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雪鹞的喙上鲜血淋漓,爪子不停地抓刨着陆云的肩,抓出了道道血痕然而在发现主人真的是再也不能清醒时,它踌躇了一番,终于展翅飞去,闪电般地投入了前方层峦叠嶂的山谷
冰冷的雪渐渐湮没了他的脸,眼前白茫茫一片,白雪里依稀有人在欢笑在歌唱
“陆云,我真消从来没认识过你,认识你就是我不幸的开始”
忽然间,雪中再度浮现了那个女子的脸,穿着却是白sè的麻衣,守在火盆前恨恨地盯着他
——那种白,正是丧服的颜sè,而背景的黑sè,却是灵堂的幔布她的眼神冰冷得接近陌生,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敌意一刻不停地凝视着他,眼睛将他钉在原地
如意……如意,那时候我以为捉住了你,便可以一生一世抓住你,一辈子在一起,可为何……你又要嫁入刘家呢?那么多年了,你是否已经原谅了我?
他刚要想问她,想伸出手来帮她抹去眼角的泪光,但是在指尖触及脸颊前,她却在雪中悄然退去她退得那样快,仿佛一只展翅的白蝶,转瞬融化在冰雪里
他静静地躺在茫茫的荒野上,随后被大雪湮没,感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也逐渐变得空白一片
他开始喃喃念着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他唯一可以指望的人——冷月
但是,那个既贪财又好sè的死女人,为什么还不来?如果在这个时候放自己鸽子,这玩笑可开大了啊这是会要命的!……他喃喃念着,在雪中失去了知觉
来不及觉察在远处的雪里,已经依稀传来了“梭梭”的踏雪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缓慢爬行的声音
“丁零丁零……”
雪依然没有减弱分毫还是那样大,然而风里却传来了隐约的银铃声,清脆悦耳铃声从远处的山谷里飘来,迅疾地几个起落,便到了这一片雪原上
一顶装饰华丽的软轿落在了雪地上,四角上的银铃在风雪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咦?这不没有人嘛”当先走出的黄衣侍女不过十六七岁,身段袅娜,容颜娇美
“黄儿,雪鹞是不会带错路的”轿子里一个慵懒的声音回答,“还不赶快去找找”
“是”四个侍女悄无声息地撩开了帘子挂好,退开轿中的蓝衣丽人拥着紫金手炉取暖,发间Сhā着一枚金玉簪,懒洋洋地开口道:“那个家伙,今年肯定又是趴在了半路上总是让我们出来接,真是麻烦啊哼,这一次的诊金该收他双倍才是”
“只怕陆公子付不起,以身抵债还差不多?”黄儿掩嘴轻笑,却不敢怠慢,开始在雪地上仔细搜索起来
“嘎,嘎”一个白影突然飞来,尖叫着落到了一片雪地上,爪子一刨,准确地抓出了一片衣角,用力往外扯,雪簌簌地落下,不时便露出了一个僵卧在地的人来
“咦,在这里!”黄儿道,于是赶忙奔去弯腰扶起那个人,一看雪下之人的情状,顿时惊呆了跟随谷主看诊多年,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样多这样深的伤!
“……”此刻陆云居然还开着一线眼睛,看到来人,微弱地翕动着嘴唇
“别动他,退下!”然后耳边风声一动,那个懒洋洋的谷主已然掠飞到了身侧,一把推开侍女,眼神冷肃,闪电般地弯腰将手指搭在对方颈部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各处,伤口处的血凝结住了,露出的肌肤已然冻成了青紫sè
这个人……还活着吗?
“还好,脉象未竭,还有得救”在风中凝伫了半晌,谷主才放下手指
那个满身都是血和雪的人慢慢地抬起眼睛,当仔细看清了面前的人影后,露出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嘴唇翕动:“呵呵……你你终于来了!”
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左手轻轻地放到她手心,随后便放心大胆地昏了过去
“这个家伙倒是会偷懒”她皱了皱眉头,喃喃抱怨了一句,伸手掰开伤者紧握的左手,忽地脸sè一变只见一颗深红sè的珠子滚落在她手心,带着某种逼人而来的凛冽气息,竟然在一瞬间将雪原的寒意都压了下去
这这是……传说中的凤凰胆吗?
原来他是为了得到这个!真的是疯了……他竟然真的去夺凤凰胆了
她立在原地怔了半晌,才收起了那颗用命换来的珠子,抬手招呼另外四个侍女:“赶快,帮我把他抬到轿子里去——一定要稳,不然他的脏腑随时会破裂”
“是!”显然她们是处理惯了这一类事,四个侍女一起点头,足尖轻轻一点,俯身托住了陆云的四肢和肩背,平稳地将冻僵的人抬了起来
“好了,现在立刻抬回谷里,冬之馆”她用手巾捂住嘴咳嗽着,轻声吩咐道
“是”四名侍女将伤者轻柔地放回了暖轿,俯身灵活地抬起了轿,足尖一点,便如四只飞燕一样托着轿子迅速返回
风雪终于渐渐小了,整个荒野白茫茫的一片,充满了冰冷得让人窒息的空气
“喀喀,喀喀”她紧紧握着那颗珠子,看了又看,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渐渐变得悲哀——这个家伙,真的是不要命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谷主,你干嘛把轿子让给他坐翱难道你要自己走回去吗?”她尚自发怔,旁边的黄儿却是不忿,嘟囔着踢起了一大片雪,“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手里只拿了一面药王令,却连续来了八年,还老欠诊金……谷主你怎么还送不走这个瘟神翱”
“呵呵,好了好了,我没事,起码没有被人戳了十几个窟窿”她紧握着紫金手炉,躲在猞猁裘里笑着咳嗽,“难得出谷一趟,看看这美丽的雪景也好”
“可是,您……”绿儿担忧地望了她一眼,“谷主的身体禁不起啊……”
“无妨”她摇摇手,打断了贴身侍女的唠叨,“安步当车回去吧”
话音刚落便径自转身,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
雪花不停落到脸上,天地苍莽,一片雪白极远处,还看得到烟织一样的漠漠柏树林她呼吸着凛冽的空气,不停地咳嗽着,眼神却在天地间不停游移多少年了?自从流落到药王谷,她足不出谷已经有多少年了?
多么令人可笑……被称为“神医”的人,却病弱到无法zì yóu地呼吸空气,而自己却没有根治的办法
“谷主!”黄儿担忧地在后面呼喊,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便追了上来,“您披上这个!”
然而她忽然看到谷主顿住了脚步,抬手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瞬间雪亮
“黄儿你听,这是什么声音?”侧头倾听着风雪里的某种声音,她喃喃,霍然转身,一指,“在那里!”
“刷!”话音方落,黄儿已然化为一道白虹飞出,怀剑直指雪下
“是谁?”她厉喝道
——“蓬”的一声,雪蓦地炸开,雪下果然有人!那人一动,竟赤手接住了自己那一剑!
然而,那人应该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勉强避开了那一击后就再也没有力气,重新重重地摔落在雪地里,再也不动了黄儿惊魂方定,退开了一步,拿剑指着对方的后心,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
“是从林里过来的吗……”冷月望着远处喃喃,目光落在林间
那里,一道深深的拖爬痕迹从林中一路蜿蜒,依稀可见的血迹显然,这个人是从柏树林里跟着陆云爬到了这里,终于力竭而晕了过去
“谷主,他快死了!”黄儿惊叫了一声,望着他后背那个对穿的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