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我和大家基本上打成一片了,好像我也醉了。我拎着加饭酒的瓶子灌了一口,问道:“诸位,平常怎么没有看到你们?是不是认为我们何家难打交道。”
李先生说道:“非也非也,误会了。我们怎么会不想和如此酒中巾帼交往,我们也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我们只是一些低级精怪,不像你老公那种三尾狐,不说法力高超,而且数代与人通婚,本来就有人样。我们这种小小的货色,学会说人话已经是奇迹了,哪能变成|人形?平常都是本体出现,难得象七月初七这些好日子,马马虎虎的有点形状,可以出来和人交往。”
我点点头,说道::“哦,原来如此。对了,这位肉肉的老兄是何方神圣?”
李先生说道:“他是肉怪,说白了是土中滋养的菌类。呵呵,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比如坟地。”
我叫起来:“啊,那些供品就是你偷来的!”
肉菌尴尬地笑笑,但是脸上肉太多了。看也看不出。
李先生说道:“你也别这么说。那些祭奠的供品,死人又不会伸出手来品尝,还不如让我们来享用吧了。我看你就吃了不少韭菜炒蛋。”
“呵呵……”我无言地笑。
李先生好像想起了什么,拍拍肉菌的身子,说道:“不过我也有想不通。你老兄受阴气,平常根本离不开坟地,今日怎么能过来?”
肉菌终于开口说话,是个顿顿的男低音,说道:“我是走了鬼路。”
“鬼路?”
我们姐妹惊问。
李先生博才多学,对我们解释说道:“所谓鬼路,即沟通不同空间的路线,传说可以通向阴间,究竟如何,我没有走过也不太清楚。鬼路只是通常说法,不仅仅鬼会走,我们妖怪——甚至寻常人类也可以走动。比如有人神秘失踪,不少就是走了鬼路再也出不来。”
肉菌点点头说道:“今日在公路边的乱坟岗,我突然发现一条鬼路,心中好奇一路走来,发现终点便在此。真是奇怪,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不通向阴间的鬼路。”
我也不大明白,但是偶尔一想,那些我看到的那两个妖怪会不会就是顺着鬼路来的呢?
是夜,两个女人加三只妖怪,喝了不知道多少酒精,反正事后发现,家里储存的几坛子个个见底,甚至连烧菜的料酒也不见踪影。次日醒来,那几只妖怪当然已经不见了,一夜宿醉,浑身难受的要死,见到箴言时候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但是头痛的厉害,一时间想不起来,只得不提也罢。
深夜,我蓦然睁开眼睛,额头冒出冷汗,我又一次被那个从童年时期就叫我毛骨悚然的磨木头声音惊醒。
“喈喈,我又来了。”
那个金属声音说道:“今天真想吃那个女人的肉啊!苦苦熬了十几年,嘴中都淡出鸟来!”
“喈喈……”
倏然房子里声响大作,好像耗子在老旧地板上跑动,又犹如锯子切割木头,吱吱极响。我吓得缩进被子里,簌簌发抖,咬住嘴唇,才不至于出声。那声音声声都在折磨我神经,稍微有点异常,我就绝望地闭上眼睛,似乎两个东西已经破门而入,把我生生叼走。直到许久,许久,那声音不在响彻,我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外边除了风呼呼吹动符咒,什么动静也没有。
我舒了口气,心想大概他们无法进来,走了吧。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昨天不晓得怎么的,我出门的时候神秘消失了,而童年那次,好像是一击霹雳,然后呢?
我无论如何记不起来,我突然发觉,在我六岁以前,记忆之间有很大一块空白,模模糊糊,只有零碎的几个片断。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这一夜,我是睁着眼睛,不敢睡觉,也不敢出门找姐姐,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叶子姐姐来叫我时,我才手脚飞快地穿好衣服出去。
吃早饭时,我盯着姐姐,又看看叶子姐,最后瞟了一眼箴言,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记不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情?”
她们被我的问题问的莫名其妙,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箴言笑着说道:“当然记得了。想当年,我和你初次见面时,不过四五岁,若不记得,怎么能把现在的你找到?”
也是。
姐姐则显得对我很奇怪,说道:“妹妹,小时候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我摇摇头说道:“记不大清楚了,唯一还存有印象的就是一次去箴言家,和有爷爷过世的时候。而且这两件事情是通过做梦才想起来的,其余的事情,我一件也记不起来了。”
姐姐问道:“你,可曾记得,是谁把你养大的?”
我诧异地瞄瞄姐姐,说道:“妈妈了。”
姐姐满脸沮丧,说道:“错矣,看看妈妈现在这副德行,想想怎么能把小孩养活。你是被咛儿姐养大的。”
我一惊,筷子不慎掉下,脱口道:“真的嘛?我是被咛儿姐养大的?”
咛儿姐过世快十多年了,迄今我还是记忆深刻,那个温柔笑靥,头发长长及膝的女子。但是我的记忆里就只有我六岁开始,在何家当家的那部分了。
姐姐说道:“也真亏你的。我是被外婆带大的,当你出世不久,外婆过世了,身边的女子中,唯有咛儿姐姐了。其实那时她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孩,照顾的你颇为困难。算起来,她应该是你的半个妈,连她也忘了,你啊你……”
叶子姐突然偷偷笑起来,我说道:“叶子姐,不要笑我了。”
叶子姐说道:“不是这件事情。我忽然想起,你哥哥曾经说过,他小时候还帮你换过尿布。到了你三四岁的时候,抱着咛儿姐姐还说要喝奶。”
我哑然,唰地脸儿通红。
箴言一直不多话,这时候站起来道:“等等,我知道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