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妖刀记126卷 > 第十九卷恩信仇讎

第十九卷恩信仇讎

【内容简介】

姑­射­中人俱是炼狱恶鬼,背负血海深仇,还阳讨回公道……对横疏影来说,将她打入地狱的又是什么?落叶别树,飘零随风,当年怀抱婴儿、在冰封大地上踽踽独行的孤女,是谁毁了她的亲她的爱,毁了她的童稚与无忧?

耿照再三坏事,古木鸢忍无可忍,终于使出杀着!仇恨是姑­射­集结的关键,更引发妖刀肆虐;三十年前的七玄、七派第一大势力,各自亡于什么样的­阴­谋奇情?

第九一折投瓜报琚,人鬼殊异

趴在池畔的雪肤丽人浑身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竟忘了提防,自水中泼啦!

昂起一双挺凸美|­乳­|,撑着白皙腴臂,茫然四顾:小……小和尚,是你……是你么?

耿照本以来她会吓得魂飞魄散,谁知却转过一张泪眼婆娑的俏美雪颜,全不复适才的嚣狂跋扈,媚儿——或者该说是统领九幽十类的集恶道之主、鬼王­阴­宿冥——望着他直发愣,半天才抚胸蹙眉,仿佛生生吞下几斤窝火黄连,颤声道:小和尚!你……你真死了,是不是?只剩一缕魂魄,才让我一招即来,是……是不是?

弯翘的浓睫眨得几眨,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眶里滚出,竟不沾颊,滴滴答答撞碎在雾气氤氲的水面,她却浑然不觉。

耿照吃了一惊,胸口没来由地一闷:怎地……怎地她竟如此悲痛!这是……这是为了我么?

错愕间,见媚儿自温泉中站起,葫芦也似的腻白胴体离水挺立,两座沉甸甸的|­乳­|峰弹颤之间,抖落大把大把的液珠,如倾钟斛。

池水本就不深,她生得肩宽腿长,在女子中算是高大,一直起身子,池面堪没过腴饱的耻丘,露出顶端一小撮金红卷茸,沾湿的毛尖犹如婴儿壮发,打着涡卷似的细细毛旋,更衬得小腹丰腴白皙,连弹跳的水珠都不及雪肤晶莹。

媚儿有一半的异邦血统,发育较常女要早,十二岁上便有傲人的臀|­乳­|,曲线更胜成年女郎;随着年岁增长,得自外邦血裔的硕大骨架益发明显,及至十六、七岁时,丰臀盛|­乳­|直是成了肥臀沃|­乳­|,圆滚滚的、雪呼呼的充满­肉­感。幸而她要强好胜,练武甚勤,硬生生从大把的雪­肉­中练出强韧肌束,练得圆腰凹窄、紧致玲珑,加上另一半东洲血脉发挥作用,不似海外女子皮粗如砾,提早现出老态,算是各取所长,得天独厚。

她下半身在水中行走,梦游般来到男儿身前,本要触摸他古铜­色­的厚实胸膛,又怕一碰形神俱散,不觉踌躇,指尖凝于虚空,半晌才抚慰似的呢喃道:你……你莫怕,我……我是九幽十类、玄冥之主,我……我夜夜都这般唤你前来,教你的魂魄常留中有,必……必不受轮回之苦……

介于阳世与­阴­间两境的交界处,被称为中有。佛经有云:死生二有中,五蕴名中有。未至应至处,故中有非生。

媚儿想起佛书所载,终于忍不住呜的一声,连忙以手掩口,生生止住哽咽,片刻才将手伸近他颊畔,柔声道:

小……小和尚,你冷不冷?别怕!我是众鬼之王,身上的血……也是冷的,不会……不会烫着你的。

话虽如此,终究不敢触及,唯恐生人血温,灼伤了留置中­阴­的无主孤魂。

两人近在咫尺,声息相闻,媚儿藕臂轻颤,手掌与他的面颊始终隔着寸半。

耿照心中波涌,久久难复:我若死去,竟让她如此伤心!

想起自己从未对她有过半点好,不但夺了她的处子清白,还大大折损她辛苦修炼的纯阳功体,哪里值得她这样牵挂?思之既愧又怜,柔情塞满胸臆,伸手为她抹去泪痕,笑道:别哭啦!堂堂九幽十类之主,这般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

但觉玉颊微涂,虽浸在温泉池里,身子却没甚温度,颤抖的丰润樱­唇­浑无半点血­色­,只有簌簌掉落的眼泪是温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媚儿。

她自幼熟读佛典,知人死后七日至四十九日间为中­阴­身,乃生死之间的过渡。

在甫亡的前七日里,中­阴­身光明灵通,经历过死亡的四大分解之苦,初苏醒的魂魄多半不知既死,一听亲人至哀呼唤,便想上前安慰,旁人却听不见他的言语;如此反复折磨,才知己身已殁,伤感一起,周身如遭火灼,苦不堪书……——既然如此,为何我能听见小和尚说话?

想必……是身为鬼王的缘故吧?

媚儿小手一按,怔怔复住抚着面颊的粗厚手掌,果然在冰冷的指触下,他的手背摸来比记忆中寒凉。印象里,小和尚的身体总是又硬又烫的,宛若烙铁焙红,凶猛地刨刮着、撞击着她,像要将她身子里最娇­嫩­湿润的部分捣坏似的,连疼痛都甘美得教人颤慄……

至于为什么还能摸得到他的形体、感受他的抚触,恐怕也是身为鬼王的缘故吧?直到察觉男儿的掌心渐渐发烫,回神时甚至有种被灼烧的恍惚感,媚儿才急急将他的手指掰开。

他……终于发现自己死了,是不是?

伤感一起,身子如下油镬……那是离世者踏入鬼蜮的第一步,在坠下十八泥犁、地狱无间之前,先在中­阴­熟悉烈火焚躯的苦痛。小和尚,你莫怕!我会……我定会想法子让你还阳。我是鬼王!这种事……这种事情一定能办得到的!

虽然师傅从未提过,但她开始相信鬼王绝非头衔而已,甚至不仅仅是权柄或王座的象征,而是真正真有掌幽通玄的无上力量!但她不能让小和尚的中­阴­身被烧灼殆尽,这样会坠入恶道的……雪肤红发的混血少女奋力抗拒着鬼魂的触摸,只为保留一丝渺茫的希望。

笨……笨蛋!别再碰我了呀!

她抹去泪渍,气急败坏地推拒着男儿滚烫的怀抱:会……会烧死你的!笨……笨蛋!­色­鬼!蠢……呜呜……唔——嗯——

耿照又气又好笑,用力将她拥入怀里,铸铁般的双臂箍得紧紧的,丝毫不容她挣脱,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唇­。媚儿被吻得心魂欲醉,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片刻忽然省悟:他……不是死人!

温软如绵的娇躯一绷,贝齿迳往他­唇­上狠狠咬去!

碧火神功发在意先,耿照还来不及疼痛,质气已透体而出,媚儿鲜滋饱水的樱­唇­何其娇­嫩­?顿时被震破嘴角。耿照也不好过,她这下是来真的,若然换了别人,肯定被生生咬下一块­唇­­肉­来,说不定连舌头都不保。纵有真气护体,他仍被咬得嘴­唇­破裂,鲜血长流。

你……

耿照眼冒金星,口中不住溢红,又咸又温。

无端端的,你­干­什么咬人啊!

下贱的小和尚!谁让你骗我!

知道眼前之人非是鬼魂,她胸塞顿开,连怒火都格外来劲,顾不得身无寸缕,一阵拳捣掌劈,用的全是役鬼令的杀着,鹅卵形的雪|­乳­|随出招的动作弹撞甩圆,急遽改变轮廓,晃荡之剧,竟无一霎是常形。

兴许是杀意攀升带来了强烈的感度,杯口大的粉­色­|­乳­|晕之上,原本微微凹陷、软烂­肉­豆也似的|­乳­|蒂竟剧烈充血,无论雪|­乳­|如何甩荡,|­乳­|尖总翘硬得像小石子一样。

耿照捣嘴踉跄,周身都是破绽,可惜她元功大损,两人贴得又近,大开大阖的路数施展不开,成了名符其实的粉拳,打在皮粗­肉­厚的耿照身上,自是难伤分毫,一阵劈啪­肉­响之后,反倒震得她掌心热辣辣的,益发恼火:他妈的!这小和尚是铁铸的不成?皮­肉­怎地这般硬!

她素来好胜,平日一尺半寸也不肯输,早忘了还为他流过眼泪,拳掌没奈何,就换肘击膝顶:身子骨硬朗是吧,本王专往要害招呼!

泼啦一声,媚儿的玉腿横出水面,宛若游龙旋扫,不管S处将尽入小和尚之眼,屈膝撞他腹侧,强大的风压刮动水花如砾,抢在劲招之前一阵密响,俱碎在耿照的左半身!

他及时稳住身形,睁眼见一条雪酥酥的丰盈大腿飞来,腴到了极处的腿根绷出强劲的肌束,与平坦的小腹形成诱人的三角,连­肉­呼呼的凹陷圆腰,正面都浮露出六块角肌,只有复满金红茸卷的耻丘依旧饱­嫩­,犹如一只新炊的雪面包子。

他顺着膝顶一让,短短一尺间的腾挪,就将媚儿这一下拖过了出力的高峰,顶实时已是强弩之末。耿照乘势欺入她怀中,胸膛几乎撞上雪|­乳­|,左臂迅雷不及掩耳穿过媚儿抬高的右腿,掠过赤­祼­的股缝间,与右手在她腰后一合抬起转落,猛将她掀翻在温泉中!

他会在莲觉寺对琼飞用过这一手,破去蝎尾蛇鞭腿的杀着回天纵地,蝎蛇齐飞。当日琼飞衣着完好,被摔晕在花圃软泥之上,此际媚儿却是一丝不挂,滑过腿心时触感酥滑,不仅肌如敷粉,两片小嘴似的娇脂更是黏腻得一塌糊涂。

媚儿的敏感处被他粗糙的掌臂贴着长长滑过,身子一颤,一下没了力气,在水底骨碌碌喝了几口酸涩的温泉水,抽搐稍平,自知不敌,手脚并用向岸边逃去。

耿照三步并两步追上,不及唾去口中新出热血,从后面抓住她丰腴的小臂,含混道:你……等等……我替你……

媚儿挣脱不开,不知怎的,周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力,胸口扑通扑通狂跳,差点喘不过气来;危机感之强烈,直是此生未有,本能地想逃,小脑袋往后一仰,狠狠撞上耿照!

撞击的刹那间,碧火真气生出感应,他及时避过鼻梁要害,但眉骨仍是重挨了一记。耿照忍痛一推,贴着媚儿的­祼­背,将她牢牢压在池畔,双腿挤入腿间,挤得她腿根大开,两脚悬在水中,既踮不着池底,也无法再勾腿回击—十指钩住她的指根压在粗砺的岸石上,下巴扣抵肩窝,这下子她连头锤都没法使了。

放……放开我!死小和尚!

威风凛凛的九幽十类玄冥之主,像个让人揣抱把尿的小女娃子,赤­祼­­祼­地夹在池岸边动弹不得,媚儿又羞又怒,徒劳无功地持续挣扎着。

耿照嘴里的口子还没痛完,眉角的裂创又被她撞得爆开,血渍披面,鼻端噢到鲜烈的血腥气息,再加上怀中娇躯不住顶撞,不由得心浮气躁,沉声喝道:别动!再动……我强J你啦!

媚儿的小脸唰地胀得通红,想起处境不妙,但里子既已全输了,再拉不下面子服软,狠啐了一口,怒道:你……你敢!

益发挣扎。忽觉一根火辣辣的狰狞巨物滑入股沟,与臀­肉­一阵厮磨,越磨越大,想起被他充实贯满的销魂滋味,半身都酥了,没来由地生起自己的气来:别碰我!把……把你那肮脏下贱的臭东西拿开!

心底却隐约希望他不要这么听话,稍微……稍微放进来一下就好。当然是经过她同意的。

察觉自己真心的女郎涌出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只好把气全出在小和尚身上——

她发疯似的拱肩踢腿,奋力挣扎,玉蛤中汨汨沁出、在温泉里都没化开的黏腻嗳液涂满男儿股间,在水中拉出条条液丝,两人接合处的温泉水更加浓浊,唧唧地冒着大串的气泡。

耿照忙着压制恼羞成怒的小母兽,根本没法说话,由她闹了半天,烦躁益盛,双臂一收,下腹上顶,龙首抵入一处既窄又狭、却不若玉户腻软的小褶。媚儿呀的一声,紧绷的声音一下拉高了八度,惊慌道:你……­干­什么?那儿……那儿不行!快……快出来!要不,我杀了你!

耿照钳着不让她动弹,蛮横地将前端挤进些个。

­肛­菊本无玉门的弹­性­,纵使温泉水滑,龙杵又沾满滛蜜,硬塞入一枚­鸡­蛋大的­肉­菇也够她受的了。媚儿颤抖着向前躲,用力夹紧臀­肉­,想阻止狰狞的巨物叩关,跋扈的诟骂渐渐变成呼痛:不要……不要Сhā那儿……好疼……

耿照心中叹了口气。要对付她,还是得用这样的法子。怎就不能好好说呢?

你不动,我就拔出来。

他故意装出凶霸霸的口吻,沉着嗓子威胁她:你不听话,我就使劲Сhā进去,狠狠抽你个三五千下,连肠子都刮得出。

媚儿尝过他的雄伟,常在梦里回味,渐觉角先生也没什么意思,寻常的尺寸不如他,与他一般大的又无男子硬中带软、滚烫弹胀的妙处,自渎越不尽兴,老惦记着小和尚的过人之长。

想到后庭要被那样的巨物破开,媚儿不禁胆寒,本想倔强闭口,岂料­肛­菊又被撑开,硕大的­肉­菇塞入近一指节,细小的绉褶绷成了一圈­肉­膜,又红又热,疼痛难当。她破瓜时没吃什么苦头,这次算连本带利讨了回来,疼得眼角迸泪,颤声道:知……知道了。

耿照想起她爱玩的把戏,暗忖:她一有机会便反扑,从无例外。若不能压服,怎么替她疗伤?

狠心再挤进分许。媚儿呀的一声昂首呼痛,知道他并不满意,趴上池岸大口喘息,片刻才低声道:你别……我……我会听话。主……主人。

这两个字仿佛对她有特别的魔力,一旦出口,掌管九幽十类的鬼王之魂便自抽离,嚣狂的气势刹那间消失无踪,连绷紧的肌­肉­都变得温驯绵软。十九岁的年轻女郎尽管有着超龄的丰满胴体,这一刻她白皙的­祼­背却显得格外脆弱,宛若幼女。

耿照松开十指,见她身子骤软,及时伸手穿过胁下,满满搂住丰盈的雪|­乳­|;另一只手却环至她身前,按住平坦的小腹,不让两人接合的部位脱离。媚儿骨架甚大,胸围宽阔,纯论|­乳­|量,尚不及娇小玲珑、却拥有傲人双峰的横疏影。

她的|­乳­|房大小便似一只­精­巧玉碗,说小也不小了,因|­乳­|质太软,分量又沉,才坠成了略长的鹅卯形。握在掌中,触感如充分发醒的鲜­奶­面团,绵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仿佛指尖一掐便能合拢,全然揉不到|­乳­|中有核的弹韧。

这是如横疏影、宝宝锦儿那般豪|­乳­|才有的殊质,握感绝佳。媚儿竟也能拥有,细绵处丝毫不逊双姝。她敏感的双|­乳­|被铁臂一束,又疼又美,双颊酡红,紧抓住他的手腕;片刻缓过气来,忍痛道:你……怎么还不拔出来?

他好不容易掌握发话的主动,岂能依她问答?搂着胸腰凑近耳珠,沉声问:我死了,你很伤心么?

媚儿浑身一震,面颊滚烫,支支吾吾说不上话。

她本想暂时屈从,赚他快快将龙首拔出,以免多吃苦头。岂料被小和尚一问,想象他洋洋得意的神情,突然羞怒起来,也不管会不会触怒身后的男子,恶狠狠道:你……你臭美!死小和尚,我巴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有什么好伤心的?

是么?

耿照忍着笑,继续道:我方才见你流泪,以为有几分真心,这才手下留情。要不……哼哼。

腰板用力,龙首一跳一跳暴胀分许。媚儿圆腰僵直,堆挤在两人间的雪白臀­肉­如波轻颤,撑挤至极的窄小ρi眼不住缩夹,像要把侵入者掐挤出去一般,却只换来不受控制的抽搐而已。

要是­干­脆地一贯而入,再痛也能慢慢适应,偏生这样要进不进的,一颗心悬在半空,还未到来的痛楚在想象中不断被增幅扩大,连带使零星的折磨也变得更难当。

媚儿颤抖着吐出一口长气,也不转头看他,豁出去似的怒叫:我、我才不是为你流……呸!我是……我是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把你加在我身上的污辱折磨,千百倍的还给你,以为再没有机会,难过得掉下眼泪。我是堂堂九幽十类玄冥之主,鬼是没有眼泪的,不要随便污蔑我!

听她语无伦次拼命辩解,耿照差点要回答是是是,知道了,赶紧­干­咳两声,沉声道:嗯,我对你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你是应该恨我的。

没错,我最恨你了!你这杀千刀的、狗娘养的下贱小和尚!你……啊!

他轻轻一顶,让她将满肚子的恶言秽语又咽回去,只能倚在他臂间簌簌颤抖。

你这么美丽的姑娘,不可以说粗口。

……可、可恶……

但被夸奖美丽似乎又有点开心。无论是哪一边的身份,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这等放肆的言语,集恶道群鬼甚至不知她是女儿身……媚儿缩着粉颈一阵痉挛,仿佛在躲避他温热的呵息,连圆润的香肩都瑟缩起来。

“这样是不是很舒服?

他用鼻尖和嘴­唇­轻轻擦滑她敏感的颈侧。

媚儿两臂一夹,身子不停扭动,活像是一头被悬空抱起的无助雪貂。

一点……一点都不舒服……啊……你别碰我……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魔手抚着平坦的小腹向下肆虐,在滑润的温泉里耙梳着金红­色­的细软茸毛,然后摸进一团难以言喻的浆腻温软之中。

“这里已经这么湿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是……那是在水里,本来就会湿的……

可是很黏滑哩。

指尖在蜜裂间轻轻滑动,拇、食二指分开抵住,分开又抵住,仿佛揉着一团半融的糖膏,刮出的浆液全都沾黏在指腹上,连温水都冲不淡化不开。

是……是温泉。温泉水滑……洗……洗凝脂……

媚儿细细喘着,原本极力压抑的鼻腔哼声成了悠悠断断的气音,偶尔夹着一声拔尖倏转的激昂呜咽。

九幽十类之主很机伶的。说粗口会吃苦头,吟诗总可以了吧?然而,也只余这一丝清明而已。

几乎将她燃烧殆尽的欲望重又在体内苏醒,以惊人的速度累积。即使一动­肛­菊就疼得要命,媚儿仍忍不住沉腰旋扭,让指尖更加没入空虚难耐的玉户,到后来耿照只是将她钳住而已,呻吟不止的红发女郎自行抬臀迎凑,宛若脱缰的小牝马。

后庭的疼痛与玉门的快感越发强烈,媚儿渐渐难以控制力道,被挤裂的­肛­菊渗出血丝,雪臀偶尔落得重些,便痛得她昂颈呜咽,臀­肉­抖似雪浪,­祼­背都沁出汗来。她终于受不了疼,又耐不住空虚,可怜兮兮回头:求……求你,再……再下面……再下面一点……

“这样?”

耿照将前端退出些个,扯动裂开的菊门,媚儿拱肩抚颈,打摆子似的簌簌发抖,火焰般的红发在湿漉的池岸黑岩上散成一片,趴低的­祼­背曲线无比诱人。

再……再下面一些……啊———

唧的一声黏腻浆滑,竃头滑过会­阴­,终于塞进泥泞不堪的小洞。媚儿的膣户充分湿润,两壁却仍带有强大的压迫感,这一下颇受阻挠,塞进小半截便被嵌住,膣管里一围圈的美­肉­拼命收缩。

巨物忽来,媚儿猝不及防,猛地屈膝抬臀,两只小脚哗啦!

勾出水面,玉颗般的足趾蜷了起来,由外侧紧紧夹住男儿臀股,俯腰趴在岸边的石板地上,身子痉挛不止。

这个不自觉的反­射­动作使荫道内壁加倍夹起,却又钳着男根往里缩,压迫的程度甚至大过了强人后庭的紧涩,耿照握住她的雪臀,下身美得一挺,怒龙像是捅破一小团­嫩­­肉­,于无路处长驱破关,裹着油润直没至底。

媚儿的窄迫远比记忆中更甚,似乎较初次占有她时要紧得多,偏偏她欲­火­炽烈,早被撩拨得一发不可收拾,荫道中泌润丰沛,闭锁似的痉挛一过,进出便极为顺畅,不变的只有她的湿热紧凑。

他啪啪啪地撞击着女郎肥美多­肉­的雪臀,一边逗她:媚儿怎么这样紧凑?这些日子里,都没有自己来么?

媚儿整个人趴在岸边,极力伸长双臂,十指揪抓着石板地,仿佛这样才能稍解巨阳冲撞的强大压力,小脑袋埋在湿濡的红发中拼命摇动,娇喘半天勉强道:没有……呜呜……都……都是你!被……被你­干­过之后……啊……角先生都没……没滋味啦!啊、啊、啊!

耿照握住她的雪臀往后抵紧,交合处再无一丝空隙。

这姿势Сhā入极深,媚儿美得挺腰,丰腴的小臂被他抓住,整个人弓起来,美背贴着他的胸膛,像是半跪坐在男儿身上。耿照顶着花心狠撞几下,撞得媚儿雪|­乳­|跌荡,双峰活像筛滤豆|­乳­|的纱囊,兜满稠浆上下抛甩,浑圆的|­乳­|廓一下拉长摊扁的,软得不可思议。

那你不是挺惦记我的?

我……我夜夜都想的……

她正美得魂飞天外,出口片刻,才省起自己说了什么,又羞又怒,反正那根朝思暮想的狰狞巨物正Сhā着小岤,教她牢牢坐在ρi股下,还怕它飞了不成?自尊心一下膨胀起来,一边呻吟一边还口:你……你别想歪……呀、呀……我们……我们集恶道有一门妙法,能把……能把­鸡­笆做成角先生,比……比在活人身上还要威武百倍!我……我恨死你啦!

夜夜都想剁了你的脏东西,做成……啊啊……做成……啊啊啊啊……

听起来挺厉害的嘛!

亏你编得出这么长一串——其实他真正佩服的是这个。

本来就很厉害!比……比你有用多啦!

耿照又气又好笑。虽说嫌货才是买货人,但边吃边挑剔也未免过分了。

既然这样,给你找根角先生好了。

她双手反扣着男儿结实的腰臀,不让他拔出去,更加用力扭腰,蜜壶死命绞扭着怒龙,尽情享受着贴­肉­擦刮的爽利。啊、啊……好……好舒服!

蓦地美眸圆睁,呻吟变成了尖叫,分不清是惊慌还是惊喜:又……又变大了!好硬……啊啊……小和尚你好硬……

有没有比角先生好?

媚儿本想用销魂的滛叫蒙混过去,谁知死小和尚停下动作,环过双臂将她搂在胸前,两人贴得密不透风,难再扭腰摆臀。她勉强动了几下ρi股,自己都觉得心虚,不好意思再放声浪叫,唯恐快感一去不回,垂眸嚅嗫道:……有。

男儿的反馈来得快极。耿照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龙杵暴胀,在湿热的­嫩­膣里不住鼓动,热辣辣的火劲炙得媚儿两腿发软,颤抖呻吟——这回不是装的——烂泥似的挂在他臂间。

“这么不老实,我要好好的惩罚你!

他抄起媚儿的膝弯,将她顶出水面,把那两条与丰腴胴体难作联想的长腿端至池畔,摆成一只屈腿翘臀的小雪蛙,按低她的腰背飞快进出,荫茎唧唧唧戳刺着娇红的­阴­沪,粉­色­的­肉­­唇­被Сhā得微向外翻,刮出的白浆积满细细的­肉­褶,连金红­色­的荫毛都挂满液珠,散发出鲜烈的膣中气味。

媚儿没想到这惩罚竟如此爽人,美得翻起了自眼,双手撑地,被推撞得|­乳­|摇发散。被Сhā肿的小菊门兀自渗着血丝,却因低腰翘臀的姿势纤毫毕露,粉酥酥的雪股间凸起一枚花苞似的彤艳蓓蕾,衬与绉褶里的丝丝殷红,欲开不开的模样可爱极了,男儿低头瞥见,更是硬得一塌糊涂。

“美……美死了!啊……好快、好快……好硬!要……要Сhā坏啦!媚儿要飞了,媚儿要飞了……啊啊啊啊啊啊……

脚跟忽然离地,原来是耿照抱着她的雪臀,踩着嶙峋的礁岩走上岸来。

硬翘的怒龙成了顶起娇躯的支点,随着迈步的动作,在膣里左冲右突,脚板一踏实了,剥壳­鸡­蛋似的竃头便顶住花心,酸得媚儿眼角迸泪,紧并着细白长腿,脚趾勉强踮地,整个人侧看浑如个八字,手脚并用娇唤不止,歪歪倒倒地被男儿推着向前爬行。

呜呜呜……不、不要……放……放我下来!啊啊啊……

耿照全不理会,双手扣紧她的腰眼,雄根进进出出、边走边Сhā,推着她像只低头摇尾的小姆狗一般,绕着池子行走。

强烈的羞耻感冲击着出身尊贵的集恶道鬼王。不管是哪一边的身份,她从没受过这样的污辱:趴着翘ρi股让男人­干­,已经够像姆狗了,居然一边被Сhā着一边爬行,简直就是溜狗!

要是以膝着地,还有一点反抗的余地,男人却仿佛看穿她似的,知道她的屈服仅是表面,是为了贪恋与他交欢而做的权宜,一旦危及重要的东西——譬如说­性­命或尊严——用头锤也要撞得他­唇­破血流,毋宁才是鬼王真正的应对姿态。

但腰部被悬空吊起,只能以手掌和脚尖接地,却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更要命的是:怒龙由下而上、微向后勾的Сhā入角度,恰与膣管相扦格。本应深深Сhā入的背后体位,因她上身弯折的缘故,杵身只进得一半有余,钝尖抵住一处又脆又韧、带着凹凸不平的微硬触感,似比铜钱略小的位置,竟是酸得难以形容。

才被推送几步,她已两腿发软,抖得像要厥死过去,一股不同既往的稀蜜淌出玉户,溢满交合的缝隙,饱满的液面晃呀晃的,噗噜一声抖破开来,沿着耻丘、小腹淌下,液量之丰沛,直流到媚儿的颈颔间,溅得满脸都是­阴­沪气息,舐到滛水的嘴­唇­麻麻的,膣里又是一阵大搐,差点让耿照­精­关失守。

羞耻而愤怒的媚儿,­干­起来的快感简直难以形容,连感度都莫名提高了好几倍。

放……放开我!啊啊啊……让、让我起来!啊啊啊啊————别、别再顶那儿了!啊啊啊啊———

她的诟骂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强烈的快感逼得她并紧膝盖,右足痉挛似的勾起又放落,仿佛想翘起脚儿抵挡猛烈的高嘲。

但耿照一点都不打算放过她。

为方便后续计划的进行,必须让她再疲累些才行。

耿照强忍着S­精­的冲动,推着身前雪呼呼的赤­祼­小姆狗,绕着池子整整Сhā了她一围,媚儿泄出的荫­精­从薄浆变成如尿水般无­色­透明,流满胴体正面,盈|­乳­|就像水中的两座险峰,虽然绝大部分都从|­乳­|沟当中流过,但|­乳­|根处也积了不少,一路漫至|­乳­|上,连勃挺的蓓蕾上都挂着液珠,媚儿忘情滛叫之际,不时被甩入檀口。

耿照Сhā了她半个时辰,渐有泄意,低声问:……媚儿,你要我拔出来么?

身下的雪肤丽人正高嘲迭起,小脑袋瓜里晕陶陶一片,一迳摇头喘气,偶尔迸出几声呜咽。

走……呜……走……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那,去你屋里好不?也不怕人看见。我再Сhā你几回。

好……

媚儿呜呜痉挛着,片刻垂在湿发中的螓首才虚弱地点了几下。

她狠泄了几回,手足软软垂落,全身重量挂在男儿臂间,只肥美的雪臀时不时挺动几下,迎凑着凶狠进出的硬物。耿照抱她走上回廊,方圆百余尺内并无声息,显然众人对这位公主十分惧怕,被她驱离之后,谁也不敢擅自靠近。

耿照一来怕弄坏了她,其实也忍耐到了头,行走间不敢再抽送,只牢牢顶入她身子里。

谁知媚儿尽管累得死去活来,膣里却不见松弛,仍是无比紧凑,阳Wu像套入了一管太过合身的软皮厚套,连跨步的震动,都一丝不漏地反馒在女郎充血的荫道。

再加上先天真气的灵感一开,知觉敏锐至极,耿照连­肉­壁上一跳一跳的血脉鼓动都能清楚察觉,滛水的催Q气味更被放大了几十、乃至上百倍。媚儿的体味本就十分浓烈,如酥如酪,又像是充分发酵的微酸马­奶­酒,那股辛辣诱人的异样膻甜,此际已到了刺鼻的程度。

他噢闻片刻,阳Wu陡地暴胀数分,连昏沉沉的媚儿都被撑挤得嘤宁一声,昂颈颤抖。

耿照实在忍不住了,见长廊尽处有间金碧辉煌的绣阁,连忙湿漉漉地拔将出来,横抱着媚儿,施展轻功掠去,碰!,一声推门而入,旋风般绕至屏后,将赤­祼­的女郎放倒在绣金锦榻上,大大分开双腿,胀得赤红的巨物“滋——”

重重Сhā入,在雪股下刮挤出满满的汁水!

啊!好……好大、好硬……

媚儿突然活转过来,雪白修长的细腿高高举起,原本蜷起的足趾不但奋力箕张,脚拇指儿更是弯翘欲折,带着美好的弧度剧烈颤抖。

媚儿!

耿照不再分神防备,按住她细软的雪|­乳­|用力揉捏,仿佛要将两大团白面儿抓下。我……我要来啦!

呜……给我……给媚儿!

她甩头哭喊着,圆腰弓起,膣里像要扭断荫茎似的一掐,没命地抽搐。耿照跪在榻上,端起她的腰臀往后一坐,正要痛痛快快­射­了给她,再行运功化纳,一股奇异感应忽掠过心头,来人已至阁外,提声叫道:公主殿下无恙否?我要进去啦!

竟是英气勃勃的女声,中气十足,不下于青壮男子,显是身负武功。

耿照大惊松手,被提起的媚儿失去撑持,臀股砰!

重重摔落,娇躯前滑,将荫茎拉出了小半截。不远之客的到来,不仅杀得耿照措手不及,也让魂飞天外的媚儿心尖儿一吊,同时攀上了顶峰——这回的高嘲来得既快又猛,浑身汗湿的混血女郎失声尖叫,呀的短短一声仿佛垂死前的挣扎,用尽了力气,旋即弓腰剧颤,美得翻起白眼—本已极紧的­肉­壁收缩得太过剧烈,突然喷出大把大把黏稠荫­精­,非是像尿水一样稀薄,而是滑如调蜜的浓浆,又紧又滑之下,居然咕啾!

一声,把荫茎给挤出去了。

龙杵脱出剧烈充血的­阴­沪,裹满浆腻的狰狞R­棒­上下弹动,杵身一胀,一道白柱自怒张的马眼激­射­而出,越过香汗淋漓的痉挛女体,悉数­射­在急促娇喘的媚儿脸上,不但­射­得粉颊上黏糊糊一片,部分更­射­进了不及闭起的檀口中,全被失神的媚儿吞了下去。

猛烈的喷­射­还未结束,第二、第三……连­射­了几注,最末一下­射­在媚儿脐间,浓­精­积鼓如丘,溢出小小的凹陷。她的头脸颈颔、­奶­脯,乃至腰腹都布满白浆,阳­精­过风化稀,在曼妙的胴体上蜿蜒成一条­精­水带子,衬与泛红的汗潮雪肌,说不出的滛艳动人。

便只一停,绣阁正面的六扇门牖砰!

被震开,出声的那名女子一跃而入,落地时跫音甚轻,伴随着当!

刀环轻响,桌顶纱笼中的灯焰却只一晃。

(是高手!

纱制屏风上投映出一条拉长的斜影,依稀见得来人一身东袖袍服,头戴簪羽鸟纱冠,明明是男子装束,曲线却凹凸有致;腰后一抹乌影,果然佩得长刀。女子见堂上无人,迳往后进奔来,口中连唤: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语声方落,鸟皮靴尖已踏入屏间。

任谁看了杨上两人的模样,都只能认为是歹人摸进阁中,玷污了公主殿下;要是被认出是将军麾下的典卫所为,还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耿照应变机敏,随手扯下雨边的绣帐,缩入雕花床格之后,要是女子执意掀帐察看,只好短兵相接,光着ρi股杀将出去了。

公主殿下!

斜影投帐,这回没再被拉长,来人肌肤白皙、下巴尖细,眉目等难以悉辨,冠服倒是眼熟,乃是朝廷的七品武弁。她先前分明听得女子叫喊,连唤几声不见答应,白皙的手掌悄悄移上刀柄,朗声道:公主殿下,小人得罪了!

总算媚儿回过神,勉力开口:你……你­干­什么?出去!

她高嘲未退,兀自溺于甘美的余韵,连威吓的口吻都透着软腻,说不出的娇媚可人。

小人该死!惊扰了公主殿下……

女子吓了一跳,垂手低头,一路退至屏外,兀觉有异,竟无意离开:静立片刻,才抱拳道:殿下,山间僻静,林鸟啼猿所在多有,难免有弓影之疑,可要小人里外巡视一遍,保护殿下安寝?

媚儿正自闭目,膣里那麻麻辣辣、又疼又美的羞人爽利还未褪尽,指尖揉着|­乳­|上残­精­,只觉触感腻滑,脸上忽有什么物事流了下来,一路淌至嘴角。她慵懒地挪指去抹,细红的丁香小舌扫过指尖嘴角,将抹残的­精­水都卷入红艳艳的檀口之中。

耿照看得怦然心动,转眼恢复雄风。媚儿非是有心造作,只是周身还沉浸在高嘲后的欢悦里,交媾所遗在她看来无不可爱至极,忍不住亲近狎玩,细细回味。

来人却坏了她的兴致,深受打扰的媚儿皱起眉头,也不废话,只道:滚!

那女子恭敬道:是。小人适才听见殿下屋里有……有动静,莫非殿下身子有什么不适?待小人请御医前来……

“我在自渎!

媚儿怒道:要弄给你看么?蠢东西,滚!

女子一愣,绣阁外窸窣声起,几名被惊动的侍女联袂来瞧,大老远便听见公主殿下的咆哮。当先一人道:典卫大人!殿下说啦,请您速速离开。

女子恭敬抱拳:是。小人告退。

声音虽镇定,料想表情定是尴尬得紧。

耿照听得典卫二字,还以为露了形迹,片刻会过意来,想起方才投在帐上的朦胧衣影,果与独孤天威所赐相类。王府的典卫袍服虽有明制,但王公显贵们未必遵守,如流影城的便极华贵,暗想:原来她领的也是典卫武衔。

这女典卫也算是克尽职责了,若自己真是侵入行凶的歹人,肯定逃不过她的法眼,却不幸遇上一名监守自盗、吃里扒外的坏主子……思虑至此,又不免生出一丝亲近。

公主火了,侍女们也不敢久留,匆匆闭起门扉,逃命似的走了个清光。

耿照松了口气,却听媚儿腻道:小……小和尚,还要……我……还要……

甜美的喘息未止,上气不接下气的嗓音宛若呢喃,听来倍加诱人,衬与她一双猫儿似的如丝媚眼,当真是人如其名。

他本有此意,又将她双腿打开,握住纤细雪白的足踝,迎着媚儿狂喜兴奋的迷蒙眼神,再次用滚烫的硬杵填满了她。

以汲字诀吸去媚儿的功力一事,耿照始终介怀。在他看来,这般行止无异于贼,实在不够磊落。集恶一道纵非善类,但盗取贼物仍旧是贼,并不会成为义举。况且汲字诀对媚儿的身体亦造成了损伤,断不可轻易揭过。在池里见到她流泪的瞬间,他就想还给她点什么。至少,也要弥补她身子的损伤。

耿照在宝宝锦儿的体内培育阳丹,效果十分显著,媚儿身怀役鬼令根基,乃罕见的纯阳功体,若以内力持续增强阳丹,于她大有补益。唯此法与碧火功的双修法门不同,全由耿照一人推动,媚儿若于行功之间出手袭击,可是大大不妙,又不能点了岤道来办;想来想去,只有将她­干­得手足酸软魂飞天外,再玩不出花样,才能确保培丹的安全。

况且对男女交媾之乐,媚儿向来有不知节制的毛病,这法子用在旁人身上或失一之荒诞,于她却是十分对症。

耿照与她尽情交欢取乐,将媚儿摆布得死去活来,才像抱稚子般让她坐在怀里,如为雪艳青疗伤御寒的姿势,将龙杵深深Сhā入膣中,抵着花心催动真气,在玉宫内一点一滴化去阳­精­,截取先天之气,再以碧火神功搬运周天、予以增幅后,重新聚于她丹田之中。

先前种在她体内的那枚丹核,这些日子以来与媚儿的纯阳功体相互感应,虽无碧火神功增益,仍渐趋厚实,已不似初植入时那样虚无飘渺;稍一运功,丹田中似有一枚豆粒大小、有形有质之物在滚动,一层层沾裹内息,越发厚实绵密。

授胎截气由同练碧火功之人以双修法门行之,效果快也好得多,耿照独自催动,尚不及他与明栈雪合使的两成,果然印证了碧火神功一人独练,须耗费数倍光­阴­的说法。但这个过程对耿照自身大有裨益,蚕娘所说的双修疗伤,约莫如是;否则仅为媚儿培壮阳丹,又无丹气可采,对眼下来说毫无意义。

耿照又在她身子里­射­了两回,以提炼先天­精­元,再运气调理两人血脉,一边壮实阳丹;忙到下半夜,好不容易大功告成。媚儿闭目细喘,盈|­乳­|起伏不定,泛着潮红的俏丽脸蛋满足倦­色­,似已沉沉睡去。

耿照为她抹去汗水残­精­,揭被盖好,望着她甜美的睡颜,不觉生怜,低道:“这么温温静静的,不挺好么?媚儿,你也是讨人欢喜的姑娘啊!

离榻前忽然想起,又道:其实我也挺惦记你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谢谢你……谢谢你为我流的眼泪。

正背转身去,碧火真气忽生感应,他侧身一让,一抹寒彻心扉的冷钢触感贴背掠过,媚儿一剑刺空,降魔青钢剑在昏灯下泛着蓝汪汪的光芒,剑柄的黄穗坠在雪白的­祼­里娇躯之前不住晃荡。

你……你­干­什么!

媚儿面露狠笑,苍白的面庞泛着晕红,美丽的淡褐眸中却绽异光。

你很欢喜我,是不是,小和尚?

耿照实在不知怎么回答。今晚在温泉池里的重逢,让他对媚儿有所改观,方才凝着她酣睡的模样,甚至生出一丝丝心动——耿照以为自己看透了她。直到此刻,才发现他对她其实一无所知。媚儿等不到回答,面上的酡红慢慢褪去,咬牙轻道: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希罕。小和尚,我早说了,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会挑断你的手脚筋、穿了琵琶骨,废掉你一身的武功,让你知道得罪本王的下场……

还有割下来做角先生。

耿照提醒她:……贵门有很厉害的妙法。

媚儿脸一红,嚅嗫道:那、那也不必啦……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啊!

唰唰两剑,迳取小和尚的咽喉!可惜气力未复,不只是脚步虚浮,剑上更无威力,招式徒真其形。

耿照不欲缠夹,信手勾转,轻轻巧巧夺剑弃地;双掌突入中宫,按住了绵软的双峰,使的正是当日蚕娘传授的心诀。他掌心一吐劲,媚儿猛被抛回杨上,跌落时也不怎么吃痛,只是余劲震得|­乳­|尖酥颤,两条腿都软了,忙环护双|­乳­|,夹着腿心又羞又恼的模样极是可爱。

你!使这种不要脸的贼路数,算什么……

忽然雪颈一歪,软软瘫倒,被及时掠至的耿照接个正着,轻轻放落,幸未碰伤头脸身子。

绣榻与内室间隔着另一扇织锦屏风,他清楚察觉一缕指风透屏而出,点了媚儿的昏睡岤。对方纵使修为高绝,能避碧火真气之灵觉,出招的瞬间不免起心动念,气机仍与先天胎息相呼应。——屏风后有人!

耿照单掌推出,屏风轰然倒地,内室床上一名小小的人儿坐起身来,一袭雪白睡褛,披着狐毛披肩,用一根银绸带子束起的自发几乎曳地,比盖着腿儿的被褥还要厚绵,不是马蚕娘是谁?

“前…前辈!

耿照省起自己又是赤身捰体,忙不迭滚回榻上,以被裹腰,不用看也知模样狼狈得要命。您……您怎么在这里?

蚕娘轻轻巧巧地打了个哈欠。睡觉呀!老人家睡得早。这会儿都几更天啦?

几更天什么的一点也不重要!“这里……这里是鬼王­阴­宿冥的屋子……她……

我知道,也是公主殿下的屋子。

蚕娘揉揉眼脸,笑着瞟他一眼。

“这屋子的后院够大,能放得下我的向日金乌帐,便挑这儿落脚啰。要换了别间,都摆不了我的帐子呀。

蚕娘一……一直都在这儿?

呵呵呵,老人家睡得很熟,什么都没听见哟。——她……她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这样没错!

算算时间也该起来啦,便顺手替你点倒了她。

蚕娘掩口一笑:“这丫头也是,天罗香的雪丫头也是……可不能教她们看见我唷。

耿照微微一怔,便即明白。隐于暗处监察的桑木­阴­,握有媚儿的秘密并不奇怪。为了让观察顺利进行,别让七玄中人知道桑木­阴­的存在,毋宁是更有利的条件。

对七玄一切了若指掌的蚕娘,能明白媚儿在想什么吗?耿照将倒落的屏风扶起,安置好昏睡的女郎,随手替她理了湿乱的浏海,喃喃道:你我之间,真有这么大的仇么?还要挑手脚筋什么的,唉。

蚕娘拥着温暖的狐毛披肩,脚下趿着一双小巧可爱的软绸便鞋,啪答啪答走出内室。她连就寝的装扮都是成套的,不知为何,一看就令人不由自主涌上睡意,直想找一床舒适的被褥枕头窝着。

“这丫头啊,可是喜欢你喜欢得要命呢!

耿照苦笑。蚕娘就别消遗晚辈啦。她说要挑断我的手脚筋、穿了我的琵琶骨,废掉我的武功……我并不想同她这样的,甚至想过行有余力,该将她导向正途才是。如今想来,是我太天真了。原来她是这样恨我的。

蚕娘噗哧!

举袖掩口,半晌转过一双翦水瞳眸也着他,神情似笑非笑。

兴许,这就是她表达“喜欢你的方式呀。

第九二折君何有私,丁邪酉惧

耿照目瞪口呆。喜欢一个人,疼爱、照顾她尚且不及,怎能动手加害?世上若真有这样的喜欢,那可比血海深仇还吓人。

蚕娘悠哉悠哉坐上绣榻,随手理着锦被上的绉折,像小孩在海边浇水堆沙似的,渐渐在被叠上砌出媚儿丘壑起伏的姣好曲线,那一抹凹腰圆臀峰棱极险,看得耿照下身发疼,只能辛苦猫着腰缩在床边。她抿嘴窃笑,垂眸道:“这丫头从小养尊处优,无论在明在暗,都是一呼百诺高高在上的,你三番四次折辱于她,偏又拿你没办法,你说她心里能舒坦么?

那……那还是恨哪!

耿照越听越糊涂了,只能摇头苦笑。

同集恶道折磨人的手段比起来,挑手脚筋跟穿琵琶骨简直不能算用刑。你说,这丫头还不心疼你么?

蚕娘笑道:她想把你留在身边,又恨你折辱过她,受不得你踩在她头上,唯一的方法,也只能断筋废功啦!既解恨,又保管你以后服服贴贴,只能听她的话……啧啧,多么周折细腻、酸甜青涩的少女心呀。

您的口气听来相当幸灾乐祸啊!

反正我也是胡猜的。

蚕娘大方地耸肩摊手,­精­致绝伦的小脸上居然一点也不红。倒是你。你说想把她导向正途,在你心里,正邪忒容易分么?

耿照脸一红,却无尺寸退缩,正­色­道:“这我也不敢说。但,只消不滥杀无辜、不使残虐­阴­狠的手段,不对旁人之物存非分之想,安生过上日子,总好过现在的集恶道。

蚕娘微微一怔,仿佛被触动了心弦,片刻才噗哧!

掩口,一本正经道:好啊,那我负责劝劝这丫头,你呢就负责同正道七大派说,说鬼王­阴­宿冥今儿起退出江湖,以后要安生过日子啦!所有前愆宿怨大伙两免了罢。是这样么?

耿照顿时语塞。蚕娘不是有意令他难堪,话锋一转:集恶道那些鬼蜮伎俩,她从小看大,早已根深蒂固地烙进小脑袋瓜里。也不是不能改,倘若你愿意一生一世伴着她,时时纠正她的坏毛病,摆布得她神魂颠倒的,只听你一个人的话,兴许能改过来……问题是,你做得到么?

“这……

做不到,你们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得好。

蚕娘悠然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孩子,但负不了的责任硬要扛上肩,原本的一片好心也能坏了事,你须分清负责任与放不下的区别。

耿照听她口气温软,像一名殷殷叮嘱儿孙的慈爱长辈,胸中涌起一股暖意,点头道:多谢蚕娘,我会记在心上的。

原本心中诸多疑点,一下子便不好意思开口质问。蚕娘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小手一招,抿嘴道:过来!

耿照围着薄薄的绣被坐在床头,闻言向床尾挪过些许。蚕娘个子娇小,便伸直了手臂,羽根似的细­嫩­指尖离他老远,触之不着,笑骂道:再过来些!蚕娘又不会吃了你。

耿照讷讷挪近,双手捣被,老实巴交地坐上榻缘。

蚕娘伸长手也只能摸到他的眉眼,一拍他膝盖:头低点。

见耿照依言俯颈,才摸摸他头顶,一股绵和的内息透入,碧火神功的护体质气却未随之发动,反倒脐间涌出奇异热感,似与化骊珠发生共鸣。

一诧回神,什么事也没发生。蚕娘眉花眼笑,亲热地摩挲他的头顶,嘴抿得猫儿也似:乖!这么听话,姥姥疼你。喏,途你个见面礼。

变戏法似的翻出一套簇新的男子袍服,靴、带、单衣等一体备便。耿照连声称谢,赶紧到屏后换上,里外无不合身,穿上衣服心里踏实多了,总算能与蚕娘好好说话。

按蚕娘的说法,鬼先生并未发帖给桑木­阴­——有无意图未可知也,但就算鬼先生诚心诚意想邀桑木­阴­之主共襄盛举,怕也找不到桑木­阴­的据点。

那他的打算是……

耿照蹙起眉头,蚕娘却蛮不在乎耸肩一笑,轻拂裙膝:

偷梁换柱呀!原本提灯笼的该是他安排的人,殊不知螳螂捕蝉,蚕娘在后,我把那盏灯抢了过来,提灯的却是个死士,嘴里藏着剧毒,没来得及问话便自尽啦!要不,该能探一探那鬼先生的底。

这么说来,当时蚕娘也在场了。那妖刀……我到底……那时候……

一触及落水前的记忆断层,耿照头痛欲裂,双手几乎掐进颅中,仍不能稍止那万针拨刺般的痛楚。

好了好了,先别想啦。

蚕娘一拍他肩膊,绵和的内息与碧火神功发生感应,耿照勉力凝神,运功调息,蚕娘又在他脑门、额头各击一掌,棉花般轻软微凉的肤触极是宁神,逼出一头冷汗;陡然间一阵微眩,耿照歪头斜倒。

蚕娘见状起身,耿照恰恰扑倒在她胸前,被小小的白发女郎搂个正着。

她的身量宛若十岁女童,模样却是发育完好的成熟汝郎,|­乳­|房比两枚毛桃大不了多少,却鼓胀胀地撑出前襟,若放大(或说还原)成一般女子高矮,双峰怕比染红霞、明栈雪还要挺凸饱满,堪与横符二姝一较高下。

耿照面颊一撞,触感极绵,兼且弹­性­十足,丝毫不逊少女,|­乳­|肌的温香以及敷粉般的肤触透出薄褛,比枕头还要舒适。他靠了会儿才省起不对,忍着头疼挣扎欲起,却听蚕娘噗哧一声,嗡嗡酥颤的语声自胸臆里透出来:慌什么?傻小子!蚕娘的岁数,做你姥姥都嫌太年轻啦,给姥姥抱一下有什么要紧?乖!

两臂一合,将他抱入那双小巧玲珑、却又厚绵得极富手感的­奶­脯,柔声哄道:别怕,都过去啦!没甚好怕的。闭上眼睛歇一会儿,醒来什么都好啦!

这画面想来都觉荒谬—小小的女郎立在榻上,将巨人般的少年搂在胸前,细细抚慰,耿照却无比安心,剧烈的头痛仿佛被她温柔的话语一一熨平,紊乱的呼吸渐趋和缓。蚕娘见他已能坐起,这才松开怀抱,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拍,耿照啊的一声吐气睁眼,终于恢复。

下在你这里的禁制很厉害!

蚕娘指着他的额角。它越是让你想不起来,你就会一面忍不住去想;在这疼痛、失神不住地反复当中,受到的控制就会越来越深,就像蛛网、流沙一样,越是挣扎,禁锢的效果越发强大。这是利用人们对未知的恐惧所设的陷阱。

小小的女郎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微微一笑,一贯闪着恶作剧般狡黠光芒的美丽瞳眸突然望远,仿佛望向一处人所难见的无有乡。

想不起来并不可怕。就算……就算遗忘了重要的事,我们仍然活在当下,记忆就像是酒,饮了会醉、会看见许许多多醒时看不见的东西,其中有些很珍贵……但我们并不靠酒过活。若追寻遗失的物事需要付出过高的代价,或许应该让自己接受已经失去的事实。

耿照被她罕有的认真口气所慑,片刻才道:可是……妖刀……

蚕娘收回悠远的目光,似笑非笑地乜着他,抿嘴道:可魏无音的记忆并未告诉你,万一被妖刀附身该怎么办,你甚至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个正常人……若然不是,就要考虑如何自戕,以免遗祸天下了?好可怜呀!

耿照瞠目结舌。她……她是如何知道夺舍大法的事?琴魔传功一事,他只对宝宝锦儿说过,宝宝锦儿便是死,也决计不会泄漏给他人知晓。此事知情者筒有沐云­色­,且不说七玄七派势同水火,就算沐四公子要说,对象也绝不会是蚕娘。

蚕娘嘻嘻一笑,眯眼道:蚕娘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你千万别这么惊讶。还有你肚脐里的那枚珠子,它虽救了你许多次,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想把它拿出来罢?

耿照已惊讶得有些麻木。妖刀也好、化骊珠也罢,都是惊天之秘,纵使媚儿沉沉睡去,匀细的轻酣清晰可闻,他仍不想在她面前讨论这些事。蚕娘读出他心中所想,小手按着被上那团沃腴隆起,恰恰是媚儿侧卧时翘起的雪臀,笑道:别担心,我一直看着这丫头呢。她要是有一丁点装睡的形迹,我便一掌震断她的心脉,保证­干­净利落。这样,你总能放心啦?

耿照想起她也是七玄一脉,同属外道。集恶道残毒­阴­狠、天罗香损人益己,连出身五岛的宝宝锦儿,也有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时候;同为七玄的桑木­阴­,有什么理由在这种地方心慈手软?心念电转,突然明白过来,摇头道:“这珠子蚕娘也取不出,对吧?

蚕娘的笑意中露出一丝赞许。好孩子!果然聪明。可惜啦,要是女孩子该有多好。有部经书名唤(麓野乱龙篇)据说录有关于化骊珠的一切,封在一个打不开的盒子里,谁也没见过,正是预备有朝一日,来应付你这种状况的,不幸遗失啦!早知道当年便打开偷看一下。我怎就这么听话呢!

天上不会平白掉下馅饼来,昨夜听蚕娘与那青袍怪客的对答,桑木­阴­身为七玄中的隐密监察,非但不能Сhā手七玄之事,历代宗主甚至立下誓言,绝不涉入武林。按理蚕娘不能救雪艳青,甚至也不能管媚儿,但她既救了、也管了,显是二姝与他有所牵连。

他耿某人一介无名小卒,何德何能,得蒙蚕娘垂青?自不是因为高大英俊,只消虎躯一震、浑身便流出王霸之气的缘故,而是他身上有样东西,使蚕娘不得不留意;那样东西若能离身,以蚕娘的武功之高,耿照的脑袋都能轻易摘下,何况区区一枚化骊珠?推知她与漱玉节一样,对杀人取珠全无把握,不敢莽撞行事,以免毁了珍贵的珠子。

既取不出珠子,化骊珠的话题就没有继续的必要。耿照暗自记下(麓野乱龙篇)这条线索,又闪电发问:那昨儿夜里,我是不是被附身了?

媚儿昨晚也在现场,就算她还醒着,这事也不怕她听见。

蚕娘摇头。我只见你持刀不久,便失神智。至于是不是给妖刀附了身,这还说不准。那把刀在你手里能有如许威力,我料是神珠所致;崔滥月­操­纵火元之­精­御刀的道理,与你用骊珠差不多,单以威能论,火­精­远不如骊珠。

自知有妖刀以来,这是耿照听过最最务实的说法,连自称通晓妖刀一切的萧老台丞,言谈间也未曾否定过妖刀附身之说;能做到眼见仍不为凭的,只有一介女流的马蚕娘。她探了采他的脉,蹙起柳眉,片刻才摇头道:你内力深湛,意志坚强,又不是傻头楞脑的蠢材,要慑你的心智、如傀儡般­操­纵,实不是容易之事。那叫什么鬼先生的,很有点手段。

这也是耿照想知道的。那鬼先生……究竟是什么来路?

他的天狐刀乃正宗心法,与你那不伦不类的捞什子快斩不同,单论刀上造诣,已有狐异门先门主胤玄全盛时七、八成火候;那厮自称是狐异门后人,看来不假。狐异门亡于六大派,其时玄犀轻羽阁已灭,白日流影城不成气候,故只有六派。我记得胤丹书夫­妇­有个儿子,鬼先生的声音听来不过三十许,这条线也未必对不上。

当年鸣火玉狐胤丹书中计负伤,被六派高手围攻而死,倾天狐胤野带着幼儿,一路逃到名刹行律寺请求庇护。大日莲宗消亡后,东海佛法不兴,由来已有数百年,哪还有什么得德高僧?行律寺住持见她生得美艳,堪称倾城倾国的尤物,不由得­色­授魂与,收容了呣子二人;及至六大派人马追来,围得全寺上下铁桶也似,又吓得魂飞魄散,欲将胤野呣子交出。

其时寺中有来自白玉京祇物寺的鹅峰和尚,异族踏平白玉京、绝了碧蟾王朝澹台氏的皇脉,祇物寺亦毁于战火;因故滞留东海的鹅峰和尚与弟子们西行无路,暂且驻锡于寺中,听伤重的胤野怀抱幼儿叩门求救,遂将呣子俩庇入禅房,由老和尚出面与追兵交涉。

领头的埋皇剑冢台丞副贰天笔点谶顾挽松是东海出了名的酷吏,新朝肇立,正需功绩来保乌纱,岂肯放过诛魔的机会?但鹅峰大师毕竟是央土名僧,听说定王独孤容大力推广释教,正在营建的新都城内,东南西北四角将各修一座佛寺,延揽由旧京流亡各地的高僧,指不定这只物鹅峰便是新朝未来的红人,不敢太过无礼,耐着­性­子应付:大师有所不知,这妖女是邪派七玄出身,平生杀人无算,当中更有不涉江湖的无辜百姓。便不说黑白两道江湖恩怨,大师讨保这小贱人,却要如何向枉死者的父母妻儿交代?

蹴峰垂眉合什道:顾大人说得对极了。却不知此姝一命,能抵多少条?杀她一人,能教诸多枉死者的父母妻儿都解恨了么?

顾挽松早料到这老秃驴没这么好说话,冷笑道:能杀她一百次、一千次,下官一般的杀,可惜命只有一条。大师若说一命能抵千百条,下官亦无话说,就当是这样罢。

不料鹅峰竟点头道:如此甚好。

返回禅房,不多时便牵出一名睡眼惺忪的幼小男童,生得玉雪可爱,正是胤丹书与胤野的儿子。

众人不知他弄什么玄虚,鹅峰冷不防自袍底翻出一柄匕首,噗!

刺入男童左胸!男童连叫喊都来不及,小小的身子一阵抽搐,更不稍动。那小匕不过半截筷子长短,形如发钗,剖面如棱,说足尖锥亦不为过,小男孩被一搠至柄,眼见不能活了。

一命既能抵千百条,就用这孩子的命来抵他母亲的罪愆,大人以为如何?

众人都惊呆了,就算要斩草除根,这么小的孩子,多数人还是下不了手的,这老和尚……也未免太毒辣了!

顾挽松骑虎难下,面­色­铁青,­干­咳两声,上前去搭男童的腕脉,身后顿时一片交头接耳,连同来的五派人马都有些看不过眼。一人越众而出,朗声道:顾大人!我看……算了罢?终究……终究是个孩子。唉!

此言一出,附和的声音此起彼落。

顾挽松冷道:邵门主,你新掌门户,有些江湖上的事不大明白。邪派妖人,连苗子都是黑的!若未根除,必成祸患。若令师尚在,又或你师兄屈大侠未死,定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那青袍高冠、腰悬长剑的青年书生面­色­微变,拱手道:顾大人既然这么说,在下也不方便说什么了。只是圣人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此乃侠义道之根本,失了这分计较,正与邪有什么分别?本门咸字辈七十三人,为诛邪魔前仆后继,只我师兄弟三人劫余,剑下却不会杀过一名无辜稚子。今日之事,恕邵某不再与闻,顾大人请了。咸周、咸元。我们走。

身后两名同样高冠服剑的青年齐声相应,三人联袂离开。此举在人群中掀起马蚤动,众人议论纷纷:那便是青锋照的新门主么?挺有风骨啊!叫什么名字?

我以为屈咸亨死后,植老门主后继无人,恐难瞑目,不料尚有如此英侠!

看来下个月要在花石津举行的继位大典,得去瞧一瞧啦。

很是、很是……

顾挽松冷哼一声,心底暗骂:黄口小儿,沽名钓誉!

探得男童心脉渐止,料想此伤无治,仍不肯­干­休,沉声道:大师不惜杀人,也要庇护那妖女么?

惊峰一愣:莫非这条­性­命还不够抵?贫僧明白啦。

横抱男童返回。片刻房中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弟子们急唤:师父……师父!别……

液虹酿上门窗,墨浓欲滴,直到点点鸟红渗出窗纸,房外诸人方知是血。

咿的一声门扉打开,惊峰由一名弟子搀出,老禅师半边的袈裟染满了鲜血,桔瘦­干­瘪的面容上却无血­色­,慢慢捱到顾挽松面前,笑道:一命不够抵,再添一命也就是了。

血淋淋的袍袖一翻,掌中赫见一团粉红黏糯、­肉­块也似的物事,头大如蛙、双目紧闭,身上依稀伸出细小的四肢,肢上趾粒宛然,竟是一员人形胚胎。

那位女施主的腹中已有数月的身孕,既成丨人形,也是一命,如数抵与大人。

饶是刀口舔血、剑尖搏命的江湖人,也没几个见过生剜的胎儿,水月阵营那厢反应最快,几名女弟子尖叫一声,软软瘫倒在师姊妹怀里,其中不乏成名女侠。

连人称顾铁面的顾挽松都变了脸­色­,小退半步,成名的矿铁判官笔已握在手中,喝道:大师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

鹅峰却不搭理,迳颤着手掌遍上胎儿,笑道:要是还不够,适才女施主砍了我一刀,待血流­干­,也是一命。

慢吞吞撩起侩袍,隐约见得腹间血­肉­模糊,令人沭目惊心,众人才知他满身血渍,有大半却是自己的。鹅峰年老,没七十也有六十许了,胤野死前拼着余力出刀,不容小觑,只怕这老和尚命已不长。

顾挽松料不到他舍命相陪,又惊又怒:疯和尚!

恐被鹅峰连累,见责于新朝亲王,赶紧率众离开。

鹅峰大师卧榻月余才咽气,圆寂前果然接到朝廷诏书,延任为国寺住持,弟子忍悲扶棺上路,将恩师的遗体送往新都。至于剖腹取胎一事,谁也不敢再提,自然也无人知晓婴尸、童尸,乃至女尸的下落。

耿照不由得沉吟起来。

……如此说来,胤野也可能还在人世了?

聪明的小子!——蚕娘嘻嘻一笑。鹅峰是狠角­色­,用自己的死,掩去这把戏里最大的痛脚——从头到尾都没有胤野被开膛剖腹的目证。取胎云云,不过是老和尚自导自演的独脚戏。

若取胎是假,刺死男童的惊人之举也可能是障眼法,那孩子或许已平安长成,在世上某处过着安生的日子。真正为了这出戏献出生命的,只有奇书异行的惊峰老和尚一人。

刺心截脉而不死的武功,光我所知就有五六门,并不罕异。

蚕娘沉吟道:

但变出一只胎儿什么的,我便想不透啦。开腹必死无疑,他若无意取胤丫头的­性­命,必不是真剖了她的肚子;既然如此,除非禅房里还藏有另一名孕­妇­,否则仓促之间,哪来的胎儿可取?这些年我想破了脑袋,总猜不出他是如何办到的。央土高僧呀,果然名不虚传。

他为何要这样做?

说到底,终归还是救人罢?

蚕娘摇头,笑容沉落,轻声道:他不仅要救胤野呣子,可能也想救东海七大派。胤野那丫头,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凭她的本领,若侥幸未死,早将东海闹个天翻地复。三十年来狐异门始终悄静静的,若非她当日已死在行律寺,便是老和尚以一条­性­命,换得她甘心蝥伏三十年……毕竟,这段冤仇是不能消解的。

狐异门三字在东境武林几乎成为禁语,无论黑白两道,谁都不轻易提起,当年的恩怨自也无从知悉。耿照被勾起了好奇心,大着胆子问:三十年前妖刀初定,理当休养生息才是。狐异门究竟­干­下什么坏事,惹来六大派联手铲除?

蚕娘淡淡一笑,眸里却殊无笑意。这是耿照自识得她以来,初次在那张­精­致绝伦的秀美小脸上,看到这么冷蔑的神情,仿佛微勾的嘴角只是为了掩饰切齿之恨似的,教人不寒而栗。

胤野这辈子­干­过的错事可多啦,但一条条加总起来,及不上嫁错一个丈夫。

蚕娘道:而鸣火玉狐胤丹书这辈子所犯最大的过错,便是误把所谓的正道中人,当成与他自己一般的光明磊落。

耿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蚕娘却只一笑,带着怀缅的神光望向远方。

胤丹书那小子不错,我一直很欢喜他。他要是女孩就好啦,我早带了他回宵明岛,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说不定……说不定还能有个善终……

忽然闭口别过了头,捏着袖子轻轻拍打杨缘,久久才道:傻呀,他。老犯傻。世上……哪有忒多好人?

狐异一门从上到下,俱都以胤为姓,其中阶级森严,不若寻常宗族讲究血裔人情。胤丹书出身卑微,父母都是门里的贱役,从小就过着饥驱叩门的日子,他却始终保有开朗乐观的­性­格。

后得异人传授天复神功,打通全身筋脉;服食冰川寒蚊与赤艇火蝎的水火内丹,两股剧毒在他体内交融撞击,相互化消,如得一甲子的功力;无意间闯入医怪袁悲田与死魔盛五­阴­的赌局,习得吹毛片血之剑与生生无尽之刀,又于三奇谷后的禁地白骨陷坑得到稀世宝刀珂雪……机缘之奇、遇合之巧,当世不作第二人想,终成东海新一代的顶尖高手。

你别以为他是运气好。

蚕娘笑道:那小子有副好心肠,凡事都为别人着想,才能逢凶化吉,福星高照。

耿照心念一动,拊掌大笑:我知道啦,那传授他天复神功之人,便是蚕娘吧?

适才蚕娘曾说带他回宵明岛云云,若其时胤丹书神功既成,又或已执掌门户,带回宵明岛又有何用?故两人相识,定是在胤丹书武功未成之时。

蚕娘每每说起此人,总是心绪波涌,感慨万千,却非是男女情愫,而是淡淡的惋惜和哀伤。两人若有传功授艺的情分在,一切便说得通了。

果然蚕娘瞟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啧啧摇头:我本以为你们俩挺像的,如今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你的样子比他蠢,可脑袋瓜子比他灵光多啦。

耿照哭笑不得:蚕娘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胤丹书离开三奇谷白骨陷坑后,在江湖上做了几件大事,渐渐崭露头角,更机缘巧合赢得了胤野的芳心。

被时人誉为外道第一绝­色­的倾天狐年方少艾,却与出身微贱的胤丹书不同,乃狐异门之主胤玄的独生爱女,武功、心计均为新生代翘楚。狐异门身为七玄第一大势力,说她是邪道明珠亦不为过,论权柄、尊贵以及受注目之甚,怕连公主娘娘也比不上。

这等天之骄女,偏偏爱上了楞头楞脑的胤丹书。

两人几经波折,终结连理。胤玄临终前将狐异门的大位传给了这位又爱又恨的女婿,私下叮嘱心腹:此后他便是尔等新主,不可有贰心。他若做了什么蠢事,记得总要留……留一条后路,以备不测。

断气之时双眼犹睁,竟是不能暝目。

胤玄的忧心并非是空岤来风。

最大的问题,在于胤丹书是个好人。

蚕娘叹了口气。他行侠正义,磊落光明,比正道七大派的人还像正道,这样的一个狐异门主搞得大伙儿都很尴尬,过往那些规矩、立场什么的,仿佛一下全乱了套。

我瞧胤野那丫头倒挺开心的,她是根正苗直的胤家人,没准儿比她爹还纯正,身上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血。狐的本­性­原就是混沌迷乱,半点儿规矩也不想守,看着七玄七派尴尬的模样,对她来说可能同大杀四方差不了多少,反正结果都一样,她也乐得当听话的小女人。

但英雄终归需要舞台。就在这时,妖刀降临了东海。

胤丹书的胸襟与气度,是最终促成狐异门与七大派合作的关键,天罗香、五帝窟等台面上活动的七玄势力,也都在狐异门的号召之下,投入对抗妖刀的圣战。

胤丹书夫­妇­皆真有入选六合名剑的实力,但因预言之故,将最后一席的名额让给了刀魔褚星烈,狐异门另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什么任务?

刨根。

蚕娘道:狐擅于追踪捕猎,较之凶猛的狮鹫虎豹,狡智更高,乃是最好的猎手。当时七大派中有些脑子没坏的,都认为要彻底弭平妖刀之祸,须得正本清源,找出妖刀的源头——是谁放出了妖刀?为何要放出妖刀?怎么放出妖刀的……把这些都弄清楚了,才能真正平息祸端。要­干­这事,还有哪个比狐异门更适合的?

那么……他们找到了么?

蚕娘沉默片刻,才道:从后来狐异门被灭一事看,我认为胤丹书就算没找到,说不定也很接近,因此得祸。正道六大门消灭狐异门的理由之一,即是怀疑狐异门是妖刀的始作俑者,栽赃的手法之粗劣无聊,令人啼笑皆非。

耿照在横疏影处听过这个说法,当时并不觉得有异,经蚕娘一点拨,才发现其中矛盾:狐异门若是放出妖刀的元凶、在台面下­操­弄­阴­谋,该是最警醒的一方,怎能教六大派偷袭得手?更别提狐异门在圣战之中亦损失惨重,放出妖刀云云,明显只是杀人的借口。

狐异门的措手不及、以及当时并没有以妖刀或相关之物进行抵抗,在在都已证明了狐异门的清白。也难怪蚕娘说“这段仇怨无法消除,无论是狐异门或胤丹书,都蒙受了不白之冤。

据我后来访查所得!

蚕娘淡然道:当日力主消灭狐异门的,乃青锋照、赤炼堂两家,其时邵咸尊、雷万凛初掌大权,经年压在他俩头上的老不死们,泰半亡于妖刀之战,年轻人憋得狠了,好不容易逮到大展拳脚的机会,自是不肯放过;就算没事,只怕也硬要搞出事情来。

水月停轩的杜妆怜本就是六合名剑之一,这丫头自来杀­性­极重,会同意剿灭狐异门,并不令人意外;埋皇剑冢主事的顾挽松,他的盘算恐怕是最露骨的了,想用剿灭邪道这条功绩,在新朝继续戴稳乌纱帽。

观海天门份子庞杂,门下与七玄中人结怨最多,想来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最令我讶异的,反倒是指剑奇宫。

奇宫与七玄俱都是鳞族一脉,平日倒也罢了,但妖刀初平,狐异门又出了大力,以琴魔魏无音的狂狷之­性­,能容得下以莫须有的罪名、随随便便对妖刀圣战中并肩作战的盟友刀剑相向么?

妖刀战后,魏无音在病榻上躺了大半年;他能撑着爬出鬼门关,还活转过来继续纵横江湖,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当时奇宫当家作主的并不是他。

蚕娘看出他的疑惑,正­色­道:据说当时,除魏无音以外的紫鳞绶长老一致决定对狐异门用兵,以指剑奇宫派系之倾轧,这又是一件令蚕娘想不透的事。魏无音死前把平生所知都传给了你,你能想得起任何有关的线索么?

耿照茫然摇头,益发不解。

这样看来,在当时双方均元气大伤的情况之下,六大派都没有非消灭狐异门不可的理由,但他们却都这样做了。而同为七玄的其他外道,也没有对狐异门伸出援手……­唇­亡齿寒忒浅显的道理,连三岁小孩也懂得。究竟是什么,让它们不约而同背弃了如日中天的狐异门?

因为恐惧。恐惧像胤丹书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改变这个世界。

面对耿照的错愕,小小的白发丽人显得从容而恬静,敛起了一贯的俏皮,娓娓说道:他武功超卓,却不想以力服人,不只是讲道理,而是真心希望所有人过上好日子。武林人争得半死的名头、恩怨,在他看来毫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日子过得安生。为此他愿意包容,愿意倾听,该放下的时候全都能放下,因为人命关天,因为世有正道。

所以七派也好、七玄也罢,全都怕他怕得不得了。再这样下去,正与邪的壁垒便模糊了,除非它们也变得和胤丹书一样,否则江湖人会清楚地知道——或许他们本来就知道,只是别无选择——什么正邪黑白都是假的,他们不必被逼着选边站;而不愿继续忍受的人,便会向胤丹书那样的人靠拢。你觉得无论七玄七派,它们最后还会剩下什么?

蚕娘露出淡淡的讽刺笑容。

这,还不够教人胆寒么?胤丹书之可怕,尤甚妖刀千百倍呀!

耿照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

就是这么无耻而荒谬的理由,夺走了蚕娘所钟爱的忘年小友么?耿照在她眼底看到一丝乍现倏隐的刺痛。

蚕娘轻轻叹了口气。

其时我自己清楚,这不过是气话罢啦!胤丹书会死,只因为他太天真。江湖是个讲实力的地方,他的实力还不足以压服七大派,却妄想与之合作、和平共处,原本就要有兔死狗烹的觉悟;想以包容化解对立,更是取死之道。

她抬起澄亮清澈的眼眸,定定望着他:所以我方才问你,要将媚儿丫头导向正途,你凭什么?死无葬身之地的胤丹书,便是她的榜样。你做好了将她带向正途的准备了么?

耿照浑身巨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从前还在流影城时,他的世界非黑即白,没有丝毫的模糊暧昧;然而闯荡至今,耿照已渐渐能领会蚕娘话里的沉痛之意。

胤丹书毫无疑问是个好人,他的理想更是令人打从心底佩服,然而只有理想并不能成事。

他忽然想起了慕容柔。在旁人眼中,镇东将军古怪、蛮横、偏执得不近人情,苛厉猛毒,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殊不知,慕容柔心中的理想极大,为了实现他那在有生之年几乎不可能办到的蓝图,才有众人眼里那刁钻难缠的煞星慕容柔。——你做好了将她带向正途的准备了么?

蚕娘那发聋振迹的一问,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久久不能平复。要完成胤丹书的理想,成就一个不争、不构、不欲、不私的武林,需要什么样的准备?如惹老台丞般统合七派,令其一心,还是像鬼先生那样,成为邪道七玄的同盟共主?

或者,需要一个比七派七玄加起来都还要庞大的组织,才能避免重蹈胤丹书的复辙……当耿照意识到时,不禁微露苦笑。这份野心,可比萧老台丞或鬼先生要高得多啦,连他们那样的人都未必敢作如是想,放眼世间,谁又能办到?

少年昏昏沉沉地胡思乱想着,直到蚕娘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我曾经对自己说,若胤野那丫头来找我,我就替她报仇。

小小的女郎咬牙轻笑,难得露出一丝苛烈的神情。就当是我为来不及出手救她夫君,所致上的小小歉意。

这个疑问,其实一直存在于耿照心中。

以蚕娘的武功,就算不能Сhā手武林事,要在危急关头救出胤丹书一家三口,并非全无可能——不得Сhā手武林之事这些条陈要如何解释、遵行,本就取决于蚕娘的判断,她出手救过雪艳青、救过耿照,对付使青狼诀的青袍怪客,显然如何遵守有着很大的模糊空间。对照现令她时时懊悔低回的模样,当年之未救似非不为,而是不能。

果然蚕娘点了点头,垂眸道:那时,本门遇上一个极厉害的对头,那人潜入桑木­阴­在东海的据点,无声无息杀光了所有人——你该不会以为几百年来点滴不漏监控七玄,靠蚕娘一人就够了吧?我们这一派,原本是人丁兴旺的唷!

等我赶到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啦!撞着那人正要抽身,便与他打了一场。谁知他不是失风被逮,而是在现场布置陷阱,专程等着我的,我一时失察,被他打成重伤,本门至宝也被夺走啦。幸而历代蚕娘保佑,我拖命逃回了宵明岛,直到现在,才又重新踏上东海道的土地。

蚕娘博通百家,武功深不可测,那人竟能将她打成重伤,虽说用了­阴­谋诡计,这份能耐也是当世罕有。她在与世隔绝的宵明岛养伤,错过了拯救胤丹书的时机,如此巧合,也只能说造化弄人,天亡狐异门了。

是啊,这也太巧……

蚕娘忽然闭口,睁大明眸,仿佛想起起了什么。耿照不敢惊扰,静静坐在一旁,半晌蚕娘叹了口气,喃喃道:若能多想起些事来,那一就好啦。是了,刚说到哪儿啦?

说到胤丹书。

两人又随意聊了会儿,多是三十年前的武林掌故之类,耿照却心不在焉,不住转着别样心思。

蚕娘说老胡传授的无双快斩,脱胎自狐异门嫡传的天狐刀。这路刀法连胤丹书都是跟妻子学的,据说临敌罕用,讲起鸣火玉狐的成名武功,多半想到百毒不侵的水火真气、得自死魔医怪的杀剑活刀等。胡彦之与鬼先生能使天狐刀法,定与胤野脱不了­干­系。——鬼先生,会不会就是老胡?

这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恍若冤鬼缠身。

能与之相抗的,除了和老胡同生死、共患难的过命交情,还有最后一道有力的屏障。按蚕娘所说,三十年前狐异门复灭时,胤丹书夫­妇­的独生爱子约莫三、四岁的年纪,可能还要更大些;他若未被鹅峰杀死,如今该是三十出头的青年。

耿、胡二人结拜时叙过长幼,老胡自称廿五,就算酒­色­不禁、奔波风尘,脸天生比别人老,也决计没超过三十岁,不会是狐异门的遗孤。他能教我无双快斩,旁人也能教他天狐刀——思虑至此,看似解了套,却又衍出另一处症结:要揭开鬼先生的真面目,老胡恐怕是重要的关键。就算他不是狐异门的人,也必与鬼先生有关。

蚕娘看出他神思不属,轻轻打了个哈欠,揉眼道:快天亮啦,老人家要补眠,睡眠不足对皮肤可不大好。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坏丫头,背地里都嫌我老呢!唉。

踢掉便鞋,揭开锦被钻进去,与媚儿并头而卧。

耿照差点没晕倒。蚕娘!睡这儿……不太好罢?

且不说天一亮侍女们进来看见,光是媚儿醒过来,怕又是一场马蚤动。

蚕娘裹被背过身去,把脸蛋埋进了媚儿雪白温香的­奶­脯间。她的脸比女子的柔荑还小,更衬得媚儿双峰巨硕,细小的白发女郎仿佛对这两只枕头间的腴缝极是满意,美得扭动小腰,小脸在她|­乳­|间翻来转去连蹭几下,浑圆的ρi股一翘,自锦被上浮凸而出,曲线之诱人、尺寸之小巧,竟无半分真实感。

蚕娘睡这儿有甚不好的?你睡这儿才不好!去去去,客满啦!明日再来,包管向隅!唔……好软、好香哟!这丫头真是……呵呵呵……——你逢人感叹可惜不是女孩子就为了这种事吗?这是什么嗜好啊!

想起她本领通天,实在轮不到自己­操­心,正好把雪艳青跟媚儿这俩烫手山芋一股脑儿扔了给她。耿照本欲拍拍ρi股一走了之,忽听蚕娘闷声咕哝,如吐呓语:……雪艳青……在那里……你记得……别让人……

可以把脸移开再说话么?呼噜呼噜的我听不见。

你一点都不可爱。

她恋恋不舍地止住暖枕的动作,歪着­精­致的小脑袋道:我说,雪艳青那丫头蚕娘不方便带在身边,先把她藏在那里。你记得天亮前给她挪挪位子,别让人给发现啦!

耿照听得眼都直了。

那里……是哪里?

喏,就是那里呀!

蚕娘嘻嘻一笑,葱芽儿似的指尖往门外一比:那头山顶上,有间又红又大、金碧辉煌的四方阁子,那儿房间多,我给雪丫头找了间宽大舒适的,里头有个水灵水灵的丫头,雪肤花颜,脸蛋儿美得真是没话说哟!还有还有,她那双­奶­脯又大又绵,比媚儿丫头还要丰满……

(可恶!

他砰!

一声破门飞出,身形已在檐外,坠下的瞬间足尖微点,整个人掠上墙头。

借着月光远眺,果然前方山坳里灯火通明,谷中仿佛掘出巨大的黄金矿脉,黄澄澄的光晕由下而上,映出曲折的棱峰,当中矗着一座彤艳高阁,无论是主体的丹朱抑或妆点的金绿二­色­,俱都溶于灯华里,同成为这伟大辉煌的一部分,正是皇后驻跸的栖凤馆。

从方位推断,媚儿所在的这座温泉独院在栖凤馆背面,两地相距甚远,当中山路高高低低,夜里并不好走;此间耿照从未履至,故尔不知。他辨明了方位,不敢一再作停留,忙施展轻功,朝栖凤馆掠去。

他的轻功出自明栈雪调教,深得天罗香悬网游墙­精­要,于廊庶墙檐间趋避若飞蛛,然而长途跋涉,悬网游墙便无用武之地,靠的还是碧火功的悠长内力。

山谷四面夜幕低垂,却是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再过半个多时辰天际浮露鱼肚白,栖凤馆里外开始有人走动,便似明姑娘那般神出鬼没,也不能进出如无人之境。

更何况馆内还有剑法超卓的任逐流,皇后娘娘身边,亦不知有多少深藏不露的高手。蚕娘把他带到媚儿处已够匪夷所思了,不辞辛苦把雪艳青弄进栖凤馆,简直不知所谓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

关于这点,蚕娘倒是脸不红气不喘,振振有词:

媚儿这丫头呀,恨死雪艳青啦!你把吸血蝙蝠和蜘蛛­精­放一块,屋顶都能掀翻了去。到时候蚕娘又不能出面,你来给她们揍一揍消消气可好?

都是你的话!——她……她绝对是故意的!一定是!

蚕娘情报­精­通,几无不知道的秘密,一路尾随他至此,窥得他与横疏影的关系也不奇怪,才故意把泡完温泉的雪艳青藏到横疏影的房间里。耿照从没遇过这么喜欢恶作剧的前辈高人,比起蚕娘,漱琼飞所能制造的灾难不过是一碟小菜,简直跟吃长斋的老太婆没两样。

横疏影不通武艺,倒不怕对雪艳青如何,他担心的是:万一雪艳青突然醒过来,在状况不明的情况下,突然对姊姊动上了手,那可怎生是好?

栖凤馆已是热门熟路,他潜入守备宽松的院墙,这回没有任逐流出来搅局,轻易攀上楼顶,由窗台钻进西侧厢房。那镂窗并未关闭,夜风吹得纱帘婆娑,桌顶的灯焰早已灭去,连最后一丝余袅都被风拨散,烛芯冷透,房中不闻烧烟气息,距窗启已有相当辰光。

绣榻上横陈着一人赤­祼­娇躯,仅以薄被轻复,其下露出一双修长光滑的玉腿,遮也遮不住;虽然躺下摊平,双峰仍是圆腹尖顶的泪滴型,在被上堆出满满的两座,正是被劫来此间的雪艳青。

蚕娘的闭岤手法闻所未闻,怎么推血过宫都无法解开;强以碧火功冲开,又恐伤及经脉,幸而雪艳青呼吸平顺、脉象稳定,内伤颇见好转,若能好好睡一觉,对伤势大有裨益。

雪艳青没事了,横疏影却不见踪影。他强迫自己不得慌乱,一一检视房中各处。

镂窗大开一事,令耿照颇为上心。

蚕娘夸过横疏影的相貌身段,却未必是携雪艳青过来时才见的,她跟了耿照好一段时间,恐怕已识得横疏影。要做到来去无踪只一个法门,便是维持现场;蚕娘离去时若未闭窗,只因来时,窗便是开的,而当时横疏影已不在房内。

宽敞富丽的厢房以数重屏风相隔,分割成几个独立区域,有起居待客的小厅、就寝的内室、侍女的睡房,当然也有更衣置物的小空间。横疏影的衣物折叠齐整,一套日常穿着的衫裙披在更衣处的屏风上,没有受迫遇袭的凌乱,只见离开之仓促。

她的绣鞋褪在屏下,一袭夜里经常披着挡风的连帽大氅不见踪迹,显是换了外出的装束。奇怪!这个时候了……姊姊却要往哪里去?阿兰山毕竟是荒郊野地,她独自夜行,会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仿佛要挥去这荒诞的念头,耿照随手打开衣箱,翻着箱里的衣物。若能找到那件连帽鸟氅,就能推翻横疏影在外头的假设,又或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指明横疏影的下落——直到指尖摸到箱底的一个怪异凸起为止。

那是枚装了机关卡榫的活扣,耿照对这种装置非常熟悉。如非走得太匆忙、没将卡榫确实按落,不知情者要在整摞叠好的丝绸绵纱下摸出开启夹层的准确位置,实非易事。耿照拨动机簧,喀啦一响,衣箱底侧弹出暗格抽屉,散出一缕奇异的腥甜浓香,屉中置着一只宽扁的乌檀木匣,匣面比流影城执敬司的帐本略大,侧启处有个小小的玄铁锁头,连着匣上的铰炼都是极不易破坏的特殊形制,耿照在铸炼房多年,一眼便知所贮非同小可。

不知幸与不幸,兴许真是太过匆忙,又或横疏影对暗格之隐密极有信心,竟未将锁扣上。耿照着魔一般,回神时已将檀木匣拿在手上,缓缓揭开;喀搭一声,一物坠落在地,他却没能分神观视,双眼直勾勾地瞅着木匣,目瞪口呆。

匣里什么都没有。该说是原本贮于匣中之物,如今已被取走,这才露出了底下的奇异衬垫——一

那是一张人的脸。

­色­如鲜血的猩红绒垫凸出匣底,浮雕成丨人脸形状,大小与真人的脸孔相仿佛,五官维妙维肖,依稀是横疏影那倾倒众生的容颜。耿照转念会意:匣中所贮,必是一张面具!是依着姊姊的脸孔打造的面具,衬垫才会与她如此肖似,以便贮放时嵌住面具,不令动弹。

而开匣时掉落地面的,除了一枚横疏影惯用的发簪外,还有一小片淡绿­色­纸头,约两指幅宽,烧得只剩指节长短,笔迹如刀戟般森然纵横,仅能辨出后处两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后处……后处……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强烈的不安在少年心中掀起滔天巨浪。他一直不知道,原来横疏影藏着这样的秘密,连对他都不会说过。这乌木匣里装的,会不会只是一只­精­巧的玩物,就像流影城里独孤天威搜集的那些助兴滛药一般;而横疏影非是变装外出,暗行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她仍在这栖凤馆中,去陪皇后谈谈心聊晚了,才联床歇息……

(等一下!

后处二字,会不会是在皇后处的意思?

难道这张纸条,是姊姊专程留给我的?要我去……去皇后处寻她?

耿照心中闪过无数念头,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将榻上的雪艳青藏入更衣处的屏风后,以免被人发现;安排停当,悄悄推开一丝门缝,直到确定廊间无人,一闪身便掠了出去。

第九三折一泪映红妆,怜月照影

滴答一响,液珠由融蜡似的石钟|­乳­|尖坠落,炸碎在嶙峋的地面上,声音不住回荡在空间里,一波接一波地往洞窟深处蔓去,说是次第减弱,更像被无尽的幽深黑暗所吞噬。这山洞内透着刺骨的湿寒,即使横疏影用力裹紧了乌绒大氅,曼妙娇躯仍不停轻颤,玲珑诱人的曲线如海波般荡漾。

或许……是因为面具太过冰寒的缘故。她心里想。

站在削平的岩壁之前、手举火炬的枯瘦老人却仿佛察觉不到温度,明明背脊微见佝传,不知怎的身形是挺拔傲岸,恍如古松,饶是岁月风霜陈腐已深,依然苍劲不减。

老人脸上的鸟形木面宛若鬼雀的人形化身,唯一比巨大的食­肉­妖鸟更恐怖迫人、难以相对的,也只有从两枚眼洞中绽出的锋锐目光。横疏影粉颈低垂,咬着牙强迫自己止住震颤,至少不要在老人面前显露出卑怯心虚的模样。

接到古木鸢的菉纸密函之后,她便做好外出的准备,但老人是如何潜入栖凤馆、又是如何无声无息将她带来此间,横疏影却毫无头绪;恢复意识时,便已置身在这湿冷幽暗的广阔空间里,由洞窟中高低错落的石笋钟|­乳­|,以及除了火炬之外别无光源等推断,此处极可能是一个埋岤式的地下洞窟。

虽不特别觉得气闷,但劈啪作响的炬焰颇为安定,没有洞岤内常见的微飔气旋,更佐证了横疏影的揣测。

古木鸢并未召集其他人——起码在视线范围内没看见。现场也没有用来遮掩形体的白骨烛台,显是因为只有二人相对,毋须如此大费周章。

为了这天横疏影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回,一旦亲身上阵时,古木鸢却总能教她心惊胆战,宛若一名手足无措的小女孩。老人将火炬往石缝间一挂,也不看她,单手负后,似抬头打量着石窟四面,沉声道:知道为什么找你?

横疏影尽力维持镇定,低声应答。

……知道。

但有件事你还不知道。

古木鸢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客观陈述一个事实,不带丝毫情感。耿照今夜出现在风火连环坞,几乎破坏我等联合七玄的重要集会,赤炼堂总舵付之一炬,天罗香之主雪艳青失踪,耿照也不知下落。

横疏影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环臂抱胸,十指隔着厚厚的大氅掐进腴润上臂,指甲几乎刺穿衣裹,将柔肌刺出血来。他……他还好么?闯入七玄之会、几乎破坏姑­射­的密谋……明明是惊心动魄、难以放怀,偏半焦灼之中又隐隐生出一丝骄傲。——那打坏姑­射­计划、令古木鸢咬牙切齿的,是我的男人!

这念头掠过心版,为不通武艺的美丽女子注入了勇气,横疏影双手一紧,咬牙挺直了细圆小腰,又恢复成日理万机的­精­明二总管,俯颈道:是我的过失。耿照离开朱城山后,中途发生许多变数,远超过我的预期,以致杀人的计策落空,方有今夜之事。

古木鸢闻言,只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你安排的计策是什么?)不觉云上楼一晤,胡彦之开罪了岳宸风,我在席上再三观察,岳宸风明显动了杀心。此人腹容之狭,睚眦必报,筵席上没能除掉胡彦之,必于山下等候,我便安排那耿姓少年与胡彦之一道,假岳宸风之手杀除。

横疏影从容道:我让耿照带妖刀赤眼下山,并以此为理由,让胡彦之随行保护。那厮也知自己惹上岳宸风,要求我在龙口村伏一支人马,以接应他二人。

接下来的部分就很简单了。横疏影实际上并没有安排接应的五百­精­骑,而是派人去接耿照的父亲姊姊,留作后手。

胡大爷江湖混老,是相当­精­明能­干­的人物,­性­格上却有过于自负的缺点,要他像灰孙子一样夹着尾巴逃跑,那是万万做不到的;既知龙口村最少有五百名流影城的­精­甲接应,少不得要一路杀将过去,狠狠挫一挫岳某某的锐气——事实证明横疏影的眼光没错。虽料不到岳宸风与五帝窟勾结,让五岛之人代替自己沿途狙击,但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胡大爷一路杀到了渡口,等待他的却非约定好的接应人马,而是敌人的重重包围,强如策马狂歌也几乎失手;若非策影之神骏稀世罕有,胡、耿及阿傻三人便要死于江畔。

这条计策很有你的风格。

古木鸢点头:只做很少的事情,却能获得很大的效果。

我不懂武艺,也没有顶尖高手可供使唤。

似乎听出老人的不满,她婉转地表达抗议:耿照若死于流影城,对我来说是极大的麻烦,赤眼也是。必须在流影城之外动手,还得假他人之手杀之,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横疏影只撒了个小小的谎。她派去接耿老铁与耿萦的那人,也肩负着将耿照平安带回的任务,然而当中还是出了意外,那人并未遇着耿照。

古木鸢没有一一细究她的说辞,安静片刻,才道:你并不想杀掉这个少年,是不?

横疏影捕捉到他语气中一丝微妙的松动,深吸了一口气,从容回答:我以为留下此人,无论现在或将来,对组织会更有利。

喔?

琴魔夺舍迄今,在他身上并无复苏的迹象,而他在慕容柔处颇受重用,若是贸然杀害,难保不会引起镇东将军注意,平添困扰。

她小心控制语气,不让自己听来太过热切,冷冷道:若知今夜风火连环坞有事,我能教他不近方圆十里内,可惜深溪虎并未事先告知。我有控制这少年的十足把握,使其为组织效力,岂非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古木鸢抬起眼眸。这是会面以来两人首次相对,如实剑般的锋锐眼神令她颅内隐隐生疼,瞬间产生被目光洞穿的错觉。

怎么控制?用你的身体么?

横疏影面上一红,所幸戴有空林夜鬼的面具,不致被窥破神情。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执行任务的手段了?

她定了定神,假装压抑怒气:他若能搅乱七玄之主的集会,使雪艳青下落不明,可说本领高超,我手下迄今未有这样的高手可供驱驰。为组织增添一名战力,岂非比耗费心力杀他更有利?

我只是想确定,你没有忘记仇恨。

老人的口吻轻描淡写,横疏影又不禁一震,脑海中的恐怖记忆仿佛被什么咒语启动,极其狰狞地占据了心版——堆积如山的尸骸、为掩盖尸臭所燃的浓香,以及在腐­肉­败躯之间爬行的湿黏触感……

我……我没忘。

横疏影并不想开口。然而,身体却像是他人之物,连脱口而出的声音都显得既遥远又陌生,恍若幽魂。

古木鸢点了点头。没忘就好。唯有仇恨才能带来力量,才能使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得到继续存世的依凭。忘记了仇恨,你我将灰飞烟灭,重回幽冥鬼蜮之中……你,明白么?

明……明白。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此?

不……我……

这里是一切的起点。

古木鸢抬望着刨平的岩壁,喃喃道:三十年前,点玉庄四尘之首笔上千里卫青营发现这个秘窟,为破解洞窟外设置的机关,他与一名­精­擅机关术数的正派弟子合作,终于打开禁制,得以入洞一窥究竟。然而,最终也是这个秘密害得点玉庄一夕复灭,卫青营仅以身免,拖命逃到这个洞窟之中;为了复仇,他化成刀尸,为第二次的妖刀祸世揭开序幕……

(这儿……就是妖刀诞生的地方!

横疏影瞠目结舌,恢复心神的刹那间,明媚的双眸下意识地扫了周围一圈,果然洞窟在往内里延伸处,顶端两壁的石钟|­乳­|都被削平,似刻满文字图样之类,只是老人先前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那些刻纹,炬焰并未照及,此际经他一说,才发现光尽处有些异样。

古木鸢擎起火炬。变成刀尸,你便能复仇了。如何?

焰端一指,洞窟深处骤亮,露出壁上的奇异图样。

不……不要!

横疏影慌忙转头捣眼,不敢再看。

你不是想要武功、想要帮手,想要报仇么?

老人的声音倏地来到她身后,枯瘦如鹰爪的指掌钳住她绵软的香肩,似乎随时都能将她扳转过来。若你对我再无用处,至好不过一具刀尸!你想不想看个清楚,妖刀的秘密是什么!

……不要、不要!-横疏影魂飞魄散,偏偏无法挣脱钳制,死死闭着眼睛不敢睁开,颤声道:我……我会有用处的!别……别让我变成刀尸!我……我不要!不要……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用处!

老人随手一推,姿容绝世的尤物踉跄趴倒,浓发披散,狼狈的模样无比凄艳。

隔着眼皮,横疏影能感觉那映透薄膜的红光已然移开,灼热的炬焰似已回到了原位,不再照着那恐怖的地狱深处。她跪坐在湿冷的地上絮絮娇喘,美艳的面庞爬满液渍,分不清是汗是泪——这一刻,绝顶聪明的丽人已知古木鸢并没有要除掉自己的意思,但逞强对她并无好处,柔弱无助的姿态能为她多争取一点喘息的余裕。

若无心爱男人的身影在心底支持着,她恐怕早已崩溃,像傀儡般放弃自我,唯老人之命是从。恐惧,正是古木鸢用以支配她的万灵药。

但再也不会这样了。横疏影对自己说。——我已经有了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现在,即使放弃仇恨,她的人生也能继续下去。只要在背后紧紧守护着他……

然而,古木鸢毕竟是古木鸢,永远都能出乎她的预料。

……但你的提议值得一试。我们在耿照身上花了偌大心血,若然付诸东流,似乎也不合算。你能让那名少年为我杀一个人,我便留下他的­性­命;否则,就像我之前说过的,你的行动失败了,便由我亲自动手。

杀什么人?

镇东将军慕容柔。

他没什么犹豫,几乎是不假思索。

横疏影有被将了一军的感觉,但这个可能­性­她事先也已想过,仍未脱出沙盘推演的范畴。为避免姑­射­直接针对耿照,即使此事甚难,一定得先答应下来。况且慕容柔并不好杀,这种等级的目标,在某种意义上是极有可能杀之不成的,即使是失手也能勉强交代过去的法子,横疏影一眨眼便能生出几条;与其说是难题,更像是古木鸢给的台阶,错过这一村,兴许便无下一店。

她想也不想,立即点头。

我会尽力而为。

很好。

老人在她掌中塞了件物事,冷硬如铁,份量却轻得多,外头包覆着软革厚纸一类。“这是号刀令,用以控制刀尸,放眼东洲,怕少有人能用得比你更好了。你是我得力的部下,智谋机巧,当世少有,把你变成刀尸,不啻暴殄天物。

横疏影猛然抬头,恰恰迎着老人的目光。不知是错觉否,鸢形面具的眼洞之中,似掠过一抹锋冷讥诮。……该做为刀尸来使用的,是耿照。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栖凤馆顶层是皇后娘娘起居处,民间传说袁皇后生­性­好静,日常所用不尚铺张,果然熄灯后偌大的楼层里空荡荡的,并无六局女官充斥、十二监内侍蜂拥的场面,即使耿照运起碧火真气凝神细辨,四周仍是悄静一片,仿佛只剩下廊间高挂的一盏盏红灯笼。

这样的冷清实是出乎意料的不寻常。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浮现陷阱二字,把宫女内侍全都撤了去,休说夜里皇后有什么需要,须召人前来服侍,便为维护辜后娘娘周全,也不该这般大唱空城计才是。

这楼层四面设有观景用的露台房间,而皇后的寝居却是在正中央,须经重重回廊曲折盘绕,方可抵达,自也是为皇后娘娘的安全着想。耿照通行无阻,一路潜至凤阁前,益发觉得不对劲,急寻横疏影的热切之心逐渐冷静下来,正想戳破窗纸窥看,屋内忽传出细碎的脚步声,眨眼便来到门前。

(不好!

咿的一声朱漆门扉推开,一名小宫女探头出来,左看右看,见廊间空无一人,回头道:主子,廊上没人。要不我出去看看?

声音冷冰冰的,虽然清脆甜润的少女喉音十分动听,自她嘴里说将出来,却有股说不出的烈­性­刚硬,一点儿也不像随侍贵­妇­的丫鬟侍女。

耿照抢在她推门之前,及时跃上了梁柱,连横梁间的泥灰都没踩落半点,比雁儿落地还要轻巧。听得那宫女口吻有异,微微俯低,只见她上身一袭团领窄袖短衫襦,下半身则是珠络缝金带红裙,裙边开衩,正是宫中侍女流行的旋裙形制;裙内还着一条宽松的薄罗纱裤,方便洒扫­干­活,式样也十分俏丽活泼。

衫裙之外,则罩了件宫里时兴的比甲——这种前短后长的背心形似褙子,不过是去掉袖管罢了,两侧开衩处缝上襟扣,又或以系结带子结在胸口,前胸后背既能保暖,臂肘又能活动自如。横疏影时时留心平望都的仕女风尚,身边的使女丫头也都穿这种比甲,只不过那宫女所穿乃是深绸绣金、极尽妍丽,品味却不如横疏影的恬淡高雅。

从耿照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鼻尖睫毛,少女肤­色­白皙,鼻梁高挺,两排睫毛甚是弯翘,想来相貌也是极美的。正想看清楚些,谁知蚕娘替他找来的这身锦袍甚新,袍面细滑,身子微向前俯,膝上栏袍随之滑落;耿照猿臂一捞,堪堪捏住,袍角带风却扫落一小片尘。

少女正回头说话,尘灰白脸侧飘散,并未沾上浓睫鼻尖。

耿照暗自庆幸,却听屋里一人不耐道:去啊,能看出点新花样更好。来了忒多天,连鬼影儿都没见一个,成天听和尚­鸡­猫子鬼叫。晦气!

声音无比动听,亦是少女。他不禁皱眉:怎么凤阁之中,这么多没规矩的丫头?

那开门的小宫女冷冷应了一声,弯腰提起一样靠在门内的物事,系于背上,竟是一柄连鞘长剑。

那婢子去了。

没等门里那人开口,随手阖上朱漆门扉,静立片刻,左看看右瞧瞧,转身向走廊右侧行去。

少女人如其声,无论背影或举止,都带着一抹刚冷利落,步伐轻巧平稳,根基居然相当不错。耿照本以为此姝是安排在皇后左右的贴身护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喊主子的那人,声音或口吻都和印象里的袁皇后对不上,凤阁之内,哪还能有其他主子?——皇后这厢,肯定出事了—那斜背长剑的少女十分机警,一转过回廊立即停步,背靠镂窗墙板,心跳和呼吸一瞬间变得急促有力,可以显见那双|­乳­|鸽似的圆润双峰正急远起伏,显是凝神戒备,蓄势待发。

只可惜在碧火神功之前,她的一举一动均逃不出先天胎息的灵感。耿照悄悄缩身于藻棁之后,暗自收敛气息,与幽影融为一体。少女等了半天不见有什么动静,探出头来,一双妙目于房门前的横梁之间来往巡梭,却是毫无异状,喃喃道:

难道……是我听错了?怪。

松开剑柄,这才离开回廊转角。

这一下无声易位,耿照终于看清处她的容貌:瓜子脸、尖下巴,柳眉弯细,杏眸微勾,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果然十分貌美。更难得的是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刚烈之气,仿佛长剑脱鞘、锋镝自寒,这样的气质连在男子身上都不多见,与容貌之美呈现出极大的反差,令人印象深刻。

耿照更加确定她绝非出自皇家,如此锋芒伤人伤己,不可能被允许留在皇后娘娘身边。

他听屋内那人的呼吸、步伐又隔了一重,似是走入屏风后,抓紧时机推窗而入,果然纱屏后方映出一抹纤细的身影,手上除了明明灭灭的灯焰,更无其他武器。耿照牢牢把握住先发制人的原则,一闪身绕到了屏风后,正要出手将那人点倒,突然一愣。

瓜子脸、尖下巴,柳眉杏眸……怎么可能又是她?她明明已经走出去——本该背着长剑走到回廊另一端的少女,竟提着纱笼瓷灯出现在屏风里,陡地见到一名陌生男子闯进,吓得花容失­色­,几欲晕厥。岂料耿照的错愕还在少女之上,她总算抢先回神,将手里的瓷灯往他脸上一扔,提起裙腰回头就跑!

耿照接住纱笼随手搁置,见这屏后乃一处独立的小小空间,居中还有座V字型的双折楼梯,扶手之上雕花如屏,顿时醒悟:原来上面还有阁楼!

料想皇后若被人胁持,定然藏在阁楼上,难怪这几日里皇后娘娘谁也不见,暗忖:料不到此女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栖凤馆内劫持皇后!是了,我明明听她转过回廊,却又能立时现身于房内,定是有什么机关秘道……不好!莫走脱了此姝!

贼人若能由秘道折回凤阁,定能带皇后潜逃出馆。再不敢耽搁,猱身绕过雕花扶手,迳抓少女后颈,沉声喝道:大胆女贼,还不束手就擒!

谁知一抓落空,原来少女自踩了裙脚,哎呀一声扑倒在梯板上,顾不得碰疼膝肘,手脚并用往上爬。耿照抬头欲捉,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外廓如鸭梨的小巧圆臀,少女初初发育,身形单薄,宽扁的ρi股不算有­肉­,然而被同样细细扁扁的纤腰一衬,臀形却显得又大又圆,直如月盘,别有一番风情。

他犹豫一下,连足踝也不及抓了,嚓!

撕下大片裙幅,还带小半截纱裤。

少女吓得踢掉绣鞋,­祼­着一双小脚爬上阶顶,胡乱摸索,铿的一声激越清响,竟擎出一柄秋泓般的锋锐长剑,咬牙回头,迳挑耿照手腕!

来得好!

耿照不是没有空手对白刃的经验,施展白拂手相应,欲伺机夺下少女手中长剑。

谁知少女唰唰唰三剑,接连批开他的前襟、衣袖,挑去外披的长褙子系结,距咽喉、腕脉及心口等要害不过毫厘,逼得耿照不住倒退,那一抹流萤似的锋亮剑尖依旧追着人走,不依不饶,无休无止;说是附骨之蛆,更像相思杀人,柔肠百转,似无尽处。

耿照仗着碧火功的先天灵觉,每每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要害,连缓出手来一弹剑刃的余裕也无,只能一迳闪躲;剑尖绕着他的头脸身躯盘旋点刺,削得衣裂如雪飘,在阁楼透下的晕黄光里飞舞。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