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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总裁真正坏 > 77.我有喜欢的人了

77.我有喜欢的人了

( 此刻的丁莹,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男人的出现,让她思维出现了一阵短暂的空白。

“莹莹,你怎么了?”

阎立煌的目光迅速掠过几处,大掌抚上女子鬓旁,锐­色­划过唐成刚时,凶光乍现,但他出口的声音,却掂着十足的温柔,将女子揽入怀中的动作也是小心翼翼,整个姿态让外人看来,就像是十分熟稔亲昵的人。

唐成刚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怔在当场。

丁莹被男人的大手压住脑袋,许是那掌心的热度,让头皮上的刺疼稍稍缓和,可心情更糟糕。

一个自来熟没解决,又蹦出个不定时炸弹,有没有这么狗血啊!

她心下一急,就攘了男人一把,仰脸低叫一声,“你怎么在这儿?”

一问出口,她又后悔。

这口气,很不对劲儿!

男人垂下的眉眼,微弯,闪动的光却是极chong极溺,“你已经气了我两天一掖,我当然是在这儿负荆请罪,等你回来。还疼么?”

一边说着,鬓旁的大手轻轻揉着,落下的目光极亮,如同那只正揽在她腰侧的大掌。

他身形虽不及唐成刚粗一壮,也只高了那么几分,但是被这样圈在怀里,总是让她莫名地觉得有种难于逃脱的闷息感。

更,心慌意乱。

唐成刚的眼神儿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半晌,终于呐呐吐出,“小丁,你刚才说的不会就是……”

丁莹立即高声出口截了话,“唐大哥,对不起。晚点,我会给你电话。你先送周敏他们回去吧!”

阎立煌立即接道,“莹莹,我知道我错了,我跟你认错,不行么?你要生我气,打我骂我,不理我,欺负我都行,但是也不用随便找个包工头儿来折腾我。这要是惹出个万一,你教我怎么办?”

丁莹被震得张开小嘴,惊瞪着男人唱作俱佳,不知该说什么。

她今儿是在参加某部n角恋狗血言情剧的现场拍摄吗?

这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大说什么?

对于阎立煌的识破,丁莹只觉得再一次突破了底线。

唐成刚也被闪到脑子了,“这位先生,我不是包工头。我是……”

阎立煌又先声夺人,“不是包工头,那难不成是做特种行业的……保镖,还是职业贷款人?!”

职业贷款人,即是放高利贷的小型投资金融公司。追讨债物的人,多半也都是些社会上的闲散无业游民,蹲过局子有几分狠劲儿的地痞无赖。

这话,显然是有几分嘲讽污蔑唐成刚。可惜唐成刚太过正直,暂时就没听懂阎立煌的话里话。

他这一句质问,咄咄逼人,眼神更厉,问得唐成刚也窒了窒,一时哑然。

丁莹攘不开男人,气得驳斥,“阎立煌,你不要胡说八道。唐大哥他,他是做正经生意的退伍军人。”

阎立煌眉峰一挑,薄而­性­感的­唇­微微一牵,似乎笑,却蕴着惊人的压力,问,“唐先生,这可巧了。不知道你之前任职哪个军区,哪个部队,番号几何?”

唐成刚就是再迟钝,也觉出这是男人吃醋了,遂即报出了部队编号,口气充满自豪。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帅得过火,却显然只是个生来运气好点儿的公子哥,不定有他在部队里模爬滚打了近十年的真材实料。

阎立煌听罢,即道,“原来是那个军区的,难怪……”他目光上下一溜儿,颇有几分轻蔑之意,“我听我姐夫说,那个军区已经连着拆减了一半以上的旧式陆兵,重新整合后,全是现代化的电子对抗战高手。随便挑一个,都能跟特种部队的人才相媲美了。你,该不会,正好就是那些个儿……被整改掉的兵吧?你在你们营里是负责……”

一番侃侃而谈,让唐成刚迅速变了几变。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显然,某人故意透露了几分高阶军官才知道的内幕。

阎立煌眨了下眼,裂开一口雪白,“只是无意中,偷听到姐姐跟姐夫的谈话。他们俩夫妻向来夫唱­妇­随,经常私下讨论研究,我就是碰巧。”

唐成刚愕然,目光划过仍在阎立煌怀里挣扎的女子,那个处了两日,给他留下极好印象,总是知书答礼,温和腼腆的女子,此时却是一反“常态”,礼仪尽失,对着眼前男子怒目相视,怨责低斥。

显然,有很多事情,并不若他想像的那般。

“阎立煌,你别在这儿胡说瞎侃。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给我放手。”

“乖,别闹。等送走了唐先生,回头我随便你怎么欺负!”

“……”丁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男人的一言一行,真是两面三刀,吃人不吐骨头的腹黑。

“莹莹,别生气。我等了你一整天,在这楼下面壁思过,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那关我……”

丁莹想吼回去,又觉场合实在不对劲儿,回头想对唐成刚再说点儿什么挽回点对方的面子,周敏夫­妇­突然到来,讶声低叫,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儿。

“莹莹,这位是?”

周敏出于女人的敏锐,第一眼就看到将老同学以所有者姿态紧揽在怀的阎立煌。阎立煌微微侧过身来,目光一转,让周敏忍不住在心里低讶了一声。

阎立煌和唐成刚摆在一起,先不论丁莹感觉如何,一个俊朗的贵公子,一个糙漏的五大粗,是个正常人都会偏心于前者吧!

“你好,我是阎立煌。”

阎立煌眸­色­一沉,他虽不知周敏真实身份,但多少也猜到一二,却颇不以为然,脸部线条微微一紧,浑身散发出一股冷淡气息。

周敏回应了,进行了自我身份介绍。周敏的丈夫自然是力铤自己战友的,早蹭到唐成刚身边低声询问“三角鼎立”的源来?!

“抱歉,我和莹莹共事、交往才三个多月,她还不好意思跟我提起家里同学朋友的事儿。很高兴,今天有幸认识你们!”

一句话,就把几个人的心思给戮得跳了几跳。

点明了两人的关系,不仅是男女朋友,还是日日朝一夕一相一对的同事。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后来者自然是没有多少Сhā足的空间不提,更不可能有后续发展机会了。

没听丁莹提起周敏一家的事,让人感觉到男人对其介绍新对象的十足不满,并不会让人联想到其实两人根本没什么亲密关系才不知对方朋友情况的事实。

最后一句,当然是正式宣告,更是警告:丁莹这个女子,是他阎立煌的势力范围所有物。别的粗野山夫,未曾听闻者,一律不得妄念。

丁莹再次被男人高超的演技给震到,惊讶得又瞪圆了眼,张口却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像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主动示好,周敏夫­妇­也不好完全拒绝。而周敏就最先阵前倒戈,伸手回握, ...

(大势尽去。

阎立煌跟周敏夫­妇­搭了几句话,就让夫­妇­两从惊讶到惊叹,甚至有些微惊喜,纷纷露出了笑容。

唐成刚彻底沉默了。

丁莹感觉得出,对方对自己的印象肯定糟糕透了。本她也是有意拒绝的,可是她并不想把事做得太绝。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最后,以阎立煌应下周敏夫­妇­到丁莹故乡的饭局,为结束。

……

摆手送走同学一家,看着车辆消失,丁莹顿时觉得心口的那团浊气再次升腾,忍无可忍。

“阎立煌,你的好戏该演完了吧!”

她用力狠狠一挣,终于从男人的大掌中脱身,退后几步,仰首怒目对峙。

他似乎也没打算再继续强求,放开了手,矗立原地,一动不动,灯光从头鼎散下,黯了俊面,眼底却有红莲焰火。

刚才似乎还热络亲昵的气氛,直线而下,沉寂,僵持,渐渐冷了一腔热血沸动。

好半晌,丁莹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想要­干­脆转身离开,阎立煌突然开了口。

“的确。”

她一愕,回头看去。

“完了!”

他又落下两个字,冷冽,淡漠,跟之前的热络亲昵,判若两人。

一抹讥诮的弧,在­性­感的­唇­角,绽开。

她怔住,举目无声,心里却莫名地搅起一股说不出的窒息,涨得心口越来越难受。

脚步,微退。

他却倏然转身,大步走掉。

她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那一点,在心上,漫开了一股莫名其妙,却排山倒海似的内疚。

“阎立煌!”

她追了上去,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双退像不是自己的了,嘴巴也不受控制了,声音里的颤抖和恐惧,都那么荒谬,偏偏,又那么理所当然。

她内疚什么?她凭什么觉得内疚?凭什么?

这不是情不自禁,只是他刚好把车停在小区里,所以她才会往里追。ww

砰!

那车门打开,又迅速嗑上,在安静的夜幕下,重重地沉压在她心上。

车内的灯亮了一下,晕黄的光线,散落在那人高洁的额头上,落下两个深深的,黑洞洞的眼窝。她急急追来,却看不清那深湖般的黑影里,有什么闪动着,或者已经一片死寂,古井无波。

——完了!

什么完了?是什么完了?到底完了什么?

不,她只想解释一下。

不不,至少要给她一个解释。

也不对,他们应该彼此说明,有个交待。

闪光熄灭,引擎声瞬间轰鸣声雷响,带着一股愤怒般的咆哮,一下从她身旁越过,利落又迅速地,开走了。

她追出小区大门,连车影也不见,余留小巷口一阵冷风,强势的,狠狠刮过她的身子。

这个夜,有点冷。

……

——唐大哥,对不起,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呵,真可笑。

不是么?

这明明只是借口的,只是用来摆脱一个好心人,不想再伤害或再受伤害的,一个借口罢了。

心儿,却在说出这谎言的时候,愉悦地跳动着,偷偷地甜蜜着,微微幸福地喘着气,享受着这一刻的快乐。

谎言要说得像真的一样,才更能欺骗他人,不是么?所以,你的口气,你的表情,你的语气,都要像已经恋爱的人一样。真的是一样呵!

——可是你同学明明说你没有男朋友。你,是不是对我不满意?有什么你提,我能改的一定改。

男人很直接,也很坦率,对于真心喜欢的,总是会拼尽全力地去讨好,献殷情,努力争取,甚至不畏打击伤害,勇气,而执着。

——唐大哥,你是好人。可是喜欢的感觉,我无法控制。

——那你打算跟那个人结婚吗?你们还没确定关系,对不对?丁莹,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我知道我好些战友就是恋爱拖得太长久,不了了之。我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去试探、去考虑,最后却淡了分了。我相信你是个好女人,我愿意为我们的关系负责。你认真考虑看看!

——不,唐大哥,我想我……

那时,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看不过她自欺,还是欺人,或者老天故意嘲弄。

一阵歪风袭来,她的发丝无端缠上了对方的衣扣,想要急急退开时,缠得更紧,情况就从这一刻开始,整个儿脱轨。

他说,他等了她一天。

他说,他等她到现在还没有吃饭。

他把车停在她楼下的小区里。

他说,完了。

丁莹,你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理智,那么无所谓,那么的,坚强独立。

你就是个胆小鬼!

你明明就很享受——享受饮水间里的甜蜜果汁,享受每一次走廊相遇时眼神相撞的惊天动地,享受着隔壁的墙上传来指间轻扣的响声和低沉好听的轻唤;隔着那层朦胧的阻碍仅是一抹淡淡无形的影子,也可以激起无限幻想;享受着在众人面前,他不动声­色­的纵容和chong溺;享受着那些羡慕妒嫉和敌视不甘的眼神洗礼;享受着他的真心剖析和咄咄逼人的热情。

享受着,那足以焚尽她心底所有攀篱冰障的,伙热的吻!

你就是妒嫉邓云菲可以天天相伴其左右,所以你偏就拒绝他的靠近和示好。

你就是羡慕连沈佳艳那样的食人花都敢大胆追求钩引,所以你拒绝他的吻。

其实,你很高兴,他踢掉了那个碍事的邓云菲,打通了两人的办公室,那些布置安排样样帖合心意,处处周到细腻。

其实,你白天明明看到那辆开过去的卡宴,就是他的车,你也猜到了,他可能还会像当初荷花池一样,跟踪追击,所以你一直一直自私地捏着腻着揣着,看他反应。

——我知道我好些战友就是恋爱托得太长久,不了了之。我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去试探、去考虑,最后却淡了分了。

瞧,连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都能窥见你可怜龌龊的小心思。

丁莹,你有多好呢?

他说,完了。

终于的终于,这个说“已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的男人,还是被你的娇情,自卑,自欺欺人,给气走了。

这一次,是他说的,完了。

再不是她的愤愤怨嫉,却无法真正放下,成了欲擒故纵。

她在邓云菲面前义正严辞,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却原来不过是一场可笑!

谁又比谁,更有立场?

到头来,也不过两个字,了结这场孽债!

夜风来袭,心,又湿透了。

……

一掖辗转。

...

( 丁莹面对着桌上的圆镜,费心地涂抹着粉底液,以期可以掩尽一掖厌­色­。

眼睛和脸都明显浮肿,来回折腾了好半晌,邻居都来提醒她锅里煮着的东西快没水了,方才匆匆作罢。

入秋后的天,渐渐转凉,贪凉噬睡的人许是多了,挤公交大军也削弱了士气,难得能拣到便宜座位,车里稀稀拉拉的人群,丁莹坐在位置上,看着窗外,神不思蜀。

一周里,最有­精­力的第一天,她只觉得心里厌厌的,烦躁,又,卑微地期待着什么,恐惧着什么,一头乱麻。

走进大厦,环目四望,互打招呼的同事们,似乎依然如常。

衣冠镜前,女人堆的八卦话题已经从不久前的砍人事件,换成了“飞机去哪儿”。

小诗喜滋滋地秀着同倨男友赠送的新型平板电脑。

李倩就有一句没一句地明褒暗贬,互相吹侃。

丁莹被问及一句,总是半晌答不上话来,最后,就没人再找她。

李倩凉凉地讽了一句,“昨晚偷牛去了,­精­神儿都用去­干­嘛了?!”

丁莹心下一个起伏,脱口而出,“相亲去了!怎么着?”

也不知为何,就是不爽,就是想发泄一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

小诗一句“阎总”,让李倩兴奋得询问声都提高了好几度。

“相亲哟?莹妹妹,好久没听到从你这嘴里吐出这么新鲜的词儿了,说说,快说说,相得怎么样?谁介绍的?人有多高?收入超过你的水准没?家境如何?有没有兄弟姐妹?侄儿侄女上小学还是初中了?”

问句层层递进,听得周人眼神乱闪,表情一个比一个古怪。如沈佳艳一流,甚至非常不客气地当众笑起来,一个两个搭腔唱双簧。

丁莹无语,无表情。

这现实报,来得可真快!

且,来不及问好,电梯门就开了,一群人蜂涌而入,丁莹竟然第一次搭上了人流的好处,被众人推进了电梯,最里面,抵上金属墙,遥遥地隔了一堆人头儿,只小小的,晃到那男人的一个侧面,就立即被个头儿更高的沈佳艳并两个同伙儿挡住了。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想要跟他同乘一部电梯,就他们俩。

直到电梯门关上,她挪了又挪,惹得李倩直瘪嘴皱眉,骂她“待会儿就凑一堆儿了还怕见不着了么,急个鸟啊”,她仍踮着脚。

“就是,天天面对面坐着,还嫌不够腻味儿。”

“哪有天天,这不是已经又过了两天周末嘛,难免相思成灾,情不自禁咯!”

“鬼知道什么相思成灾!”

一群女人嘲笑嬉骂。

丁莹默然。

仰着头,数着楼层,这电梯怎么走得这么慢。

手指紧紧绞着,抠着,忐忑着。

的确,鬼知道她丁莹,笨得快成奇葩了!

电梯铃声一响,女人们的低叫咒骂声响起,一道身影火箭似地冲出了电梯。

李倩慢慢踱出电梯,一脸看好戏地瞅着刚才被冲撞踩到脚的沈佳艳一流,眼底都是兴灾乐祸。

小诗还咬着一袋牛­奶­,“李姐,丁姐这是怎么了?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刚才那个专业渔家女说了什么?”

专业渔家女,常年在“船”上工作。不知近来是谁发明的的戏称,专门针对沈佳艳这样喜欢公然宣称要钩引男人贪欢不爱的女人。

李倩哼声,“沈佳艳还没那么大本事,一大早地就让冰山傲娇女撒气儿。她不过是根导火索,目标……诺,来了!”

从电梯里独自走出的阎立煌,面­色­无波,一如往常般,有礼却也疏离地回应众人的招呼,从视线里走过,宛如一道风景,着一身时下最流行的小身款西装,黯蓝­色­的深邃细纹,勾勒出深厚的匈膛,坚韧的腰身,修长的腿,铤拨完美的身姿,丰神俊朗,气质卓越。

他单手Сhā兜,走过公司的走廊,所过之处,俱是艳慕的眼神流连不去,直到走进那条艺术走廊,人影声息渐去,只留他一人,龙行而入。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

办公室门口,女子双手交握在匈前,侧身而立,明明早就到了,却没有立即进去。

眼眸眯起,眸底闪过一丝冷凛。

后方,邓云菲的脚步声带着问侯一齐传来。

丁莹听闻,立即抬头看来。

两人视线轻轻一撞,却被他立即撤开。

她微讶的表情,被流落原地。

他侧转过身,对邓云菲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表情,她看不到。

邓云菲一边应着男人的话,向后面的丁莹投来一抹疑惑的眼神,但也不及细究,就由男人掩住,办公室门被男人亲手打开,抬手虚扶,送她入了办公室。

门,就在丁莹眼前关上。

那个人,连一个打招呼的机会也不给她,就进了别的女人的……房间?!

­唇­重重一咬!

她转身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用力扭下门把,推门而入,扑入眼帘的那张大大的黑­色­办公桌,桌后那张一看就觉得很舒服的大办公椅,瞳仁微眯。

砰!

重重的关门声,震得与之相连的办公室门窗,都是一阵颤动,让人耳膜都产生小小的共鸣。

男人微微抬头,迅速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笑着对邓云菲说,“云菲,今天我们可能很忙,中午你最好多吃点东西。下午,我们大概没法回公司了。”

邓云菲应着,美眸流转,轻轻荡出一丝愉悦的波纹。

丁莹,算你活该!

……

大概过去了一个早会的时间,半个钟头。

阎立煌终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只是拿出随身的平板,点了几下,在无线键盘上敲了敲。

丁莹没有抬头,手上飞速地敲打着,迅速归档了一份文件,拿起已经做好的资料,紧紧捏在手上。

她抬起头时,花枝和屏幕相映的间隙里,看到男子半垂着头,右手轻轻转着触屏笔,­唇­角抿着一抹愉悦的笑,不知为何,便因为这一抹悦意,她紧绷的神­色­一松,连心口的窒闷感也散了去。

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文件,她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

推开椅子,绕过屏风,站到了大办公桌前。

他仍埋头忙着,她看到屏幕上是一个对话框,msn专用,还想再看一眼,男人突然用封皮套将平板支了起来,阻隔了她的所有视线。

她想,他只是为了使用方便,垂着脑袋比竟没有自然平视更舒服。

“阎总,请签字。”

递出文件,她没像以往那样直接就放他桌上的文件堆里,而是直接送到他面前。

正在打字,似乎也跟对方聊得很投入,突然视线被文件夹阻隔,他俊面上迅速掠过了一抹不悦之­色­。

...

( 在她后悔要收回手时,文件又被他接了过去。

心,没由来地一阵狂跳。

然而,他快马加策似地一掠而过,就在最末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头也不抬地递还给她。

她接过,却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难道真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她说了?

“阎,总。”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像平日和其他同事会谈时,不管是听取意见,还是了解情况,都是这样——沉着,冷静,不怒自威,生生疏离,纯公式化的态度。

再不会像以往,看她的每一个眼神,似乎都深藏着未及出口的意义,有时候,签了字,递还文件夹还会故意不松手,看她尴尬失措的模样,­唇­角一弯,笑得肆意,邪气,坏坏的,教你心怦然而动,又羞又恼,偏生拿他没办法。

是呀,现在,她也一样拿他没办法了。

“还有事?”

似乎见她不走,又半天不说话,他方才点了下屏幕,抬头朝她看来。

似乎等了许久的这一眼,在那淡漠、疏离的眼神前,一下戳破了什么似的,气息散尽。

她怔怔地看着他,足足三秒,方才钝锉出声,“没,今……”

他低下头时,截断了她的话,“那就回你座位做你的事。”

她像是机械人,被下了一道无法抗拒的指令一般,表情木讷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落座,将文件放进已经处理完的文件堆里,然后,握着鼠标,开始调出下一份文件。

接着,盯着电脑屏幕许久,却连文件的一个字,半句话,都没看进眼里,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滚动着许多画面,也一个都没有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已经到了丁莹惯常的饮水时间,她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一下。

阎立煌抬起头,眼眸微眯,含着一抹森寒的戾­色­,却又很快撤去。他手边的事已经做完,还有几句话的空档时间。

恰时,丁莹抬头想活动一下肩臂,发现正前方的男人似乎正抬头看着她,她展臂的动作一僵,不自觉地吸了口气,双­唇­微张,瞳孔慢慢扩大。

咯嗒一声,开门声,伴着邓云菲轻盈好听的声音响起。

“阎少,时间快到了,可以走了吗?”

丁莹仿佛惊躬之鸟,立即收回了眼光。

邓云菲讥诮地翘起嘴角,扫过丁莹一眼,目光回落在阎立煌身上。

阎立煌沉嘤起身,朝邓云菲点了下头,迅速将平板收进包中,走出坐椅,便对这方叫了一声,“丁莹。”

丁莹立即站起身,由于起的动作太快,椅子与地面发出一道极刺耳的摩擦声,惊得邓云菲皱眉直抱怨。

丁莹听而不闻,只是看着那个矗立在一条条光痕中的男人。

那人,眉目沉峻,面无波澜,薄­唇­微抿,难辨喜怒,百页窗的影,把他的眸­色­打黯,切割出泠泠的冷­色­,还能闻到那淡淡熟悉的气息,两人只隔着三步的距离,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我们要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中午应该不会回来。下午做完了你的事,就早点下班。”

言下之意,他们现在一起离开,办完事后也不会再回公司了。

她自己请便?!

“……好,我知道了。”

头动了动,声音似乎窒了一窒,才说完了这句最寻常不过的话。

男人转过身,要走,却被邓云菲伸手挡在了匈前,止了步。邓云菲一边说着会见客户的事,一边给男人重新整了整衣褶,正了正领带,还把男人左上衣口袋里的装饰­性­男式手帕又重新理了下。

全程,邓云菲挑着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不时瞄­射­丁莹几眼,眼里全是嘲笑和讥诮之­色­。

丁莹轻摁在桌面上的手,一点点用力,大拇指被曲成快九十度。

“云菲!”

阎立煌出声,仿佛是等得太久,有些责意,偏又不忍,淡淡的语调里蓄了一丝无奈,些微的chong溺,淡淡,又挥之不去。

偏如过往,或者,他和邓云菲之间,就从来没有变过。

不管之前邓云菲在他面前如何大吵大闹,彻底失态,甚至说出极端偏颇的话来。

这一刻,两人也一样可以,默契十足。

她,仍是旁观者。

一个外人?!

房门关上,隐隐不散的男人和女人的交流低语,浅浅笑声,慢慢消散。

唯一不散不去的,心口充塞郁结的闷疼,像一个大洞,无力地,一点点地,沉下去,沉下去,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越来越冷。

桌案上的光痕加深,紫砂杯上腾起缭缭轻烟,金笔被孤零零地忘掉在角落里,冷气还低低地吹着,旁边一整面墙似的窗那么大,饱览了一片广袤天地,楼宇车行。

这么大,这么空旷的空间,为什么她会感觉自己被挤压得快要无法呼吸,无处可逃?

是谁说勇敢,就不怕碰爱的伤。

没有那温热的肩膀,未来那么长。

我不敢勇敢,忘不了你的模样。

谁能还我,那些旧时光?

——完了。

……

夜­色­浓蕴,霓虹闪烁,浮华不因日落而息,却因星火更为热情炙烈。

扮作­精­致的女人,波浪长发侧落雪白肩头,单手抚着耳畔扣戴耳饰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行走间,香风阵阵,怎样迷醉。

男人却只投去一个淡淡命令的眼神,将现场的­棒­子交给女人,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邓云菲愤愤地咬了咬­唇­,回头却不得不再展笑靥,周旋全场。

角落,灯影黯魅,藏了几许落落,亦或几许惆怅。

男人指间优雅地托着红酒杯,却长长地拉出一声叹息。

目光越过了一片浮花的窗影,投落在远方不知明的某处,幽幽思转,心事不明。

忽而,薄­唇­边似有轻笑滑过。

偏就去瞧了,却又追着什么都没有发生。

杯中红液,滟滟生香,一许,几许,便就浅了。

忽而,兜中传来一声低鸣,带着震动的酥麻。酒杯被放在窗台上,他摇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心微微夹了起来。

手指犹豫了了一下,还是按下。

“妈。”

远处,人声鼎沸,邓云菲钻了出来,总算歇下口气,朝这方寻来,便见阎立煌正半倚在窗边,背靠着一根汉白玉雕刻的欧式罗马柱,微低着头。

这一刻,那浮光掠影中,似有蜃楼,海市,天街,银河,均不过是那人的陪衬,连那影子,都是唱片里华丽的一段低音迂回,沉沉浮浮,不愿醒来的庄生晓梦。那人,还在迷恋哪只蝴蝶?

“好,我知道了。”

一段冗长的沉默,听着电话的男子侧了侧身,一眼看 ...

(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翘首等待的邓云菲,邓云菲晕红了脸­色­,不知是刚才喝多了几杯,一张娇靥愈发夺目,令得错过她的男人纷纷投以回眸礼。

“国庆,我会回来。”

邓云菲听到这句,便不由自主地走向阎立煌,后里拖了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解酒茶,递了上去。

阎立煌没有拒绝,即时结束了电话,“是,妈,云菲也会一起回来,代我向伯母问好。呵,随您安排,但结果,都由我决定。”

挂掉电话,阎立煌呷了口浓茶,顿觉五内一暖,颇为舒服,给了邓云菲一个感谢的笑容。

邓云菲脸­色­绯绯,挨近前,“三哥,伯母和我妈妈在一起吗?”

阎立煌点头,略提了一下国庆节的安排。

邓云菲听到最后让她订机票时,美眸盈波,为回家而高兴,也为母亲知她心事竟真的找上了阎夫人。而从男人当前的态度来看,似乎并没有她之前担心的排拒,这让她十分怯喜。

阎立煌轻啜着茶,似是自语,“即时,这个项目也做得差不多了,最迟到春节前,西南片区的部分应该会告一段落……”

余下,薄­唇­似动了动,又说了什么,邓云菲努力想听却没有听清。不过就男人透露的这些信息,似乎已经在说明一个问题,项目只要完成,他们就会离开蓉城,回到他们来的地方。

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这里发生的事,也不过是男人的一场风花雪月,过眼即成云烟。

“三哥,那回去之前,我们去超市给大家买点儿土特产吧?我最近认识几个新闻界的朋友,他们说这里的有一家商城……”

女子高兴地叙说着即将归家的喜悦之情。

男人不时回应两声,指间的杯,微温着,茶水入喉极苦,却品出一股微酸,深涩。时光悄悄,滑过眼底眉梢,不知这一次,又遗落了什么。

……

不管夜里有多失眠,白天的生活仍将继续。

丁莹每日按时到公司,偶时也会提早到,去光顾那家小龙包店,店长还会笑顺她的“帅男友”怎么没有一起来,她只说“正在冷战中”。

心下苦笑,如果真的只是寻常情侣的冷战,该多轻松,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娇情,却仍是甜蜜的。

换了她,多可笑。

“丁莹,施工现场的情况你跟紧,电话打勤些,有什么事及时回报。下午我可能不会回来。”

男人轻叩了叩她跟前的屏风,没有多走一步,一手整了整领结,便转身离开。

从此以后,疏离有礼,进退有度,不咸不淡。

丁莹,这不正是你最想要的吗?何来自苦!

她低下头,顺手拿过盛满的杯子,大大咽下一口。

“丝……”

却因为水还不够凉,烫得低叫一声,急忙吐掉,撒了一桌子,溅湿了刚刚签好的文件,扯过一大团抽纸捻­干­文档上的水渍,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个个水泡印儿。连同签字处的男人墨迹,和大鲜章都被浸花了。

心里一沉,这文件是要拿去给客户签字的,若是以这副模样,势必破坏自己公司的形象。当前,必须重做一份,让老总和那个男人重新签署一份。

随之而来,必然会有苛责。

对于工作,丁莹向来也极讲究质量和效率,不得犹豫,便重新又打印了一份。到老总办公室请罪,签字,重新盖上大鲜章。

“邓云菲,请问阎总跟您在一起吗?”

之前,男人没有提起,打他电话就一直没人接。丁莹不得不另觅他法,必须在今天签上那男人的大名,因为合同于明早她就要直接送到客户那里。刻不容缓!

邓云菲的电话那头,传来爵士乐的抑扬女音,间或男女调笑,一幕小资情调的画面不自觉地在丁莹脑中幻出,迷朦的灯光暗影里,男人和女人,眼神来去,姿体纠结,欲­色­横流,心便是一紧。

这个时候,如果那男人真在那里……

“丁莹,有什么事快说,我们正忙着呢!”

邓云菲不耐烦地扬声,立即惹起一片轰笑,不知道在笑什么,不喜欢,也必须忍着。

“我这里有份重要的文件必须由阎总亲自签字,刚才我……”

丁莹说出事件紧要­性­,也不得不爆出自己的疏漏和马虎之处。邓云菲逮着这送上门的小辫子,岂有不趁火打劫之心,就把丁莹“当众”斥责了一顿,惹得那头笑闹声更炽。

丁莹听着,继续追问阎立煌的所在。

邓云菲似乎是享受够了奚落丁莹的报复筷感,才说,“三哥他刚才出去了,哦,他回来了。我给他说一声,你把文件带来吧。地址是……”

那个地址,是一家蓉城极有名气的商务会所,招揽的会员非富即贵。丁莹只听老总们提过一次,由沈佳艳大肆炫耀,寻常人听说都极少,更甭提有人能入得其中。

对那个男人来说,似乎都是寻常。

邓云菲没有告诉丁莹具体路段,只提了一个地名,但写法也不确实,查了好半晌,才终于查到了大致位置。做了出行记录,丁莹背上包包,提着文件,匆匆出门。

这时,正是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刻。

丁莹照着地址打车过去,却被拦在了门外,因为她不是该处会员。

她不得不又给邓云菲打电话,忍受其故意的刁难和贬损,站在蒸笼似的树荫下等待她来接。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慢得像一个世纪。

丁莹不断揩着颊面上的汗水,手上已经是第三瓶矿泉水,感觉血液似乎被冲淡得,有些头昏眼花。

……

“喂,菲菲,我刚才出去瞅见大门外头真来了个女的。听守门的人说,已经在那儿站了有一个多小时了。你还不派人去接人进来?”

有人从外面窜进来,就跟邓云菲咬耳朵。

邓云菲推开来人,冷笑,“一个小卒子,就是得好好训训,帮她泄点儿火。”

旁人便都打趣儿,调侃之余,句句阿谀讨好。一群公子哥儿,惯都有过几分经验,全见惯不怪,嘻闹过去。

那时,不远处的吧台上,男人正跟人谈着正事儿,不时小啜几口。

邓云菲微眯了眼,­唇­角的笑意,全是得意。

大楼外

丁莹以手抚额,掠去一掌细汗,眼眸透过纸缝儿,看着那幢外观无奇,却内有乾坤的大楼,心里的冰冷悄悄漫延。

其实,她可以继续给男人打电话,相信他只要听到,会接的。

可是,她却不想打。

故意地熬在这里,故意地任心底的伤蜿蜒深长,漫漫无边。

瞧吧,丁莹,你还是输了,输得多么彻底呵!

如果,只是如果,他心中尚存一丝心意,能看到她打去的好几通未接电话,也该回执一个过来问问缘由吧!

呵,邓云菲趁机为难,也不 ...

(过于她自己的心是有意,自虐。

闭上眼,眼前亦是一片光晕,蝉声,蓦然赤入耳中,又一下焕散无形。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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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你有没有想过,娶我为妻? 秋如意

( 人中下一阵生疼,丁莹幽幽转醒,便见着戴了礼帽的陌生男子支在头鼎上方,吓得她一下抽了口冷气,想要支起身来,却被对方轻轻一伸手,就无力地躺了回去。

那是会所的服务生,因她突然中暑昏倒,好心照顾她醒来。

“我说你怎么也不叫你里面的朋友出来接一接你,还傻兮兮地站在太阳底下。这年头,哪个老板敢这么黄士仁,你说出来我帮你教训他。”

年轻的服务生小伙儿很是仗义,把丁莹的话就立即理解成了一起虐待员工的事件,拍着匈脯要出头。

丁莹一笑,咱社会主义还是有好人好事儿的,她该知足了。

“丁莹,你傻子嘛!你存心想让我背黑锅,给三哥骂!”

邓云菲闻讯赶来,噼哩啪啦地就是一顿抱怨责怪,喋喋不体。本来已经被丁莹安抚下的愤情小伙儿,立即毛了,就跟邓云菲叫骂起来,整个一团乱。亏得领班过来,才把火熄下了。

邓云菲不得不带着丁莹转换阵地,去找阎立煌,一路走,还一路抱怨,“真是没文化的野蛮人。”手臂被抓了,青了一片。“我说你脑子是不是真给太阳晒花了,要上演一出韩国苦情剧?想这方法­阴­我?”

丁莹不睬邓云菲,进了大厅后,一眼就在吧台边搜到了那个男人高大的身影。掠过一群拥上邓云菲询问嬉笑,对着她指指点点的男男女女,她直接走向吧台。

那个男人,脱掉了西服外套,内里一件真丝制的印花衬衫,揉软的布料勾勒出男子柔韧有形的身体曲线,举手投足,尽是成功男士的­性­感魅力。

而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气质更甚邓云菲的气质大美人儿,成熟妩媚,一身波西米娅的艺术家风格,高腰的花朵长裙,包裹出一双呼之欲出,可谓波涛滚滚,长长的裙摆隐隐开了岔儿,滑下一角时,勾勒出一双长长的美腿,十足钩引。

灯光明昧不定,他们叩杯,低眉,浅笑,眼波盈转之间,俱是一幅风景,再无第三者适合介入。

丁莹的脚步一顿,停在了阶上,抱着文件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收紧,再收紧。

却原来,这一次教她看清他所在的世界,是何模样。

这不是蜃楼,海市,天街,银河,这是实实在在的,属于那个男人,他,阎立煌的,花花世界。

周围的笑声,冷嘲,好奇眼神,低声窃语,渐渐离她远去。

呵,她还真像一出卓别林式的,可笑的,无声默剧!

被美丽妖娆、偏就喜欢挑这种地方谈事情的客户捅了捅手臂,阎立煌才方回头,顺着客户所指方向,被突如其来的女子怔了怔。

她怎么来了?

他眉头微蹙,她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

他没有立即起身,手上的杯子却悄悄扣紧了。匈口的一个剧烈起伏,被狠狠摁下。

丁莹走上前,轻咳一声,“阎总,有一份文件必须现在签。”

那声音沙哑,有些虚弱,但都被酒吧的乐声、人声,尽相掩去了真实模样,余下的……

丁莹拿出文件,打开,手突然失了力,文件从指缝间滑落,一沓落文件都散在椅脚下。她低讶一声,不顾脚下椅凳就去捞,小腿重重地撞在金属栏上,发出“嗡”地一声闷响,疼得牙关一紧,却只捞回那么一两张。

他伸手要帮忙。

“不用,我自己来。”微哑的声音,透着冷硬。大掌,便僵了一僵,立即收回。

他眉间深痕,离开了吧椅,站在距离不过一步之距,看女子倔将地咬­唇­,明明不对劲儿,还要硬撑着。

“抱歉,之前您签好的文件,被我不小心污了水。”

她递上文件,送上签字笔。

笔,是他离开时忘了带上的那只极喜欢的金笔。

他目光微缩,一把抽过笔,翻开文件,迅速签下自己的大名,笔峰极锐,力透纸背。

丁莹只觉得这低矮又­阴­暗的环境,气味混乱,呼吸困难,喉咙都似被什么东西紧紧捏掐着,难受至极,之前中暑的症状似乎还没消散,冷汗蹭蹭地往外冒。她甩了甩头,男人身边的女子似乎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只回以礼貌的笑。

签完,男人将金笔夹在文件夹里,递还来,声音极沉,“以后注意点儿。问题虽小,但这项目却是千里之堤,容不得一只小蚂蚁。”

“是,我知道了。保证没有以后!”

丁莹把文件收好,抑着气,却一直没抬头看男人一眼,只说,“阎总,没事的话我回公司了。”

阎立煌默了一下,鼻翼缓缓地扩张,拧着眉扫过女子微湿的鬓角,还有裙角上一抹明显的污泥。

“嗯。”

淡淡的一声,不轻不重。

丁莹又礼貌­性­地朝男人身后的女子,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女子的身影消失,阎立煌才收回眼,旁边传来女客户一声轻哧的笑声。

他拧了下眉,做了结束语。

邓云菲过来时,眼神微微闪烁。

阎立煌问,“她是你叫来的?”

邓云菲欲盖弥彰,“我只是听她很着急,所以就说了个地址。没想到她真的能找到,还……”

“还什么?”

邓云菲咬­唇­,“还真是有急事儿。我以为,她是故意想要……找你。”

阎立煌的脸­色­却更沉,“云菲,你这谎话也不多想想,编圆点儿。之前你拿了我的手机,她打来电话你不理,未接来电你也不知道删除掉,把证据擦得­干­净些!”

“三哥,我……”

“不要叫我那个称呼!以后,你和其他人一样,在公司都叫我阎总。别让我再提醒第三遍!现在还是工作时间,把你的那些无聊的小心思都给我收一收,你面对的这些人都是客户,不是你的闺中蜜友。嘲弄自己兢兢业业的同事,你以为外人会怎么看待我们的企业形象?!”

邓云菲被训得僵在原地,一脸郁卒。

阎立煌紧握着自己的手机,大步离开。当他追出大厅时,远远地只透过玻璃墙幕,看到丁莹已经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恰时,那个愤青服务员因送丁莹出来,还在愤愤地跟同事抱怨客人的低素质,以及丁莹被邓云菲一流折磨到中暑的事儿。

阎立煌目光一闪,便走了上去。

“这位先生,我想请问一下,刚才你是不是看到这姑娘来这里?她现在还在吗?”

“哟,照得可真漂亮。她是你什么人呀?”愤青服务员看到阎立煌手机里调出的照片,变了几变。

阎立煌识得那眼光,“我刚才在跟女客户谈事情,这客户就喜欢在这种地方谈事儿。我怕她误会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见阎立煌的语气肯切,态度又很诚挚,愤青服务员在确认之后,便一股脑儿地把前后听说到他自己经历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

( “我说老兄,你要真心疼自个儿女朋友,好歹刚才脚程也快点儿啊。我看她脱水有点儿严重呢?那小身板儿,啧啧,在那么大的太阳底下,就是我一男人也撑不过两小时。她竟然还站了……”

话未完,阎立煌已经沉着脸,跑出了大楼。

……

靠着车窗,丁莹双眼紧闭,­唇­角抿出一丝涩涩的弧。

不过是易时,易地,换了一个人罢。

一切都没变。

同一片天空下,哪怕你身处水深伙热,另一方,也依然肆意,欢畅。

他说,完了。

不是么?

一旦转身,便什么都不是。

早就料到这一刻。

还好,她没有丢脸到,再用眼泪去乞讨。

包里的手机持续震动了几下,就因为没电而自动关闭了,毕竟,这之前连续几个小时不停拨打,机械也会累得想要休息一下的,不是么!

……

“先生,到底要去哪儿啊?”

出租车司机有些苦恼地问着身旁不停拨手机的男人,本以为在那有名的大人物会所前拉到金主儿了,穿得也不赖,没想到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沉着脸­色­折腾手机,瞧他连拨数通都不通的模样,是个正常人都心急哪!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shit!”

司机师傅一听客人竟然骂出了英文,双眼都瞪大了,迅速从后视镜里扫了眼男人。

啧啧啧,长得这么称抖,个子又高,八成是个香蕉人吧!

“路易斯,抱歉拿这种事打扰你休息。可是,是我勘察不周,她中暑了,脱水可能很严重!那个笨蛋的手机关机了,真是……”

在一片地道的京骂声里,司机师傅悄悄开车,不敢再问,暗暗心惊这爷们看起来多斯文俊秀的,这一发起火来就变样儿了。他一小老百姓可惹不起啊!

阎立煌抱怨完后,气得立马挂了电话,让司机开去公司。

由于之前一直没报目的地,车兜了个大圈子才到达公司。

“阎总,丁莹刚走,她说身体有些不舒服,好像是中暑了。”

又迟了一步。

“看她脸­色­,确不太好。本来我们想送她回去的,不过,她说自己能走,看样子应该不是很严重吧!”

都当场昏倒了,怎么会不严重!

李倩恰时过来,听到便说,“那座诺丁山,向来就喜欢逞强,把自己当男人使。ww”

阎立煌转身走掉,同时又掏出电话,“查到了没有?”

路易斯道,“立煌,不好意思,以目前的技术真的查不出来。她已经关机了,完全没有信号传出,也没法进行卫星gps定位。若是还能开机,我们也可以想办法通过给她打电话,让她……”

无奈,只能挂掉电话。那方另一个人听了半截始终,就忍不住开始八卦了。路易斯听得,只是淡笑,却并不轻易发表意见。

这一方

阎立煌直接下到停车场,才突然想起自己并没有把车从那会所里开回来。

冷风阵阵,带着地下室特有的霉味儿,拂过脸颊。

一直觉得这修得小家子气完全没法跟京城相比的停车场,突然间,大得空旷,一片死寂。

总以为很能耐的人,会在什么时候才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竟然连一个病中的小女子,也追不上。

可笑!

……

隔日

丁莹出门后,直接往签约公司去。

头天她提前下班买了治中暑的药后,回屋吃了药,倒头就睡,睡得实在饿得不行了,才爬起了船。

那时,手机充着电,却没有开机。

好在签约时间定在十点半,她自己做了早餐吃完出门,时间还很充沛。

清晨的空气很好,深吸一口气,大自然的力量,总是那么­干­净。

她想,等项目忙完,一定要好好犒劳自己,看望父母,旅游血拼,彻底放松,抛开一切烦恼。

叭叭——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喇叭声,带着几分明显的针对­性­。

开始,丁莹不以为然。

可走着走着,旁人都朝她投来注目礼了,她侧首一看,仍是那辆黑­色­卡宴。

车窗全部摇下,男人的左手搭在车窗上,神­色­淡淡,眼眸却极亮地看着她。

“上车,我送你去签约公司。”

丁莹愣了一下,站住脚,“阎总,今早你和邓云菲还有客户要见,对方是王总的朋友。”口气极淡地提醒,他的事情并不轻巧,不可替代。

阎立煌看着那双黯淡无神的眼,“这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上车。”

他故意朝车后方瞄了一眼,已经有车因为卡宴霸道的车型行速减缓,按喇叭叫嚣的人不在少数。

丁莹紧了下­唇­角,扣在身前的包包紧了紧,还是走下了人行行道。

阎立煌眼底光­色­一亮,立即下了车,绕到一旁,为她打开了车门。

丁莹坐进车里,阎立煌关门时,俯首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下意识地后缩了一下,拧着眉转过头,错过了他­唇­角的轻轻一勾。

他上了车,­唇­角一直勾着,关上车门后,把前后车窗都摇上,隔绝了窗外那些叫嚣不停的车辆司机。

公子爷一点儿不急,只因,猎物已经入笼。

没有立即发动引擎,他伸手打开车载音响,放出轻缓柔和缠棉悱恻的流行歌曲。

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轻哧一声。

然后,他侧转身,倾向朝她靠近。

她倏地转过头,迸出两个硬梆梆的字,“还不开车?”后面的喇叭简直是震天价响,各种地骂、国骂,纷纷出炉,简直不堪入耳。

可眼前这男人,竟然还笑得出来,端着心思挑戏她?!

“不急。出行前,总要先做好……”

气息骤近,那么熟悉,黑眸中的闪光,星子般璀璨迷人,也如星子一般,遥远,其实,冰冷亦无温。

她别开眼,感觉有什么东西终于慢慢下沉,沉入深处,再无波澜。

咯嗒!

安全扣终于被扣好,好像有什么东西,也终于归了位。

“安全措施。”

可窗外温暖的阳光,似乎穿不透那层薄霜凝覆的微白小脸,打不开那紧紧相扣如贝的­唇­瓣。

气息猛然遽紧,抚在椅上的五指一缩,他的­唇­重重地压在她侧脸上,烙下一个又响又重的吻。

“……”

她张嘴,却只发出一声促紧的抽气声。双手紧紧抵上他的心口,用力一推,那力气之大,让他都有些不防备的吃紧。

他的影全罩在她身上,沉沉的,像是要死命地压进她心里,眼亮得逼人 ...

(。

车外,似乎有人终于忍不住跑上来猛拍车门,随意瞥一眼,未想卡宴车后竟然排着长长一条龙似的车队,粗粗一扫竟然已经堵了七八辆轿车。

真是造孽!

“有病啊你们!要谈情说爱就去窝里谈去,在这笃着折腾表演给谁看?!他妈的,这大路又不是你一家买了的,以为开个破洋车就了不起啊!快开走,这么多人都等着,你们再堵着我们打110了!”

男人根本不理睬外面拍车门的人,双眼一直凝着怀里的女人,声音沉到了渊底。

“莹莹,我就演给你一个人看,你看得懂么?”

“对不起,我买不起,这张戏票!”

“你……”

渊底,蓦然喷火,掌覆上了她的肩头。

她蹙着眉,目光再次偏移。

“开车吧!要迟了。”

他下颌紧了又紧,终于放开了手,不忍见她脸­色­再白下去,油门一踩到底,留下一团让人跳脚的青烟,便没了踪影儿。

……

——丁莹,有你的!

男人离开时,口气极狠,车门,办公室大门,都很受伤。

丁莹觉得,自己的耳朵,和神经,也很受伤。

他的好,他的纵容,他的娇chong,他的不顾原则,她都知道。

——对不起,我买不起,这张戏票!

有人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过是一场交易。

你来,我往,必须有可交换的东西,才能将这关系持续下去。

很多人不愿意承认,在这个攻利的世界,当媒体开始大肆宣传“爱是奢侈品”的时候,情爱,怎么会变成了一种交易品?

可是

若你不喜欢我了,我能继续喜欢你吗?

若你不要我了,我还能待在你身边吗?

若你不爱我了,我还能继续爱下去吗?

可以吗?

能吗?

其实好可怜的,对不对?

明明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就是死不承认,骗着自己不是那样,因为大家都不想那样,所以那不是事实,那只是……

只是什么呢?

我也不想这样的啊,你知道我有多么不想这样吗?

连主席总理都说,人们对于幸福生活的向往是天经地义的,我也不想这样的啊,谁会想要把“爱”推出去?

除非,已经没有了足够的、等值的,交换品!

她想,就算她买不起,也一定会有其他人买得起。这出戏,若是由他来演,必然­精­彩,必然——

不缺观众。

彼此,又何苦为难!

……

到了合作公司,被告之在会客室稍做等待。

秘书小姐殷情相慰,问男人要喝点什么,并列出五六种饮料,目光微痴。

丁莹抽过报栏上的杂志翻着,心下暗笑。

之前这家公司一直是她在跟进,每次来时,可只有白开水一种。到了皇太子这里,一下就变出这么多,细心体贴。

“有果汁吗?我这这个牌子的……”

阎立煌把品牌名字写在了旁边的小白板上,那秘书小姐立即变了脸­色­,吱唔着说立即着人去买。

丁莹翻书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算了。就果珍,不要太浓,也不要太淡。”

秘书小姐暗暗松了口气,转头就要问丁莹。丁莹还未开口,话却被阎立煌抢去。

“我跟她一样,都要果珍。”

秘书小姐愣了愣,脸­色­微窘地离开了。

丁莹放下杂志,把文件包打开,翻出资料又细细看起来。

她站在长桌的一头,他站在另一头。

泾渭分明!

气氛陷入一片沉寂,视线的焦着处,却悄悄收紧,绷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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