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把这些看在眼里,心里明白水秀已经开始活动心思。又摸出一块钱,放在了桌子上。这次放钱的时候不再偷偷摸摸,而是大大方方把这一块钱按在了那三块钱上边。有钱壮胆,他觉得有点理直气壮了。他不再坐下,就那么站着,低头看水秀的脖子,急等着她答应他。
这第四块钱放在桌子上,水秀的心已经彻底软了。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后来,她经受不住这四块钱的沉重打击,在这四块钱面前,她垮了下来。她马上就把这第四块钱派上了用场,她要用这第四块钱去赶集,把两个女儿全带上,好好在街里逛一逛。她已经很长时间不敢去赶集了。这回她要带着两个女儿上街去,从街南走到街北,再从街北走到街南,多走几个来回,让孩子们看够那街上的热闹。一定给两个女儿买两根红头绳,把小头发辫子扎起来。再给她们买两串热肉包干,家里已经很久不吃肉了。为孩子们买四个糖豆,一个人两个,在街上每个人吃一个,带回家里一个以后吃。她当娘的,从来没有给孩子们买过糖豆吃,两个女儿都不知糖是啥味。当然不能把这一块钱花完,余一些还可以再去赶集,多让孩子们见些世面。如果两个月三个月能带孩子们去赶一回集,这该多么好多么好呀!
水秀沉迷在自己的联想里,就使铁锁觉得她动了心。看着水秀不言不语,不敢拿眼看他,脸开始潮红,铁锁知道到了最后时刻,横下心把最后一块钱也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那时候他像一个赌徒把全部家产都押上去一般。
“嫂子,这是最后一块钱。我就这五块钱,都给你拿来了,你看着办吧!”
说完这话,铁锁有些气恼,怒气冲冲瞪着两只冒火的眼睛,那样子像狼一样要把水秀吞下去。水秀抬头瞄一眼,吓得连忙低下了头。她明白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全身软下来没有一点力气。她差点闭上眼,就这么躺下去,把一切交给这男人,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由于站得太近,铁锁身上的汗味和呼吸熏得她心醉。她感到渴,不是口渴,是全身上下都渴。她觉得自己体内有无数只手伸出来,要撕碎这男人,有无数张口张开着,要把这男人活喝下去。
如今她不再去想第五块钱的用处了,这五块钱太多,像五把刀扎进了她心里,像五座山把她压垮了。她在这五块钱面前节节败退,已经走投无路,要举手投降。
在那昏暗的豆油灯下,面对着铁锁,水秀一点点把头抬起来,迎着铁锁的目光轻轻点点头,接下了这笔交易。然后,她慢声细语他说:“好兄弟,我给你说,可就这一回。”
她这句话像对铁锁说,更像对自己的一种告诫。她害怕铁锁再来找她,更害怕自己从此管不住自己。
铁锁认真地点点头,就算答应她的话。
水秀先吹灭灯,在吹灭灯的同时她伸手把这五块钱攥进了手心。在整个的过程中,她手里都死死攥着这五块钱。她不是怕铁锁再夺回去,她连这么想过也没有,她就是要把这五块钱攥在手里。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死攥着这钱就像攥着命根子,攥着今后的日月那样。
我觉得她死攥着这五块钱确有别的意思,有着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下意识。想了许久我才猜到了,她死摸着这五块钱就是攥住了一个借口,企图攥住一个女人的清白不让它丢失。可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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