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你们给朕消停点,要不到了盛京就别给朕回来了,留那守祖坟吧!”
康熙终于是怒了,不断有八旗子弟来给自己套近乎献殷勤就算了,自己大不了不搭理,只是他实在是没想到他这些儿子竟然无聊到要给他弄比武招亲了,还美其名曰检阅八旗子弟身体素质,非要他来观摩一番。
人说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可是八位自认天资不凡聪明过人的阿哥,哦不,是九位才对,胤祉小包子觉着这事好玩,也非要凑上一脚,对于如何把他们皇阿玛嫁出去却苦了手。虽然符合条件的八旗子弟是不少,其中不乏优秀栋梁之才,只是他们皇阿玛至始至终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也确实是难办。
所以在到达承德的第三天,胤誐和胤祯两个便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在他们看来,皇阿玛肯定会对有勇有谋,能骑善射之人更容易产生好感,因此借着检阅骑射的名头,实则是给他们皇阿玛选婿,只要有一两人能够脱颖而出,给他们皇阿玛留下印象,之后他们再制造机会努力撮合一番,要成事也不是完全没希望的嘛。
其他人虽然觉得这想法不太靠谱,不过也没更好的点子了,最后还是达成了共识。
只是他们忘了两个问题,第一,这些八旗子弟在他们皇阿玛眼里都是孙子曾孙辈的人,他们皇阿玛怎么可能会产生那方面的想法?第二,他们皇阿玛虽然是女儿身却是男儿心,要对个男人有超出一般的好感,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果然,他们的目的一下就被康熙看破了,被教训得灰头土脸之后终于是消停了下来。
……
“你说,皇阿玛有真心喜欢过什么人吗?”
胤礽很好奇,其实他想着把皇阿玛嫁出去也不完全是因为被他逼得紧,更是替他皇阿玛自己着想,毕竟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不嫁人总是说不过去的,他们不娶妻,别人闲言闲语倒是无所谓,但是皇阿玛现在是个姑娘家,不嫁人,人家背地里还不知道要说得有多难听呢。
而且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因为他从小跟在皇阿玛身边,但是却总觉得皇阿玛似乎没有真正对谁动过心,他后宫嫔妃那么多,只是对谁都是淡淡的,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即使是对他的额娘,从他一出生起就去世了的赫舍里皇后,从小到大他听无数人说过他的皇阿玛和皇额娘伉俪情深,皇额娘薨的时候皇阿玛破例做出了一系列出人意表的善后之举,之后更是一年数次亲自去到皇额娘坟前悼念,就算再忙,每年皇额娘祭日也会带着他一块为皇额娘上香祈福,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总是觉得皇阿玛与皇额娘之间其实更多是年少夫妻相互扶持的相濡以沫之情,而不是所谓的爱情,皇阿玛每次提到皇额娘之时虽然有伤感,但明显不是那种痛失挚爱的悲恸。
“你不是跟皇阿玛关系最亲近,你都不知道你问我?”胤褆莫名。
“那皇阿玛也不可能会告诉我这种事啊……”
……
真心喜欢的人……吗?
胤褆突然想到了一些模糊久远的记忆,久到他自己都记不得是不是真的了,那个时候他才八九岁大,在自己母妃的寝宫里见到的那个人,他那时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几年的宫廷生活已经让他懂得了如何察言观色,辨识人心,他一眼就看出那个人虽然强打起笑脸和额娘交谈,但是眼里的哀伤与动容却怎么也掩饰不去。
他记得额娘叫那个人堂兄,那人跟额娘说是他皇阿玛准许他来跟额娘告别的,额娘叮嘱他以后要多保重,那人离去之后,他看到他的额娘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
令他惊讶的是他才走出寝宫,就看到他的皇阿玛一人站在外面,身边一个随从也没有,那人走到皇阿玛身边,皇阿玛用力搂住了他,很久才放开,之后,那人跪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头,起身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而他的皇阿玛闭上了眼睛,半响没有睁开,那是他唯一一次看到他皇阿玛那么失魂的样子,身影在萧瑟的秋风中看起来竟然显得有些可怜。
那个人他只见过那一次,他能感觉的出,从那以后,他的皇阿玛似乎更冷了,身上的帝王气息更重,属于一个人的正常感情却越来越少表露在脸上。现在想来,也许那个人才是让皇阿玛真正动过心的?
……
康熙一个人在园子里练字,白色的宣纸铺满了整张石桌,他站直身子,右手执笔,左手背于身后,落笔苍劲有力,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写完一张,康熙停下来看了看,颇为满意,把成品往地上一扫,再重新换上一张。
他这几日心情也是很好,抱曾孙有望这事喜悦还是远大于矛盾,而且那些个儿子被训过之后也不来触他霉头了,没了那些不停过问请安问好的人,他终于是清净了很多,只不过那些儿子也不见了人影,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其实他不知道,他的那些好儿子是觉得惹不起总躲得起吧,所以只要他不召见是不会主动出来现身的。
“来人。”
“公主有何吩咐?”
上前之人半跪于地,康熙瞥了一眼,是他自从出巡之后就一直跟在身边的近身侍卫,应该也是那些儿子派来的,不过这人因为有过几次接触,他倒是不讨厌。
“你会碾墨吗?”
“奴才会。”
“那好,你来给我碾墨。”
“是。”
康熙吩咐完,再次把注意力移到了自己手下。
纳兰把散落一地的宣纸一张张拾了起来,果然是他写的字,他前世看过无数次,想来他是觉得这些宫女太监大多数是不识字人才不刻意掩饰的吧?
纳兰一边碾磨着手中的墨块,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康熙正在写的东西,是一首古诗:十年浮海一身轻,乍睹藜涡倍有情。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
他们以前曾经讨论过,他说他很欣赏诗人淡泊出世,不欲不求的态度,那个时候他已经隐隐萌生了去意,但是对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容若,朕不会让你离开。”
只是纠缠了那么久,他到底还是放自己走了。
纳兰一时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康熙已经抬起了头,正看向他,“海兰察?”
“奴才失礼了,请公主恕罪。”纳兰收回心绪,赶紧跪了下来。
“你起来吧。”
康熙皱了皱眉,这个人总是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谢公主。”
纳兰起身,帮他收好刚才写完的那张,重新铺上了一张新的宣纸。
“你识得字?”康熙有注意到他刚才是看自己写的诗看得出神了,这个海兰察他的大儿子前些日子殷勤地向自己介绍过了,他记得应该是个孤儿,以放牧为生,十来岁就从了军,他本还以为只是一介莽夫而已。
“小时候自学过一些。”
“那你知道这诗的意思吗?”鬼使神差地,就问了出来。
“……这是宋代朱熹的诗,说的是欲望太多,误人一生,不如放下一切反而换得一身轻松,也符合老子‘不可见欲,使民心不乱’的观点。”
康熙有些惊讶,这个答案怎么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胤禛几人过来之时,正好就看到他们的皇阿玛和那海兰察正含情脉脉?地相互对视。
其实一个是惊愕,一个是莫名,才没了反应而已……
众人对视一眼,有戏!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