕你把我变走。”他很老实地回答。
……
要是能把你变走,你觉得我还能留你到现在么?!
巴尔嘴唇抿成一条线。
自从生活中冒出一个大魔王之后,王小明察言观色的水准提高很多。所以他一看到巴尔的嘴唇变薄,就知道大事不妙,转头正要走,整个人就被巴尔抓住拎了起来。
王小明吓得双手乱抓,也不知道抓住了什么就拉—— 门开了。
露出褚昭错愕的脸,和放在门铃上还有按下去的手。“你……”他刚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王小明正飘浮在半空中,满脸通红地瞪着他。
……
咕噜。
王小明和褚昭同时咽了口口水。一时之间,谁都没想出应该怎么解决眼前这个僵持的局面。
巴尔突然松手。
王小明落回地上,晃了晃身子,才干笑道:“你找我?”
“啊,你找我。”褚昭像鹦鹉学舌般地学了一遍。
……
王小明努力地摆出笑脸,“什么事?”
“啊,什么事呢?”褚昭这次加了一个‘呢’字。
……
王小明笑出一身冷汗,“你刚刚没看到什么吧?”
“我刚刚……”褚昭神智猛然一省。听说妖怪们都不喜欢在凡人面前显露真身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被看破了,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这样一想,褚昭身上也全是冷汗了。
王小明紧张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褚昭突然挺直身体,“我在梦游。”然后举起双臂,平伸,摆出僵尸的姿势,慢慢转身,一跳一跳地回房间去了。
……
王小明关上门,虚脱地靠着门板,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好半晌才问巴尔道:“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巴尔耸肩。
回到房间的褚昭懊恼不已。
就算对方是妖怪,他也不该做出这么愚蠢的动作!
——真是丢人丢到妖怪界了。
明白(上)
由于房东将租金和定金都退还给了他,所以王小明手里算是有了闲钱。
四千多块钱。王小明琢磨着可以把买PSP的事提上日程。
书房里突然传来咚得一声。
王小明的脑袋也轰得一声。他急匆匆地跑进书房里看,电脑的显示器和主机都好端端地放在地上,但是书桌塌了。
……
巴尔道:“又被打死了。”
“……”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拆电脑。”
“……”王小明仿佛看到拽在手里的四千块化成了一张催款单。他靠着门框定了定神。不知道这张书桌要多少钱,看项文勋的品味,应该不会便宜吧。
巴尔见他半天不说话,不高兴了,“你在心里骂我?”
“没有。”王小明无力地摆手,“我在想我得做多久才能陪得起这张桌子。”
看着他因为担忧而皱起的眉头,巴尔莫名地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好像自己是被圈养还无理取闹、四处闯祸的小孩。
该死,谁让他赔了?他相信项文勋那只狐狸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张书桌而翻脸,说不定为了讨好他,还会送来一房间的书桌给他砸。
巴尔越想越不爽。想当初,他天堂地狱两头来回砸,米迦勒和路西法也没说要赔什么。
——只是联手把他打得半死。
王小明决定把PSP从购物单上撤下来。原先还觉得怀里揣着四千块,算是小有富余,现在才知道,这四千块压根是放在修理厂的,只是不知道修的是什么而已。
巴尔努力地抬高自己的地位,“哼。这些付出只是小小的投资。只要你顺利爱上……”微顿,“以后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王小明道:“如果我和项文勋真的成了,那以后不是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吗?”
巴尔噎住。
无数种情绪在他那双浓黑的眼眸中风起云涌,最后化作危险的光芒,“你觉得他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吗?”
王小明不明白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气愤。
“我可以给你整个人界!他能做到吗?”巴尔的气势不断增强。
王小明呆傻了。
巴尔仿佛用站在世界顶端俯瞰人界众生,傲慢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给得起你!”黑色羽翼无声扬起,将他身后的窗户连带阳光一并遮挡住。
王小明整个人被笼罩在羽翼下的阴影中。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颤声道:“我不要全世界。”他可不想变成东方希特勒,那太恐怖了。
巴尔的翅膀微微收敛,“那你要什么?”
“我想要……”王小明眼神闪烁了一下。从小到大,他虽然从未在嘴上承认过,但事实上在心里,他很清楚想要的东西很多。父母的关爱,兄长的疼宠,朋友的接纳……还有无敌的好运。可是在此刻,这些愿望像走马观花一样从脑海中闪过,踏水无痕,最后留在喉咙里,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而脱口的却是:“我想要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
他可以给他全世界,但是喜欢的人——该死的,那不还是项文勋吗!
巴尔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他刚刚夸下能给项文勋所不能给的海口,他就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案。
王小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巴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收起翅膀,径自到客厅坐沙发。
王小明最怕冷战,以前和室友一起住也是。只要寝室里有谁黑了脸,阴沉着不说话,他心里就憋不住的难受。
他尝试和巴尔搭了几次话,但是都被冷脸顶了回来。
冷战一直持续到上班。
在这段时间内,王小明还上网订购了一张普通的电脑桌回来。至于那张书桌的残骸,他好好地收拾了,准备等哪天有空拿去家具市场看看,看是能修还是能买张差不多的。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王小明出门上班。
巴尔故意和他保持五米的距离。
王小明只好开着门,等他慢吞吞地走出来。关门的时候,正好听到前面也是关门声。
褚昭锁门的背影微微一僵,对着门调整了半天的表情,才转头道:“上班?”
王小明一边点头,一边还观察在着他的神色。虽然今天早上他说是梦游,但是他的姿势神情甚至声音都太僵硬了。与其说梦游,倒不如说僵尸。
他越是观察,褚昭的心越虚,外强中干地嚷道:“看什么呢?想迟到吗?”
王小明看他同手同脚,忍不住道:“褚经理。”
褚昭腿僵硬得更加厉害,几乎是同手同脚踢正步。
“褚经理。”王小明追了几步。
褚昭在心里大喊救命,面上却严肃地问:“干什么?”
王小明被他那冷若冰霜的面孔唬得一愣一愣的,“你,你的鞋带散了。”
褚昭的眼珠往下一瞄,“我故意的。”
……
王小明退到一旁,看着他继续走。
这次是竞走。
大概走了八九步,他突然哎呀一声,向前扑倒。
……
王小明慢吞吞地走过去。
褚昭怒极抬头。去他的妖怪,好歹他是一堂堂大男人,被一只披着人皮的猪吓成这样,说出去脸都没了!他深呼吸着,准备摊牌。
谁知王小明抢在他前面开口道:“褚经理,我知道,你故意的。”
“……”
上班的内容又是一样的无趣。尤其和巴尔陷入冷战之后,办公室里的温度媲美南极大陆。
鲨鱼来做报告的时候,特地被王小明拖住,问长问短了一番。
问到后来,鲨鱼莫名地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在盯着他,冷汗像喷泉似的,从额头上噗嗤噗嗤地冒出来。
王小明见他嘴唇发白,担忧道:“你没事吧?”
鲨鱼打了个寒战,干笑道:“房间里的温度好像有点低。”
王小明默默地望了巴尔一眼。
巴尔冷哼,鼻孔朝天。
“你去干活吧。”王小明送鲨鱼出门。
鲨鱼受宠若惊,临行前还谆谆叮嘱道:“要是冷的话,一定告诉我,我去拿被子。”
……
上班时候盖被子睡觉会不会偷懒偷得太明目张胆了一点?
王小明想起第一次见褚昭的情景。也许这是传统?
鲨鱼走后,房间又剩下他和巴尔大眼瞪小眼。
王小明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很多话憋在心里不如说出来,就算难听点,也好过互相猜忌。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着开口道:“对不起。”
巴尔将头缓缓调整到正视他的角度。
“我知道,可能在你心目中我软弱无能,胸无大志。”王小明说完,刚想喘口气继续,就听巴尔冷笑道,“不是可能,是肯定,必定,一定!”
……
王小明玻璃心碎了一地。
巴尔睨着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忘记了。”王小明跑回书桌后面,双腿蜷缩在椅子里,默默地舔舐伤口。
……
长脾气了?!
巴尔的脸色更加难看。
屋子里温度又开拓了一个新的低点,如果企鹅在这里的话,也会直接被冻住。
巴尔赶到体内的暴力因子在叫嚣。
作为堕天使,他怎么能够容忍一个人类在自己的面前放肆!
他站起身,缓缓朝王小明走去。
王小明似是察觉到了危险,惊愕地转头看他。
猛地—— 办公室门被大力推开了。
鲨鱼满头大汗地冲进来,直接穿过巴尔的身体,跑到书桌前,上气不接下气道:“打起来了!”
王小明反应迅速地拿出手机,“要打110吗?”
“不是,”鲨鱼捶了捶胸,“是……”
“啊,我知道了,是打封哥的电话。”王小明赶紧低头翻找封哥的电话。
“不是。”鲨鱼大声道,“是项总和陶先生打起来了。褚经理让我来找你。”
“啊?”王小明呆住。他实在想象不出项文勋这样的人怎么和人打架。
但是三分钟之后,他明白了。
这不叫打架,这根本是项文勋对陶乐的单方面摧残。
看着陶乐踉踉跄跄站起的脚步,又看着项文勋眼睛都不眨的一拳将他蒙到在地。王小明几乎怀疑自己在拍摄现场。
现场除了他、褚昭和鲨鱼之外,还有杰少、江雪燕和徐一鸣。
好几次徐一鸣都想冲上去,愣是给褚昭按住了。
褚昭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道:“行了,人都打成这样了,你别上去在凑两脚。”
徐一鸣急得眼睛都冒泪花了,瞪着杰少道:“你他妈的杵着当墓碑等人来刻呢?还不上去帮忙?!”
褚昭怒了。“你这是什么心态!自己上不了,就唆使别上落井下石!”
徐一鸣快疯了,“我靠!老子是去劝架,劝架!”
褚昭不信,“你见过有劝架的比打架的还激动的吗?”
徐一鸣迅速冷静下来,扒了扒面孔,硬生生地扯出笑容道:“我现在,像劝架的了吧?”
“不像。”褚昭仍是不放手,“你像去同归于尽的。”
明白(中)
徐一鸣狠狠一脚跺在他的脚面上,“你他妈的给我放手!”
褚昭被踩得五官差点移位,牛脾气也杠起来了,“我他妈的就是不放手!”
两只眼睛各自冒各自的火,互不想让地瞪着。
那边,项文勋和陶乐已经打完了。
项文勋弯腰拾起丢在地上的衣服,有条不紊地穿好,冲坐在地上鼻青脸肿的陶乐道:“让杰少陪你去医务室。”
陶乐顿时把拒绝的话都咽了下去。
项文勋朝杰少一抬下巴,“反正你今晚没什么事,去吧。”
杰少的食指抽搐了下。
江雪燕连忙道:“真正没事的人是我,还是我去吧。”
项文勋一抬手,立刻将她的笑容压了下去,“我有事找你。”
江雪燕担忧地看着杰少。
杰少将抽搐的手指慢慢放入裤袋,用另一只手搀扶起陶乐。
陶乐受宠若惊,脚滑了好几次才站起来,看项文勋的那眼神绝对比亲爹还亲。
徐一鸣也不和褚昭干瞪眼了,转头道:“我闲着,我送他去医务室。”
项文勋道:“我也有事找你。”
徐一鸣嘴角抽动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撇过头。
看着陶乐和杰少离开,王小明正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就看到褚昭不断地朝他使眼色。
……
难道说项文勋揍陶乐是因为昨天晚上陶乐喝醉酒的事?可是陶乐当时没做什么啊?
王小明满肚子疑惑地走到项文勋身边,小声道:“项总,你不会是以为我才揍他的吧?”
项文勋目光闪了闪,淡淡道:“你觉得解气吗?”
……
还真的是因为他?!
王小明一时也不知道该表现高兴还是表现愧疚,尴尬道:“他没对我做什么,他就是喝醉了。”
“没事了。”项文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王小明怔住。
在他懂事以来,已经没有人会这样摸他的头发了。就算是常海涛,也只是偶尔拍拍他的肩膀而已。随着项文勋手掌的离开,他发现自己在这短短的三秒钟里,竟然开始贪婪他掌心的温度和温柔。
江雪燕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虽然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
徐一鸣对这种事情看多了,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
比起他们的淡定,鲨鱼的功力就差了点。那双原本就不小的眼睛被他撑到最大,一副活见鬼的模样。
项文勋从容地掸了掸衣服,对王小明含笑道:“晚上一起吃饭。”
他的笑容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王小明不由自主地点头道:“好。”
项文勋又摸了下他的头发,这才带着江雪燕和徐一鸣进电梯。
褚昭冲还呆望着电梯方向的王小明招手道:“人都没影了,别看了。”
王小明回神,羞赧道:“褚经理。”
褚昭叹气道:“我是叫你来灭火的,谁知道你光顾着观火了。”
王小明脸更红。
“行了,工作去吧。”刚才徐一鸣踩得那下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到现在他的脚背还在发麻。褚昭冲鲨鱼招了招手。
鲨鱼很识相地过来搀扶住他。
褚昭正要走,却被王小明挡住了去路。“干什么?”松懈的神经一下子又紧绷起来。
王小明一边观察着他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我想做点实质性的工作。”
褚昭面无表情道:“明白。以后又有这种事情,我一定第一个想起你,再给你一次表现立功的机会。”
王小明囧,“我不指这个。我只是觉得每天什么都不做,光领钱……”
“不要把劝架不当回事。”褚昭很快打断他,“一个团队的安全稳定至关重要,更何况两个都是头。你明白一个稳定的决策层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么?决策层的动荡不安又会给企业带来多大的不安定因素?你回去好好想想,想通这里面的重要性再告诉我。”
王小明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等褚昭走得都不见影了,才低喃道:“有多重要?”
巴尔在他身后冷嘲道:“重要到可有可无。”
“……”王小明垂头。
巴尔见他大半天不反驳,有点焦躁,“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王小明声音低低沉沉的,垂头丧气地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巴尔猛地拉住他,王小明一个没站稳,跌进他的怀里。
尽管别人看不见,但是对他来说,巴尔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的,看得见,也摸得到。
王小明感到胸前传来强有力的心跳,仿佛定海神针,将他心里头那点不安和不甘都定了下去。
“你还要靠多久?”巴尔在他头顶上不耐烦地问。
王小明一省,立刻退开。
靠近的时候烦躁,离远的时候更烦躁。巴尔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干脆都归咎于他身上,“连路都走不好,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小明觉得胸口好像被谁猛地捶了一拳,所有负面情绪齐齐涌上心头,“都是我的错,不然项总也不会和陶乐打架了。”
巴尔冷笑道:“你真的以为项文勋是为了你打架?”
“难道不是?”王小明惊讶抬头。
“知道陶乐喝醉后纠缠你的人只有你、陶乐、杰少和徐一鸣,你觉得谁会去告诉项文勋?”
王小明想了想,试探着开口道:“徐一鸣?”
巴尔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徐一鸣又不知道你和项文勋的关系,他吃饱了撑着去说?”
“那,陶乐自己?”
“你怎么不猜杰少?”
“我觉得他不是这种人。”王小明说完,吃惊道,“你说是他?”
“不是。”巴尔道,“答案是,项文勋根本就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
“但是……”王小明回忆起自己和项文勋的对话,才意识到从头到尾项文勋都没有承认过是为他出气,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配合着他的诱导而已。
巴尔道:“想明白了?”
王小明慢慢地点了下头。
“说明你只是笨蛋,还不是白痴。”
“……”王小明道,“既然不是因为我,那项总为什么会和陶乐打起来呢?”
“很好奇?”巴尔道。
王小明见他脸色不善,干笑道:“只有一点点好奇。”
“他不是约你吃晚饭吗?你不会自己问他?”
王小明疑惑道:“你在生气?”
巴尔一怔,“我为什么要生气?”
“……对啊,你为什么生气?”
巴尔额头黑线乱划,“我没有生气。”
王小明狐疑地看着他。
巴尔伸手,一挥,走廊两旁的画突然飞起来,在半空互撞,跌落在地。
王小明看得目瞪口呆。
巴尔好整以暇地理着袖口,“看,我一点都没有生气。”
“……”
项文勋带王小明吃饭的餐厅是银馆的客用餐厅,档次比员工餐厅高了不止十倍。
琴师坐在黑色的三角钢琴后忘情地弹着,音乐与餐厅旁人工池里的泉水一样,潺潺流淌不止。
但是飞画的景象让王小明印象太深,乃至于在这样高雅的环境下,画相撞时的砰砰声仍然在脑海里响着。
“不合胃口?”项文勋目光落在他身前只吃了两口的餐盘上。
王小明赶紧把叉子上的肉送进嘴巴里,“不是,只是不习惯。”
项文勋微笑道:“那么我们天天来,一直来到你习惯为止。”
“可是我穿着制服。”虽然他身上的这套衣服和侍者的衣服颜色不同,但是款式是一模一样的。每当那些侍者和客人把目光投过来时,他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如果你介意这个。”项文勋缓缓道,“下次来之前,我会送一套礼服给你。”
王小明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也很想看看穿礼服的样子。”项文勋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往下扫。
王小明紧张地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哼。”巴尔哼得很大声。
王小明手腕一抖,叉子磕碰在餐盘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四周目光纷纷扫过来。
王小明的脸比杯子里的红酒还要红。
“巴尔先生也在吗?”项文勋突然转了话题。
王小明看了眼巴尔,点点头。
“他似乎和你寸步不离。”项文勋漫不经心道。
王小明道:“没有寸步不离,只是不能离开五米。”
“五米?”项文勋看向王小明刚才望过去的位置,“也就是说,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巴尔先生都不能离开你的五米范围吗?”
巴尔眼睛微微眯起。
王小明虽然觉得他问的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道:“是的。”
项文勋晃着酒杯,“这样会让我的行动受限制。”
“什么行……”王小明说不下去,因为他的眼神表达得很赤祼。
巴尔眉毛一挑。
项文勋连人带酒杯在暧昧的气氛中骤然不见了。
“你怎么能……”王小明大惊,急忙望向四周。
幸好灯光昏暗,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诡异的一幕。偶尔有人瞄过来,见到少一个人,也只以为项文勋自己离开了。
巴尔从容地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淡淡道:“我站得累了。”
明白(下)
王小明紧张道:“你把项总移到哪里去了?”
巴尔靠着椅背,目光由上而下地睨着他,“很重要吗?”
当然很重要。万一把项总移到电梯下、半空中或旗杆上,都是会出人命的。想到项文勋平日里对他的照顾,王小明的腰板直了直,执着地盯着他。
巴尔心里越发不舒服,冷声道:“就算他死了,我也会帮你另外找一个。杰少怎么样?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这不是一回事!”王小明的语气难得硬朗起来。
巴尔脸更臭了,“你跟我顶嘴?”
餐厅昏暗的灯光好似他幽暗的怒火,不绚烂明亮,却让人打心眼里地发冷。
王小明心脏微缩。
不可否认的,在他心灵最深处,一直都隐藏着对巴尔的恐惧。那种恐惧不但是人类对堕天使这个名词的恐惧,更来自于巴尔任意妄为,喜怒无常的恐惧。
一想到巴尔那随时将人变来变去的能力,和那双不属于人类的黑色翅膀,他刚刚鼓起的勇气又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巴尔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脸色微缓,“还不吃饭。”
王小明默默地低下头,用叉子将盘子里的食物舀起,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
巴尔双手交叠放在餐桌上,翘起二郎腿,满意地看着他。
由于变成灵体,所以他并不需要吃东西。但是这不妨碍他对美食的欣赏,虽然他偶尔会在口头上嫌弃王小明大口大口吃东西的粗鲁,但是事实上,他常常从他的粗鲁中感受到食物的美味。反倒是眼前他一言不发,秀秀气气的动作,让他感受到了种淡淡的苦涩。
所以满意很快变成了不满意。
“不想吃就别吃了。”巴尔皱起眉。
王小明手微微一颤,头也不抬道:“很好吃的。”
巴尔猛地站起身,在王小明惊惧的目光中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王小明下意识地握了握,又迅速放开,把手背到身后。
“……”
巴尔咬牙道,“把手给我。”
王小明快哭出来了,“这只手我有用的。我吃饭上厕所都用它的。”
“你吃饭和上厕所用同一只手?”巴尔嘴巴里的苦涩差点变成恶心。
王小明讷讷道:“我是右撇子。”望着巴尔的表情,他深刻地反省着,吃饭和上厕所不应该用一只手吗?
……
巴尔决定选择性地忽略这个问题,“把手给我!”
王小明注意到他的语气比原先那一句更加强硬,显然他的耐心已经进一步得被消磨,只能苦着脸,小心翼翼地将手递过去。
这次巴尔没给他抽走的机会,一把握住,头也不回地拉着就走。
王小明猝不及防地被拖了半步,桌子被撞移出很大的声响。
餐厅里所有的目光再次在他身上聚焦。
王小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催眠自己:他们看的不是自己,不是自己,不是自己。
……
很久以后。
餐厅恢复如常。
只是每张桌子都提起了三个同样的疑问—— “刚才那个闭着眼睛走路,是盲人吧?可是伸出来的右手上为什么没有拐杖呢?”
“我更好奇的是,他是怎么避开那个迎面走来的侍者的。”
王小明被巴尔一路拉回办公室。
“你要干什么?”王小明看着门砰得关上,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巴尔被问住。
他刚才只是不想看他继续嚼蜡似的嚼那盘东西,一时冲动把他拉回来,倒没想过要干什么。
王小明试探着开口道:“你是不是太无聊,想玩电脑?”
巴尔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王小明的心被越看跳得越快,就在觉得心即将要跳出胸腔的时候,巴尔开口了,“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个只会玩游戏的?”
……
王小明不敢回答是。
但是他的表情已经表达得很明白了。
巴尔的心情更加恶劣,“躺倒!”
王小明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巴尔瞪着他。
王小明只好听话地仰面躺在沙发上。
“既然你这么关心项文勋,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喜欢他!”巴尔的手慢慢按在他的心房上。
有过先前的经验,王小明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发笑的欲望,脑海里一个劲儿地想着项文勋的名字。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效,只知道上次他这样做之后,巴尔并没有很催促他和项文勋之间的进展。
巴尔先是查看自己的身体。
依然满目疮痍,只有一个完好的大脚趾在闪烁着光芒。
他皱了皱眉,虽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进展还是比想象中慢多了。他又去看黑星珠里的名字。
项文勋项文勋项文勋……
无数个项文勋像开足马达的地球,不断地公转自转,满珠子乱转。
巴尔满头黑线,低喝道:“不准在心里想项文勋这三个字!”
王小明心脏一缩。
巴尔放慢口气道:“放松身体,什么都不要想,头脑一片空白。”
王小明只觉得左胸在他的手掌下越来越热,这热量还会跟着他的血液散发到四肢百骸。他紧绷都来不及,还怎么放松身体。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巴尔已经看到黑星珠的真实面貌。
常海涛的名字只剩下淡淡的轻痕,好像只要一阵风就能吹得了无痕迹。旁边是项文勋,但是颜色比常海涛三个字还要淡,如果不是巴尔知道项文勋这个人,一定会把这三个字看成贝又贝。
巴尔还没意识到心底骤然涌起的喜悦,就被一个疑问占据了整个脑海。
王小明对项文勋的感情这么单薄,他的脚趾怎么会恢复的这么快?
他又往黑星珠多看了一眼。
然后—— 定住。
如果不是他看得仔细的话,绝对不会发现这个隐藏在常海涛和项文勋之间的黑色名字。因为在黑色黑星珠的衬托下,它实在是又小又不显眼。
但是它的痕迹非常明显。
他毫不费力地就认出那两个字是——巴尔。
王小明见他盯着自己的胸口,脸色沉郁,半天不说话,不由忐忑起来,小声道:“有什么事你都直接开口好了,反正,我早就已经有觉悟了。就算是最坏的厄运降临,我也承受得住的。”
巴尔目光移到他脸上,阴沉的脸色瞬间电闪雷鸣,但吐出嘴唇的话却格外轻柔,“最坏的厄运?”
王小明双眼聚满泪花,“难道是真的?”
巴尔眼眸结起一层寒霜,“你知道了?”
王小明的心在那双冰冷的瞳孔高高吊起,又重重摔下。痛楚传遍全身,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是什么病?”
巴尔怔住。
王小明颤抖着道:“没希望了吗?”
在他的泪目中,巴尔慢慢地蹦出一句,“神经病。”
……
王小明眼睛猛然睁大,“不是绝症?”
自从知道自己很倒霉之后,他就时时刻刻地担心着这点。尤其那段时间,电视台不断地播放着韩剧。里面的女主角不但脸差不多,连命运也一再地重复着。让人不得不怀疑韩国究竟是做了什么,使得那里的风水这么背。于是他下定决心,以后出国旅游,再怎么选也绝对不选韩国。不然就他这个霉运,到了那里绝对是一个人去,一捧灰回。
巴尔无言地看着他哀怨的神情。虽然他听了很多关于人类的传说,但是王小明显然应该列入人类的另一个传说。
王小明手指纠结着,“可是神经病也挺严重的吧?”他对神经病和精神病的区别不是很有概念,只知道前者经常用来骂人……这样说来,是不是意味着前者比后者更严重?
巴尔:“……”
不过好过绝症。王小明自我安慰着,看看他,又看看他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狐疑道:“不过你怎么能够通过我的胸口知道我是神经病呢。”
……
巴尔彻底失声,迅速收回手,坐到一边调整心情。
王小明慢慢地坐起来,看他颓丧的侧脸,以为他在为自己担心,心中生出几分感动,忍不住安慰道:“我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不要太难过。”
巴尔猛地转过头,瞪着他道:“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这次呆滞的是王小明,他花了很多时间和力气才张大嘴巴说了一句,“啊?”
巴尔瞪着他,从心里计算开。
当初王小明喜欢常海涛,他身体恢复的进展比蜗牛还要慢,但是现在却复原了一根脚趾。这说明……他眼睛一亮。如果王小明喜欢的人是他,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看着王小明,觉得这张傻得让他郁闷的脸仿佛亮了起来。
王小明小声道:“我到底是不是神经病?”
光亮一下子从王小明的脸上散去。
巴尔自言自语道:“刚才是错觉。”
王小明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巴尔被问烦了,“不是。”
“真的?”
访客(上)
知道自己不是神经病之后,王小明又生龙活虎起来。
只要人没事,有什么槛是过不了的?
他在办公室来回踱了三圈之后,终于决定去探望项文勋,以确定他是真的安全归来了。
巴尔不爽,“该死的早死透了,你现在去有什么用?”
王小明胆寒,半天才道:“收尸。”
巴尔考虑到黑星珠里的新进展显然是不适用原先计划的,他必须要重新和项文勋谈判,于是勉强同意了。
王小明看了看时间,知道一会儿鲨鱼他们会向他报告银馆清洁的最新进展,为了不让他们白等,他特意写了一张纸条留在桌上。
巴尔瞄了一眼,“散会?”
王小明道:“我只有这个权力。”
巴尔记起有一个叫阿斗的人类,他原本还觉得这是个虚构的人物,真正的帝王怎么可能无能到这种地步。现在看来,真的有怎么扶都扶不起来的人。
来到顶楼办公室,依然是秘书出来迎接。
“项总在吗?”王小明忐忑地等着秘书的回答。
秘书那两瓣用唇彩抹得油光锃亮的粉唇轻轻地开合,“不在。”
王小明的心沉下去。
秘书见他脸色发白,好奇道:“新新地产的老总来了,项总下去打个招呼。发生什么事了吗?”
血色重新回到王小明的脸上,“你的意思是说,项总没事?”
“他应该有什么事?”属于女人的敏锐和属于秘书的八卦细胞双双开启。
王小明干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呃……”
巴尔抱胸望着天花板嘘嘘。
秘书期待地看着他,道:“呃?”
“呃,就是,刚刚一起吃饭。”
“一起吃饭?”秘书眼中精光一闪。她跟项文勋这么久,除了陶乐和褚昭,她还没见过项文勋请其他员工单独吃饭呢。
“然后,他走得很匆忙。”王小明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秘书审视着他。
“所以,我就是想问问,”王小明道,“他没事吧?”
秘书敛住精光,微笑道:“那么在餐桌上发生过什么事吗?”
“事?”王小明很努力地回想着,然后脸慢慢地红起来。
巴尔的嘘嘘很快成了哼哼。
秘书看他的表情,脑海中闪过各种猜测,面上却涓滴不露道:“项总一会儿回来,你要在办公室等他吗?”
“不,不用了。”王小明飞速摇头,“我只是想确认他没事,没事就好。”他说着,转身就要走,突然听到秘书在他身后慢悠悠道:“你该不会拒绝了项总吧?”
王小明僵住,惊愕回头。
秘书越发以为自己的猜测正确,故意叹了口气道:“你的顾虑也很有道理。”
王小明茫然。
“项总虽然好,但是总不能两个男人依靠一辈子。”
王小明身体微震。
她的话就像一根刺,毫不留情地刺进他故意视而不见的薄弱处,将心底最深刻的隐忧赤祼祼地亮了出来。
当他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那刻起,他的人生就不能按着社会上人人所遵循的那套规则走。
比如他不是同性恋,那么就算他在大学里交不到女朋友,在单位里交不到女朋友,都不要紧,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相亲。但他是同性恋,他的圈子一下子狭隘到窒息。
他不敢去GAY寻找伴侣。因为他怕对方只是想玩玩。他完全不知道应该从何种渠道找一个能够厮守一生的人。
喜欢常海涛的时候他告诉自己,这样很好。至少他有一个暗恋的对象可以当精神支柱,哪怕有一天常海涛结婚了,他也可以搬到他家的附近,然后默默地看着他的幸福当做自己的幸福。
但是当小丽出现时,他知道,那是他的自以为是。
他以为他做好了准备,其实没有。他以为他可以忍受,其实不能。
一想到一辈子,他就觉得整个心都痛得柠起来。
坚持是一个可怕的词,它让人看不见明天。
但是他又不能强迫自己去喜欢女人。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尤其向他这种倒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莫名其妙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够在死之前尽做些不快乐的事。
秘书见他皱着一张脸,好半晌不说话,以为他反感同性恋,放缓口气道:“在银馆,你一定要习惯这些。你应该知道点杰少和陶先生的事吧。”
王小明眼珠子动了动。
“陶先生是股东,你说话要小心。”秘书说得意味深长。
王小明终于在千丝万缕中找到一丝丝的头绪,“你是说,陶先生会把知道他和杰少事情的人都灭口吗?”
秘书:“……”
王小明看不懂她脸上那变换莫测的表情背后所代表的意义,索性不理。总之能知道项文勋还在建在,真是太好了。
巴尔道:“去约个时间,我有话对他说。”
王小明吃了一惊道:“你看上秘书了?”
秘书耳朵很尖,立刻竖起来,摆出笑容道:“什么?”
巴尔的嘴角一抽,“我是说,约项文勋谈一谈!”
王小明改口道:“我刚刚是说,要麻烦秘书了。”
秘书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狐疑地打量着他,“我刚刚听到的好想是看上?”
王小明连忙点头道:“是是,是看上,看上秘书,呃,很能干。能帮忙。”
“你要我帮什么忙?”秘书没有死咬着那句话不放。
王小明道:“想请你帮我约个时间,见项总。”
秘书奇怪道:“我不是一开始就让你去他办公室等了吗?”
王小明一怔道:“啊,是啊。啊,是啊。”
秘书在他抬脚走向办公室的时候,才小声嘀咕道:“你的家族有没有精神病史啊?”
王小明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压低声音道:“精神病和神经病有什么区别?”
秘书想了想道:“一个看精神科,一个看神经科。”
进了办公室,王小明还是有些不安,“巴尔,你说实话,我是不是真的有神经病?”
巴尔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
王小明扁嘴道:“你是堕天使,你怎么会不知道?”
巴尔道:“但我不是神经科的堕天使!”
……
王小明沉默了很久,久到巴尔以为他压根已经忘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要不,我去医院查查?”
巴尔正要说随你,但话到嘴边,脑子一转,又变成了,“不用。”
“为什么?”
万一查出来是的话,他就会很丢脸。天堂和地狱就会流传开,巴尔被一个神经病喜欢上的传言!
巴尔道:“因为无论你是不是神经病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小明皱眉道:“难道是精神病比较大不了?”
“我的意思是说,”巴尔深吸一口气道,“无论你是不是神经病,我都不会嫌弃你的。”谁让路西法哪里不好扔,偏偏把黑星珠扔到他身上呢?!
他听半天没回音,忍不住转头,却见王小明傻乎乎地看着他,眼角还挂着一滴疑似泪花的东西。
“你干嘛?”
“没事。”王小明迅速低头,抬手将泪花擦到。
巴尔最讨厌别人有话藏着不说,路西法就是这样,就算心底再不爽也绝对不会从嘴巴里说出来。想知道他讨厌谁,直接去坟场看比较清楚。“说!”
王小明吓得打了个嗝,“我,我只是很感动。”
“感动?”巴尔的语调有些怪异。
“你是第一个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嫌弃我的人。”
“我只是说无论你是不是神经……”王小明那双闪亮的眼神让他的辩解之辞死在腹中。
把手咔嚓一声,门开了。
项文勋带着一阵酒气走了进来。
王小明顿时紧张道:“项总。”
“找我有事?”他关上门,气定神闲地脱下衣服挂到衣架上。
“我,”王小明偷偷用眼角瞥了眼巴尔,鼓起勇气道,“是巴尔让我来向项总道歉的!”
巴尔眉头一挑。
“那个,他,他就是没控制好法术。”王小明用他那点乏善可陈的想象力瞎掰着,“他本来是想,变,变个魔术,来当惊喜的。”不用看,他也能感受到从巴尔身上燃烧起的熊熊火焰。
“我几时说要道歉了?”
“我几时说要变魔术了?”
“我几时说是为了给他惊喜了?”
巴尔的怒火如机关枪般,一刻不停地喷射着王小明的后脑勺。
王小明头垂得越发低,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
项文勋定定地望他须臾,莞尔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王小明愣了下道:“啊?不是我的,是巴尔的。”
项文勋含笑不语。
王小明在他了然的笑容中,讪讪收口。
“听说有事要和我谈?”项文勋缓缓开口。
王小明望了眼巴尔道:“不是我,是巴尔。”
“哦?”项文勋虽然用了一个问号,但是神情并不意外。
访客(中)
巴尔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项文勋,这种讨厌主要来自于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必然包含着某种目的,可以说,他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算计别人。这种算计简直是他的本能。
其实他并不讨厌工于心计的人,有时候和聪明的人相处远比和愚蠢的人相处要快乐得多。因为只要没有利益冲突,聪明的人随时随地都能配合你的想法和心思,说你想听的话。或许有点掩耳盗铃,但人和人的相处也就那样了。就好像在他被天堂和地狱同时通缉的时候,就从来没有奢望过那些聪明人会冲出来帮忙。
但是他讨厌项文勋。
他算计他的目光就好像一只狗在算计着面前的一盘肉。这种感觉让他相当相当地不爽。
王小明见巴尔迟迟不说话,忍不住提醒道:“你要谈什么?”
巴尔双唇抿得死紧。他突然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项文勋就算没有猜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甚至他还有意无意地引导出了这个结果。
王小明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吓了一跳道:“你,你不会又要来了吧?”
项文勋半靠在椅子上,微笑道:“上次巴尔先生将我送回了办公室,我想这次,该不会是想把我送回餐厅吧?”
巴尔拳头一缩,“如你所愿。”
于是,项文勋又眼睁睁地在眼前消失了。
……
王小明不可置信道:“你就是来谈这个?”
巴尔从容地坐下,翘起二郎腿道:“他会回来的。”
“……”
巴尔耸肩道:“只要他的弟弟一天没醒,他就会乖乖回来坐下继续谈。”路西法、米迦勒、拉斐尔……他所遇到过的阴险家伙个个比项文勋多活了几万倍,他们都没有将他怎么样,他不信这个人类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样一想,他的心情又转晴了。
王小明被他一会儿怒一会儿乐的表情搞得晕头转向,“你到底要和项总谈什么?”
“你。”巴尔随口道。
王小明惊道:“你不会是要他马上和我……”
“和你怎么样?”巴尔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王小明支吾道:“没什么。”
难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移情别恋了?
巴尔想起黑星珠里浅浅的贝又贝,居然觉得可能性十分大,于是二话不说道:“躺下。”
……
“又来?”王小明无奈了。为什么最近躺下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是不是应该考虑随身带个席子比较不容易弄脏衣服。
巴尔等着王小明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下,然后伸手。
发光发亮的依然是那么一根大脚趾。
巴尔微感不满,再看黑星珠,上面标刻的名字和原来没什么区别。
不满感上升。
王小明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可不可以问,你每次究竟在检查什么?”
巴尔瞪他,“你为什么不多喜欢我一点?”
血液从王小明的脚底一直冲到头顶,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才说出一句,“啊?”
“像你这样的人类,能够喜欢我,简直是荣幸中的荣幸。”
王小明又来了一句,“啊?”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全心全意地爱上我!”
“啊!”这次不是疑问,是惊叹!就像电视连续剧里,大侠大盗或大官被杀时的嚎叫。而且他脸上的表情绝对算不上欣喜。
巴尔眯起眼睛,“你这算是什么表情?”
王小明眨了下眼睛,“被天上掉下的金元宝砸到。”
虽然拿金元宝来比喻堂堂堕天使,实在有点粗俗,但是看在金元宝很值钱的份上,巴尔勉为其难地认同。
王小明又呆呆地接了下半句,“感觉被砸死了。”
“……”
项文勋从餐厅转悠回来,一进办公室就看到王小明像壁虎一样,脸和四肢牢牢地贴在墙上。
大概听到开门声,他努力将眼珠子往后瞄,“项……总。”
项文勋理了理袖口,微笑道:“做瑜珈吗?”
王小明眼珠斜的只能看到眼白,“不,不是。”
“量身高?”
“不是。”
“听墙根?”
“……不是。”
项文勋抽出一根烟,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挑眉道:“需要我往更深层次的方向想吗?”
……
更深层次?
王小明的眼珠归位,慢吞吞道:“我,我量体重。”
项文勋居然毫不惊讶地点头道:“嗯。整个人趴上去,墙也没塌,你不重。”
巴尔听他们两个一搭一唱,突然没了戏弄的兴致,意兴索然地松开手。
王小明一获自由,立刻一蹦老远。比起墙,他觉得空阔的中央更让他有安全感。
巴尔幽幽道:“地上一样能贴。”
……
王小明坐在椅子上,缩脚抱住腿。
“巴尔先生想找我谈什么?”项文勋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望了他一眼道,“介意我抽根烟吗?”
王小明连忙道:“不介意。”
项文勋目光在他身后搜寻了下,“巴尔先生呢?”
巴尔道:“我介意。”
王小明微讶,“你闻得到烟味?”因为巴尔从来不吃饭,所以他一直以为他的五官只能用来说话。
巴尔道:“闻不闻得到和介不介意有什么关系?”
王小明道:“因果关系。”
巴尔眸光一沉。
王小明识相地闭嘴。
“巴尔先生介意么?”项文勋随手将打火机放在桌上。
巴尔道:“告诉他,我准备修改和他的协议。”
“为什么?”王小明讶异。
巴尔嘴角微扬,但是绝对称不上笑,“你喜欢原来的协议?”
王小明突然有种预感,如果他敢说是的话,他绝对会把他贴到墙……不,天花板上去!
“我只是好奇。”王小明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地当传声筒。
项文勋微笑道:“那么巴尔先生准备怎么修改协议呢?”
巴尔道:“很简单,取消。”
王小明愣住。
项文勋光看王小明的表情就大概猜出巴尔说了什么,眼睑微垂,望着自己放在书桌上的手道:“巴尔先生想取消协议吗?”
刚刚从惊愕出来的王小明再次愣住。
巴尔扬扬眉。原本他和项文勋是互相利用的平等关系,但是现在,项文勋的利用价值消失了,他占了上风,当然可以随心所欲。其实,他很期待他变脸的时刻。
“好吧。”项文勋面色不变。
王小明在巴尔和他之间来回扫视,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改变。
巴尔任性地单方面取消协议他能理解,因为他本来就是这种目中无人的个性。但是项文勋居然就这样轻易地应承下来,却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以为项总为了他的弟弟,无论如何都不该答应得这样容易才对。
项文勋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
王小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点的不甘心,但是没有。
他表情正常得一如以往,事实上,从他认识他的那天起,他的脸上就一直是这样的微笑,温文有礼,恰到好处。他几乎要以为那日在他弟弟床前的失常是自己的错觉。
项文勋见他呆呆地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巴尔嘴唇抿成一条线。
王小明回过神,讷讷道:“那我什么时候辞职比较方便?”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成为清洁部的主管,是因为项文勋认为巴尔能够救他弟弟的关系,如今协议取消,那么他的优待自然也应该被取消。
“辞职?”项文勋显然不这么想,惊讶道,“为什么?如果是薪水或是职位的关系,你告诉我,我可以另外安排。”
王小明不知所措地看向巴尔。项文勋无条件的示好让他无所适从。
巴尔冷笑道:“既然有人愿意慷慨,你又何必不接受?”
王小明踌躇半晌,道:“我想继续当个普通的清洁部实习生。”
项文勋道:“因为褚昭?”对褚昭近来的所作所为,他了如指掌。
王小明微怔,不过很快否认道,“不关褚经理的事,是我没什么工作经验,到现在连每个楼层有哪些设施都还记不清楚。实在不适合……”
“你应该知道每年都会有很多大学生从大学里毕业吧。”项文勋截断他。
王小明点头。
“很多管理系毕业的大学生也很难一开始就得到你这样的职位。”项文勋语速不急不缓,却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王小明又点了下头。
项文勋的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这是一个机会。”
王小明缓缓道:“机会应该留给适合的人。”
“我觉得你适合。”项文勋伸出食指,定定地指着他,坚定道,“我相信你。”
尽管心里有微弱的声音在提醒自己,项文勋说的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安慰他,他必然还有其他的目的。他无论是能力学历还是经历都不够突出,不可能会毫无原因地受到他的青睐。但是,不可否认的,他的血在那句话‘我相信你’中沸腾了。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王小明听到自己回答的声音,铿锵有力。
访客(下)
从办公室里出来,王小明不停地偷瞄着巴尔。
巴尔漠然地走在走廊里。
深邃的五官,卷长的黑发,还有修长挺直的身影都好像中欧世纪的贵族,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走进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