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某一次看见她亮晶晶的泪水,但是我忘记了她为什么哭,记忆里她似乎是个很开心的小孩儿。我心中充满无限懊悔,我应该懊悔,难道不是吗?我想着,那么好的女孩儿,她为你哭过。
又是一个无聊的夜晚,我这样想着,但还是要对着镜子把自己的领带打整齐,还是要换上西装,去参加那些无聊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宴会。
我觉得自己心上仿佛是蒙着一层什么东西,或者那不是时光磨练出来的粗糙感,而是一层灰尘,一层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把它擦拭干净的灰尘。
我爸在我二十五岁那年死了。死于心肌梗塞。在他的遗书中他留言说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我和我妈。然后他的秘书,也就是他后来的妻子长久地到我家里哭闹,大概她不能明白为什么这所谓的爱情,到头来居然没为她换来一点儿保障。当然我也有点不知所以然,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在离开家离开我和我妈之后,还能想着我们。
当我站在他的坟墓前的时候,看着他在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我发现了他眼角的皱纹,以及他锁在严肃眉目里的表情。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我突然有点儿怀念他。因为,似乎已经太久的时间没谁逼迫我跑步,没谁让我必须喝一杯牛奶,没谁斩钉截铁地跟我说你必须要考第一名。但是我不知道我什么养成一个习惯,我开始天天看商业杂志。这是惯性,我这样安慰自己。
然而似乎不是惯性。而是天性。因为我终于也成了一个商人。
我不再打篮球,因为没有时间,我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是在见客户,巡回商场,开会,以及参加那些无聊的酒会上。例如今晚。
我与那帮铜臭味道十足的家伙交谈着一些我自己都不喜欢的话题,他们中有些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真是可笑,说话间还夹杂着方言很严重的英语,这着实很叫人倒胃口。
在无聊之时我环顾四周,然后,就那么无意间的,我看到一个人。
确切地说,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穿着亮丽的玫瑰色裙子,这颜色要是别人穿可能就俗气了,但是她穿起来很好看。我看见,她的表情是恬然的,嘴角微微上扬,下巴的弧形似乎盛载年轻时满满的骄傲或任性,看她的年纪应该是二十七八的样子,她站在青春的尾梢上,但是,她的笑却使人觉得有迷人的青春气息。
这叫我不由地想起一个人来。一个很熟悉的人,但突然说不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