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星期一。
每天周而复始,谨小慎微的工作并不是吴菲喜欢的,但是人总要吃饭。有时,吴菲会想,如果不来国土局工作,自己会在哪里?
高二时,吴菲心血来潮,放弃了多年来一直想当考古学家的梦想,师从学校的音乐老师学声乐,她并非立志要当歌唱家,只是觉得那种没有拘束学无止境的环境可能更适合自己。于是,经过两年的声乐训练,凭着扎实的文化课成绩,她轻而易举地考取了音乐学院。
学了四年,她对前途更迷茫了,学音乐的人何其多,如果不能成为其中的佼佼者,那就注定要与孤单落寞相守。为此,多少人为了成名不惜代价,在潜规则里委曲求全。这样,更不是她想要的。
大四的寒假,吴菲回到南滨市的外婆家,在市文化局当科长的舅舅刚好受市国土局所托,要找一个领唱。这些年,地方经济发展,也带动了文化的进步。为了表达对伟大祖国的炽热感情,地方上每年都会举办好几次大合唱,一些大的单位肯定要积极参与。找一百人的合唱团好找,但找一个好的领唱确实太难了。合唱,大家都是业余水平,差不了多少,只有领唱才能突显优异。为此,很多单位不惜花重金聘请音乐教师或专业演员来领唱。找不到领唱的单位就把烫手山芋扔给文化局来安排。吴菲的到来,让舅舅如获至玉。连哄带骗把她拉到国土局试音,一试之下,局领导非常满意,本着友情出演的初衷,吴菲发挥自己的专业优势,让国土局一举夺魁。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谁知过了年后,舅舅打电话问吴菲想不想到国土局上班。那时她正在为毕业后何去何从而烦恼。站在十字路口的吴菲有两个选择,要不当教师教音乐,要不考研。吴菲自问没有耐心当教师。考研?对于目的不明确,前途茫茫的她而言,考研毕竟不是最佳选择。只有那些想把一生都奉献给音乐事业的人才有勇气考研,她连自己将来到底要做什么都不能明了,怎么能去考研。
正是这个时候,舅舅的那通电话让徘徊不定的她觉得当个公务员也不错,工资稳定,工作轻松,更何况南滨市是吴菲从小学习生活的地方。小时候,由于父母的工作要经常调动,吴菲一直寄居在南滨的舅舅家,那个小城宁谧舒适,生活节奏轻快,远没有大城市的压力和烦忧。考虑了三天,她签下了就业意向书。
真正开始成为一名机关工作人员后,吴菲才清楚原来以为喝喝茶看看报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吴菲还记得报到第一天,办公室主任领着她向局办的同事介绍:“吴菲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以后就是大家的新同事了。”那些前辈们都示以十二分的热情,吴菲想这真是个温暖的大家庭啊,一时心里暖洋洋的。看来人家说社会复杂,办公室环境压抑倒也不全是真的,起码这里让她感到春天般的温暖。
现实总比梦想来得残酷。
局办公室里原来有六个人,主任是从别的科室调过来上任不到半年的,副主任倒是办公室的老人,位居副职也好多年了,秘书是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还有三个女同志,年长点的那个也才三十来岁,似乎除了接待不再管别的事,另外两个比吴菲早来两年,一个负责收发文件,一个负责统计。
周而复始监察忙(8)
吴菲刚来时分给她的工作是整理档案。说直白点就是去碎文件,因为有大量的过期文件不再需要存档,所以得销毁,她的工作就是每天坐在档案室里,把文件上的订书钉撬开,然后放在碎纸机里化为纸屑。当时该有多郁闷呀,每天听着那台碎纸机嗡嗡的声音都觉得像是有无数的苍蝇在飞。回到家里,舅舅问她上班怎么样,吴菲只能说挺好的,同事也照顾。只有在晚上写日记的时候她才会把那种彷徨、迷茫、不甘写在日记里。
一个月后,秘书因为工作原因,抽调到市里的组织部工作。办公室一下子没了秘书,一个这么大的单位每天处理的文书不在少数,没有秘书怎么了得?于是主任找到吴菲说,秘书走了,你就是局办公室里唯一的大学生了,你暂时负责做文秘工作吧。这对于像灰姑娘一样蛰居在阴暗的档案室里的吴菲来说像是沉在沙堆里的珍珠终于又得见光了。同时她也对主任说出了她的担忧,她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有跟班学习的经验,对于很多政策性的东西她不能把握。
主任爽朗地说:“放心吧,政策性的东西由我来把关,你只负责文字材料就好了。再说,如果你犯了错误,我也得负领导责任呀!”
就这样,吴菲终于如愿以偿地有了自己的办公桌,像电视上的白领一样坐在格子间里用上属于自己的电脑,那份欣喜真是难以言表。她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白领生涯的开始。
幸福总是消逝得那么快。
吴菲一边从简单的通知、发文开始边学边写,一边抓紧学习各种政策法规。这一个月的“灰姑娘”也没有完全白当,在销毁文件的过程中,吴菲对各科室的业务有了大概的了解,但要说到真正为一个科室拟文,那还是天方夜谭。主任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所有的专业性文件都是由各科室拟好初稿再交由办公室会审。所谓的办公室会审就是由秘书先审核再交主任签字。
那天早上,主任急着要处理一件私事,利用科又急着报一份材料给政府,文稿拿过来后,吴菲照例看了看稿子有没有错别字和语句不通畅之处。完了,交给主任审查。主任没有看,大笔一挥就签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