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王氏本来并不待见这个出身青楼的大少奶奶,却也没料到她会有如此的要求,心里一软,便宽慰她道:“你莫要想这么多,这样的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我想豫川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你们俩也算是一对患难的夫妻,哪能说休就休呢?”
卢豫川一直面无表情地坐着,见卢王氏这么说,便沙哑道:“文娟,婶子说得对,我卢豫川命中无子,那是我前世罪孽深重,命该如此,与你何干?眼下卢家刚有些转机,我的心都在生意上,对你疏于照顾,要说对不住的是我不是你!等你身体养好了,好好帮着婶子打理家务……你我都还年轻,日子稠着呢!至于休妻之类的话,今后切莫再提了。”
苏文娟喃喃忏悔道:“自打有了这个孩子,卢家的灾祸一件接着一件,总算有了希望,孩子却没了……我也出身书香门第,家道中落才沦落青楼,原本打算守身如玉,等大少爷把我赎出来,伺候大少爷一辈子……父亲从我知事起就讲红颜祸水,毁人社稷,当时我也听得切齿扼腕,没想到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不祥之人!老天爷,你为何叫我生成个女人!”苏文娟浑身痉挛,强压着一肚子哀怨,不肯放声痛哭,可脸上已是泪水横溢。
卢王氏说到底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天性就是耳朵根子软,此番触景生情,她不由得也是泪珠滚滚。她起初对苏文娟歌妓的身份耿耿于怀,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也看出苏文娟不是水性杨花的人。尤其是苏文娟做了大少奶奶后,丝毫没有一朝得势便猖狂,处处留心时时在意,恭敬长辈体恤下人,与家里上上下下的关系处得极好。卢家遣散下人之后,家里人手不够,她把大少奶奶的身份抛到一旁,力所能及的事情从不让下人Сhā手,这次小产,若不是她抢着去后院翻晒被褥,又何至于酿此惨祸?两个女人互相劝着,却劝出来更多的泪水,又都不愿哭出声来,只是默默地坐着,任眼泪肆无忌惮地流淌。卢豫川再也看不下去,低声道:“婶子,文娟就交给你了。柜上还有事情,我先去忙了。”说罢大踏步出来,站在门外的大树下,两行热泪终于夺眶而出。
卢豫川知道,苏文娟怀着孩子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眼下身边又不是没人伺候,却碰上这样的悲剧,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背叛祖宗,上天便如此降灾惩罚吗?虽然距离年底还有半年,梁少宁已经被董克温逼得来催两次了,说是董家没耐心再等下去,要么卢豫川赶紧把全本的秘法送上,要么就将他以往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卢豫川深知自己的计策过于毒辣,多少有些犹豫。可经历了第二遭丧子之痛后,他的心变得钢铁般冰冷。不过是身败名裂而已,就算从此被人人指责痛骂,再难以在神垕立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董克温逼得越急,离董家倒霉的日子就越近!思虑至此,卢豫川擦去了眼泪,回头看了看半掩的房门,里面兀自传来幽幽的泣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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