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呼要打,但要注意火候。你不能一上来就说以后的事,就说是二爷从烟台来信,说挺想念他的,眼下他也成年了,问他想不想去烟台学生意。这是豫江心尖上的事,跟公公提了好几次了,你这么说肯定正中他下怀。三少爷不是笨人,你只要他记得二爷和你的好处,点到为止就成。”
“成!我都听你的!”
“婆婆那里就由我去,她最喜欢广生和广绫,二爷又是她的亲儿子,关键时刻她自然知道该偏向谁。好了,我该回去了。邱妈还在给公公熬药呢。”
“那我去找豫江了——妹妹!”关荷见陈司画要走,忽地叫住她。陈司画愕然回头道:“姐姐还有什么话吗?”
关荷咬了咬嘴唇,轻轻道:“妹妹,姐姐对你有愧啊。若不是当初我和二爷……你早就是二少奶奶了。眼下是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替豫海谢谢你了!等大事已定,我就跟二爷说,我甘愿做姨太太,这个二少奶奶,就由你来做吧!”说着,她遽然转身离开。陈司画呆呆地看着她,苦笑了一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在陈司画的安排下,晴柔带了她的密信悄悄离开了钧兴堂,直奔禹州方向而去。陈汉章见到闺女的信,立刻明白了钧兴堂当前的局面。他也来不及写信,便对晴柔道:“你一刻钟也不要耽搁,马上回去,迟则生变。有人问起就说是夫人身子不适,二小姐打发你来探望。我有几句话,你亲口告诉二小姐:第一,电报马上就发到烟台,我再派人去河南进出山东的所有水路、陆路要道守着,让她放心;第二,卢豫川不是想趁机作乱吗,好,我在他钧惠堂点上一把火,给他来个后院起火、自顾不暇!第三,你务必要二小姐小心卢豫川下毒手。虽然以卢家的家教,这样的事不至于真的出现,可小心总是没错。就这么三条,你给我重复一遍。”晴柔在陈司画身边多年,是她亲手调教出来的心腹丫头,当下便条理清晰地复述了一遍,又问道:“老爷,若是小姐问起老爷是如何给卢豫川为难的,我该如何回答?”
陈汉章狡黠地一笑,道:“你就说我自有办法,让她好好在家里提防卢豫川就成!外边的事有我给她撑腰,谁敢欺负我陈汉章的闺女女婿,算是他活得腻了!”
晴柔想起成亲前老爷对卢豫海咬牙切齿,如今却牵肠挂肚,不由得抿嘴笑道:“奴婢明白了!”便匆匆离开。陈葛氏在一旁听得如堕五里雾之中,不解道:“老爷,你说了半天我也Сhā不上话,我别的都听明白了,就是不知道你打算咋摆布卢豫川?”
“这是我当年埋下的伏笔!”陈汉章得意道,“真是精彩之至!你总奚落我,说我不懂生意,比不上卢维章和董振魁。哼,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我陈汉章是堂堂举人出身,一本《论语》能治理天下,生意是雕虫小技,非不能为也,实不愿为也——我这满腹经纶难道还斗不过区区一个卢豫川?”陈葛氏撇嘴道:“就你能,那你说说啊?”
陈汉章摇头晃脑道:“《淮南子》有云,‘人无善志,虽勇必伤’也。我当年给卢豫川下了个套,他如是老老实实的,我就存了这个‘善’,可如今他居然敢翻脸不认人,跟老陈家的闺女斗法,嘿嘿,我就没这个善心了!实话告诉你,卢豫川日常烧窑的煤、柴都是在陈家现需现买,年底算总账。我当初口头给他卖了这个便宜,他还以为我是好心呢!这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今天就让罗建堂老相公去找他,说是陈家商号遇到了难处,让卢豫川马上准备银子,提前把今年前十个月的银子一笔缴齐!据我所知,钧惠堂现在根本没有这笔银子的预算,就是他能从总号凑齐,苗象天也得跟他翻脸!这样一来,卢豫川既要争家产,又要应付咱们陈家,自然是首尾难顾了。”
“可卢豫川要是把钧惠堂抵押给票号,借来银子了呢?”
“他不敢!我当初以回龙岭林场的地皮入股,占了钧惠堂一半的股份。卢豫川说是东家,其实我也是看在司画她死去的姐姐的面子上,才不跟他计较。他要是拿钧惠堂抵押,没有我的点头,票号也不敢给他一两银子!对了,他要是来找我,你就说我出远门了!”
陈葛氏这才刮目相看道:“老爷,真没瞧出来,你还有这个心眼儿!”
陈汉章越发得意道:“哼,不是我吹牛,我连咱那宝贝女婿打哪条路回来,都算得一清二楚!你在家瞧好吧,不出十天,我就能把卢豫海那个小王八蛋送到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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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葛氏笑道:“你真成诸葛亮了?那他从哪儿回来?”
“如果我算得不错,用不着咱们岳父岳母着急,人家亲爹娘就不知道发电报了?说不定豫海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走水路是逆流而上,比陆路快不了多少。他虽然回家心切,却也不想弄得尽人皆知,肯定不会走水路。卢家汴号船行是他建起来的,进出山东的水路上谁不认识他?走陆路嘛,山东是他的地盘,不会出什么事。进了河南,无非是那几路土匪,卢豫川一个经商的大少爷,卢家家教又那么严,哪里会跟土匪有联系?”陈汉章说到这儿,忽然神情大变,急道,“哎呀不好,我怎么忘了梁少宁!还有豫海的仇人董克良!卢豫川跟梁少宁这阵子打得火热,梁大脓包可是和三教九流都有交情!有梁少宁的关系,再有董克良的银子,保不齐真敢半道劫了豫海!坏了坏了,我得立刻去开封府找曹利成!曹家跟卢家是亲家,曹利成又刚升了臬台,得让他赶紧忙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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