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山,初五的新月渐渐爬上天际,今夜云朵密得象天鹅绒一般遮住了繁星的光芒。黑暗中闪烁一个忽明忽暗的灯球,渐渐地靠近大树下,原来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腰肢如柳枝纤细柔软,穿了一身淡绿的衣衫。她左手提着一盏萤火虫灯,Сhā在大树的枝桠上,另一只手夹着一包物件,摊在地上打开,却是诸多精致的点心。于草坡上跪坐稍许,喃喃自语:“怪哉。其他人怎地还不来?莫不是迷路了,我前去引路吧!”
起身离去,她当然不知,这大树背后藏匿有一名点心蟊贼。话说我睡得死去活来,忽然一阵甜丝丝的香味扑入鼻中,怎么也赶不走,阿嚏一下醒转,睁眼一看,竟然发现地面上堆着大大小小好几包点心,大喜!
须知我最好甜食,幼年时候满口烂牙,依旧坚持不懈地吃糖。眼前这般美食,哪能不动心!
“对,一定是箴言放在这里喂我的!”
我为自己的偷窃行为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正巧肚子也饿了,好不客气地美美吃起来。
远处唏唏嗦嗦传来一阵脚步穿过草丛的声音,几个女子的谈笑也越来越近,我毕竟不是傻瓜,顿时觉察不好:“啊,我吃了别人的东西!”
忙不迭地躲到树后,那细腰妇人领着一班年纪不一的女子过来,徒然瞧见眼前一片狼藉,顿时失色尖叫:“啊!哪个小贼,竟敢偷吃我的东西……”
“有人!”
另一个灵巧的女子绕到树后,顿时把身为蟊贼的我揪出来,细腰妇人大怒叫道:“你是谁,为何偷吃我的点心!”
我满面窘况,低低地如蚊子细鸣:“我是……我……何枫!”
“枫!”一个年长的妇人似乎没有听到前面的姓,开怀笑道:“原来是枫姑娘啊!难得过来聚聚,正好,大家一起饮酒开心一下。”
那细腰妇人脸色稍微缓和,我不知何故她们倏然变色。待到一一介绍,原来细腰妇人是柳夫人,年长者为桂婆婆,其他桃姑娘、兰妹妹等,以此神秘的女子聚会,似乎自己的名叫人误会,错当作一分子了。
除却不邀自来的我,其余女子都携来酒食。于是这些女子放开平日里的拘束,席地而坐,痛快地饮酒作乐。今日一整天不住喝酒,我本不想再饮。然酒,却是甜甜的桂花酿、玫瑰露,忍不住又喝了几盅。酒劲冲上顶门就开始胡说八道,拉着柳夫人说道:“你可知,今日观看龙舟竞之时,我遇上一个自称为虫师的算命先生,说道从我眼里看出我心中生虫——乃是爱虫也!呵呵,真是好玩!”
柳夫人吓了一跳,叫道:“这芯中生虫,岂不被蛀空,那还活的了嘛?妹妹你莫不是开玩笑!”
我说道:“这都是那算命先生说的,我想人也不会心中生虫。是吗?”
年长的桂婆婆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说道:“我曾经听龠山老树说过,古时有虫,即非植物,亦非动物,心感而生。天然生长,为若也。人工培养,则是蛊!”
众人皆是一惊,顿时寂静无声。若,人人知晓,然蛊,是一种可怕又厉害的巫术。流传至今,多有耳闻。
桂婆婆又娓娓道来:“人工培养蛊极为不易,是以巫术者常取天然幼年之若,人工孵养长大。这种人,据说就叫做虫师!小枫妹子,那虫师这般对你说,我怕是看重你身上的若了!”
我夸张地惊呼:“不会吧,我这人又笨又傻。虫师从哪里看重我的若?”
桂婆婆摇摇头,说道:“据说有这么一类人,心中长出的若特别敏感,曰灵犀若,乃是培养上等蛊的好材料哩!我且问问你,小枫妹子,你是人嘛?”
我先是一愣,然后咯咯娇笑起来:“我是人啊?”
“那么你见我们是人嘛?”
纵然有几分醉意,我此刻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劲,额头冒出莫名其妙的冷汗:“呵,呵,你们当然是人了……”
毫无自信!
柳夫人掩口浅笑,兰妹妹嘻嘻微笑,桃姑娘哈哈大笑,桂婆婆摇摇头,喃喃自言自语说道:“原来你还不知,也罢,难得糊涂!”
柳夫人招呼:“来来,开个玩笑罢了。大家继续吃喝!”
觥筹顷刻又交错起来,我却没有了以前的愉快的心思,端着一杯酒,凝视酒杯里面的倒影,暗自思忖:她们在说什么呢?我脑袋越来越糊涂了!可恶,下次酒不能再这么多喝了!
是夜,月如钩,时梅雨时节,偶然雨歇,地面湿气很重,升起的雾霭越发浓重,人在其中,仿佛腾云驾雾一般缥缈,其中爆发女子咯咯笑声,有若一帮女妖夜宴。
萤火虫灯忽暗忽明,照不出茫茫湿气中一个奇怪的影子,他的面庞很奇特,非少非老,仿佛脱离了时间的掌握。他取下眼镜,擦拭镜面细小水珠,暗中冷冷地注视着狂欢的一个幽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