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没有牺牲的话就什么都得不到,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炼金术的“等价交换”原则。
——《钢之炼金术师》
咕噜……咕噜噜……咕噜噜噜……
……她,这是在哪里?
感觉得出正在匀速地移动中,周围有对话的声音,但听不大清楚,似乎总有丝丝的声音干扰她的听觉。试着动了动活动手脚,却发觉她从身体上传过?
她惊异的睁大眼,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
“姐姐?姐姐,您终于醒了?”这个惊叫她倒是听得很清楚,随后五感也都慢慢回复到正常水平,她睁开眼睛,对上的就是少女含泪的青绿色大眼。
她被扶起来,这回她没有再从身体上穿过。
“……”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喉咙倒是火辣辣一片,很是难受。
“姐?……”大眼睛疑惑了一下,恍然大悟转过身去取水,扶起她帮她下咽。
“你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会长伯伯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如果身体还没转好就要送去医院检查。”
温热的水顺着喉管流下,湿润干涸喉咙,她几乎是渴望而沉醉于这种感觉的。
不?!不对!才觉察出不对劲,喉咙已经本能的收缩,抗拒着将入口的液体全数挤压出。她连忙捂嘴,却还是喷了出去。被呛住,剧烈咳嗽起来,大幅度前倾后仰扯动了身上的伤,也进一步撕裂干涸的喉咙。
身上没一处不疼的,像整个人被架在了火堆上烤。
“姐姐?!沙赖姐姐!……怎,怎么会这样呢!”急得只差掉眼泪,少女手忙脚乱终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眼看着姐姐蜷缩着身子,硬是将闷痛全数咽下,苍白的皮肤上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折腾了一阵,她连睁眼的气力都没有了,再抵挡不了黑甜诱惑,软倒在汽车后座上不省人事。女孩尖叫着让司机停车,好在经检查之后只是体力透支过度。
抵达了目的地时,已经太阳细斜。
一座哥特式风格城堡耸立眼前,在大陆伸入海洋的一角,很是壮观。
“莲,你们终于来了!可想死叔叔了!”一走出车厢,就遭遇了巨大的拥抱,勒得她面色发青,从牙缝里蹦字。
“灰,阎,叔,叔……”
“好可爱,好可爱~莲可比你姐姐可爱多了~”中年男子的热情让人无法消受,桃心眼萌点全发,完全没发现被少女已经翻白眼了。身后二人黑线,一阵脸红。
“理事长,理事长!你再不松手她就被你勒晕了!”
少女率先出手,忙拍打男子的手臂试图解救可怜的女孩。少年则别过脸去,一张清秀的脸被扭曲的青面獠牙,确实也难为他面部表情的丰富了。
“啊!对不起……优姬,爸爸只是太激动了……”缩到角落里点手指,稻草头逆光眼镜烂披肩中年男子无辜的像只小白兔。
女儿叉腰怒视他一阵,转过脸去跟受害者鞠躬赔不是。
“对不起!那个……欢迎来到黑主学院。你就是若叶家的女儿吧,我是黑主优姬,你叫我优姬就好了。”优姬有礼的介绍,她指着旁边的少年,“他是锥生零,我们也寄住在理事长家里,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啊!理事长他……”中年男子挂起了眼泪瀑布,她无奈改口,“爸爸,他只是太激动了,他没有恶意的。”
莲矜持的点点头,贵族的气派表露无遗。
“你们好,我是若叶莲。我姐姐沙赖还在车厢里……谁能帮个忙?”
“啊!对不起,是要拿行李吗?我来!”优姬掳了袖子就要上前,身边的零却更快的越过她钻入车厢,抱出里面的少女,只是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零?”优姬问。
“她……她身上的味道很乱,浓重的血腥味和吸血鬼的味道……”皱着眉,锥生零努力措辞,“很奇怪的感觉,似乎即是人类又是吸血鬼……”
“你是说?!……”优姬瞪大眼,难道是夜间寮的学生?
瞪着棕褐大眼,好奇地打量零怀里的女孩。浅褐色卷发,脸很小下巴尖尖的,皮肤很是苍白,看的出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的确符合吸血鬼的标准。
闻言,莲夺回姐姐,浅绿色大眼饱含怒气,蓄着厚厚的水渍却忍着不掉下。
“姐姐才不是吸血鬼,不许你们这么诬陷她!姐姐是若叶家最强大的猎人!她为了保护我独自支撑三天三夜,她在倒下的前一刻还在跟吸血鬼战斗。”
若叶,古老的吸血鬼猎人世家,作为那个“蓝家”的旁系,是极有名的贵族。
但一个月前遭到吸血鬼灭门的报复,除了最小的两个女儿,无一幸免。这件事轰动一时,尤其大女儿出色的战斗力得到了协会高度的关注。大人都做不到的事她却做到了,不眠不休战斗三天三夜,还保护了自己弱小的妹妹。
肩膀被人抱住,莲趴在黑主灰阎的胸前哭泣。黑主灰焰抱起昏迷中的沙赖,隐在镜片后的眼不知在想着什么。锥生零收缩起瞳孔,看向若叶沙赖的表情变得复杂。
“对,对不起!……”优姬忙转移话题。“那个,我们快进去吧,天快黑了,一会儿就到夜间寮的时间了。”
黑主学院分为日间寮和夜间寮,日间寮是普通学生,而夜间寮对外以精英班著称,但实际上是一群吸血鬼的课堂。一般人不知道,但若叶莲可不是一般人,她来自于跟零一样的吸血鬼猎人世家,即使她远不如其姐强大。
“优姬!”灰阎叫女儿的名字,他不明白平时伶俐的孩子今天为何那么反常?频频在若叶的面前犯这些错误,简直是故意要让她们愤怒一样。
“黑主同学和锥生同学都觉得吸血鬼能跟人类和平相处吗?”
若叶莲擦掉眼泪,面无表情的问,浅绿的眼眸压抑着愤怒。
“不!”零直觉否认,优姬却在踌躇。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地吐出一字一句。
“虽然这么说会让你们不快,但我相信吸血鬼是能和人类和平相处!至少学院里夜间寮的大家,都是好吸血鬼,他们从没有伤害过日间寮的学生。”
零沉着眸色,面无表情。莲却怒极反笑,漾开一抹灿烂,其实是冷到了骨子里,“这样啊~真可惜~黑主同学的亲人没被吸血鬼咬死过呀~”
呵笑两声,莲的视线恶毒的像吐出毒液的响尾蛇。黑主优姬的面色,一下子苍白的吓人,她几乎无法站立,踉跄几步撞上锥生零。
“所以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莲!”灰阎开口斥责莲,莲倨傲的板起下巴,高傲的像复仇女神。她不觉得自己有错,骄傲的气焰在对上黑主灰阎怀里的姐姐时顿时烟消云散。
若叶沙赖醒了。
她疲惫的耷拉着眼皮,模样看上去再糟糕不过了。但这不影响她身上锐利的气势,她甚至不需要高声呵斥,就让若叶莲低下头乖乖去跟黑主优姬道歉。
“抱歉,我妹妹她不懂事,请你多包涵。”
她实在太累了,眼皮眯成一条缝,一副随时都可能晕过去的模样。浅褐色的眸光冰冷无波,从细线般的眼缝间,比实质的刀剑更具压迫力。
这才看清她的模样,一双眉眼又细又长,透出无边的冰冷与华贵。
“但是,请不要在我们面前提起那些卑贱的野兽。”
她挣扎着下地,却要摇晃几步才能站稳,背脊挺得笔直,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有什么东西能击倒她?
“另外,黑主小姐请你铭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野兽即使披上了人类的外皮,依旧是野兽。吃人是他们的本能,就跟人类吃饭一样。一样是本能,不同的是人类吃的植物动物,吸血鬼吃人。就像食物链,碰巧人类是被吃的一方。无关个人喜好,只是天生种族立场不相同。”
她说这话的时候,零几乎以为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她看穿,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从始至终,若叶沙赖都面无表情,矜持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
这才是天生的贵族,仅是对视都会觉得惭愧,污蔑了她的眼。
“黑主校长,我和家妹经协会会长介绍担保,未来一段时间要在黑主学院暂居。这是介绍信,请您过目。”取出信,暗红色的印泥是猎人协会的专用章。
灰焰叹出一口气,镜片下的眼中闪过无数言语,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摆了个请的姿势,与若叶沙赖一同进入,身后自然跟随着优姬和零。
太阳下山之际,夜间寮内一派生机,他们才都睡醒。
“啊?初,怎么又不见赤枝副寮长?”蓝堂扫视了打听一圈,发现他们的副寮长又不在,大嗓门的勾住身边的少年就问。那少年有着十分罕见的墨兰色半长发,发色介于黑色与深蓝之间,蓝堂发誓他除了初之外就再也没见过这种发色。
少年微微的浅笑,眉眼弯成浅浅的月牙,露出里面褐色的眸彩。
“sa~谁知道呢~谁知道~”转头,名唤初的少年转嫁危机,“拓麻你知道吗?”
金发碧眼的阳光美少年被点名,笑眯眯的点着嘴唇,漫天构想。
“嘛~我倒觉得副寮长的房子里藏了个美人的传闻是真的,否则他怎么总是不去上课要待在自己的房间?”然后笑眯眯的转过脸,“初你和副寮长关系最好,你经常去他的房间过夜,有没有发现什么呢?”
雨薇初嘴角有些抽搐,表面上依旧微笑,心里却把一条拓麻这只腹黑骂了个遍!什么叫他也常去副寮长的房间过夜,说得好像他们有什么似的。
实在听不下去,玖兰枢啪得合上书页,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鹄是去接日间寮的新生了。”
“诶?日间寮的新生?不是夜间寮的?”
蓝堂再度代替大家问出心中的疑问,他是夜间寮为数不多敢直面玖兰枢的勇者。大家在心底都异常爱戴他,因为他就是所谓俗称的炮灰,有他在,玖兰寮长罚其他人的概率就大大降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玖兰枢看了他一眼,几不可查的叹口气,“是若叶家的若叶沙赖和她妹妹。”
大堂一阵死寂,若叶沙赖的名号在吸血鬼世界和猎人世界都不陌生,经由一个月前一役更是如雷贯耳。面面相觑着,谁也不知道她的到来会引发什么样的事。
玖兰枢放下手中大部头,擦肩而过的瞬间他特意看了雨薇初一眼,后者一脸无辜加茫然。玖兰枢走在最前,效忠他的几个名门之后亦步亦趋的跟随他,雨薇初则走在较为靠后的地方。
日间寮的女生还是一样的热情似火,初笑得异常开心,连带着又多抢了几个蓝堂的Fans,让蓝堂很是跳脚了一阵。
您终于来了吗?
我伟大的母亲大人……
【注1】鸿和鹄皆指一种鸟,就是天鹅或者大雁。
【注2】雨薇,蔷薇的别称。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大家都知道谁是谁了吧^_^
夜晚的校园,不同于白天的熙攘热闹一派盎然,散发出强烈冰冷阴暗的气息。那低矮树丛下暗影重重,树影重重,不禁让人害怕会不会有可怕地东西从中走出?而校规对于夜游明文禁止,更让这种淡淡的恐惧披上了一层神秘。
俗话说,好奇心能杀死猫。
不是没有胆大夜探校园,无奈两位风纪委员的尽职尽责,大多数的不法入侵都被扼杀在摇篮。看高墙另一边,就是让他们魂牵梦绕的美丽诱惑呀……看得到吃不到的煎熬,让大多数人情愿冒着被校规处置的后果铤而走险,夜游校园的事频频发生,并且屡禁不止。为此,风纪委员没少向理事长牢骚抱怨抗议过!可黑主学院最大的秘密,岂是如此轻易就让外人知晓吗?便是黑主灰阎本人也不敢冒那样的天险,时至今日,风纪委员依旧是自己的“儿子女儿”就是最好的说明。直到今次,意外介入的若叶家姐妹,让理事长黑主灰阎动了心思。
推门进入,即便是最普通的教室,夜里一探也别有一番风情。
“赤枝大人您回来了!”
“赤枝大人!”
“赤枝大人!……恭迎您回来!”
课堂中断,因为夜族学生们突然全部起立,深深弓下背脊以掌抠心,向来人表达最高敬意和誓死追随的忠诚。
金红色碎发,纯金双瞳,一身雪肤让腊梅冬雪为之羞愧!他所经之处只见无数高傲的头颅深深垂下,穿梭在黑夜中,竟也如同发光体般让人不敢直视。
人类的学校,居然能容得下两位尊贵非凡的纯血之君?!……真是夜族最大的荣幸和讽刺。不过能在两位大人身边侍奉,是夜族无上的荣光。
“怎样?”翻过一页纸,玖兰枢问得漫不经心。幽暗深远的月光一缕缕从玻璃下穿过,铺泻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糅合了神圣庄严和诱人堕落的蛊惑。
“没见到,说是病得很重。”
在另一侧施施然落座,已有人将所需之物呈上,恭恭敬敬地铺在他面前。如果说玖兰枢的美是一种近乎纯粹的夜之忧郁,那赤枝鹄则是如同太阳神般耀眼夺目。他不像夜族,反而像极了阳光下的宠儿……最接近神族的夜族。这如同讽刺般的称号,正是历代赤枝家主的特征,不单指外表,更指他近乎“光”的力量。
那传说中古老的三大家族,时至今日也只剩下还流传在世的玖兰一族,其他二家在长久的被人怀疑早早绝种之后,已经彻底稀释在历史的最底层。
赤枝鹄,只被认为是不为人知的纯血后裔,远不及玖兰来的尊崇。从夜间寮地位名称上便可窥得一二,玖兰寮长,赤枝副寮长。而这个副寮长,还是从元老院长老之孙一条拓麻身上夺来的。但玖兰枢知不知道这些,就没人知道了。
玖兰枢抬眼扫了下鹄边,又重新埋首书册间。赤枝鹄挥手示意台上的课继续,教室内这才恢复了最初的气氛,有点了课堂的感觉,而不是君臣觐见的压抑窒息。
伸伸懒腰,雨薇初朝天花板打个瞌睡,噙着眼泪的褐色大眼不期然对上淡蓝色大眼,吓得他一突突差点没叫出来。身侧的鹄波澜不惊,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摆明了跟身边那家伙划清界限。
“支葵!你想吓死我吗?”抚着心脏,初一脸魂惊未定的戚戚然。颇具人性化的举动,让支葵蓝色的大眼染上一丝疑惑。
“雨薇……”
初竖起耳朵等待下文,却没了音。直到支葵两眼更加无神,初才明白他被遗忘了,不免有些恼怒和悲从中来。他长得就那么容易让人忽视吗?
“不是的……”支葵突然吱声,一脸再认真不过的样子,“我没有遗忘你……我只是……”歪着脑袋努力想了想,看得出他在努力措辞。
“我只是觉得雨薇的眼睛颜色很奇怪……”
初一惊,手下力道偏差几分,桌子一角被捏成碎末,随风吹去。玖兰枢侧目,却见赤枝鹄依然四平八稳的坐端了听课。
“支葵?难道你……”
“恩,我觉得雨薇的眼睛跟头发颜色不配……很温暖……”像巧克力一样,看上去就很美味的样子。
两个人突然握住手,一脸真诚的望着对方。男人间莫名其妙的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从雨薇到初,从支葵到千里,眨眼功夫。男人心,有时候比海底针还海底针,着实让人无语到黑线。
确实……众人心声!这两只的交流已经朝非吸血鬼领域发散,果然电波这种神奇的东西还是存在的!四下顿时冷清了少许,以二人为中心成了一隔离圈。
“对了对了!鹄~”甜腻腻叫一声,赤枝鹄假装没听到的加快手下的动作,务必尽快离开教室,哪怕早一秒也好。蔷薇初(如今化名做雨薇初)一旦用上这种调调,绝对没好事!
身边无数只耳朵竖起,将夜族傲然的资本发挥到了极致。谁说吸血鬼就不八卦,无尽的生命就意味着无尽的孤独,没有点日常消遣吸血鬼也是会被避风的。
“我今天晚上住你那里~”叫得更甜,初完全无视周围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继续说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默认就表示同意了!”
他这边开花了,一朵朵蓝色的蔷薇好不冶艳,赤枝副寮长那边青面獠牙了。
“我就知道鹄最好了~下次给泓舅舅写信,我一定把鹄对我的好都写进去!”赤枝鸿就是赤枝鹄,初这实在威胁,红果果的威胁。
不怒反笑,鹄美丽如天神般的脸绽放一个耀眼的笑容,下一秒近身的一切无知都化作一缕光闪烁,在黑夜下夏末萤火虫般转瞬即逝,来得慌忙去得更匆促。愤怒爆发的强大压力,纯血的威摄足够让在座诸位伏地不起,但并不包括某只笑得灿烂的怪胎。
雨薇初最后那这句有点意思,难道他们是血亲?赤枝鹄,雨薇初,神秘的家伙,一身的谜团……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玖兰枢起身,另一股纯血的压力介入,中和的强大的压力,伏地的吸血鬼们暗暗松了口气,冷汗已经湿透背心。
距离新学期开学,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而本该作为Сhā班生直接进入高中一年级的若叶姐妹的入学申请却迟迟没有办下来。若叶沙赖是因为身体原因,而若叶莲则是担心姐姐的病,无人照看。回避的话并非避而不见的理由,沙赖病得真的很重,是罕见的在那个时代几乎等同于绝症的顽疾。
“不会错的,她得了严重的厌食症。”第无数次吐干净入口的食物,校医给沙赖的并命下来最后宣判。
厌食症!
手里的碗落到地上,白色的米粥溅得满地都是。莲捂嘴,美丽的大眼蓄满泪水,除了惊恐就是不置信。她那么了不起的姐姐,怎么会得了厌食症?
“本田医师,你确定吗?”黑主灰阎追问,镜片完美的藏住了他的眼。
“十之八九吧……”摇摇头,年过中旬的本田医生黯然答道,“她身体才受过很严重的伤,尤其是内脏这一块。”他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大概位置,腹部以上胸腔以下部位。“几乎被完全绞碎过……这么小的孩子,谁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说到最后,温吞的老医生也不禁语带愤恨。
莲已经悄悄掉眼泪了,而另一边的优姬和零也一个红了眼圈,一个满眼肃杀的恨意。他们似乎都将那份惨烈,带入了自己的经历,难免悲从中来。
“她能活过来已经是个奇迹,胃附近的器官严重受损,要调理好很难。何况……”本田医师眉头皱得更深,莲只觉他没说的才是问题的关键。
“莲,再盛一碗粥过来。”
此情此景中,最清醒冷静的居然是当事人。
沙赖靠做床头,急速消瘦下来的脸颊深深下陷,纤细的脖颈间一条条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但除此之外,也就再看不出她有任何憔悴的地方,冷静而时刻散发出理智的眸子,微微眯起,一头半长发披在胸前,柔化了她冷硬刚强的气质,平添几分柔美和……脆弱?是她记事以来都消弭的情感。
冷静的接过重盛的粥,沙赖一勺勺舀入口中,细细嚼碎才咽下。可一如喉,干涩火辣之感并没有因为温润的粥变得缓解,喉管直觉的抵触,那口粥还没到达胃中已经被全数吐出,一口口咳在地上,直到秽物中有了淡褐色的胆汁……
“姐姐!”莲扑到姐姐床边,地上的秽物不多不顾捻着手帕细心帮沙赖清理。
“若叶小姐……”
不晓得是叫出这么一声,或是几人的和声,尾音悠悠徘徊室内久久不散去。
“何况我的厌食症也是心理因素导致……你要说的是这些吧,本田医师。”
面对沙赖近乎残酷的理智,本田医师难过的点头。女孩的骄傲让他肃然起敬也让人悲从中来。不忍的别看眼,他给出医生的建议,从未有过的焦心。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症状的?我建议早些去找些相关方面的专家治治……你还小,还有的是时间……不该放弃自己的……”
优姬已经捂着脸埋在零怀里哭,而灰阎则打断本田医师的话,送其他人离开,把空间独留给这对姐妹。
“沙赖,莲……叔叔就在隔壁,你们有事就叫我。”
“虽然我能做的事很少,但如果又需要,请一定要告诉我!摆脱了!”
优姬激动的对她们说,零也微红了眼圈在一次面色严肃。换来沙赖美丽的一个微笑,那融化了冰山的雪莲,悄然绽放的瞬间,刹那即永恒。
“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
“姐姐……我曾经非常嫉妒您……我曾想如果没有您,是不是爸爸就会更加关注我?是不是旁人就不会再拿我跟您比较,我是不是就可以活得更像若叶家的孩子……”
夜晚,沙赖和莲两姐妹窝在一张床上,面对面。莲突然说出埋藏心里十几年的话,从她进入若叶家起,所受过的委屈和绝望,一丝不藏的坦白于姐姐面前。
“但我只是想想!真的,我从来没真的想过让姐姐死掉!真的……姐姐,您信我吗?我真的没有想要过您死……真的……”
泣不成声,莲美丽的大眼变得激动而绝望,在妖异的月色下几乎成狂。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我知道莲恨我,又不得不装作乖巧的讨好我……你总是称呼我您,明明我们只差几个月,你却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我一直问我自己,莲就那么憎恨我吗?……”沙赖的视线眺得很远,深陷在回忆中。莲在她手下微微发抖,绝望的战栗着。
“我也曾很彷徨……不过后来我想通了,即便莲一直一直都憎恨着我。我也会一直一直保护她直到永远,因为呀……莲是我唯一的妹妹,最亲的人!”
轻轻一吻,落在妹妹的额头,羽毛般温柔爱怜。
“……姐,姐姐!……”
“所以莲不用觉得为我的身体担忧,我救你是因为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妹妹……我若叶沙赖的妹妹该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少女,只要我还在,我就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揉着妹妹柔软的卷发,沙赖的目光几乎能揉出水来。
“开学乖乖去上课吧,我会好起来的!难道莲不相信沙赖姐姐会无法战胜小小的厌食症?”堵住妹妹急欲辩白的嘴,她轻笑,人淡如菊。
“不要让我在跟这怪物对抗的时候还要时刻操心你!莲,去黑主学院上课吧,灰阎叔叔会照顾好你的!”狡黠一笑,沙赖是绝不会在黑主灰阎面前叫他叔叔的。看老人家倍受打击的模样,其实也挺有趣的,虽然这样很不孝。
莲深吸一口气,若叶家的孩子没有那么经不得打击,她们可是从惊风骇浪中走过的天之骄子,骄傲是她们的名字,荣耀是她们的姓氏。
“我听姐姐的……沙赖,姐姐……”
羞涩的叫着,莲绽放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该有的风华容姿。她紧紧地抱住姐姐,今生今世都不会放手!她发誓!以若叶之名!
同一个月亮之下,不同人的人做着不同的梦。
采光极好的落地窗下,摆放着一棺漆黑棺木,暗金色镂刻装饰了四角顶部,极尽繁复的雕刻出蔷薇和羽毛的图案,血红色天鹅绒点缀棺身。其中,躺了位亚麻色半长发的少女,她安静的睡着,一袭洁白的长裙及膝,面色仅是清秀极端的吸引住视线,透着说不出的冶艳风情。她紧紧攥着个竹制的笛子,看得出是很重要的东西,便是沉睡状态都不放开一丝一毫。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爱和愧疚。
墨兰发色的少年跪在棺边,近乎虔诚的一遍遍扫过母亲大人的容颜。少年的容貌异常俊美,妖冶奢侈的眉眼,爱笑的嘴唇其实很是薄情。初其实并不爱笑,只是他不笑时的简直像神了那个毁了艾薇儿一生的人,高傲中带着无尽的轻慢残忍,所以初总是淡淡的微笑着。严格说来,除了眼睛,初没有一个地方跟母亲肖想,反而将父亲的容貌遗传了十成十。
蔷薇初——也就是现在的雨薇初,正是吸血鬼世界有着E等级女王之名的艾薇儿和曾经三大家族蔷薇最后的返祖,蔷薇蓝的儿子。
相当煊赫的出身,但初情愿自己从未出现在母亲大人的生命里。
没人敢在母亲面前提起过他的父亲,是没人知晓,而知晓的人都不敢说出。或是忌惮其名号,或是恐惧于艾薇儿的疯狂。
蔷薇蓝,三大家族蔷薇家最后的返祖,亦是被艾薇儿活活咬死。他们之间,从最初就注定了悲剧,强取豪夺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
艾薇儿的肉身一直藏在赤枝鹄——也就是赤枝泓的卧室,夜间寮早有他藏了个人的传言,这早不是什么新闻,只是都当成了玩笑。
初会时常出现在泓房间过夜,便也是这个原因。
他想艾薇儿了,所以就来了,谁也阻止不了,他会不择手段。
初对母亲有着近乎倾慕的迷恋,母亲的是完美的,即使母亲不记得有过他这个孩子,初也不在乎。相反,他很乐意。忘记了他,就意味着母亲记忆中最不堪的那段,被悄悄遗忘了。
由于父系血脉的原因,初在母体内时就有意识。母亲的痛、母亲的恨、母亲的绝望、母亲的疯狂……以及母亲心中的爱,他都一清二楚。
“以后不要太任性了,初……玖兰枢不是好对付的。”
房间的主人,赤枝泓冷着脸告诫。他比初大些,他是赤枝司夜的弟弟,也是养大初的人,对形同兄弟手足般渡过千万年的人,泓对初无疑是纵容的。
赤枝泓,曾经三大家族赤枝的下任家主,只要等到他成年便可承袭父系的力量,赤枝一族代代传承由血液传递的力量,足以并立其他二家的力量,蕴藏在上一任家主的体内,通过最原始的传承继承。却是因艾薇儿给毁了。
泓无法想象,那样魔鬼一般的哥哥居然会为了救一只卑微的Level E而放弃苦苦经营的一切!哥哥除了不是纯血,他比历代的赤枝家主做得都好太多。如果不是血统关系,泓毫不怀疑哥哥才会是下任赤枝。毕竟,哥哥才是爱的结晶。
每次遇到初,无力感都强大的让他想装死……看似温和懂事其实固执自我无法无天,口蜜腹剑纯正的笑面虎,嘴巴硬其实心里脆弱又敏感……泓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哥哥托付给他的是个艰巨非凡的任务,照顾那对问题重重的呣子,他已经沦落成了老妈子了……
有点哽咽,泓想起当时自己也才不到十岁,哥哥怎么就那么狠心呢?转念一想,初会便呈现在这幅别扭样,哥哥也该付一半责任!谁让初是艾薇儿的孩子!
叹口气,泓认输了。
“你待着吧,我过去看看。”推开窗户,夜风也无法吹入的结界,全是为了保护沉睡中的女王。
“……去哪?”瞪着褐色大眼,初这问得有点小白。一门心思都扑在母亲身上,智商也就比三岁孩童高点。要杀蔷薇初,这种时候是唯一的机会。
“当然是去告诫那个人类,吸血鬼的契约不容玷污!她若胆敢违约,我会让她付出千倍万倍的惨痛代价!”
微微一笑,鼓动的暗红眼眸飘散出点点狠劲儿。纯血种的骄傲不容玷污,何况是他赤枝泓?!瞬间消失的身影,顺着风带去的杀气,那是人类坐落的地方。
理事长的家,就位于人类跟吸血鬼居所的中间,那栋米白色的洋房。
疼……
喘出粗气,被贯穿的肺部每呼吸一下都疼得五脏揪成一团。仰面的天空上,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浮游而过,红彤彤的很是刺目。
内脏被利器搅碎,手足也残破的垂着身侧……她已经摇摇欲坠了,可又一波围上来的野兽潮水般怎么斩不断,黑压压遮住她头顶的晴空。
如果它们的目的是车轮战拖垮她,那它们成功了。妹妹昏倒在她脚边,却无力保护……心中一阵悲凉绝望,她死不足惜,只可怜她的妹妹……
谁能救救她妹妹?神也好佛也罢,便是恶魔她也愿用灵魂与之交换!
……你是说真的吗?
脑海中闪过一丝清冷的言语,来不及分辨,声音的主人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洁白的细跟凉鞋,米白色长裙正巧遮住膝盖,裙摆点缀着素白浪花……一身洁白,微尘不染。黑压压的乌云在她身后崩溃,碎做一滩滩细沙,烂在她脚下。
惊住,血与火交织的修罗血夜,她以为自己看到了神的使者。但天赋的本能,让她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来人的身份——吸血鬼。亚麻色半长发柔柔地披在肩头,淡淡的表情似乎是透明的……她甚至不需要动作,已足以威震意图靠近的吸血鬼。尤其马前卒的Level E,那种没有意识只有本能口腹之欲的野兽,全部匍匐在地!
她,格格不入的出现,在蓄谋已久的屠杀中光鲜依旧。
少女,也就是若叶家的大女儿,沙赖一眼就明白,刚才跟自己说话的便是眼前这位少女。吸血鬼的年龄不是从外表推断的,当然力量更加不是。
环顾四周,她的家族、她的父母,她的荣耀……都被粉碎的一丝不剩。蹭蹭熟睡中的莲,除了一个小指的动作,她四肢的神经全被切断,她几乎被撕碎。
“只要能救下我的妹妹,我这条残命你要就拿去!”
嘴角微卷,沙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如此平静的吸血鬼交谈,何况是交易?对面的少女微微一笑,透明的五官才有了点真实感。沙赖突然觉得似曾相识……
“我要你的身体,因为我需要年轻的人类肉体……如果你觉得可以接受,我们就结缔契约吧……泓。”身侧走出一红发金眸的美艳少年,沙赖几乎跳起来。居然是纯血种,是站在吸血鬼世界顶点的纯血之君。而少女居然能驱动纯血之君?疑问塞得满满的,但沙赖仅剩的时间让她只能为妹妹找出一条活路。
金发红眸的纯血种口中轻喃,他屈指虚空挥舞,一阵力量波动覆盖住沙赖。眼睛渐渐失去清明,沙赖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她甚至来不及看妹妹一眼,她最爱的妹妹莲……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意识,她感觉口中流入温热的液体,缓缓喉管流入体内。将生命力注入,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温。
真好……可以不用死,还能再见到莲。或许,她可以摆脱吸血鬼的束缚……
夜风从大开的窗吹入,托起白色窗纱在银月下翩翩起舞。红发的王子姗姗来迟,硕长的身半依窗边,似笑非笑的端详睡美人,唯美和浪漫的氛围被推上□。
赤枝泓轻笑一声,几乎可见漫天粉色花瓣飘落,他如玉的肌肤月下微微拢光。
“人类……你好大的胆子!”
优雅的踱步靠近,他每靠近一寸,沉睡的人就清晰感觉到皮肉被狠狠剐过一刀……一刀一刀一刀,将她凌迟。
赤枝泓满意的笑,他弯下身子扣住少女的下巴,微笑儒雅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正在做多么残酷的事。
“若叶沙赖,不要妄想在赤枝面前耍花招。吸血鬼的誓约不是人类可笑的一纸合约,它刻入灵魂只要灵魂不灭效果就存在。不要妄想违背,否则……”少女惧怕的颤抖一下,刚才的痛苦似乎让她很受教训。
“那位大人需要你的身体,一具人类的肉体。”
赤枝泓似乎想起了什么,笑意更浓嗜血,“不要忘记,你的契约可不是只你一个人……如果你擅自违约,后果……我想你不愿意知道的。”
若叶莲,是她当初签下契约的理由,也是今天威胁她最重的筹码。她一旦违背契约,不需要赤枝泓动手,契约的反噬就会在她死去的同时夺取她妹妹的生命。而这,正是若叶沙赖最怕的。
挣扎的灵魂终于平复,她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抽身,只因为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她的睡眠开始趋于安稳,呼吸也渐渐轻了,如果真正睡去一般。
“……所以,我才喜欢跟聪明人交易。”赤枝泓突然露出獠牙,在自己手腕上咬出小小的两个洞,红色的液体溢出。掰开女孩的嘴,逼她喝下。
“你还不能死,否则她的计划将无法实行。……所以,类似厌食之类的事,我不想再看到!”喂入足够她在黑主学院里维系生命力的量,赤枝泓舔干净手腕上多余的血。微眯的眼,慵懒而享受,如此纯正的血液,现在已经绝种了……
这时,门被撞开。
银色短发的少年闯进来,用血蔷薇枪指着他,待看清来人更是变得咬牙切齿。
“赤枝泓!”
他赶得很匆忙,甚至来不及穿上外套,脖颈上阻止Level E的式,一目了然。
锥生零……绯樱闲那个疯女人发疯的杰作。
自顾自舔干腕上的血,赤枝泓漠然地看着那把专门对付吸血鬼的枪,眼露不屑。零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泓一转身就消失在银色的月光下。
来无影去无踪,除了室内淡淡弥漫的血味,恶心的纯血种血的味道,零几乎以为刚才是自己的幻觉。
等等!是吸血鬼的血味!
他连忙检查了下沙赖,她身上一点伤也没有,除了嘴角淡淡的暗红。
零皱眉,沙赖的警觉怎么变得这么低?怀疑着摸上她的额头,烫得吓人的温度让零连忙收手。他忙去叫醒其他人,赤枝泓到来的理由和目的,甚至成了其次。
以人类之躯吞入纯血,如果愿意,那霸道的血甚至能瞬间取其性命!就不是简单高烧了。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住进黑主学院已经一个多月,而学校也开学了。
沙赖依旧待在理事长家中修养,身体明显一天好过一天,依然骨瘦如柴却有了精神,偶尔还能走出阳台晒晒太阳。正如本田医师所言,心理上的障碍,克服了就好的快。而莲的校园生活,据说也不错,她甚至还成了黑主学院第三个风纪委员。对此,沙赖多少有些微词。作为吸血鬼猎人,莲的天赋并不高,零她是不能比的,甚至比优姬还差些。为了保险,沙赖将手上的链子送她防身。
“沙赖姐姐,这怎么行?”莲小脸都吓白了,手忙脚乱的推辞,“这个圣十字剑……我,我不能拿!那是姐姐你的武器,我用不来!”
若叶的传家宝,就是那支圣十字剑,是传说中猎人的趁手武器。这一代传给了沙赖,莲从来都是远远的仰望,如今真交到她手里反而将她吓住。
“我现在身体不方便,你也知道对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为了你的安全,为了让我安心养病,你要负责在我鞭长不及的时候照顾好你自己!”
给莲带上,从小得教育让沙赖习惯于发号施令,容不得别人拒绝!不过好在没有优姬这个吸血鬼无威胁论的推崇者在,可省了她不少口水。晚上要巡逻,下了课还要护送那群“偶像”进入校园,只来得及回来吃个晚饭又要上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沙赖真心疼妹妹,她觉得有必要跟理事长好好谈谈!那只假脱线真腹黑的奸商!
“……怎么了,零?找我有事?”莲和优姬都走了,唯独剩下零在踌躇犹豫。
沙赖放下手中的教科书,靠在床头询问明显有话要说的银发少年。一个多月的相处,若叶姐妹没少受到照顾,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哪记得那么多仇恨隔阂,关系自然就好很多。尤其是莲,她现在跟优姬成了好朋友。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零有些烦躁,他几天观察,沙赖似乎没有那时的记忆,除了他没人发觉赤枝鹄曾经来找过沙赖。前思后想,零还是没说出口,沙赖需要修养,烦心事还是由他来解决吧!
匆忙告辞,零也追着二人的巡逻脚步去了。
又剩她一个人,沙赖无聊的拨弄手中的书,床头柜子上摆放了两个保温壶,分别盛放着她的晚饭和药……零真的很温柔呀!
沙赖笑了,这样温柔的一个少年,却有着那样悲惨的命运……
锥生家四年前被纯血绯樱闲袭击,在猎人界早不是什么新闻。他当场父母双亡,双胞的小儿子下落不明,只有大儿子零活了下来。而零颈上的式,她也认得,延缓E等级化堕落的封印,证明了零也是跟纯血种的獠牙套上关系的可怜虫。
猎人家族绝不可能诞生双胞胎,而一旦生下了,就是诅咒。
呼吸有点困难,沙赖下了床走到阳台上,让夜风吹落自己凌乱的情绪。人各有命,谁也没有资格评判别人的苦难悲哀,那不是怜悯同情,而是亵渎!
今晚的月色太妖娆,连沙赖都被蛊惑,难得的任性。
她披着罩衣,直接从二楼阳台跳下,落到柔软的草坪上。□着脚,信步走在黑主学院。还是有点担心莲,从听说她当了风纪委员后,沙赖就觉得不放心。索性就隐在暗处,看看到底有没有危险。
“啊!”身边有动静,沙赖反射得藏身树影下。有人翻墙偷潜入校园,看得出是个生手,一点点围栏就让她摔得四脚朝天,连番喊疼。
“嘘——小心被风纪委员发现了!”另一个女生神经质的说。
沙赖了然,是偷溜进来的日间寮学生。听优姬说,夜间聊的家伙很受欢迎,每次出场都搞得像偶先见面会,场面很难控制。有这两个日间寮学生带路,沙赖找路就容易多了。
恩……从外面看,教学硬件错事还算过关。莲在这里上课,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沙赖首先对教学硬件给予肯定,等下进入看看。
感觉有人靠近,沙赖小心隐了气息站在暗影死角,作壁上观。
“等等!你们是哪个班级的学生!校规里规定,禁止夜间外出!夜晚的校园很危险,快回宿舍去!”优姬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掌心擦破其弥漫出淡淡香甜。沙赖皱眉,理事长是怎么训练优姬的?连血的味道都分辨不出吗?果然,她还在想着,夜间寮的野兽们已经出动。
Level B,就是贵族以上的吸血鬼两只!
被血的味道吸引过来,披着人皮的野兽。沙赖还想再看看,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它们朝优姬出手!
尖利的獠牙扎破优姬的掌心,暗红的血液被贪恋的舔舐……
沙赖攥紧手心,这就是优姬口中愿意跟人类和平相处的吸血鬼吗?沙赖看不出跟一般的吸血鬼有什么区别?都是被本能的欲望支配的野兽,甚至把獠牙伸向了学院的守护者!
“学院内禁止一切吸血行为!”
零突然出现,分开吸血鬼和优姬,血蔷薇指向吸血鬼的脑袋。“沉醉在血的芳香里迷失心智了吗?吸血鬼?”
“零!不可以!”才逃脱被吸血的危险,优姬居然上前去阻止零?!
瞪眼,沙赖已经不知该愤怒还是该发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但优姬这样的思维方式……过分的不谙世事,就叫愚蠢!沙赖不明白,优姬都这么大了,为什么还没人教给她世界丑陋的一面!难道一直让她保持孩子般天真的心性就是为她好?作为黑主灰阎的养女,她的世界不会单纯。总有一天,她会因为过分的天真害人害己!她哪来的信心笃定自己不会有危险?如果刚才那只金发吸血鬼是纯血种,她已经套上Level E的沉重命运!什么叫做她被吸血无所谓?难道知道有人会怜惜自己,就可以肆意挥霍别人的关系?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吗?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在乎自己,总有一天会没人在乎你!
“不过,我已经尝过味道了~”
吸血鬼餍足的舔舔红唇,真是欠收拾!冷哼一声,沙赖从天而降,一把夺过零手中的血蔷薇,对着那只傲慢的吸血鬼贵族就是四枪。血蔷薇杀伤力虽大,只打在四肢上以Level B的生命力也不会致命却能重伤他。
但可惜,只中了一枪,其余三枪都被外力中和掉。
“学院之内也禁止一切猎杀行动!猎人小姐!”
暗处走出一人,红的近乎纯黑的发,暗红的双眼。一身贵气,信步走来不怒而威。他指尖夹住三枚子弹,略一施力血蔷薇的子弹就化作细沙窸窣落下。
只稍一眼,沙赖就明白来人身份,学院里两大纯血的玖兰枢。身后跟着一只金发碧眼的Level B,和隐身暗处的Level B。
“喂!英,你没事吧?”架院晓弯下身扶起蓝堂英,满脸怒容。
“臭猎人!我杀了你!”蓝堂英怒吼,冰从他脚下朝沙赖张开大嘴扑去。
“蓝堂!”玖兰枢沉着嗓子低斥,那疯长的冰面蒸发,在即将咬上沙赖的脚腕前。噙着讽刺的笑,沙赖倒要看看纯血之君的手腕。
“架院!为什么不阻止蓝堂?你也同罪!”没了气焰,两只Level B低下头。架院和一条驾着重伤的蓝堂英,整个夜间寮因蓝堂的血而变得骚动、
“猎人小姐,我希望你能给自己的行为做出合理解释。”
处理完了内部问题,玖兰枢沉下脸质问。以他为中心,吸血鬼们站在一起,这还不包括他身后整个的夜间寮,都在暗处注意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另一边,零站在沙赖身后,摆出支持的架势。独留下优姬站在中间,焦急的看着两边,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干着急。
“解释?呵……”沙赖突然笑起来,脸颊深陷显得颧骨更高。暗影打在她脸上,苍白的脸因这笑变得有些狰狞,竟有几分骷髅阴森恐怖。
“吸血鬼猎人和吸血鬼……除了厮杀,我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暗处的黑影更加骚动,只要玖兰枢一声令下,它们就会扑上来将沙赖撕裂!零的眉头皱得更深,沙赖把事情搞严重了!
玖兰枢嘴角抿得更紧,今夜他第一次显露出漠然之外的情绪。玖兰枢动怒了,空气都变得凝重。
“狂妄的猎人……你就是若叶家的若叶沙赖吗?”
若叶沙赖,进入黑主学院后,先是驳了赤枝鹄的面子拒而不见,后又当众质疑玖兰枢。还没进入学校,她已经把两大纯血得罪完了。
面前的风压变得凌厉,巨浪般压过来,似乎要将人生生压成肉饼。
冷笑一声,沙赖拔下项链挂坠,凌空一劈,风压被从中展开,巨浪一分为二从她身侧飞去。轰隆声响,身后的树林遭了殃,被毁了一大片。
待风定,沙赖一手紧握荧光的长剑,稳稳的站立。她凝视着前方,迎战的姿态表露无疑。玖兰枢一阵恍惚,另一个人的身影似乎与之重叠。
传说中的猎人“噩梦之蓝”……
只是她的左手姿势有点怪,不自然的翻着手腕,看得出手肘很用力……似乎,该还有另一把剑!
喧哗——一个人类居然能劈开玖兰的风压?!
“玖兰枢……这样的解释,你看可足够吗?”仰起下巴,挑衅的褐色眼睛里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嗜血。沙赖本能的对纯血种极端厌恶,仅是对看都会忍不住挑衅,要杀掉对方的冲动。
气氛僵住,呼吸声似乎都远去。
“姐姐——”莲的叫声从远处传来,沙赖收敛了戾气,却依然保持警觉。
莲才一走近,对峙局面她先是一愣,随即摆开架势跟姐姐并肩而立,手上也握着一把圣十字。
圣十字剑是蓝家的东西,作为旁支,若叶在蓝家嫡系灭绝之后继承了其中一把。而另一把,根本没人知道它的去处。今天双双现身此处,不得不叫人疑惑。
“啊啦!是三年前的那对姐妹花!哟~你们好~”又窜出来一个人,墨兰发色便是黑夜中也异常显眼,俊美的不比玖兰枢逊色。面上淡淡的微笑,十足人性化。雨薇初跟若叶姐妹打招呼,将自己置身到全夜间寮对峙面,却一点自觉都没有。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跟亚麻色头发唱歌像天使的姐姐一起的大哥哥!”莲惊呼,她想起少年了。三年前的雨夜,她唯一一次逃家,那时她才刚到若叶家没多久。外面下着大雨,她跑累了就躲在角落避雨。被好心的大姐姐带到一间教堂,大姐姐给她唱了首歌,叫《甜美记忆》。墨兰色头发的哥哥给她杯红茶,他发色太特殊,莲记忆深刻。但姐姐似乎很反感,不喜她提起那天的事。
莲噤声,小心地看姐姐的面色。很深沉,但不像生气的样子。
听莲这么说,沙赖似乎也有记忆……只是,她的记忆有点奇怪。她记忆中,是莲被另一个女孩拉出教堂,而她却是冷漠的看着她们离去……
“姐姐?”
沙赖变得烦躁,杀气便从身上溢出。感觉很奇怪,或者该说是诡异……她的记忆,是否被人更改过?!最后,是理事长出面解决了本次纠葛,各打五十大板。
不过,沙赖跟夜间寮的梁子,可是结大了。
事后,人都散完了。
“嗯?雨薇你怎么还不走?”瑠佳奇怪的问。他一脸崇拜的模样要干嘛?
忍住恶寒,瑠佳上前搭话。
“美丽,坚强,桀骜不驯……多么完美的女性形象呀~”
初说着没人听得懂的外星语,仅剩的几个人都挂了一头黑线,看他的眼神终于从疑惑上升为笃定,他果然不正常!
“……嗯,没错。很适合当妈妈……”
居然还有人附和他!
回头一见原来是支葵,一脸惺忪样,唯独眼底冒出一ⅿⅿ火星。
“是吧是吧~”初兴奋的抓起支葵的手,二人皆相见恨晚,“我就知道千里你最能理解我了~”
“……嗯,我能理解。……嗯?”后衣领被人拎起,支葵水平的视线开始倾斜上升六十度,入目的景象从人变成了天空。然后脚下不需动力就移动了。
“千里,以后禁止你跟雨薇接触。”莉磨冷峻的说,拖着支葵的后衣领朝校舍走去。一副“你不要在污染千里本来就混沌的脑袋”的模样,将初列为据往来用户。
一条托着下巴呵呵笑了一阵,拍了拍初颓废的肩膀。
“没关系,我看好你。”
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前夕,整座校园都笼罩在节日的喜庆下。每年的这一天,是女孩子能够大胆表白的日子。在这座黑主学院里,确实尤为紧张的一天。因为,一不小心,理事长家养的那些野兽真实的身份就会曝光。
“咳咳!今天有一位Сhā班生,希望大家要跟她和平相处。”老师在讲台上说话,然后将身后的女孩子引到前面,作自我介绍。
“若叶同学。”
“是。”鞠躬,沙赖平静的说,“我叫做若叶沙赖,以后请多多指教。”
干脆过火的介绍,让班主任有些尴尬。不过一想起理事长的特别关照,也就上前给打圆场。真可怜,骨瘦如柴成这样了。
“呃~若叶同学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家中修养。希望同学们好好发挥友爱精神,我不希望有欺负新同学这样的事发生。”
老师在上面警告,下面的学生早炸窝了。
“她也姓若叶呀~会不会跟若叶莲有什么关系?”
“不会再多一个风纪委员吧……讨厌!”
沙赖从讲台上走下来,绕到后排的空位上,身边正好就是零。零顺手接过沙赖的书包,见她的新书还没发现来,就把自己的跟她一起看。动作流畅,好像很习惯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尴尬,引得一屋子学生好像见到恐龙般的瞪大眼。
“我眼镜度数又增加了吧……谁来告诉那个不是恶魔锥生?”
戴眼镜的三八兮兮的指着自己问同桌,可惜得到的答复是Yes,而非No。
“那个……班长同学你没看错,就是锥生同学……只是,他今天有点不一样……”同桌干笑,显然也被眼前上演的事实骇住了。
谁说八卦只是女人专利?男人的八卦潜质也很惊人,只是平时无用武之地。
打击巨大,振作得也飞速。班长推眼镜,一阵逆光,“据我观察,Сhā班生若叶沙赖跟恶魔锥生关系亲密,又跟新风纪委员同姓,之间一定有莫大联系!作为本班班长,我一定会把事情调查的水落石出的!”
周围一阵掌声,本节课的最后,全变成了班长一个人的演讲。
放学之后,莲跟优姬走过来,四人很自然形成一个小团体。
“沙赖姐姐。”莲自然坐在沙赖另一边,优姬则半爬在可说上,一脸疑惑。
“好奇怪……感觉沙赖跟零的关系一下子变好了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鼓着脸颊,优姬疑惑睁大眼在二人之间看来看去。情商那方面稍微迟钝点的她丝毫没察觉因她这句话,周围竖起了多少双耳朵,喧闹的教室都安静了很多。
零和沙赖相视一笑,都一副这孩子没救的模样,吐槽的吐槽,摇头叹息的摇头叹息。惹得优姬一阵不满,气鼓鼓的把脸皱成小包子。
半个小时前,在从理事长室出来,零领着沙赖往教室去。
“你跟我还有优姬、莲都一个班,发生什么事也有个照应。”一个转弯处,零扭过脸说。他走在外侧,上课时间也就怕个别淘气学生会在走廊横冲直撞。
“我说……你身体最近还好吗?”
“诶?我……很好,怎么会这么问?”楞了一下,零赶忙掩饰过去。
沙赖却停下脚步,阳光从走廊窗户透下,打在零银紫色的发丝,飘渺如梦。
“零,你以为我是优姬吗?”沙赖指自己脖颈,同一位置上零有纹身,“那是猎人用来延迟E等级堕化的式,联系锥生家四年前的遭遇,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瞳孔蓦地收缩,零面上不多的血色退得干净,一片苍白,倒也有另一番风情。
“你都知道了……”喃喃出口,零长长的额发遮住眼睛,只看到一排很深的阴影。“不要告诉优姬,不能让她知道。”
叹口气,零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别扭。
“抬起头来,零!”她说,深深凹陷下去的脸颊扯动,嘴角上挑,勉强可以称之为一个微笑。
“你以为我把你心中秘密挑明就是为了让你难过和自卑吗?”直视零的眼睛,沙赖在其中看到自己褐色的眼瞳,异常坚定。
“在你心目中我是那样的人吗?零,回答我!”
摇头,零身上的自卑绝望淡了少许,却依然让他整个人笼在深沉的忧郁中。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受不住了,可以来找我!”零惊异地看她,惊喜和失望轮番演过他的银紫色的眼瞳。
微笑,沙赖指着自己的脑袋。
“最近想起了一种方式,很疯狂却是唯一能延缓Level E的方法。如果你信任我,受不住的时候就来找我!我能帮你!”四个字,字字千钧砸在零心坎上。
瞳孔收缩,零以为自己听错了。
四年来,第一次有人说能对抗纯血种獠牙的束缚。如果不是沙赖,零会以为别人在跟他玩笑,但他清楚沙赖不是会拿这种事儿戏的人。
“沙赖……你满身的迷,总能带给人无尽的惊喜和希望!”
零上前,激动地抱住她。太久为体味过的轻松,让他恍然以为自己在飞。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推开零的怀抱,沙赖不喜欢跟人太亲近。
“我哪有那么神秘,只是活得久了,知道的自然就多了……”噤声,沙赖惊奇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奇怪的话。
“扑哧——”零忍俊不禁,严肃的神情冲淡许多,“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孩子说自己老的……你真的很不一样!”
小心的措辞,零尽量把言语说的婉转些,不伤害沙赖的自尊。
认真想了想沙赖觉得他说的有理,连连附和点头,引得零笑得更开怀。直到走到教室,沙赖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让零这么发笑?
再转一个弯,就到他们的教室了。
“啊!都到这个时间点了!我们快走吧!”
情节人当天,优姬特别有干劲,刚打了下课铃就拉着莲和零跑。她嘴里总说不会送巧克力,其实昨天晚上巡逻回来,熬到很晚都在做巧克力。
三人相视一笑,决定不拆穿优姬的小女儿心性,装作不知道。
收拾了书包,沙赖破例也去夜间寮门外一次。上次跟夜间寮弄得太僵,理事长委婉的告诫她不要靠近那里。沙赖也不待见吸血鬼们,眼不见还能心不烦点。只是今天特殊,等会儿的场面可想而知,莲他们三个人怕是很难控制。
“啊!理事长。”黑主灰阎依旧披着他那件破披肩,稻草头的就进入教室,一点为人师表的自觉都没有。与其说他是个性,还不如说是邋遢。
“是爸爸,优姬。爸爸是来找沙赖的,沙赖在吗?”
睁着眼睛说瞎话,沙赖就在他视线前不过五米的地方,他会看不见才怪。有点不高兴,沙赖跟着灰阎离开,她叮嘱过莲要小心,也让零多照顾她。
“这是协会寄给你的信。”
灰阎递过来个信封,指尖相触搭成塔型,他坐在撑办公桌后的沙发里默不作声,只是看着沙赖。
打开信,里面洋洋洒洒写了很长一片话,简单来说就是协会已得知她身体无碍,希望尽快能继承若叶一族,并将新的任务内容送过来,落款是协会长的私印。
抿嘴,沙赖沉默时总会流露出一股气势,长久生杀予夺残忍果断后沉淀的威仪。灰阎镜片后的眸子闪了闪,先开了口。
“学院脚下城镇,近期突然迸出很多Level E,让协会很是恼火。协会的希望是你不但解决她,还要查明到底是‘哪位’搞出了这么多混乱。”
灰阎推眼镜,言下之意协会怀疑学院里的那两位“君王”。
将信封推回去,沙赖直视灰阎的眼,一字一句说道。
“我若叶家为什么会突然遭到大批吸血鬼围剿?而协会事先既没有得到半点消息,事后的救援更是根本没有……我会继承若叶,但在协会给出合理解释之前,休想我给他们办任何事!”脸一扬,若叶女儿的骄傲不容玷污。
灰阎轻轻笑了一下,他取下眼镜细细擦拭,驼绒的眼镜布一点点擦过椭圆眼睛的边边角角,细致认真而磨人。
“沙赖……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的。”灰阎重新戴上眼睛,透明的镜片反射出犀利的光,如同镜片下的眼睛一样让人胆寒。
“任何时代,分割权利的存在都会被毫不犹豫的抹杀。”
指尖扎入掌心肉里,沙赖不语,微微睁大的眼中森寒冷凄。
“无论是锥生还是若叶,甚至是黑主,都是协会的一颗棋子。必要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丢弃,只要能因此能获得更伟大的利益。”
无奈和悲伤,从这个曾经亲手放弃协会会长的男人口中,沙赖感受到了最为深沉的绝望。压在胸口,沉重的能窒息。
“……那么,”长久的沉默过后,喉咙变得涩然,“找到是谁做的,如何?”
在最不利的情况中也要争取最大的利益,争取最小损失。从小受得教育,让沙赖最短时间内明白她该怎么做。为了若叶,为了她的妹妹,服从是摆在眼前唯一的选择。沙赖很识时务,或者说是,她的教育让她识时务。
点点头,灰阎的表情有点悲哀。他走到沙赖面前,抚摸她柔软的发丝。夕阳余光打在他的轮廓上,意外的朦胧而温柔。
“对不起……我能为你们做到的,就只是一个栖身地。”
任何人,都有太多不得已而为之,灰阎也不例外。
短暂的懦弱之后,沙赖再度武装好自己。她朝灰阎礼貌的谢过,拿起协会分派的人物昂首阔步的离开,目的地是学院脚下的小镇。
女生的情绪比以往更激烈,说是如狼似虎也不为过。一条边收巧克力收到手软,抽空还能注意到少人了。
“诶?初呢?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不见他人呢?”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注意到,雨薇初似乎太阳下山之前就不见了踪影。
“哼哼~是不是怕巧克力数输给我,所以临阵脱逃了?”一条胳膊还夹着夹板,蓝堂自恋的陶醉着,鼻子又尖又长。
“女孩子们~你们说是不是~”仅剩的一只手作秀般拨弄头发,在空气中甩出金灿灿的光华。
“是~”蓝堂派高呼。
“才,才不是呢!雨薇学长他……”雨薇派奋起为偶像辩护,可话出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她们也不知道雨薇初的去处,难免失望之余只能干瞪眼。
“初去学院脚下的小镇了。”赤枝鹄适时解围,虽然算不上一个很好的理由,却是让雨薇派有了维护偶像形象的动力,跟蓝堂派扛上了。
“赤枝大人,我帮您拿。”类似影子的护卫,如月接过鹄手上为数不多的巧克力。为了帮大人拿东西,他甚至一颗巧克力都没收。
点头。赤枝的视线扫过日间寮和风纪委员,没见到要找的人影,倒是不期然跟锥生对了个正着。他刚被玖兰挑衅过正在火头上,瞪鹄的视线几欲要凌迟他。
“赤枝,有你在意的人吗?”
耳边玖兰问,鹄不慌不忙收回视线,淡漠的说了声没有。二人并肩离开,其他吸血鬼们不再逗留,皆尾随而去。
纷纷扰扰的圣情人节巧克力风波,开始的风风火火,落幕时草草了事。
刀锋猝然的银光划破黄昏的暧昧,清亮如夏夜的一阵凉风。曾经卑微残破的肉身化作一滩细沙,闪烁圣洁的银色光晕,那么美丽光洁。淡定的面孔,清澈见底镜子般折射观者的心。
没有喜,没有怒,没有悲,没有哀,淡定的完成工作,但也仅是工作而已。这才是刽子手的脸,沉淀的平静之后,是习惯杀戮的冷漠和……慈悲。
犹豫了片刻,沙赖抱起角落里的襁褓,那只Level E的孩子。粉嫩的婴儿正睡得酣甜,苹果小脸讨喜可爱。它的妈妈是E等级,生下的宝宝是E等级的几率很大。
“可以的话……那个孩子,能不能交给我。”
夕阳下的十字路口,沙赖看到了雨薇初的身影。白色的制服像为他量身制作,意外合身衬人。留到肩膀的墨兰色半长发,明明是很深的颜色,却纯粹的比火焰还夺目,便是漆黑的夜里也能一眼便发觉。很漂亮独特的发色,似曾相识。
沙赖自己都没发觉,对雨薇初的话身体本能反应,下意识的回避将孩子用身体护住,虽然只是很小的痕迹,也逃不出对面吸血鬼的眼。
初肖像母亲的褐色大眼闪了闪,他朝沙赖温柔一笑。
“若叶同学请不用如此戒备,我会提出这样的请求并没有恶意。因为我的母亲也是Level E,比起身为猎人的你,我更适合照顾这个孩子。”
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初没有靠的痕迹,在彼此都能接受的范围内。
“……你的母亲也是Level E?”沙赖愣住,说不清的思绪白驹过隙般滑过心底。雨薇初,夜间寮上层贵族之一,母系居然是E等级?
“父亲是纯血,曾经站在吸血鬼世界顶点的那种。”初淡然一笑,为沙赖解疑。平淡的口吻,对自己的出身一丝掩饰也没有。比起父系血统的尊崇,他母亲带给他的才是坚强和骄傲。他有什么需要掩饰?
压下一闪而逝的古怪念头,沙赖将孩子转交于他。雨薇方才一番话,沙赖没降下多少警惕,却足够让她相信雨薇能担当的起照顾孩子的责任。
“日后我能去看他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个孩子一长出獠牙,便是堕落的开始,她不会想再见的。真的见到了,怕也是手刃时候。
“当然,地址是——”
“不,不用了。”生硬打断,沙赖板起脸无视雨薇初的笑脸。
她离开是步伐极快,头也没回,生生错过了身后眷恋的眼。沙赖不知道,初通过这个孩子,看到了多少自己都不曾体会过的温情。初嫉妒这孩子。
艾薇儿从没有抱过自己的孩子,一次也没有!
夜幕降临之时,沙赖来到一座废墟入口。
吸血鬼贵族每月一次举办的晚宴,跟人类差不多。有用的线索估计没有,但为了早些找出结论,沙赖还是来了。
“晚上好,若叶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回头,正是黄昏时候碰到的雨薇初。一袭纯白色晚礼服,显然是参加宴会的客人之一。沙赖皱眉,过于频繁的相遇让她很不舒服。
“不用紧张,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其实跟你一样。”初微笑,风度礼仪皆很完美,过于肖像人类的行为举止,很难兴起厌恶感,即便是对吸血鬼没任何好感的沙赖也一样。
淡然点点头,沙赖想雨薇可能是奉了赤枝鹄的命令。正要进入地下入口,雨薇又叫住她,沙赖回首,已经不耐烦了。
“若叶同学,据我所知,人类世界晚宴上不穿着正式礼服,也是一种失礼,表示你对主人的很尊敬。而且,你应该没有这场晚宴的邀请函吧。”
“我是若叶家家主。”虽然是今天下午才生效的。
邀请函这种东西可以忽略不计,不过雨薇说的也有道理,她这个样子进去却是不妥当。她是来搜集消息,不是来砸场子。
转身退出街口,四下张望寻找还开门的成衣店。
“呵呵~这里是小城镇。”言下之意,就是没有二十四小时营业店面。
阴魂不散,雨薇像背后灵一样也跟着她。
“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有现成的礼服。当然了,若叶同学也可以在夜族经营的店购买需要的衣物。这我倒是知道一家,就在三条街外,很近的。”
腹黑,阴险,笑面虎……
沙赖对雨薇有了深层面的理解,不过她选择前者。雨薇招来一辆车,司机当然是夜族。汽车行驶一段距离,停到一幢典雅的二层洋房前。原来他口中现成礼服的地方就是他家。不过沙赖有些惊讶,以雨薇的身份地位,住的地方居然不是别墅?
“家母喜欢这样。”雨薇永远知道她话中保留的部分,跟他说话轻松也很危险。
室内装潢以简朴淡雅为主,淡蓝色基调就很有家的感觉。在二楼的卧房,沙赖由女佣带去换上一件蓝色的和服。腰身纯白,逐渐像两端加重蓝色,先是浅浅的天蓝,水蓝,振袖和下摆出直至墨色的黑蓝。色彩过渡自然,几乎完全包含了蓝的所有过渡色。已经不能是名贵了,而是世间少有。
“初少爷对小姐真好,这是夫人的衣服。平时连碰都不给碰一下。”
女佣是个长相讨喜的吸血鬼,浅褐色卷发,戴一副圆眼镜。或许是跟着雨薇初的原因,这间洋房内的吸血鬼都很有人的感觉。
“不过小姐太瘦了,跟夫人的身高差不多,能穿出感觉也只有这件和服。嗯!大功告成!”结成系好,再披上罩衫,活脱脱古画里走出的美人。
等身的穿衣镜内,沙赖看到一个唯美的蓝倩影。腰间的纤细柔弱,袖摆上的庄严典雅,这身衣服无论何种场合都不会失礼。是非常美丽的礼服。
再回到宴会,已经临近尾声□。
目的一致,他们组成一对,雨薇初暂时充当了沙赖的男伴。但她即使裹着面纱,人类的身份一出场就几乎引起全场瞩目。尤其她的男伴,还是一只Level B!
“区区人类胆敢参加夜族的晚宴,嘻嘻~哪来的小姐,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男伴是哪家的贵族?真俊俏,拿得还是东云家VIP邀请函……”
各家贵妇小姐聚在一起,莺声笑语不断,还有时不时抛过来的媚眼……沙赖后悔了,她就该穿着日间部的制服,便是若叶家猎人的战斗服也比这幅打扮好。从一出现在大堂,就被无数双眼紧盯着,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下。
“你是……”有人过来搭话,沙赖不认识但凭人类身份就能猜出来。吸血鬼的大型聚会,猎人系会都会派猎人监视。那他就是这场宴会的猎人了。
“若叶沙赖。”沙赖露出拇指上的蓝宝石戒指,若叶家家主信物。
“桃生健一。”来人报出姓名,换沙赖惊愕了。桃生家,以中立的身份夹在元老院和协会间的猎人世家,什么时候也开始听命于协会了?
面纱下的脸泛出冰冷的笑。搭上桃生,协会果然不再需要若叶了。
“抱歉,我失陪一下。”桃生告辞,雨薇初也提出离开的请求。如果他的眼睛没看错,那是……初追着一闪而逝的身影离开,留下沙赖独自待在大厅。
身负任务,沙赖隐身暗处收集信息。自打她露出的若叶信物,周围好奇的眼神顿时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幸灾乐祸和不屑。
笑吧,无所谓!我若叶是灭门了,但只要我若叶沙赖还活着就一定复兴它!
天朦朦亮的时候,沙赖已换回制服将和服还给了雨薇。
这一夜果然没有用的消息,反而让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回程路上,沙赖难得的将坏脾气都发泄出来,在一个外人面前。不过也意外发觉,雨薇初的涵养好到匪夷所思。都是要回学院,沙赖总不能让他不要跟她走一条路!
天已经大亮,清晨微凉的风扫过,带着晨露的清爽和野花的清香,很是沁人心扉。如果他们赶快点,雨薇初还能回去补一觉,沙赖就刚好赶上上第一节课。
风中,带着一点点银铃的脆响,从地平线的另一端,风姿卓越的洁白身影越来越近。银白的长发随风飘摆,漫天舞动如雪之精灵,樱花淡淡的碎片,一点一点零落成泥。她所到之处,都刮起浓郁的樱花香气。
这个女人……
恍惚,不可否认沙赖也瞬间迷失在纯血种的气味中,那莫名出现的漫天飞樱,纯洁的白,淡淡的粉,一点一点毒药般渗入皮肤。她身边的少年,有着沙赖熟悉的发色和眸色,甚至是容貌……零的双胞胎弟弟,四年前被绯樱闲带走的双胞胎的弟弟,锥生一缕。
“狂笑姬,绯樱闲……”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低吟出。
铃声乍止,绯樱闲停下脚步,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细细看来。淡粉的眼色萦着化不开血色眸光,转盼微笑,华丽纯白十二单优雅如画中走出的公主。
“蓝色的蔷薇花瓣……”声音细细柔柔,如春雨般点落水面,激起点点涟漪。“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蔷薇的花瓣,那位大人还好吗?”
初不意外绯樱闲会看出他的本源,但也仅是微笑颔首。毕竟他的发色,稍微翻过血族历史的人,都不难猜出。可惜现代的夜族,已经连过往都抛弃,沉浮在浮躁和喧哗中,如同人类般为了狭窄的利益走向灭亡。甚至不知道血族本源的三大家族,三个家族的特征,蔷薇的蓝、赤枝的红、玖兰的黑。
作为混血,他是该行君臣之礼;但作为三家族,绯樱闲该跟他行大礼。
“她很好,狂笑姬的关心我替家母收下了。”话锋一转,初微微的笑容下慢慢散发出一种阴毒,“如果我没猜错,狂笑姬你这是要去黑主学院吗?”
绯樱闲波浪不惊的优雅微微震动,樱花雨凌乱着散开,满地落红。
“没想到为蔷薇留下后人的,居然是那位大人……”如果说什么人能让狂笑姬绯樱闲信服,就只有那位大人,名为Level E的女王,艾薇儿。
淡粉眸光微闪,闲第一次将视线投在沙赖身上。
“混合着吸血鬼气味的人类,你是黑主学院日间寮的学生吗?”轻声细语,谈吐间却怎么也掩饰不了纯血种的傲慢,无以伦比的优越感,高高在上。
沙赖冷笑,她果然最讨厌纯血种。
“雨薇你退后!”支开圣十字剑,剑身激烈的闪出电压跟她的内心共鸣。
“不否认你的目的地是黑主学院吗?绯樱闲……如此,我更不会让你离开!”
多少有点理解灰阎的心情,不顾一切都要守护学院,只为给孩子们营造一个栖身之处。如此的小、如此的卑微的理想还有人要来破坏,那就只能让双手再染满鲜血了!
蓝色的蔷薇、圣十字剑、散发出吸血鬼气息的人类少女,消失的女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子!”绯樱闲微微变色,发带上的铃铛因步伐的混乱脆响一阵。
“闲大人!”银发的骑士以身护卫,猎人的武器对吸血鬼杀伤力极大。纯血种被伤了心脏或破坏3/4的头也会灭亡。何况少女手里的剑,是何等的锋利霸道!
“一缕,你回来。”
“可是闲大人!她……”
“以圣十字剑和那位大人为对手,你是敌不过的!”
抽开系在腰上的绸带,闲不慌不忙的走上前。永远淡定从容的她,根本不知道少年看不到少年的落寞,或许是看到了假装没看到。
少年紧攥拳头,沉郁着艰难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呜咽。
“既便如此,我也要代替闲大人一战,我是闲大人的保镖!”挡在闲面前,抽出长剑与沙赖对峙。认真的脸孔有着那么熟悉的悲伤和鉴定,似曾相识。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离开艾薇儿!我会保护你的!’
谁的脸,那是谁的脸在她眼前一闪而逝。悲哀、愧疚、绝望又强打精神。艾薇儿又是谁,为何她会觉得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名字。似乎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迫切想想起,却又害怕想起,一旦想起来,她就不再是她了……
大脑瞬间被掏空,只余下痛苦的睁着,将她折磨的痛不欲生。
剑独有的寒光在眼前劈下,她连躲一下的念头都没有。那刀又快又很,砍在肩上,不但切开了血肉,更切断了筋骨。
雨薇初,愤怒了。
仰面倒在一片深沉到忧郁的墨兰中,那如同噩梦的眼色将她的天地覆盖,……无法挣脱!
昏眩螺旋状扭曲,盘旋着上升又下降,朦胧暧昧的影子开始清晰。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关闭。苦难和血腥的记忆铺天盖地,鲜活而清晰。刻骨铭心像一根根尖锐的扎在心上的刺,跟随者心跳折磨她,痛不欲生。
“闲大人!我……”一缕也没想到她躲都不躲一下,收拾不及硬生生接下。他惊慌的回望闲,闲上前站在他和蔷薇初间,阻挡怒气。
初抱着沙赖,不,或者该说是他的母亲大人。他不介意将绯樱闲和她的仆人碎尸万段,但若叶沙赖肉身上的伤再不治就出人命了。她还不能死,在这场游戏中,她的作用还远不止这些,艾薇儿还需要这具肉身!
“绯樱闲,管好你的仆人,以后别在她面前出现了。”艾薇儿没有出口的人名,初都知道。他几乎要咬牙低吼,才压抑住杀意。
“等等。”绸带缠住初的手臂,闲趁机追问,“为什么会出现在黑主学院,那位大人不惜借用人类肉身……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初不耐烦,乖戾和嗜血泛上眼眸,跟像蔷薇蓝像极了。无数墨兰的蔷薇花疯长,绯樱闲的绸袖瞬间被绞得粉碎。
“绯樱闲,你要干什么随便,但不要将念头打到我们猎物上。”
“你们的猎物?”
“玖兰优姬。”留下几个假名,初的背影凭空消失在无垠的草地。
“玖兰优姬……”玩味这个假名,闲突然吃吃笑起来,继续前进。
“那可不行~谁叫我们的猎物是一个呢……”
沙赖做了一场很久远的梦,荒谬而又真实的梦。
异世界的少女,青梅竹马的猎人,平淡幸福在血族的君王面前被揉得粉碎。画面一跳转,开满绚烂不败蓝色蔷薇的庄园,漫天直延伸到天尽头。傲慢的少年,黑色的执事。谁想冷言冷语中一丝温暖,竟是无不算计?冷汗顺着颈间流下,画面又再度跳转。
吸血鬼的女王,玖兰家的孩子,李士、遥、树里……不得不许下的诅咒……肩膀好疼,火辣辣烧烫皮肤。一边有着蓝色的蔷薇,一边有着血红色的蝙蝠。
沙赖是在冷汗和恐惧中惊醒的,可当她醒过来却忘记了大半。唯独三个人名不停在脑中播放,蓝西艾尔,蔷薇蓝,赤枝司夜。他们,是谁?大脑半边的空白,她记忆中似乎有了很大一片的空白。
“谁?”圣十字剑紧紧握在手心,剑尖直指吸血鬼的眉心。“零?……”
握剑的手抖了一下,昏眩退却看清来人沙赖不自觉拔高了嗓子。肩上抽动,火辣辣的一大片痛,又倒回床铺上抱着手臂呻吟。铁锈的腥甜味弥漫室内,大片大片的染在洁白的床单上,是盛开的红色石蒜姬。
“不要动!你肩膀上受了很重的刀伤!”零过去扶沙赖,却被拍开。
“沙赖?……”零黯然,她还是知道了。
“……为什么?……难道说,我就那么不可信吗?”痛得缩成虾米状,沙赖从牙缝里迸字。许是鲜血染上脸颊了吧,否则人怎么会流出血色的眼泪呢?
“沙赖我……”
“……一旦有了第一次,吸血鬼的本能便开始活跃,蚕食你人性直至坠入远不超生的深渊……零,你也是猎人世家出身,那样的惨状你还没见够吗?”
零别过脸去,他无法靠近沙赖。越来越浓郁的血之诱惑太强烈,而他也没脸见沙赖。明明有了可以解脱的方法,他却毫不珍惜的挥霍掉。
“零……”武器落地的声音惊动隔壁休息的优姬和莲,她们跑过来看到的就是沙赖倒在血泊里,声声泣血的指责零。
“姐姐!”莲扑过去帮沙赖止血,优姬则挡在零面前,张开手臂保护他。
“不是零的错,是我!是我让零吸我的血的!不是零的错!”
“优姬……”
零别过脸去,消瘦的肩微微颤抖。他不敢看沙赖,也不敢看优姬。少女白皙的脖颈就在他眼前,稍微伸出獠牙就能品尝到美味的血……零猛地抱住自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身后的优姬惊呼,而沙赖则是愤怒痛心。
“你以为自己是救了他吗?”靠在莲怀里,沙赖艰难的喘气,“……不,你是害了他!”
优姬停下追零出去的脚步,回过头来,很大的眼睛愤怒的瞪着沙赖,几乎能烧出实质的火焰,“无论是害也好,是救也罢。都是我和零的原罪,便是要下地狱,我们也一起承担!”然后跑开,最后看向沙赖的眼神开始变得敌意尖锐。
沙赖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被血染红的眼角蜿蜒而下两道触目的红。真真如血泪一般。绷带勉强扎住的血又决堤,很快染红了她半个身子。
莲急得眼泪,医生却迟迟未到。她哭着求姐姐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姐姐并不能替别人决定人生,要过怎样的人生都是个人自己的意愿。天堂也好,地狱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姐姐不该把自己赔进去。
“本来谁也不用下地狱,本来谁也不用的……Level E堕落的过程就像吸毒,吸血的感觉固然美妙,但每吸一次就缩短了死亡的旅程,而越吸则越难治……不,从他吸第一口起,他就没得治了……”
“优姬呀……我果然无法喜欢你,你的天真已经成为毒品,终有一天害人害己。”讪然一笑,骨瘦如柴的脸青白的更像骷髅。
莲再忍不住,将姐姐狠狠抱住,断线的眼泪滴入她的衣襟,濡湿了很大一片。
沙赖刚一能下床,她就坚持着要搬出理事长的家。这里是再也不能住了。她,作为若叶家,极有声望的吸血鬼猎人世家家主,如何跟一只Level E共处一室?
“沙赖你……”脱口而出的惊喜飞速湮灭,灰阎并没有从沙赖的眼中得到想要的答案。只有一片波澜不惊,倨傲深远,是古老贵族固有的仪态。
不对……灰阎迅速回收情绪,然后挂上漫不经心和装傻。
他给沙赖和莲在学生公寓安排的房间,学院女生远躲过男生,男生部是一人一间,而女生部则是两人一间。不过正好,沙赖跟莲一间,沙赖满意,莲更兴奋。
收拾好行礼,除了贴身衣物也就没有多余繁缀的东西。猎人本身就是随遇而安的职业,这些她们从小就习惯了。何况若叶家已经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留给她们姐妹的,其实除了尊严和曾经的荣誉,也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姐姐,可以走了。”沙赖点头,面前能独自行走,她便不会依赖于他人。刚走到门口,就被迎面冲进来的人影装了个满怀,沙赖倒吸几口凉气,稳住疼到纠结的伤处。苍白的嘴角,不住颤抖,肩膀上有渗出点点血红。伤口第三次裂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听说沙赖和莲要搬走了,我一着急就……”凶手慌忙的道歉鞠躬,恐慌的模样像极了无辜的小鹿,让人不忍心责备。
“优姬……”灰阎叹出一声,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失望,不明显却真实存在着。
视线在忙道歉的优姬身上停了数秒,又跳到她身后,便很快别过脸去。经过这次受伤,她已经瘦的除了骨头就是皮,惨白的脸上却倔强而高傲着,一丝丝不屑转瞬即逝。
猎人,说到底还是看不起吸血鬼,尤其是曾为人类后成为畜生的吸血鬼。这点上,无论是Level E也好,Level D也罢,在猎人眼里都是最卑微的生物。区别只在于,面对Level E他们被赋予光明正大猎杀的权利,可以光明正大的厌恶鄙视,而Level D却要小心,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瞳孔狠狠收缩,零被沙赖眼中一闪而逝的轻鄙刺伤,狠狠的直扎入心底。他也是猎人世家出身,也讨厌鄙视自己的身份,但当曾经的友人如此□祼的表现初厌恶,他也没自己以为的不在意。他现在还算是人,也会受伤,也会被狠狠得伤害,不见血不见肉的。
指甲扎破掌心,零强压住心底的颤抖,才不使自己在沙赖面前崩溃。
“零?”觉察异样,优姬追问,小手担忧得摸上零颤抖的双肩。
“你怎么了?难道是又要……”吸血,优姬迟疑着将最后的话咽下,她的手却被零拍开,干脆的,不带一丝犹豫的一声脆响,零夺门而去。
“零!”优姬叫了一声,慌忙得朝这边鞠一躬,便要追去。
“沙赖,昨天我的话是有些过分。我为自己莽撞的语气向你道歉,但是,我不认为自己的作为是错的,所以在对零的事上,我不会道歉!”
灵动的大眼闪着坚强倔强的神色,沙赖着才发现,她的眼睛在极度愤怒或者认真是,居然会闪出一轮暗褐极致的纯黑光晕,就挂在瞳孔一圈,异常美丽。
“但是我不赞同你现在搬出去!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当玩笑!”她昂首阔步的走出房间,燃烧的如同战斗女神。
失笑,沙赖突然觉得真的很好笑。到底是谁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至于谁对谁错,就更没有意义了。
拉住愤怒不比她低多少的莲,沙赖跟理事长点点头,拎着小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住了近半年的房子,在她心里竟没留下一丝痕迹!她的心,也真是够硬够冷,也够狠。
离开了理事长家,莲和姐姐住在学生公寓里。除了没人时刻守在姐姐身边,物质上的东西倒也没跟在理事长家里住差太多。
真正让莲担忧的,是沙赖姐姐的精神状态。
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又在一头冷汗中睡去。如此反复,无论她夜间巡逻到什么时候回来,都会看到着重复的一幕。开始她只认为是身体状况影响睡眠,不禁担忧肩上深可见骨的刀伤,怕这会影响与和速度。可时间一久,莲就怕了。当时间持续过一个月,她甚至都不去上课每天每夜守着姐姐,便是理事长来了都不曾离开。
期间,黑主优姬和锥生零自然也来过。
噩梦持续了大概一个月,接踵而来的是更为可怕的失眠。本田医师还是肯定,是由精神方面的因素导致。姐姐下意识强迫自己不睡眠,不去做梦。这样的情况持续三天之后,终于连曾经一度克服的厌食也慢慢抬头,莲吓得手足无措了。
然而,当她绝望的时候,第四天一切便奇迹般转好。开始莲太高兴没注意到,时间一久,她却发现姐姐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大病一场,姐姐似乎对身边的一切更加不上心。跟她说起锥生零的现状,她都会露出很无聊的模样。那么明显的没耐心,莲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想向毁灭一族的敌人,复仇吗?”
莲在确定沙赖姐姐不是开玩笑之后,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便是落荒而逃,逃得越远越好。这,还是我的姐姐沙赖吗?即使怀疑只是一间,也足够落下种子。
由人类坠入Level E的过程……有什么好听的?
闭上眼,曾经痛的纹理一丝一毫又浮现在皮肤上。每一寸每一寸的痛苦,比用刀一片片割下肉都痛一百倍。没经历过,根本都无法想象那种只求一死的渴求。任何文字在它面前,都会苍白退色。这个世上比死更痛苦的事,太多,而她知道其中之一,就是堕入的过程。
钝到生锈的铁刀,一刀刀磨破皮肤,割开肌理。铁锈染上鲜血,摩擦发热后散发的一丝丝焦热……钝刀割不断,只能撕扯柔韧的皮。用力一拉,嘶啦一声比布昂破裂还清脆,掉下好大一块血肉,温热的人体温度。
多少年后,每每想起,皮肤上似乎还可见一块块的凹凸,深可见骨。
最初想帮锥生零的心情是真的,如今的厌恶也不假。凭自身意志抵抗侵蚀四年的人,她以为会是不一样的,甚至还想过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帮他远离……因为,她累了。她想看到一个不同的结局,想确定不是所有人都跟她的一样。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她对锥生零的失望远超过友人的背叛,而是希望破灭!她有能力从绯樱闲那里取到血,但这么做又还有什么意思?
从E进化到D,只是从野兽升级做了家禽。当初让她另眼相看的是锥生零的毅力和固执,而将他生生变成仆人,初衷便不具任何意义。这个世界的Level E太多,没有了毅力和固执的锥生零,凭什么让她从亿万的Level E中独独选中他,甚至不惜跟绯樱闲翻脸?
她早已不是天真的行动热血派,早在几千年前冲动这种词便在她身上绝迹。而她心中最后一丝的柔软也被人抓来利用,为此她付出的是无尽的刑期。抚摸右肩,那里本来该爬着一直血红的蝙蝠,张牙舞爪日日夜夜嘲讽着她的愚蠢。
五指一扣,指甲刺入肩胛,划出五条长长的血痕。舔舔指上沾染的血,沙赖眯起眼睛,不满厚重窗帘下漏过的一丝丝光线。
太耀眼!
秋雾般的眼,闪过一丝疑惑。她刚才的模样,简直就是一直吸血鬼!大惊,沙赖不明白,就在刚才她居然有自己是Level E的错觉?她怎么会是Level E?……但如果她不是,那她又是谁?
越思索越疑惑,越疑惑越思索,终于陷入迷茫。
她是谁?……为什么这样的疑惑,她都觉得似曾相识!无论她是个什么东西,她都要活下去,因为她答应过他,会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但他是谁?为什么关键时刻她都会想起一个人,被她默念过无数遍的名字,却无法从舌尖滚出!烦躁和疑惑就像猫爪,狠狠地抓挠她的心尖,让她又痛又焦躁。
但她不再迷茫,因为她知道徒劳的困惑救不了她,能就她的只有自己。的确,能就自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今次也一样,最后关头让她免于迷失灵魂的,正是自己的坚强。从来就没人会来救她,她从来就只有她自己。
警告:
寄生他人体内,一必须是纯血种,二必须是有血缘关系的肉体。二至缺一,便会陷入记忆混乱、迷失自我的误境,灵魂有毁灭的危险。
切记切记!
走在无人的校园,冷风阵阵,透着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下往上渗。
已近深秋,薄薄一层雾凝结在枝头花间,意外的突出。
夜幕降临之后,窗外就一直飘逸着浓郁的芳香,让她舒服的不禁神往。遵循本能,她走下台阶走过花台,然后在通往夜间寮的大道边停下。而花坛边,早有另一位主人恭候在那里了。
金红色碎长发,皎洁如月亮碎片般的皮肤,夜间寮的白色制服都显得鄙薄简陋。纯金双瞳淡扫过来,在沙赖身上停留了一刻。一阵钻心痛传来,沙赖紧了紧衣领,强制才能让自己不至于退缩。
“不要靠近了。”抬起一只手,金属框镜掠过一圈银光,赤枝制止她的靠近。“卑微的人类,恶心死了!”满眼满眼的厌恶,让沙赖有种用硫酸泼自己的冲动。
眨眼赤枝已进入夜间寮,独留一地的零落,铺满墨兰的蔷薇花瓣,黯然销魂。
片刻后,夜间寮的雕花的大门又打开,金发碧眼的夜族少年很惊讶。“若叶同学?你怎么在这里?赶快回去,夜晚的校园可是很危险的~”
赶她的手臂僵在半空,沙赖的视线自高处落下,轻飘飘的落在一条拓麻的身上,让他觉得自己十足是个傻瓜。一条觉得尴尬,他第一次觉得这么不知所措。
“拓麻,什么人在外面。”低沉到刺耳的嗓音,出自陌生的男人之口。
暗叫一声糟糕,一条来不急让沙赖藏起来,只能用他的身子将沙赖藏在身后,多少分担点他爷爷的注意力。
“没事的,爷爷。……嗯?”一条赔笑,可有人推他,使他失了平衡险些绊倒。沙赖不领情,从他身后走出。她,什么时候需要躲在男人的背后?
挂着黑主学院日间寮制服的少女,发丝干枯发梢凌乱,瘦得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飘摇的站在夜风中随时都会陨落,摔断她的脖子。这样的人类,连给他做食物都不配,但一条麻远今天却一反常态。
“啊!沙赖你怎么在这里?理事长满校园找你呢!”
这种胶着的气氛下还能Сhā话,除了勇士就是神经粗到惊人。显然,优姬两项都占全了。她窜到一条麻远面前,连拉带退将沙赖拖到理事长办公室。
“零,这里就拜托你了!”比了个拜托的手势,优姬一溜烟就跑了。
不能让一条学长的爷爷看到沙赖,优姬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被这个念头填满,促使她不顾一切行动。然而,她的想法始终过于天真。
“这位小姐。”远磁性的声音响起,优姬僵住,杵在原地呆呆地回头。
“我也要去理事长室,一起。”朝沙赖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一翁执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那骷髅般的手背上,青筋、血管、骨骼皆看的一清二楚。
淡漠点头,沙赖此刻端起的仪态,宛若屈尊降贵的女王,矜持而高傲。
一翁与沙赖并排离开,远远望去仿佛是另一个是世界的人。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谁才惊叫一声想起了他们的使命,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都被吓得不轻,尤其是拓麻,他只差没瞪到眼珠子,嘴巴张大效仿鱼呼吸。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年不见,没想到陛下会出现在人类的学校,还是以这副模样。”
行走中,一条麻远亦步亦趋的跟在沙赖身后,保持着半个身子的落后。态度不得不称之为尊敬非凡。E等级女王,那是只会出现在夜族历史的名词,象征了无尽杀戮和权利。时至今日,也只有像他这种极高地位的元老院才知晓的秘密。女王艾薇儿,其实并不是杜撰的故事,她是真的,并且还活着世界的某个角落。
“李士大人他——”瓮声瓮气的说,却被不耐烦挥手制止。
“我不明白你再说什么,吸血鬼!”
一翁停下来,沙赖顺势往前走了一大步,跟他拉出很大一段距离。逆着圆月,只看到尖锐的轮廓,影子被被拉得很长。她垂目,低低地俯视。
“你身上有令人厌恶的味道,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否则——”狠话不用说出口,仅是眉间褶皱出的乖戾,便足矣。
手指微微颤抖一下,一翁看出了艾薇儿的怪异,却不能说什么。吸血鬼本能的忌惮强大存在的生物,艾薇儿的话,他从本能上无法拒绝。
“遵命。伟大的陛下,只要您还健在的一天,我元老院就用不会跟你对立。”屈膝半跪,一翁代替元老院表态。在即将爆发的战斗中,元老院不会跟E等级女王陛下对立,绝对不会!
说罢便不再逗留,一翁转身离开。夜族的誓言,具有约束力,出口的话被想魔咒般引入血液,无法背叛血便无法背叛自己的誓言。越是强大的誓约,束缚力越强大,甚至在定下契约的人死去千万年之后,有些强大的誓约都被履行。当然,这种情况少的几乎可以忽略,毕竟那样的强大,如今只能在神话中寻求了。
一翁不敢过问艾薇儿的事,却不妨碍他将艾薇儿的情报报告给他的主子,玖兰李士。有史可寻的记载,E等级女王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玖兰家。
玖兰李士跟女王,至少是上千年的交情。那
“诶?一条学长的爷爷呢?”理事长室门外,只有沙赖一人,优姬很奇怪,四下寻找一翁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找到。正在纳闷中,沙赖给了她答案。
“……回去了。”推开门,沙赖将优姬他们都隔在门外。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元老院的事我会跟理事长说,你们回去吧。”大门在面前关上,优姬生气的手叉腰。
“专断!独裁!女暴君!……”
“优姬!”零打断她的话,无奈中也带了点反感。
手臂被零抓住,优姬睁大眼睛不解得看零。零面无表情,拉着她就往走廊外走。“走吧,她做事不需要担心的。”
优姬还不明白了,沙赖的决定,不允许干预!
“一条麻远已经离开了。”没有前因后果,沙赖简洁得陈述了事情的结果。
看到来人是她,灰阎已经猜到了大概,她这么说也没表现出多大的惊讶。灰阎点点头,理事长室还有另一位现学院教师,夜刈牙排行第一的猎人,也是锥生零的师傅。沙赖认得,点头之交而已。
“理事长,我有话要跟你说。”
站在办公桌前,沙赖说话的方式俨然是完全的命令,也难怪优姬不喜欢她。
“夜刈……”夜刈牙点头告退,他来的是因为一条麻远,既然一条麻远已经走了,他待下去也没意义。
离开的很干脆。擦肩而过,夜刈牙无意扫到沙赖外翻衣领处的皮肤,似乎感觉到不好的东西。但太快,他只隐隐的觉察到,并没有看清楚。
狐疑着,他觉得若叶沙拉有点不对劲,却也没想到是她本身已经被掉包。
“咳咳,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灰阎说,沙赖却垂着眼睑一动不动得站着,像雕塑散发着非活人的气息。
推眼镜的手一抖,灰阎希望不会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明天,有个转学生着元老院和协会正式的介绍书?……”
“诶?!没错,我也是才收到消息。我记得是叫红玛利亚……吧。”努力回想,灰阎记得是明天没错。只是为什么沙赖会知道?
“你要把她托付给优姬照顾。”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是这么打算的,她是夜间寮的学生。身体很不好,零和莲对吸血鬼的反应过大,优姬比较合适。”
“真的是优姬比较适合吗?……还说说,是玖兰枢的吩咐?我很奇怪,玖兰枢到底有多大魅力?让你完全的对他信服!为了他的布局,你就不惜将最在意的学生至于危险中?……全然的信赖还是盲从?”
索性摊牌了,她从来都是不喜欢绕弯子的人。直来直去的,自然最讨厌玖兰枢之流的阴谋家。
“灰阎,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命令,如女王高高在上的颁布旨令。
心脏漏跳几拍,灰阎被她的威仪震慑住。泛起苦笑,吸血鬼,到底是本能的动物,本能的惧怕强者,甚至连身心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算了。”沙赖突然别过脸去,太过匆忙的举动,泄露了她一丝情绪的异样。“他要干嘛也跟我没关系!只要别犯到我头上!我不惹事,却也从不怕事!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胆敢侵我一寸者,必要他血流成河,永世不得反身!”
话音刚落,骨瓷的花瓶碎成一片一片掉在地上,竟没一块弹丸大小的碎片。
冷酷的脸映显在玻璃上,夜晚的一片漆黑让她的脸透出一丝鬼气,狠劲被反射得十成十。她的杀意,是货真价实的。
“我的话你带给他。没别的事,就告辞了。”
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灰阎苦笑,她的厉害灰阎是亲眼见识过的。玖兰枢不是好惹的,E等级女王和她身边的那两位就好惹吗?
取下眼镜擦拭,他这个理事长夹在中间也真不容易。
黑主灰阎从一开始就知道沙赖的真实身份,只是他不能说。
他维护枢和优姬是因为树里的原因,而替艾薇儿保密,则是心甘情愿。他欠女王殿下的,可是货真价实的血债呀……
没有獠牙的吸血鬼,黑主灰阎,又号称最强的吸血鬼猎人。
他是唯一一只喝了艾薇儿的血还活着的吸血鬼,除了永生之外,全部都是人类的特性,甚至不会渴血。
这是没人知道的秘密,没人。
“啊拉~”黑主学院终于到了。
甜美的少女娇呼,如黄莺出谷。但她言谈间过于的轻佻,或多或少破坏了她娇滴滴的柔弱气质,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小零~还有艾薇儿~呵呵~以后的生活我很期待呢~”
一阵银铃笑声之后,是少女蹦蹦跳跳的身影。忠实的骑士护卫左右,亦步亦趋不离不弃,数年如一日的守护在他身边。银色的假面,硕长的身材,明明是双胞胎,人生经历的不同,让他们也从气质到外形开始走向极端。
锥生一缕、锥生零……猎人家被诅咒的双生子。
棋子终于凑齐,好戏正要上演。
只是,加入过多变数的棋局,终不会如他所想,按部就班着走完这场不会有赢家的残局。因为女王殿下很贪心,她想要满盘全胜!
红玛利亚,或者说绯樱闲在夜间寮呆得很自在。她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不满之上。理由很简单,她犯了所有纯血种的通病,自我中心。
纯血种,是唯我独尊的生物。
差别在于以往她作为纯血种是被膜拜的,对纯血的敬畏让傲慢成为王君典范。而现在她只是寄生在普通贵族的肉体中,不再是高高在上被豢养的珍贵的猛兽。没有人再会去包容她的任意妄为,她纯血种的通病便成了众矢之的。
当然,绯樱闲也不愧她纯血的出生,将这种通病发挥的淋漓尽致。她只要自己开心,旁人观点如何,才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同样她身上的毛病,玖兰枢一样不落,却也被人狂热的追捧崇拜。只可怜了被命令去照看绯樱闲的一条拓麻,面对那样任性的公主,再好的脾气也吃不消。从傍晚起就不见一条拓麻了,当然转学生也没了人影,不晓得神秘什么去了。
“真可怜~一条学长……咔嚓!”以巧克力棒咬碎的声音做结束语,远矢莉磨慢吞吞地咀嚼,附和声是另一声混合咀嚼吞咽的闷响。
顶着一张欠睡的脸,支葵一边费力咀嚼一边做小鸡吃米点头。
“千里,不要在这里睡觉,要睡回宿舍去~”板直支葵的脑袋,初笑眯眯的凑到支葵嘴边,咬下另半根巧克力棒。又是一声咔嚓后,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了。包括向来八风吹不动的玖兰枢,也往这边投注关切的一瞥。
后衣领被人提住,往日支葵才有的待遇初也体会了一次。回眸,是远矢女王危险眯起的美眸。
“雨薇,不要调戏我家小孩!”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远矢莉磨看似沉默,其实也是响当当的狠角色。别人不敢说的话她脸定的平平的就说出来了,完全是另类面瘫闷骚的真实写照,最近这类角色很萌人,人气是大大的有。
继续微笑,初摸摸自己光滑的脸,深褐色的眼底都盛满最温存的笑意。
“诶?这是调戏吗?”歪着脑袋,盈动纯真的眼瞪大,“可是鹄每次摸我都说是因为爱我呀~”
什么黑锅,让泓去背就对了!千百年的经验教训,他早已驾轻就熟。
唰啦!
扭头声整齐划一,实质性的红光朝射去。无法想象,他们伟大的纯血之君,居然是如此,如此的……原谅他们用上了猥琐一词,如此的大不敬。
啪得和上书,驾着金丝框的眼睛微微反光,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赤枝鹄从座位上起来,众目睽睽之下绕过三条桌子转了两个弯才转到初的面前。居高临下,硕长纤细的身影完全罩住初,看不清脸只看到发出寒光的眼镜框。
“你——”赤枝出声了,无数耳朵竖起,就怕漏听了什么,“这个月都不用来我房里了。”拧头就走,大力的关门声让人担忧门框会被会被震掉。
恍惚梦游中,唯有影子护卫如月颇有深意的一瞥,匆匆在初笑眯眯的脸上停留了三秒。
原来,赤枝大人就是传说中的女王受呀~
“你,雨薇初,以后离我家千里远点!花心的男人最可恶,有了赤枝大人还敢朝三暮四!居然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我最恨这种男人了!”
指尖抵着初的鼻尖,莉磨燃烧的愤怒几乎照亮的大半个夜空。燃烧了一阵,莉磨也扭头离开,把可爱的绵羊尾巴留在了教室。
“……嗯?莉磨呢?一条学长呢?怎么都不见了?”
千里绵羊悠悠转醒却饲主,四下张望,竟然也不见了一条学长?为什么他四周皆是一片虎视眈眈的模样,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好吃吗?
摸脸,他现在的动作跟刚才初做的一模一样,只是一个是天然呆,一个人脸皮和腹黑功力都深不可测的极品笑面虎。
“千里,不要跟对赤枝大人始乱终弃还把恶劣的爪子伸到单纯绵羊身上的坏男人学习!”好长一段定语,莉磨说完都不用换气。想起了尾巴还落在狼窝里,莉磨火车头样冲回来,却看到千里快被同化的一幕,当即爆发了。
眼白上翻着,千里一只手被拽着飞,跟天上飘来飘去的风筝一样。
“……原来赤枝大人跟初是这个关系。”努力想了想,千里竖起小拇指,一脸受教的点头,看的旁人汗死了。
“就跟莉磨的漫画一样,两个美男光溜溜躺在一起,嗯……玩亲亲!”
慢吞吞的语调,平板得劲爆的内容。不得不说,支葵某方面而言是所有人中最强悍的。门碰得又一响,终于回归了顶级安静。
“莉磨……她一天都在看什么东西……”艰难说完一句话,瑠佳不敢相信那么冷酷的莉磨,居然是男男相恋的拥护者。
悄悄看了枢一眼,她果然还是最喜欢枢大人。(这有关系吗?= =)
“真是,真是太不华丽了!”蓝堂大吼一声,以此作为本次事件的完结标志。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俨然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依旧我行我素,拿着他的本子涂涂写写。至于本次话题引发的原因,一条拓麻的去向,到最后都没被想起。
傍晚时,一条家来人接他回去,他家爷爷亲自的召唤他回家。第二天,支葵家来人接千里,接着是远矢家,陆陆续续占了大半的学生都接到同样的命令,来自家族最高层。
一时,夜间寮陆陆续续有人返家,很是冷清了一阵。
每年的传统舞会,会在期末考试之后举行,为了纾解长时间高度紧绷的神经。暖场表演也不尽相同。去年请专业乐队助兴,只是那还没有夜间寮美型的明星着实让人扫兴,今年是话剧,估计更无聊。他们已经忍考试很久了,现在就需要发泄,好好疯一场纾解压力!
最可怜的当属话剧社,考试期间还要排练,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跟谁哭去?眼看话剧就要开场了,主角的道具还没到齐,话剧社长抓狂了。
“什么?公主的十二单还没送来?……你们是怎么搞的?我不听解释!都到现在了才告诉我路上堵车……什么?最少还要再等半个小时才能回来!……最多十分钟!你就是爬也要给我爬回来!”吼完把电话狠狠摔在地上,残骸四分五裂直滑到老远的地方。众人脖子一缩,只求自己不是下一个电话。
化身喷火龙,半米内都是无人群真空带,在如此拥挤吵杂的后台,比起惊吓更多的是吓人。
大堂背面,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礼堂,确是另一派的清凉。相同的天顶飘过现场火爆的气氛,那么的吵闹,像另一个世界零落的声音符号。
巡逻中,莲看到虚掩大门内有声音,就绕过来一探究竟。
“……绯樱闲!”一顿,莲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四年前袭击了锥生家后消失了纯血种,狂笑姬绯樱闲!碰得推开大门,莲看到的只有零跟转学生,记得是叫做红玛利亚的贵族吸血鬼。
“有讨厌的虫子溜进来……”眼波一闪,杀伐戾气顿出。匿身的护卫猛的出现,罩头就是一剑,莲本能晃过缩起身子滚到一边去,很是狼狈。
“莲!赶快离开!”
零大吼,可惜太迟一缕的刀再度落下,莲瞪大了一双眼。零放开绯樱闲,不惜露出无设防的后背对她,反而激怒的绯樱闲。五指血光滑下,白皙的胸膛上五条深刻筋骨的抓痕。绯樱闲在舔弄指缝的血肉,很是妩媚血腥。
“在我面前……不允许你左顾右盼!”
零大怒,拿出血蔷薇抵住绯樱闲的额头,可绯樱闲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笃定了零不会开枪。事实上,他也确实无法对绯樱闲开枪,甚至一有想要杀死她的念头,身体就会本能的反抗。
闲抚唇轻笑,淡粉色的眼瞳映照出零的狼狈。
这时只听哐当一声,长剑划开老远,撞到墙壁才Сhā入墙缝。莲笑嘻嘻的,对手一缕却满脸震惊,面具都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