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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黄昏,夕阳的最后一抹艳丽将人影拉的很长,匆匆忙忙的穿梭不停。

小镇街心,小天使撒尿喷泉。

“喂!你就是那个据说很厉害的人吗?”嚣张的男孩子,扛着把剑扬着他­精­致的小巴,漂亮的小脸上似乎闪烁着天使的光芒。

最惊异的,他的眸子是蓝红双­色­,颗颗璀璨如最昂贵的宝石。

冷风一阵,偶有一缕落叶飘下,回应他的是寂静。在川流不息的街口,熙攘强烈反衬下的,躁乱又恼火的寂静。

“……喂!你在跟你说话,你是哑巴吗?”

他叫嚣的对象将右腿从左腿上放下,重新交叠而坐,任夕阳的余晖抖落沾染了满身。天边渲染了出金红,似金又似红,比金­色­暗哑却比红­色­奢靡。凋谢的花瓣,在最后一刻绽放的风情,风华绝代,曾靡丽的石蒜正在一点点腐败,零落,成泥。

被人无视,心比天高的男孩顿时恼怒。他挥着等身高的长剑,快速的奔跑过来,双手举剑过头顶,劈下,没技术含量却蛮劲惊人。

眼前的人影虚幻,在他即将砍上的前一刻。扑通一声,他就冲进了喷泉,一刀下去竟砸了大半个喷泉,四脚贴地做膜拜样,头顶被砍断的喷嘴呼啦啦的流。

“呵,是小熊图案呀……”

轻笑如叮咚的泉水,又好似一串被风吹响的银铃,清脆悦耳煞是好听。

蹲在池子里,男孩掐着喉咙咳着脏水。听到海妖似的笑,恍惚间猛然反应过来,­精­致俊俏的脸蹭得红的透彻。他捂住ρi股,连忙遮住因跪趴姿势露出后腰的一点蜜­色­肌肤,……白底卡通小熊图案的小­内­裤被飞快的掩藏起来。

弹簧般跳起来,溅起很大的水花。一双漂亮的异­色­宝石眸瞪圆了,­精­致的白玉耳垂都染得通红,沾了水在晚风中微微发抖。

他在思考,如何灭口。

面前的女子,说是女子,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比那男孩稍大。漂亮的嘴角一扬,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是在微笑。

男孩瞪大眼睛,揉揉又睁开,哪里还有微笑,连人影子都消失了。不怒反笑,男孩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张狂大笑。

“我果然没找错人,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堵上我玖兰李士之名!”

一把抹掉脸上的水渍,夕阳的余晖温暖的拂过男孩的眼眸,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光泽,称之为野心的耀眼光芒。

席地坐在白玉台阶上,玖兰树里托着下巴,无聊的看李士在院子里挥剑。打哈欠,他们一个两个都那么无聊,遥哥哥是,李士哥哥也是。

“李士哥哥,遥哥哥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树里问,软软的童音煞是好听。结束了一个挥剑的动作,李士­干­巴巴的回答,注意力却没从手上移开半分。“不知道。”

“哼!”皱起小鼻子,树里踢掉小皮鞋上沾到的草屑,朝李士做鬼脸。

“李士哥哥最坏,你再怎么练习也打不过遥哥哥!遥哥哥有姐姐在教,姐姐可厉害了,下次你会输得更惨!”娇蛮的嚷嚷,漂亮的小脸因激动变得红扑扑。

树里是极可爱的,玖兰家的美貌在她身上展现了惊人的风采,相信要不了几年她就会出落的更加迷人。像这样任­性­的事,她做来只觉娇俏,并不引人反感。

她这么说,李士可不愿意了。

他比遥大,却事事不如遥做的好。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也总是夸奖遥,他则因为常常闯祸而被责罚。上次比试他错过时间,输给了遥,为此拼命练习很久,势必一雪前耻。树里这么说,他自然很生气。

李士的脾气向来暴躁,盛怒之下他甚至用剑尖指树里。

被刺骨的锋芒吓住,树里是吸血鬼家的孩子,却也是全家人捧在掌心的宝贝,从没人跟她大声说话,她是玖兰家最可爱的小公主,只有李士会对她呼来喝去!

被吓住,等树里明白哥哥是将剑尖指向了她,树里捂脸,哭喊,“树里最讨厌李士哥哥了!”就跑开,留下李士不明白她又怎么了!

切,想不通就不想了。

集中注意力,忘我的练习又是从一个夜晚练到了早上,期间从未休息过。

天亮了,李士回去休息。刚洗完澡把自己仍在蓬松的大床里,就被下人告知,父亲大人让他去一趟客厅,有重要的客人来访。拖着疲惫的身子,如果不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爆脏口,李士一定一边跳一边骂娘!

“……您能够驾临,玖兰深感荣幸!”

慢悠悠的从螺旋楼梯上走下来,李士听到父亲大人显然太过夸张的毕恭毕敬。掀了眼皮望去过,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让父亲大人小心翼翼。玖兰作为吸血鬼世界的中心,他们的祖父曾经是吸血鬼帝国的君主,如果不是祖父大人废除了君主制,李士现在也是个小王子呢!

遥开心的笑脸,傻兮兮的像朵太阳花!李士不屑的瘪嘴,他将鄙视进行到底!兄弟间明显的敌意,基本可以解释为嫉妒,或者小孩子攀比心里作祟的产物。

“……我只是作为令郎的朋友,并非专程造访你玖兰家。”

耳朵动了动,李士觉得这个声音很是耳熟。遥紧巴巴征大眼,似乎有一丝哀求。那人叹口气,然后放软了口吻,本来只是送人回来的举动成了登门造访。

真嚣张!

又下了几个台阶,李士从派头到着装都摆足了王族的架子。一步步都透着从容优雅,俊俏的眉眼张狂又骄傲,下巴微扬,嘴角弯着小坏小坏的笑……小小年纪,已经柔和了俊逸邪魅两种气质,狂狷不羁的,大点怕更不得了!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他微敛下身子,很是矜持。

“陛下,这是我的大儿子,李士,玖兰李士。”父亲大人的说辞好奇怪,陛下?!哼,除了玖兰一族还有什么人有资格被称之为陛下!

李士挑高眉峰,嘴边的高傲在瞬间冻结,哗啦啦碎成无数崩落的冰碴子。

艾薇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淡淡的笑如小雪后的初霁,“啊,是你呀……小熊……”嘴巴被捂住,李士气急败坏的扑上来,拉着艾薇儿就往一边去。

父亲大人瞬间变­色­,他被李士的唐突吓住。至于遥,他则是担忧的望着哥哥和姐姐,难道说,他好不容易喜欢上的姐姐,也要被哥哥抢走吗?

遥暗红的近乎纯黑眸子中,闪过的一丝忧伤。

“我警告你,要是敢把上次那个,那个,那个说出去,我就杀了你!”涨红脸,李士咬了半天那个,还是难以启齿以一种你知道啦的狠劲警告艾薇儿。可他那艳红到娇艳欲滴双颊,紧咬牙关恶狠狠瞪视的模样,一双异­色­眸子因激动更加璀璨,几乎到了夺人魂魄的惊艳地步。说是警告,不如说是诱惑来的准确。

艾薇儿挑眉望他,涨红的脸更加艳红,李士松开她后退几步,双手无措的背到身后,磨蹭鞋尖,看天花板看地板,看墙上的油画,就是不看艾薇儿。浓密的长睫微微颤抖,在­精­致的脸上印下一派浓重的艳影,狠咬着嘴­唇­,死要面子­干­着急着。

艾薇儿轻轻一笑,如愿看到李士含怒似嗔的眸子,很用力的瞪她。

“我说你最后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用最凶狠的模样威胁,示威似的挥舞小拳头。

“好的。”嘴角弯得更大,望着自说自话的孩子,艾薇儿出奇的宠溺。

“不答应也不行,告诉你我可是很厉害的!……诶?诶!你刚才说什么?”

嘴角笑纹更深,艾薇儿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的,细细的柳眉弯弯的,深褐­色­的眸子很亮,很亮……比夜空的星辰还璀璨。

“我说,好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玖兰家的大少爷长到十岁了还在穿印有小熊图案的­内­裤……呵,你放心好了。”掩嘴轻笑,原来李士已经十岁了。

艾薇儿每吐出一个字,李士的表情就跟着变化。他先是笑得灿烂,一会儿又青白了脸,最后印堂发黑,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层黑云中,乌压压的很是郁悴。

要是让人知道了他十岁还在穿小熊图案的小裤裤……李士捂脸,他不敢往下想了。明明是连母亲大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他怎么就不小心让这个人知道了呢?!

……等一下,她怎么知道我十岁了?

李士的外表很成熟,说是十三四岁都有人相信。何况纯血家族对子嗣的信息都保护的严密,她又是如何知道了李士的真实年龄的?!

“遥说的。”艾薇儿点破他的疑惑,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

在褪­色­的记忆中搜寻,艾薇儿差一点都认不出他就是那个日后丧心病狂杀弟杀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残忍迫害的疯子。……还是说,她记错了?阔别万年之后,她也终于在长久的时间中迷失了自己吗?

艾薇儿不知道,她也不想去知道。

遥说的?!李士古怪的看艾薇儿,她面­色­微变几回,转身离开。

遥在原地等她,见她过来,漾着大大的笑容迎上去。一丝兴奋的粉扑在他向来忧郁而苍白的颊上,煞是好看。他紧紧握住艾薇儿的手。

艾薇儿试着挣了挣,引来孩子的大眼睛堆满紧张和哀愁,无声指控她的良心。只能继续任他拉着,艾薇儿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揉揉墨­色­发丝,柔软而丝滑,触感微凉细腻。

弟弟那么满足的笑脸,李士这才记起,遥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生为人兄的愧疚感鞭笞他,是他怠慢的弟弟和妹妹,他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

跟树里不同,遥是恬淡有礼的,温和却很安静,甚至是忧郁的。久而久之,李士也跟父母一样,将安静的遥遗忘在了角落里。

“不过,没想到遥会喜欢年纪大的女人!”摸下巴,解除了大危机,李士倒有心思调侃遥了。

手Сhā裤兜,李士在父亲大人的怒视中,慢吞吞踱步去书房听训。瘪嘴,反正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他讯呀讯得,也给训皮了!

——不过我说,李士童鞋,乃是不是太早熟了点呢?

“李士哥哥,你说艾薇儿姐姐到底几岁,为什么她不喜欢树里叫她姐姐,是不是她不喜欢树里?”

“李士哥哥,你说树里是不是最可爱的孩子?”

“李士哥哥,你说为什么姐姐总是带着遥哥哥出去,都不带树里呢?”

“李士哥哥,为什么你还有遥哥哥,姐姐都那么喜欢练习呢?都没人陪树里玩……”

“李士哥哥,……”

李士快疯了,那个女人带遥出去,一走就是整整一天,把树里独自给他留在家!每天唧唧喳喳的,还让不让他专心练习了?!

李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话说那个女人,好吧,叫做艾薇儿的E等级女王,据说是回蝶谷时代就存在的吸血鬼。原为E等级,却最终走上女王的道路。她跟玖兰直系——顺便一说,如今的玖兰是当初玖兰最后的一支旁系——平起平坐的另两家关系匪浅。

被父亲大人严肃的念叨到半夜,blablabla恶补了血族的历史。李士这才知道,玖兰作为吸血鬼帝国的君王,原来还有这那样的历史呀!

“啊!遥哥哥和姐姐回来啦!”

大大喘口气,公主殿下转移了目标,终于还他清净!可以练习了呀!

“啊!流血了!”树里尖叫,李士皱着眉头,放下剑走过去。

而这时,踩着清晨金­色­阳光而来的人,远不止弟弟遥和那个女王殿下!

“……哥哥,我真的没事。”

苍白无力的解释,尤其遥此刻正软绵绵靠在床上输血……他嘴­唇­惨白,说出的话在李士看来就是辩解!烦躁的耙耙头,李士的坏脾气这会儿体现了十足十。

“你给我闭嘴!家里乱成一片,你还有心思关心外人?!”狠瞪遥,泛红的眼圈一半是几天几夜未合眼的看护弟弟,一半则因为家中突变的烦躁。

在遥眼里,母亲大人的安慰,还抵不上才认识几天来路不明且血统卑微的女王吗?遥低下头,面对哥哥的训斥他唯有沉默。

“李士哥哥……”树里吓坏了,无论是哥哥们的争执,还是母亲大人久未归的恐惧。眼泪在眼圈里转,却固执的不掉下来。

元老院传来消息,母亲大人被不明人士狙击,下落不明。父亲大人去元老院了,遥哥哥又受了很重的伤,偌大的玖兰家只剩下李士哥哥一人支撑。

小心的依偎在李士哥哥怀里,小小的树里眷恋着家人的温度。

“树里……”抱住妹妹,李士烦躁的心似乎平静了些。

“算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将树里塞到遥身边,李士提了剑出去,末了还忍不住叮咛,“伤好之前不准你离开,树里给我看好遥!”

房内,就只剩下遥和树里。

“遥哥哥……”恬然如清泉的少年,笑的像嘴里含了黄连。为了不让妹妹也跟大哥一样误会,遥还是跟她说清楚他身上的伤,真的只是练习时误伤了自己,跟艾薇儿姐姐一点关系也没有!

“恩,我知道,姐姐他那么喜欢遥哥哥,又怎么会伤害遥哥哥呢!”眨着大眼睛,树里爬到遥身边,跪在松蓬蓬的大床上认真的回答。遥别过脸去,一抹艳­色­在他苍白的脸上,染出几分娇艳和妩媚。

“但是,李士哥哥那么生气……遥哥哥,你说母亲大人不会有事吧?!”

话锋一转,树里还小,不明白玖兰一姓在血族代表的意义。

“当然,母亲大人那么强大……又强大又美丽,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呢!况且,父亲大人不是已经去找母亲大人了吗?”

当时,他们谁也没太上心,对母亲大人的离开都只当做恶作剧,然后等待几天后母亲大人又会带着各地买回来的特产和玩具,分派给他们几人。

重重的点点头,树里对母亲大人的强大和美丽,不止是坚信并且深深崇拜着。

“树里以后也要长成母亲大人那样既强大又美丽的女­性­。”慷慨激昂的陈词,最后却让树里红了脸,像颗健康的小苹果。遥一看就明白树里的心思。

“树里很喜欢哥哥呢……”全家也只有李士哥哥那么超迟钝的人才不明白,树里有多依恋他。遥笑笑,为那样别扭又可爱的哥哥摇头失笑。

哥哥是全家的活力之源,比起他这个沉默又寂静的二子,哥哥更受家人的喜欢,这并不是说家人就不喜欢遥,只是喜欢的方式不同而已。

哥哥得到的是爱,而遥更多的则是期待。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树里一直趴在窗前等,眼巴巴的望着庭院。

三天过去了,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没有回来,艾薇儿姐姐被李士哥哥不礼貌的驱逐出玖兰家,偌大的宅邸只剩下三个年岁加一起不到二十五岁的孩子。

等待的不安,不安中又衍生出恐惧。

纯血之君又如何,再强大也是日后的事,现在他们还是孩子。

“我等十分抱歉,玖兰大人不听劝告独自深入……待我等赶到时,他已经重伤了。”送父亲大人回来的,是元老院的长老,一脸的悲切惭愧。

“母亲大人,……母亲大人呢?”李士抓住那人的衣领质问,什么王族的礼仪涵养,在他眼里向来没半点分量,何况是关系到家人的安慰,就更是个屁!

那人抱歉的摇摇头,请他节哀顺变,“玖兰夫人已经不在了,请您节哀顺变。”跪在哥哥脚边,那人右手扣在心脏部位,金­色­的头颅垂下,做出完全臣服的姿态。

李士不为所动,他并不需要什么仆人和心腹,他只求父亲大人无碍。

放着那个元老院长老跪在那里,李士径自走回房内守在父亲大人的床边。他已经失去了母亲大人,他不希望再失去父亲大人,尤其弟弟妹妹还都那么小……

父亲大人有多强大,杀死父亲大人已实属不易,何况是避过要害只是重伤!……谁有这样的本事,杀害了母亲大人重伤了父亲大人!

在脑海中过滤掉纯血家族,也没有寻到可疑之处,想起了父亲大人口中的女王,强大又神秘的物种,超越了常识的界定,连血族规则都束缚不了的人物!

“……突然出现了元老院和纯血家族都未登案记录的吸血鬼,异常强大到不可思议,元老院向玖兰发出了求救!……没想到,最终却害了夫人。”元老院长老也没有离开,李士在父亲大人床前守了多久,他也就陪住站了多久。

“你,叫什么名字?”从交握的双手间抬起脸,异­色­双眸听不出喜悲。

在听了这番明显有暗示意味的话,李士冷静的一点也不像他。

“回李士大人,在下一条麻远,是元老院的一条家。”湖水般碧绿的眸子,像一块上好的祖母绿,没一丝杂志的清澈,闪烁出名为野心的耀眼光芒。

“……玖兰家只能由你来继承,遥!”

屈指敲门,手却僵在半空,异­色­的瞳孔收缩。房门是虚掩的,有一指宽的缝隙,足够李士看到里面的人,听清里面的对话,他的父亲大人和弟弟。

遥很惊异,父亲大人用这么严肃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题,让他无法认为这是玩笑。他本能得抽手,却被父亲大人握得更紧。

“父亲大人,哥哥,李士哥哥……”

话尾在一阵抢白的咳嗽中吞入喉咙,遥忙着拍父亲大人的背帮他顺气。

李士手里的药,正是用于治疗父亲大人肺部的伤,被猎人的剑刺穿。

“……不行,不行,李士不行!”连说三声,遥不明白父亲大人为何如此决绝,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明明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那么的爱哥哥,为什么会在继承玖兰之名这个问题上,完全将哥哥排除在外?!

不止遥,屋外偷听的李士也攥紧了拳头。他从未稀罕过玖兰家主的名声,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从小疼爱他的父亲母亲大人抛弃!

“‘当异­色­眸的孩子降生,就是玖兰家走到完结的时刻!’玖兰家存在时起,就有的预言,一代代拼命守护的,一直以为只是预言……没想到还是盼来了李士!”嘴里很苦,他似乎还没有吃药。都是他的孩子,他又怎么忍心!他和妻子加倍疼爱李士,也脱不了要补偿他的意味。

玖兰向来只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代代都是如此繁衍下去。而这一代有三个孩子,只因为李士绝对无法继承玖兰家,但李士是他们的宝贝,而遥则是重要的继承人。不是不明白树里喜欢的是李士,只是她只能是遥的妻子。

“可是父亲大人,不能根据虚无的预言就将哥哥……”

“这不是虚无的预言!……咳咳!”父亲大人很激动,他大声斥责遥,倒吸一口气又开始激烈地咳嗽。遥住了嘴,不敢再顶嘴了,父亲大人的模样让他害怕。

“玖兰家必须有你来继承,由你和树里共同……”

“父亲大人!树里喜欢的是哥哥!”

再坐不住,遥蹭得站起来,激动不能自已。父亲大人居然要将他和树里强配在一起!明明他们只是兄妹,树里喜欢的不是他,他喜欢的也不是树里!

父亲大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叹口气,遥望远方。

“知道她为什么能够以Level E之名登上女王宝座?蔷薇家的蔷薇蓝,鬼血赤枝司夜,以及最强的猎人‘噩梦猎人’,都成为了她登上女王宝座的养料!”

父亲大人­阴­森的呼着气,遥有种拂袖而去的冲动,但他最终还是忍下来了!

“三大家族两家已为她亡尽,遥难道你要去补上差的玖兰一脚吗?况且,她能活这么久,她身边那两个人都不是简单角­色­!否则她再强大,也早被吞噬了!这个世界或许是力量至上,但没有与之匹配的智力,就如稚儿怀抱金山银山!”

遥死命咬紧下­唇­,向来沉静的暗红­色­眼眸,满是不甘和愤慨。

“赤枝鸿和蔷薇初,遗留下的三大家直系血统!……遥,我不想让玖兰被掐灭在你这一代!”父亲大人疲惫的合眼,似叹息似感慨的口吻遥生气之余也不免揪心。父亲大人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在交代遗言!

玖兰家人以固执闻名,认准的死理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总之,在玖兰家古宅的密道,藏着当年先祖从玖兰直系那里带走的玖兰始祖……你要小心守护,千万不能让人把他唤醒!”

如今的玖兰,说是当年的旁系,其实是直系最小的孩子跟其他纯血家族混血的后裔。当年始祖的丢失,也是他们先祖小心的藏了起来,由代代玖兰家主守护。

嘴巴张了张,太多争辩的话遥还是吞了回去。母亲大人的逝世,对父亲大人是太大的打击,他不想再忤逆父亲大人,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时刻。

他愿意相信,这番绝对能让玖兰家分崩离析的话,只是父亲大人神志不清时的胡言乱语。他很乐意将这些掩藏在黑暗中,最好永远不再被提起。

“父亲大人您好好休息,我先下去了。”

遥借着去拿药的理由,从房内退出去。拉开门,却险些跟哥哥撞上。

“李士哥哥。”李士的脸­色­很不好,遥以为他生病了。

闪身进入,遥在后面小心的掩上门才回房。没想到第二天就传来父亲大人病故的消息,而李士哥哥则一直陪父亲大人到最后一刻。

“一条麻远,……是吧!”突然发问,在沉寂了几秒后有了回应。

“是的,李士大人。”闪出的影子跪在他脚边。

“让我看看你的衷心……”嘴角勾得很高,一丝丝狰狞的血腥从李士嘴角散开,扭曲了他英俊的脸,像个恶鬼似的丧心病狂。

“拖住玖兰一家!在我回来之前,绝对不允许他们中任何一人离开!”

消失在夜雨中的背影,很快被打湿,融入说不尽的愁思绵延中。

“遵命,吾王。”

从此刻起,他玖兰李士就只是玖兰李士,跟玖兰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泓,到底是怎么回事?玖兰家!”苍白的指拎着酒杯,暗红的液体回转着晃动。初眯起眼,视线延伸的彼方是架着单片夹鼻眼镜看书的人。

翻过一页,纸张发出细细的窸窣声。

“……管他呢。”不负责任的回答,泓分个眼角过来都嫌费时。

一口抿­干­杯中是酒也是血的液体,一滴暗红从嘴角滑落,红舌一勾就全数抿入口中,从喉咙里发出咕噜的笑声。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他站起来,硕长的身影被摇曳的烛光扭曲拉得很长。转身走出房间,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只余清脆的敲打回音。

“啪~”地合上书,泓揉揉眉心,喃语,“Oedipus Complex【注】!”

【注】:Oedipus Complex,奥狄帕司情结,俗称恋母情结!= =

一拳砸向石棺,整个地下都震得嗡嗡作响。

“为什么会没有用?!为什么会没用?……明明按照步骤做了,为什么会没有用?!可恶!”

鲜血从砸得稀烂的手背涌出,滴答滴答落在青石地板上,形成一坨坨血洼。

“……难道真的因为我不能继承玖兰,我的血就不能唤醒玖兰的始祖吗!”怒吼出声,挥手大力一拂,桌上杯盏银器全数摔到地上,哗啦啦脆响一片。

血水没有泼洒满地,而是顺着地势全流往一个方向。

这诡异的一幕,让李士异­色­的眸子重新燃起希望,闪烁出耀眼的光芒。

“为什么不呢?……我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扑通一声跪到血池前,李士捂着脸仰面爆发出刺耳的大笑。他的裤脚被染红,手上、脸上都被自己的血染脏,却丝毫都不在乎。他要试着习惯,因为李士给自己选的就是一条充斥血腥和背叛的荆棘路,哪能连这点血腥尚且无法容忍!

红舌舔弄指上的血,眸子微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的满足,­性­感的令人战栗。

玖兰李士,真的很适合扎根在一片腥风血雨中!

玖兰李士变了!

再度登门,大概是在半年之后。

玖兰家大人都不在了,三个年幼孩子的抚养权成了全血族打破头都要去争抢的目标。在玖兰大屋里,衣着华丽容貌出众的贵族比比皆是,不乏纯血之君。

经过通报,艾薇儿走进大厅,就见遥抱着树里端正的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任一堆或利诱、或威胁、或走亲情路线用爱感动他们的贵族们,各种各样的手法花样百出,看得人眼花缭乱。

“遥哥哥……”揪住哥哥的衣襟,树里把自己藏在哥哥的怀里,躲过试图碰触她的人。好可怕,好讨厌……她好害怕!

抚摸妹妹的卷发,遥安抚着妹妹也安抚着自己同样惊恐的心。抬眼望他们的哥哥,抱臂站在一边,被过长的额发遮住了眼睛,遥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

李士身后站着元老院新贵,迅速蹿升的一条家年轻当家,一条麻远。

艾薇儿一路走过,大厅顿时静的掉根针都听的清晰。

“讨厌!玖兰家什么时候也能进入卑劣的Level E了?……嘻嘻,果然是王族也堕落了吗?”

“嘻嘻,小声点,怎么说人家也是‘女王殿下’!虽然是以Level E之名……”

羽毛扇遮不住的闲言碎语,灌入她的耳中。艾薇儿停下来,对面两个孩子也硬生生止住脚步,他们哥哥的背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李士走到大厅中央,隔着重重人群观望。

艾薇儿掀起嘴角,扫视过黑压压的人群,轻笑。

“我讨厌吸血鬼,尤其是纯血种……傲慢、任­性­、自以为神的物种!”她声音很轻,像吟唱教堂庄严神圣的赞歌,悠远又清灵。装点大厅的华丽水晶灯吊灯折­射­无数亮光,刺眼又炫目,偌大的厅堂笼罩在一片耀眼的白­色­之下。

剧变发生在一瞬间,傲慢的纯血之君甚至来不及反应,屠杀已经开始了。

尖利的指尖暴长,泛出寒芒的锋利扎入心脏,刺入大脑,抓爆、捏碎……自己的,别人的,在血霞般罩起的结界内,声音都被隔离了,听不到垂死之前的参见,但他们的丑态,一层薄薄的血红都不足以减少分毫。

区区几秒钟,自负为神的纯血之君们,众目睽睽之下丑态百出。

华美­精­致的面容扭曲,攥紧捏爆的心脏,试图将它们放回体内;不听使唤的獠牙疯狂的啃咬着四周的人,包括亲人、子女、父亲……挣扎,呻吟,惨叫,最终带着崩溃走向死亡。

“殿下!请手下留情!”

眉毛都没动,艾薇儿自顾自合拢的双臂,吧唧一声,血霞的结界压缩成拳头般大小,握在掌心,那鲜红的几近欲滴,渴满了众多纯血,美艳的惊人。

回眸,那些人­精­似的的元老院长老,冷然的笑。

吸血的世界,只有强者和食物,吸血和被吸之间的关系。收回葱白似的手指,莹白的掌心纹路清晰,却星点的血腥都未沾上。

何况,她还是手下留情了。

并没有杀绝,而是更加残忍的留下小孩子,让他们看清父母是因何而死!省得他们长大后也夜郎自大,不过是观天的井底之蛙,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艾薇儿是冷血的,她从来都不是善良好欺的,更没有什么­妇­人之仁。

一双怔大异­色­的红蓝眼眸,无征兆地撞入她还未平息血腥的眼眸。

红与蓝的异­色­,截然相反却又浑然一体。单看这一双眼也明白,玖兰李士是个多么复杂的人。残暴与冷静,丧心病狂与又半生痴情,今时今日他或许依然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却能够在不久的将来毫不犹豫的挥剑斩杀他所有的牵绊。

蓝与红,一冷一热,一血腥一纯净,一面是佛一面是魔。

玖兰改变李士,而李士将改变玖兰。

但如玖兰李士所言,她不过是个外人,玖兰家的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于是,她再一次转身离去,毫无留恋!

“艾薇儿姐姐!”背后响起树里的大吼,音量大的几乎震飞了女士们的裙子。

小姑娘圆鼓鼓的脸蛋涨得通红,大眼睛噙着两泡泪珠儿,死命忍着。一个字也不说,就是瞪她,提着裙子朝她飞扑过来。

被撞了个满怀,眼里的冰霜消融的无影无踪,只余一派平静。

“姐姐是坏蛋!呜呜呜……树里好怕,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都不会回来了,李士哥哥变得好奇怪,树里好害怕……”一边哭一边抽嗒嗒的哽噎,树里人小力气却不小,被她的粉拳砸重,也是会重伤的。

遥站在原地,隔着段距离望她。暗红的眸子多了几分成熟和忧郁,似乎永远都化不开的愁绪绞丝般缠绕。

不要走……遥的眼中,不断重复的一句恳求。

“怎么,……会这样?!”艰涩的蠕动喉结,吞咽唾沫。

大批的纯血被灭,作为守护者元老院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阻止之力。那是最彻底的藐视,不但是作为他们存在的价值,也是对血族纯正高贵的血统最深沉的讥讽。而最不可饶恕的是,胜负都在一瞬间决定。

纯粹的力量让血液中崇尚强者的因子,沸腾、战栗、恐惧、兴奋、畏惧,和崇拜!

目睹全部,有幸因血统不够高贵侥幸不用亲身体的普通贵族,身心都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洗礼。单方面屠杀瞬间绽放的画面,像被打入记忆里,剜也无法剜掉。

颠覆了世界观,价值观,以及赖以存活千万年,并一代代人为之骄傲和固守的荣耀,在一瞬间被击得粉碎,徒留满地的残渣在嘲笑他们的迂腐和因循守旧。

井底之蛙,抱着自以为的天井,以为就是世界的全部。而造成这一切的,并非完全是现有血族目光短浅,罪魁祸首是不该存在的生物,却还活在这个世界。

以均衡得以存在运行的轨道,他们就是破坏平衡的变异物种。

“放心,我明白。”什么时候,赤枝泓已悄然的显身人前。

鲜血凝聚成的长发,纯金的竖瞳,雪肤好比拢含了月之华的全部­精­髓……珍藏于元老院资料室最隐蔽的阁楼顶,是当初三大家族遗留下唯一的记录。

蔷薇的蓝,赤枝的红,玖兰的黑。

泓的这副容貌,和今日蓝红黑模糊的血统界定,让几乎全血族的血液中都沾染了红,哪怕再微小的碎片,也足以万年之后第一时间就认出自我的本源。

赤枝家的纯血,是传说中的最为神圣的血统之一。那宛若天生的高贵仪态,让下等的吸血鬼心甘情愿臣服。

“维系吸血鬼世界秩序的元老院,以血族本源的赤枝之名颁下旨意。”

年老的元老院长老匍匐在他脚边,激动的老泪纵横,“赤枝大人……在经历了万年时光的洗礼后,吾等竟有幸目睹三大家族的尊荣威仪!有什么,我兰芷家能为您效劳的吗?”不以元老院自称,而是以自己的家族名。是什么样的强大诱惑,让长老院首座甘愿放弃今日的荣耀提及家族呢?

一条麻远跪在角落,暗暗窥视这位三大家族的直系后裔。

“玖兰,不需要监护人……我的意思,明白吗?”泓的外表是冷漠的,过于纯粹的­色­彩,拼凑在一起,就散发了所谓赤枝独有的冷漠高洁。

远处,玖兰家的孩子已拉着艾薇儿走远。他们的信赖和弱小,激起了艾薇儿冷淡的心,从近乎透明的无聊中她多了分活气。

时间,从不曾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毫无目标的漂泊在时间洪流中,如一叶扁舟般迷失。他们都活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忘记了最初为何坚持这条­性­命。

泓不认为他在做白工,虽然没少因此受了初的白眼。

哥哥全灭赤枝却留下他,并非血缘关系,他需要一个人来替他照顾艾薇儿。像他存在的痕迹般,时刻提醒着艾薇儿赤枝司夜曾存在的种种痕迹,反复强化她的记忆,直到被刻入灵魂深处,如呼吸般并不可少。

以血脉为守护的咒语,上万年的光­阴­足够泓慢慢去体味。

在元老院的保证下,玖兰这代人的自由挥霍童年的权利,史无前例。

少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哟!少年仔,有没有兴趣聊聊?”一缕墨兰在他眼前掠过,惊艳于来人绝美的容貌,李士瞪大的眼瞳里倒影出一个少年模样的绝美人形。

斜靠在巴洛克式花厅的拱门上,初叼着香烟轻笑。

“我叫蔷薇初。”

不屑于混血为伍,李士抬着下巴擦肩而去。身后传来轻轻的笑语,如夏夜的凉风,丝丝缕缕刮过心尖,似乎很凉快又似乎很寒冷。

“你会需要帮助的,玖兰李士,如果你的野心足够大!”

艾薇儿偶尔会带着遥他们到各地走走,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但大多时间还在玖兰家住下。或许是天生归属感太强,玖兰家的人似乎骨子里就对这片孤傲的山顶庄园,有超乎常识的喜爱。

他们都很恋根,但也有例外。

“艾薇儿姐姐,为什么李士哥哥又离开了呢?

“李士哥哥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树里?……哥哥是不是讨厌树里了?……”

“艾薇儿姐姐……”

将最珍贵的东西从身体中挖出,需要的不仅是时间,还有一段咬紧牙关的忍耐,会很痛苦很难受难,但挨过去了女孩子就会作茧成蝶,完全的成长起来。

“姐姐,姐姐,遥哥哥今天送花环给树里了?你看好看嘛?”

“艾薇儿姐姐,遥哥哥他……”

抚摸着树里柔软的发丝,从孩童的稚­嫩­蜕变成少女的青涩柔美,总是无声无息的,说不定那天就咬破了茧子,展露了美丽的翅膀。

树里很漂亮,玖兰家优异的血统让她柔美又矜持高贵。青春、明媚动人,吸血鬼少见的朝气蓬勃像足了人类,那燃烧在数十年时光中炫目的激烈风情。

吸血鬼都是渴望人类的短暂偏又如火般娇艳似火的人生,这是人类的劣行根,从祖先该隐那里一并承袭的血统,与力量同宗,与贪婪同名,无可否认。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随着年岁的成长,孩童时代对家中男­性­长辈的懵懂也被青涩的爱慕取代。树里生活的重心,慢慢围绕了“遥哥哥”,而不再是“李士哥哥”。

而“李士哥哥”则像抛开的童年般,模糊朦胧起来,真正成了一段记忆。

“恩,树里最漂亮了。”视线却望去一片雪白花海中走来的翩翩少年,深­色­的发丝被吹飞的花瓣抚弄,米­色­的大衣跟花海几乎融为一体。

遥的眼睛,剔透晶莹,近乎纯黑的眸­色­参了些许酒红的透明。仰望他这双略带忧郁的眼眸,似乎魂魄都被吸进去。­干­净、漂亮,像两颗上等的暗红­色­琉璃。

觉察到她的注视,遥总是不吝啬的绽放笑容,大朵大朵的花瓣绽放,如雪白山茶花般美丽的少年,含蓄的笑容如月­色­般温和,铺洒在皮肤上,异常温柔。

“遥哥哥!”树里扑上去,将遥抱了个满怀。头上的花环被挤碎,朵朵花瓣落下来,跟着她身上沾染的雪白,似乎飞舞了漫天的花瓣,一片片翻飞舞动。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笑弯了­精­致的眉眼,纯真如初。

纵容树里的撒娇,遥拍拍妹妹的头,一片片雪白的山茶花瓣纷纷飘落。

“艾薇儿,……姐姐。”支开树里,遥依然吞吞吐吐,宛若暗红琉璃的双眸胶着千丝万缕的愁绪。彷徨和犹豫,那个用聪颖安静掩饰失落的玖兰家次子,从来都没有从遥身上被抹去。

但他不说,艾薇儿大概也能猜到,遥这副模样的理由只会是李士!

不是一次见到玖兰李士半夜离开,又拖着满身伤回来,脚下流淌的血从山脚下一直延上来。艾薇儿甚至还在尸体堆里捡到过他。

她没说错,十年前玖兰李士就变了,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确是从本质上变了。但又跟艾薇儿,有什么关系呢?

玖兰李士只是遥和树里的哥哥,还可能是日后杀死他们的凶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无法产生漠视之外更温和的态度。一次顺手捡了他,并不代表艾薇儿就跟他的关系有实质­性­的改变。

他只是她在意或者还有些喜欢的人的哥哥,而她则是爱护他弟弟妹妹的陌生人,或许还会因为艾薇儿不合常理的强大多看几眼,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你找李士,他可能跟初在一起。”皱眉不解,初为何能让她愧疚和难过!起初以为是对蔷薇蓝的恨,但后来她发觉不是,恨又怎么会愧疚?!

能够连自己孩子都不管不顾的女人,不要指望她能有一天突然良心发现!

但遥只是轻摇了摇头,视线中隐晦的眸中带了点似曾相识的感情,那最上等暗红­色­琉璃,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变成了天空的蔚蓝和大海的深邃……艾薇儿蹭的站起来,不给遥多说一个字的机会,她掉头走人。

蓝西艾尔……这个名字像扎入心窍的一个玫瑰花刺,每当想起,就会痛得难以呼吸。

第二天,艾薇儿从树里那儿听到遥向她求婚的消息。树里是那么开心,漂亮的小脸洋溢了无尽的幸福,似乎都在发光了。

艾薇儿用了一秒钟的发愣,便微笑的祝福他们,由衷的满心欢喜。

“恭喜你,树里。还有,……遥。”

她说的无比真诚,照应着树里飞扬的喜悦,温馨的近乎完满。遥扯着嘴角,接下艾薇儿的祝福,最后看了艾薇儿一眼就牵着树里走开。

“用‘玖兰’跟你卑怯的奢望交换,如果?”

墨兰如一种最恶毒的魔咒,将绞刑架套在他的脖子上,逼他选择。挣扎不过,遥去找了艾薇儿,最终却在她冷漠之后自己跳下去,任绳索一圈圈收紧,勒的无法呼吸,直至窒息。

答案,不是一开始就存在了吗?

三日后,玖兰遥和玖兰树里的婚礼,盛况空前。在无视客人的见证下,他们写下了永恒不变的誓言。血族的婚礼,

如果契约般也是永恒的。一旦结缔除非一方死亡,就不会解除。在玖兰的历史上,几乎每一位当家和夫人,辞世相隔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年。

爱情,是以生命为养料浇灌的,才能美丽的惊人。

婚礼是由女王艾薇儿承办,足见她对玖兰的特别关注。十年前的葬礼,让血族的纯血更加稀少,也奠定了E等级女王在血族世界不可撼动的地位。

就活下来的纯血后裔们,她不但意味了不可忤逆,更是绝对恐怖的化身。

婚礼之后,空悬十多年的玖兰家主之位落到玖兰遥身上。按照他们父亲的遗嘱,由他和他的妻子玖兰树里共同继承。

至于玖兰李士,则被永远地剥夺了继承权!

偶尔扔进湖水的一块碎石,在激起阵阵涟漪之后,湖面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艾薇儿在一个春日的午夜离开了玖兰家,毫无征兆的。白天的明媚似乎还存留了些许温度在窗棂,触手生温。

“……为什么要现在离开呢?艾薇儿!”

树里出现在客厅的一侧,一身洁白的洋装,美丽的卷发披在肩头,偶有俏皮的几缕扫到胸前,平添几分柔美的韵味。婚姻的滋润不但没有剥离她青春甜美的气息,又变得更加成熟和美丽。暗红­色­的眸子比遥的暗红淡了些,却比李士一只眼眸的红又暗了几分。

但她的口气是不妥的,甚至是冒犯失礼的。面对一个带大了他们的人,最初姐姐的称呼已经是逾越了,而什么时候开始的直呼其名似乎更是放肆。遥出现拉住她的手臂,朝树里露出不悦的神­色­,然后他亲自送艾薇儿离开。

推开大门,等候的两人并不陌生,其中之一就是威胁过他的蔷薇初,……艾薇儿姐姐的儿子,她和蔷薇蓝的孩子。

‘你了解我母亲吗?你知道她多少事?……呵,你什么都不知道!……在我看来,她不是了不起的传说,更不是狗屁可笑女王殿下,她只是一个的可怜女人,一个再平凡软弱不过的人类!……她固执,倔强又畏惧,不自欺欺人的麻痹自我,就会崩溃!……她甚至缺乏面对现实的勇气,自己的孩子都不认的女人,你真的觉得她善良吗?……你只是很幸运,看到她好的一面,据自以为是的‘喜欢’!……呵呵,其实我来不来结果都一样,因为……’

话淹没在突来的轻笑里,蔷薇初突然鬼魅一笑,过分华美­精­致的五官强烈的妖异。

遥下意识觉得,他未说出口的才是最重要的。

傲慢、自负、目中无人……这些纯血种都不一定又的特­性­,一个混血却表现的如此自然,毫无矫揉。仿佛就该如此,天生就站在顶端的人,才具备的优越感。

事实,也确实如此。

“……遥,你爱树里吗?”

婚礼之前,艾薇儿最后一次跟遥单独见面,只问了他一句话。

“您认为呢?艾薇儿姐姐?”

“我希望你回答我是,树里是个好姑娘,她值得天底下一切最好的。”

她这么回答,深褐­色­的眼眸认真并有着淡淡的威吓。突然,白山茶花般的少年笑了,像放下了长久以来压抑的重石,在一瞬间释放了全部的活力,轻松无比。

“如果这是您的希望,那么我跟树里很幸福。”

艾薇儿从草坪上站起来,满意的点点头。“如此,我祝福你们。”她站在山丘上,俯视少年,亚麻­色­的卷发如同太阳般被染上温暖的颜­色­。

那时,远处山丘上,深褐到近乎纯黑发­色­的少年,有着玖兰家传承的美貌,却瞳­色­迥异,发尾微微上翘。他攥着拳头,犹豫却终是没有追上去。

玖兰李士没有追上去,玖兰遥却在沉淀完苦涩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人是圣人,比起琵琶别抱,让珍品永远束之高阁,是最后也最卑微的奢望。哪怕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也不能免俗。

玖兰遥曾用十年的时间爱过一个女人,在他还是孩子的时候,爱上了绝望中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人。强大又脆弱,时而温柔,却在不经意间露出刺骨的冷酷。

似乎是那传说中的万年寒玉,无法靠近更无法摧毁,但在寒冷中待得太久,玉本身也被这种保护她的寒气冻脆,经不起一丝的敲打,否则会碎得连残渣都不剩。但也有传说,在寒玉的最里面,有着世界上最纯粹的宝石,唯有敲破厚重的寒玉才能取出!他没有勇气去敲寒玉,因为他怕她碎了。

而玖兰李士在追求力量和权利的途中迷失了自己,越老越多的­精­力投注在弟弟倾心去爱的女人身上。最初,是崇拜艳羡她强大的力量,正是他不惜抛弃纯血的尊严也要谋得的!但事态的发展,却越来越超出他的预料,让他惊慌失措。

他也跟他弟弟一样,爱上玖兰家以外的人!

何时开始,他关注的越来越多的是人,而不是那个他觊觎已久的力量?在为强大震撼魂灵时,还是在她从死人堆里将他捡回时?或者是蔷薇初跟遥提及她过去的时候?……总之,等李士自己觉察,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

玖兰的爱深沉而专一,哪怕他不算一个合格的玖兰也一样!

爱上了就是一生一世,李士相信遥也跟他一样,哪怕他的确会尽力让树里一辈子都生活在快乐中……

“李士大人,围堵玖兰大宅的棋子已准备好了!只等您一声令,随时都可以全歼玖兰家!”一条麻远低在他耳边说,深沉磁­性­的嗓音,冷酷的没一丝温度。

李士跟一条麻远的关系,从来都是利用与被利用,相互合作各取所需。还保持着梦游的理由,只是因为对彼此而言对方都还有利用的价值,仅此而已!

“很好,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眯起异­色­的眼眸,残忍的狰狞掠过眼缝,他却在愉悦的笑。

十年前,他用遥和树里的儿子做容器,复活了玖兰家最大的禁忌和秘密,玖兰的始祖。他无法将始祖的力量据为己有,就让这种力量成为自己的仆人和武器,效果一样,只是形式的不同而已。但是,始祖觉醒却出了点小意外,而不尽善尽美。李士查阅无数宗献记录,他想到用同源的血脉去弥补!

一具­肉­体无法承当的力量,就用几具­肉­体去分摊。可惜,支葵家的女儿毕竟只是一般贵族,她的血混在了玖兰的血脉里,只是一种玷污和辱没!李士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支葵的女儿,因为千里他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遥和树里藏起来的宝贝女儿,却完全符合!

舔弄艳红的薄­唇­,笑从指缝里泄漏,修长的手覆在脸上也遮不住的邪气,惊人的四散流窜。跪地的仆人瑟瑟发抖,这样的主人,即让他们害怕更让他们兴奋!

“……但是,在玖兰家有人看到了E等级女王艾薇儿的影子。”

李士楞了一下,随即恶狠狠的瞪一条麻远,他是故意的吧!在一切都布置妥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最后一刻,才告诉他这个消息!

“好!很好!非常好!”怒极反笑,三千年都过去了,李士也不是的当初会穿小熊­内­裤的可爱孩子,他的城府和手段,一点都不亚于他远播的放浪形骸。

“一条麻远!你真是很有让我有想一刀刀把你剁碎的冲动!”咬牙切齿。

“那是我的荣幸,吾王!”跪在他脚边,一条麻远低头绝对臣服的姿势,却也只显得不卑不亢……姜还是老的辣,比起一条麻远,玖兰李士还是差了点!

“优姬不要怕,妈妈将全世界最安全的牵绊套在你身上……只要你跟她的生命相连,无论是玖兰遥,还是玖兰李士都不会再忍心伤害你!……”

微微一笑,树里美丽的脸血­色­斑驳,已看不出本来的容貌,一片恐怖。

“但是妈妈不想告诉他们,我要让他们在最后才知道,让他们在差点亲手杀死最爱之人的愧疚和恐惧中,一直愧疚下去……一直一直,连同对我的愧疚……我要让他们生生世世都无法忘怀!”

温柔的抚摸优姬的笑脸,哪怕女儿此刻已经在转生成|人的仪式中昏死过去,哪怕女儿醒来之后再也想不记得她,她还是用最后的温柔来爱护自己的孩子。

因为,她唯一全部拥有过的,就是她宝贵的女儿……

“对不起,优姬……原谅妈妈,妈妈只想让你在快乐的环境中成长,哪怕你醒来之时已经不记得我了……当然,你不记得了最好……也就不会记得丑陋的妈妈甚至以自己的女儿为武器,报复那两个男人……对不起,优姬……妈妈爱你……还有,做个好梦……”

吻,落在女儿的额上,在阳光洒进来的瞬间,一缕缕流萤从树里的身躯中窜出,飞散漫天,被金­色­的阳光照­射­,反­射­出无数亮光,很美很美……

门被推开,树里以为没人听到的话,还是被她名义上的儿子听了大半。

玖兰枢抱起失去记忆的妹妹,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满心柔情。对于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李士和艾薇儿阿姨的纠葛,都化作一声悠悠的叹息,在明媚的清晨,一派的朝气蓬勃里,越发突兀异常。

剧情中命运的相遇,正要开始。

但那被人遗忘的玖兰王族,昨日的少年们,那白­色­山茶花般的少年,和天真明媚的少女,还有更早的那个初见的坏脾气的可爱少年,一同消失在时间的洪荒。除了偶尔被艾薇儿翻出一页页的记忆,就再寻不到一丝痕迹。

时间,果然是最无情的刽子手,最大的后妈。

夏末时分,秋老虎依然嚣张。

正值开学前后,阔别一个假期的学生陆陆续续返校,安寂的校园回复了往日的热闹。上课前几分钟,教室里还很热闹。少年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这个年纪总有说不完的秘密,不能跟父母说只能对好友们倾诉。

时而传来悦耳笑声,洋溢着青春的靓丽­色­彩,几乎让窗外的艳阳都为之失­色­。

“这次人家一定要拍到玖兰学长的照片!上次的都被风纪委员没收了呢!”金发的少女鼓着腮帮子,气势汹汹的宣誓,一旁的好友连连附和,鼓掌为她加油。

“人家也要!不过……虽然玖兰学长充满了忧郁贵气,人家最爱的还是偶像学长!”俏皮的吐小舌头,少女微红的面颊满是娇羞。

“和子好贪心呀~喜欢偶像学长却连枢学长都不放过!”好友们起哄,被调侃的女孩面红耳赤,争辩半天都没有成果,她索­性­别过脸去不理人了。

“不过,听说风纪委员都转入夜间寮了以前都没听说过类似的先例呀!果然风纪委员都好狡猾,不但独占了夜间寮的学长,居然还转入了!……啊!”拍案而起,却发现大家都在看她。面红耳赤的坐下,羞红的脸恨不得钻到桌兜里去。原来,上课铃已打过,老师也已进来。

瞪着他唯一的那只眼,夜刈十牙砰得放下伦理课本,以泄心中不满。对于第二年还要在该死的黑主学院里代课,他已经不爽得烧了理事长三个我流风花园!

“与其在背后议论纷纷,解决不了任何实质问题,我建议去跟当事人面对面谈话!”翻开课本,夜刈十牙眼也不抬,“闲聊到此为止!现在上课!”

恶劣的态度,估计明天理事长那里关于投诉他的投诉信,应该再肥一圈吧!

平心而论,夜刈十牙的伦理课讲得还是很好的,尤其是他那张个­性­十足的脸,勉强算得上粗犷系帅哥,声音也够狂野不羁,但前提是他瞪的不是你!

“……夜间寮的学长们到底在­干­什么呢?好想快点见到他们呀!”

青春期的萌动,哪怕已经过了最佳的春夏两季,依然强大的能盯着夜刈十牙的死光狠瞪开小差。托腮出神得望着窗外墨绿墨绿的树叶,热风一吹哗啦啦直响。

此时的夜间寮,陀螺似的忙碌了整整一个假期。

“累死我了!”瘫在沙发上,蓝堂金­色­的微翘发梢都耷拉了下来。抄起茶几上的杯子,咕噜咕噜一阵猛灌,才大呼活过来了。

“喂!英,你不用那么评的!基本都没什么访客了。”看不错好友自杀式的拼命,架院晓中肯的劝说。

蓝堂有“抽风式的玖兰枢崇拜症”,他曾不下千次的却说过他赶紧治病,做人做吸血鬼都要懂得迷途知返,崇拜是好事,盲目崇拜就难免走火入魔!

与蓝堂家中坚的君主派不同,架院却是中立派,千百年来在君主和元老院中保持超然观望的态度,虽然两家是姻亲关系。总的来说,架院晓也忠诚于玖兰枢,但他的忠诚还是有理智的。譬如他就做不来蓝堂以 “黑主学院是玖兰大人管辖区,不能让任何不法分子再度涌入”为由,就全程陪侍来访的客人。架院自问做不来,脑袋还有点理智的人也都做不到这个地步。

抚额,蓝堂的脑袋……真想拆开来看看,看看里面的到底是什么结构!

“没关系,马上就开学了!……不过,晓,难道你不觉得这几天来拜访的客人数量,锐减的有点急剧吗?”摸着下巴,蓝堂摆出福尔摩斯的模样。

晓撑着额头走开,英抽风,他没义务陪着。这时,客厅的大门被推开了。还是日间寮的时间,难道是偷溜进来的日间寮学生?有可能。

门缝里探进来一颗淡金­色­脑袋,柔软的发丝在阳光中反­射­出微弱的晕光。

“啊!是理事长!”

看请来人,蓝堂和架院肃然起身,恭敬的叫人。

黑主灰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稻草发型,裹着看不出质地和款式的同­色­风衣,一直拖到脚面上。脖子上一条恶俗到了极致的黑绿格子披肩, 在身后拖下很长的尾巴……推推他很挫的不透明却逆光的眼镜,一脸痴呆。

“啊拉~是架院君,蓝堂君!日安!艾薇儿陛下在楼上吗?”

“在。今天没有客人,一直在起居室。”蓝堂走上前,给黑主灰阎领路。

外面看上去很轻浮,蓝堂不但老实又认真,而且极富骑士­精­神。内心坚定不移,认准的事就决不放弃。固执如牛,撞到南墙都不死心!

“那就谢谢蓝堂君,另外——”越过蓝堂,黑主灰阎朝架院晓招手, “架院君,可以去把玖兰君,锥生同学,最好还有优姬都叫到起居室吗?”

“呃?……是倒是可以,但是为什么?”

夜间寮,现居住着三位纯血之君,还有传说中的人物若­干­……他们贵族从小受得教育,基本在这几天崩溃的彻底!

把这些危险的人物聚在一起,不怕会发生不可挽回的事吗?

理事长头顶的麦建草摇了又摇,所有疑惑在这一幕前,全部化作无力的一声呻吟。为什么他会觉得,就是锥生零这个半吊子猎人都比这位传说中的前猎人协会长兼现存最强的吸血鬼猎人黑主灰阎要可靠呢?!

“架院君?~”黑主灰阎侧侧头,发出可疑的疑惑声。

“没事,……我这就去。”

黑主灰阎露出微笑,虽然顶着一根麦建草在头顶,怎么都觉得他好傻帽!

敲门声响起,黑主灰阎推门进来。“打扰了!”不透明的眼镜一阵逆光,递出一份牛皮纸文档。“可能暂时无法离开学院了!”艾薇儿接过一看,略有变­色­,初好奇的凑过来看。

“……学院山脚下的小镇,一夜之间被人迁空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谁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什么时候的事?一个小镇在一夜之间被搬空,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发生什么事了?”推门,玖兰枢正巧听到了片段。快速浏览,脸­色­也异常凝重。“看来,是蓄意的隔离!”

进一步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无一返回,全军覆没,摆明了是警告。

推推眼镜,熟识黑主灰阎的人都会知道,这个动作是下意识不自在的动作。这副装饰品眼镜,在心烦的时候挡在眼睛很难受。

“但粮食和淡水都给留下了,够学院三个月食用,看样子并非是要困死我们。”冷静的分析,黑主灰阎不装的时候,还是很有魄力的。

“只是我们还好,但偏偏选在学生完成返校之后……是打算拿日间寮的学生当‘人质’,危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怎么会这样?……”失声叫出,理事长分析,让优姬惊恐不已。什么人这么恶毒?会利用无辜的学生?是李士吗?除了他还能有谁?!有人推了她一把,优姬回神,却见所有人都注视她。小脸一红,她居然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

“锥生,麻烦你带优姬回去休息。”叹口气,玖兰枢朝一旁的锥生零说,冷漠又生硬,带着命令的口吻。他低下头,跟优姬说话时,就温柔很多,“现在还是白天,优姬赶快回去睡觉吧……不要让我担心你。”

一句话,成功的堵住了优姬所有反驳。枢果然很了解优姬。

别过脸去,优姬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跟零离开。她一身银白的夜间寮制服,有点格格不入。是气质的问题吗?否则为何穿在零身上,反而凸显了他皮肤的纤细透明感,强烈的禁欲主义和固执的倔强别扭,……连个­性­都被强烈突显了!

“优姬的话有点过分,但我也怀疑是玖兰李士的问题。”

一改温柔忧郁,冷着一双眼的玖兰枢,给人以高傲和犀利的感觉。他的一言一语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天生的王者怕也不过如此了。

大多数人都沉默表示同意,玖兰李士前科累累。元老院的确是少数能在一夜之间掏空一个小镇的势力,李士是一翁公开承认的主人。他前脚跟才走,这样的事都接踵而来了,他被怀疑是合理的,不被怀疑才是反常的。

这时,赤枝泓突然出现,手里捏着一张电报。

“不是玖兰李士做的,但我们确实被孤立了,艾薇儿!”

一句话,激起千重浪。

草草读过电报,居然是玖兰李士发来的。大致内容是,他被人伤了,现在躲起来养伤,拜托蔷薇初帮他看好他的身体,他会帮初看好千里的身体(= =!)。另外,小心元老院,他们最近在搞很危险的研究,利用基因解码试图人造纯血。目前,很多的纯血莫名失去踪影,估计都是元老院做的。

“他没说谎。”弹弹牛气纸页,初替李士申辩。那混球再混账,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忽悠他,何况这里还有他母亲!

李士没说假话,他的处境或许才是最凶险的!

“咳!”灰阎清喉咙,吸引注意力。“是这样的,今天会有一个转学生,Сhā班到夜间寮,恩……而且这个学生的身份,我觉得还是要跟锥生君说一声。”撕开牛皮纸文档,抽出一份档案,档案右上角的免冠照片赫然就是锥生零那张脸。不过可惜,这人不是零,而是零的弟弟一缕。

“锥生一缕终于转生为吸血鬼了?!”

惊叫,还好锥生零不再这里,否则他肯定会爆发!

八月桂花香气袭人,被风吹得满园清香,花雨落英缤纷,如同漫天飞舞的纯白­精­灵。花瓣翻飞舞动,迷醉在一片浓郁甜香之中,便觉天堂也不过如此!

“啊!终于还是回来了。”从马车上下来,脱胎换骨的锥生一缕,银紫­色­的双眸赫然冰冷一片,散发出的寒气在八月的艳阳天里都觉寒冷。

“零哥哥,果然,我们还是受诅咒的双胞胎。”

踩过一片片花瓣,笔直的背脊,坚定的步伐,每走一步都是决绝。

消息,该收到了吧?

窗外是无边的夜­色­,烛光在透明玻璃上发­射­出一点点昏晕梦幻的迷离之光。李士抱臂靠着窗棂,一双异­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睫毛纤长,被金­色­的光晕笼罩,也显得圣洁而高雅。

事实上,玖兰李士这个名字,唯一扯得上关系的只有邪恶和无耻。

卷着嘴角笑笑,带着邪魅和不屑的高傲。一双细瘦苍白的手臂靠过来,贴着线条流畅的背脊,一直攀沿到他的双肩,这个人都贴上了他的后背

“……李士,李士……真的是你吗?……”

酒红的长发乱蓬蓬的披着,仅穿着吊带的白­色­睡裙,如猫般轻盈,­祼­足走在地毯上落地无声。血族是被岁月钟爱的,也是被岁月抛弃的种族,时光几乎不会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茉莉美丽的脸庞不需要过多修饰,素面朝天已艳光四­射­,如今憔悴的尚不及当年一半颜­色­,却平添几分孱弱娇美,如一朵孤独绽放的洁白蔷薇,惹人怜爱。

李士不动的任茉莉抱住他,悠悠道出曾经相处的点滴片段。说实话,他基本都忘­干­净了,没想到茉莉却记忆的如此深刻,他多少有点吃惊。

被伤了之后,李士就躲入了支葵茉莉的住所,废弃的别墅,远近闻名的鬼屋。没人会相信恨他入骨的支葵茉莉会收留他,还让他在这里疗伤。但李士太清楚,茉莉对他言听计从,说是发狂也不过是被寂寞逼得走向了极端。

茉莉是爱他的,但可惜他不爱她。

“……不对,不对!……你是千里,千里……”捧着他的脸,支葵茉莉愣了一阵,迷乱的幽蓝­色­瞳孔开始聚光,“千里,你怎么跟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越来越像了?……连眼睛都变成一只红,一只蓝?……”

自言自语中,支葵茉莉又自己走出去,摇摇晃晃的模样像随时会摔倒!紧接着,楼下传来茉莉的惨叫,血的味道弥散。楼梯上一通乱响,声音停在了门口。

“……快,离开……”门被拉开,李士瞪着异­色­的眸子,瞳孔急剧收缩。支葵茉莉洁白的长裙被染成血红,从胸前开始绽放的花瓣,还在开放,越来越大的血浸湿在她身上。嘴角含着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下,但支葵茉莉却在笑。

“讨厌……我怎么能这么难看的死在你眼前?……RID……”

支葵茉莉倒下去,含烟若水的幽兰眸子,用手去碰都会沾到一层水的眼眸合上了。李士突然想起当初选择支葵茉莉的原因,他需要支葵家的支持是一回事,另外,似乎在相遇的一瞬间,他也曾被这双眸子给迷住了。

空中弥漫的血的气味刺激到他,难受的蹲下去,左腹上一大片血渗出来,冷汗顺着额头直流。被猎人的武器重伤,他不在乎,可千里的身体受不住!

该死的混血­肉­身,该死的猎人!

咬牙,李士靠着墙站起来,故作高傲的坐在椅子上,挑高眉眼望围剿他的人。

“李士大人,请不要再任­性­妄为了!元老院不能失去您,请您务必回去!”

来人有着一头酒红的短发和幽兰的眸子,年龄稍长但眉宇间的轮廓跟茉莉异常相像。支葵茉莉的哥哥,千里的舅舅,他从前最忠诚的仆人之一。

啪得一声,茶杯从中间断裂分成两瓣,切口异常整齐。

“怎么样?没烫找吧?”初执起艾薇儿的手,翻着手检查看有没有伤着了。

“……不,我没事。”抽回手,艾薇儿盯着整齐的切口出神。刚才,她似乎感觉到有不好的事发生了。她的直觉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齐准无比。

“泓,李士……我说玖兰李士,还没消息吗?”艾薇儿突然这么问,这下不但赤枝泓顿住了翻书的动作,连初也很奇怪的看她。“……没什么,”别过脸,半长的卷发蜷伏肩头,艾薇儿躲过探寻的视线,“我只是觉得,他出事了……就在刚才!”心口的方位,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类似恐惧的情愫。

这下,连初都失了冷静,愣是徒手捏爆了茶杯。碎瓷片扎满掌心,滴答滴答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又长好了,可惜忘记挑掉­肉­里碎渣子,动动手指都疼得钻心。

十指连心!

“转学生,锥生一缕。”

简短的介绍,血族的客套礼貌从来跟力量挂钩。夜间寮的老师淡淡的介绍了身边学生,朝台下随便一指就开始上课了。

“锥生一缕?……哦,是那个锥生零的弟弟是吧!他不是狂笑姬绯樱闲大人的仆人吗?怎么跑来枢大人的势力范围了?”

“谁知道?不是要对枢大人不利,我管他来这里的理由!”

“嘻嘻,也是~只要他老实点,怎样都与我们无关~”

一缕从讲台上走下来,充耳不闻的从言语攻击中走过去,但要只是语言上的攻击也就罢了,伤脑筋的是明晃晃动刀子的挑衅。

迎面一柄小刀破空而来,一缕略偏过脸,利刃擦着脸颊呼啸而过,一条口子出现在脸颊边,血砰的喷出,贴着脸颊滑下一道血瀑。只是很少量的血很快恢复了,但那血的味道不会错的,是Level B!

翻书的手顿了顿,泓的都忍不住朝锥生一缕看了一眼,何况是其他人。被这项认知惊呆,静默了几秒后,整间教室都沸腾的炸窝了。

“一缕!你怎么会在这里?”

赶在所有人动作之前,零先发作了,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砰的很大一声巨响。零的眼睛有点发红,脖子上的纹身也开始发出异样的亮光,优姬知道他可能快要“失控”了。眼中除了担忧,难免也多了掩饰不了的暗淡。

果然,红同学(就是绯樱闲)最后还是把一缕君也变成吸血鬼了……

淡瞟了眼零,一缕在角落里随意坐下,侧转身单手撑住桌面,将贴面的碎发勾到耳后。不知是不是错觉,一缕给人的感觉变了很多,似乎有种妖娆的华丽之感。高洁孤傲的月下美人,却在花朵边缘长出金­色­边线的感觉,华丽的不自然。

像假的一样!

对!锥生一缕这次回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假的一样!

二人遥遥相望,过分相似的容貌,却有着迥异的神情,平静与愤怒。

“跟我走!”揪起一缕的衣领,零显得很烦躁。

教室门被敲打的很响,教室里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而且还有越发激烈的趋势。

啪得合上扉页,泓皱着眉头扫视一边,不期然望见,所有低低垂下的头颅。高贵的贵族们,只可能为他们的君王臣服。

“上课。”吐出两个字,下一秒停滞的课堂就真的开始上课了。

泓继续投身书页中,锥生一缕跟锥生零离开与否跟他没关系,他要做的,只是确定玖兰优姬在他的视线范围以内。

——保护玖兰优姬,无限期,是他的任务。

E等级女王殿下唯一的软肋,亦是死|­茓­。

“……零有过心爱之物在眼前被撕碎的经历吗?”

花坛前,不等零发难,一缕率先开口,掌控了交谈的主导权。

“我有。”

竖起食指,“十岁那年,跟闲大人离开,”再竖起中指,“一年之前,看着闲大人离开!”

夜风微凉,吹乱了一缕偏长的碎发,一缕缕微风中摇摆,反­射­出月亮的光芒。

宛若,月亮的碎片。

“一缕,你?……”银紫­色­瞳孔竖起,一瞬间,一缕心中有很强烈的感情震动,非常的强烈,几乎到了能­干­扰零情绪的地步。

“这是我跟零最后一次这么温和的交谈了,下次,零哥哥怕是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了吧!”歪头,一缕用掌心托着下巴,俏皮的眨眼睛看零。月光洒在他身上,似乎有种悠远而朦胧的错觉。像谁是都会消失一样。

那小时候的称呼,零有一瞬间恍惚。一缕擦肩而过时,在他耳旁说了一句话。

“不是闲大人。”

不是闲,不是闲将一缕变成了吸血鬼,那又会是谁?……不识闲,那会是谁?到底是谁将一缕变成了吸血鬼,而且改变了血族基因结构,从Level D变成了Level B?!谁能做到这种事?恐怖只有耶和华或者路西法了吧!

太多的疑问充斥大脑,零摇摇头,他试图摆脱这种莫名的烦躁和不安。

“对了?……”离开的步伐又停下来,一缕没有回头,“零知道玖兰李士的身体藏在哪儿吗?……要藏好哦~否则会被偷走的!”

丢下一句奇怪的话,就离开了。

“太不自然了吧?锥生一缕……”

指尖敲打桌面,泓的坏习惯其实跟初还有艾薇儿都很像,或者说是他们被互相的影响了。

零将一缕的话转述给艾薇儿时,泓提出了这样的疑问。

“他的话,到底是提醒,还是诱骗的陷阱?”或者该问,锥生一缕是否还有良心这种东西?

无人可以给出确切回答,无人敢给结论,就这么僵持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有人在打李士身体的注意,只是不知道是谁。

这个的猜测还没上升为实践,凶手就自己跳出来了。

锥生一缕。

在玖兰李士放置­肉­身的密室,找到了他。那时,他推开了石棺,手里握着猎人的武器,正要给李士最后一击。很可惜,被初发现并顺利的拦下。

全部过程锥生一缕都没有抵抗,乖乖任其他人把他绑起来,却无论盘问什么都没有反应,像断线的木偶,唯有零出现的一瞬蒙了毛玻璃的眸子波动了一下,又恢复如初。

一切过程,顺利的让人怀疑。

“糟了!”

想到了什么,初大叫一声,脸­色­更是差到极点。什么话都没说,就跑开。

随后,泓也脸­色­大变,常年握一本书在手里的习惯也被打破,他甚至都来不及捡掉在地面的书,闪身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夜,天­色­正暗。

人们都进入了甜美的梦想,此刻却是夜行动物活动最频繁的时候。它们昼伏夜出,习惯于在黑暗中经营蝇苟之事,算计和陷害他人。

“枢哥哥是坏蛋,零是骗子!”踢飞一块碎石,优姬发泄着白天的不满。枢哥哥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派赤枝泓来见识她!零又一整天跑得没影!

啊~她受够了!

趁着赤枝泓有急事离开,优姬躲过守备悄悄跑出来,在夜晚的校园里呼吸新鲜空气。

手背在身后,她低头数着碎石的小路。以前都没发现,用来铺路的小石子有的颜­色­很鲜艳很漂亮!她一路上专心致志的关注脚下的石子,都没注意到走到了很靠近护栏和外围浓雾森林的边缘地带,再往下就不是黑主学院的土地了!

“啊!怎么走到这里了!”

耙耙头,优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到这里了?她记得,顺着那条石子路,是通到理事长家的捷径吧!

“……呜呜……呜……”

耳朵一动,在黑暗中她似乎听到了有孩子的哭声。

翻过护栏,优姬在越来越重的浓雾中,顺着声音的发出地越走越远。道路在她身后消失,即使此刻她回头一看,也只看到浓密的大雾,完全遮住了视野。

哭声越来越近,优姬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孩子,小小的缩成一团,掉眼泪。

“小朋友,迷路了吗?”放柔嗓音,优姬在孩子面前蹲下,摸他的脑袋。

“大姐姐,你能带我回家吗?”孩子抬起头,一张哭惨的小脸皱巴巴的,秀美的大眼哭成了两个桃,瘪着小嘴,一抽一搭的望她,眼里满是期冀的光。

优姬应下,弯腰抱起孩子,意外发现这孩子不是一般的沉,她用双手都几乎抱不起来。好几次手滑了,差点把孩子扔下去。

“抱歉,抱歉,姐姐不是故意的……”尴尬的打哈哈,优姬也不知怎么了,只是慢慢觉得不对劲了,在这片看不见边的森林,她似乎一直都在原地打转。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回去找枢哥哥帮忙!”

少女终于意识到了不一样的诡异氛围,忙打退堂鼓。

“嘻嘻,不用了优姬姐姐,就快到了呢~”孩子突然朝她漾出大大的笑脸,嘴角弯出很大很大的弧度,眼睛也弯成半月型,笑得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心中一跳,优姬抛下孩子,伸手去够绑在腿上的狩猎女人。

心口处一痛,优姬低头一看,俨然看到狩猎女神正以完整的形式张开利刃,Сhā在她心口上,血很快晕染了夜间寮银白的制服,如一朵妖冶至极的蔷薇。

“不可以哦~优姬姐姐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开,坏孩子要受到惩罚的哦~”

孩子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沙哑,当最后一个音咽下,已然是成年男子的声音。

胸口传来沉重的钝痛,随着脉搏的跳动,砰砰砰的疼。可以听到血液抽离身体的声音,消失的数量很快就过了威胁生命的程度。

优姬的意识变得模糊,强烈的疲惫几乎将她的神智蚕食­干­净。

“……果然是玖兰家的纯血公主,血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身体被抛开,被甩飞了很远,撞倒了好几棵成年人和手都抱不住的大树。朦胧中,她看到有人匆忙赶来,却始终没撑到那人将她抱起,就在心脏被猎人武器刺中和大量失血中,深深陷入了黑暗底层。

救,还是不救?

不救玖兰优姬,她必死无疑,但救了她,摊在艾薇儿身上的负担,可能将她的生命一并夺取!

但是,如果不救呢?……

泓疲惫的揉揉额头,眉心的褶皱,让他显得疲惫而且憔悴。

玖兰优姬跟艾薇儿的生命“同调”,她死了,艾薇儿绝活不成!这么看来,救与不救,他似乎问了个很傻的问题!

“初,你觉得呢?”叹口气,泓问一旁的初。

初是那种冷静又平淡的家伙,一般而言都不会在意这类琐事,三人中最为忙碌又劳心劳力的,一直以来都是泓,是泓在不厌其烦的处理麻烦和必要的交往。

温和的人一旦发起脾气,那是非常可怕的。尤其,初并不是真正心慈手软的家伙。有人胆敢将利爪伸向他在意的人,他便会毫不留情的将对方撕碎,以最为残忍血腥的手段。这点上,初于他的生父惊人的相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捏掉烟头,初­精­致到极点的容貌,在缭绕的青烟中,沉沉浮浮,凸显的尖锐。

“这个问题,不是一早就有答案了吗?”

顺着初的视线,泓对上在床边的艾薇儿,手撑在窗框上。雪白麻纱的长袖打了无数暗皱,缓解了这种衣料很好的下坠­性­,而是半服帖在手臂上,被金­色­的光照得半透明。高贵又庄严的感觉,被金­色­的边清晰勾勒着。

“……是呀,一早就有答案了。”艾薇儿转过来,背靠着窗棂,很是惬意。胸前无数纯­色­的波浪褶皱簇成一团,像一朵怒发的牡丹。

“当我从历史的隐蔽角落走出来,让那个‘E等级女王’的传奇不再只是传奇,而是活生生的,有自主的思维有自主的判断力……从那一刻起,我便成为‘规则’的眼中钉­肉­中刺。

“每个世界,赖以存在的就是它的‘规则’。规则是绝对的,规则的威严不容置疑,世界是不允许超于规则而存在的物种的。……呵,我居然还傻傻的以为,将自己置于世人眼皮地下,就能缓解他们的疑虑。但显然,是适得其反了。

“我,是不被容许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回蝶谷时代的老怪物,就该跟随那段血族最为恐怖、也最为辉煌的历史,一同永远沉睡于黑暗的深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真是错的离谱!”

长久以来困扰她的偏差,和百思不得其解的怨恨,都找到合理的解释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摸上肩膀的烙印,树里的理由,艾薇儿多少有些了解了。不是怨恨、不是嫉妒这种单薄的理由,而是一种从血脉深处发出的恐惧。

树里,其实也是害怕她的。

但很可惜,她就要抛弃了,那些无聊的东西,她才不需要!

——有危险,就冷冻住我的时间!

救玖兰优姬之前,艾薇儿这么对泓说。这次救人是有危险的,可能会死也说不定!

当艾薇儿的血覆盖住玖兰优姬的身体时,那如流沙般快速沙化的流萤,终于缓慢了下来,萤火虫的亮光纷纷飘落,又慢慢的回到了玖兰优姬的体内。

身体的崩溃,逆向化了。

长久蛰伏在艾薇儿体内的诅咒,尖啸一声挣脱而出,扑扇它巨大的翅膀,蝙蝠血红的双目,没有瞳孔和虹膜,像两颗顶级的红宝石,发出慑人的寒芒。

盘旋、守护、警告,和监视。

诅咒,单纯是为了保护玖兰优姬,当艾薇儿和玖兰优姬的生命处于完全融合的状态,诅咒便单方面抽取艾薇儿的血去填补玖兰优姬流逝的生命力。

能救玖兰优姬的只有艾薇儿,当玖兰枢说出这些话时,他是怀着何种的心情无法臆测,但当亲眼见到这一幕,他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艾薇儿的血像个罩子覆在玖兰优姬身上,不但阻止了身体崩溃的速度,也在飞速的修补和回复,提升血的浓度。

众所周知,E等级女王最强大的就是血。

蔷薇,以傲人的生命著称。在那无人的荒原之上,荆棘环绕杂草丛生,唯一能在荆棘丛生长出美艳花朵的,只有狂傲野玫瑰,强大而坚韧。

正常情况下,别说是一个,就是十个玖兰优姬救活都没问题。但这个诅咒上,却像水蛭,贪婪的吮血,永远不知餍足。

“泓!”

初低喝一声,赤枝泓立即放出血荆棘朝蝙蝠飞去。无论蝙蝠怎么躲藏,荆棘条都能追赶着它,将它缠住,一圈又一圈缠绕全身,红­色­的血被勒出来,滴落下方。蝙蝠尖啸,扑腾,拼命的想要挣脱束缚,结果只能被缠得更紧,直到终于失去了气力,耷拉着脑袋半死不活哑哑叫了两声。这时,美丽的荆棘鸟从天而降,通体红火,像燃烧起来的血,沸腾而耀眼。高贵的鸟儿抖动血红发亮的尾羽,啼叫一声,一爪子扑在蝙蝠身上,撕裂了红荆棘将蝙蝠咬死。

“同调”解除,下方的状态也恢复,回到了正常的空间。

泓接住艾薇儿的同时,冻结了她周身的时间,将她几近消失的生命迹象彻底封存。而玖兰优姬则躺在原处,生命的迹象开始回转,流动,她又活过来了。

“优姬……”玖兰优姬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枢。

“枢哥哥?……我怎么了?”她的记忆,直到看到一个孩子在森林里哭。

“那个孩子呢?我刚才看到有一个小孩子在森林里哭!你看到他了吗?……枢哥哥……”噤声,优姬攀着枢的手臂焦急的追问,却被枢眼中的怒火吓住。

“优姬,你就不能多在意点自己的­性­命吗?”沉着嗓子问,枢的模样如常只是眼眸中的柔情被寒意替代,优姬就吓得嘴­唇­哆嗦。

优姬,你难道就不知道,你的任­性­让我险些又一次体会了失去的痛苦吗?!

怒火让玖兰枢险些失去的理智,但最后一刻,他还是改口。优姬毕竟但他怜爱妹妹的,实在不忍心给她太重的责备,只是这次优姬却是天真的过火了!

“枢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是没事事吗?你看……”

啪——巴掌声响起,打断了优姬的辩解,那么­精­神充满朝气。

握住的脸,双眼焦距涣散,优姬倒在一边的地上,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枢哥哥,打了她?!……怎么会有这种事?

眼泪从瞪大的眼眶里落下,一滴滴很快串滴成线,像两条细小的清泉出现在优姬甜美的脸颊。半天无法从被枢哥哥打了的事实中回过神,优姬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崩溃,如冲破薄冰的暖流,缓缓流过四肢,让她的身体很暖很暖。

风压幻成锋利的刃,朝周围飞散出去。

玖兰枢站在优姬很近的距离,近到枢根本就来不及躲闪,事实上,因为面对的是优姬,枢也从未做出过丝毫防御。就那么直挺挺的被幻化成实物风刃,擦破身体多处,甚至有一两只,直接从玖兰枢的身体里穿过。

嘀嗒、嘀嗒……

血滴在地上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傻愣在原地。

优姬慌了,她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她怎么就伤了枢哥哥?!睡了一觉起来,她身体内充斥的力量,是优姬陌生而无法驾驭的!

她没想过伤害枢哥哥的,从来没有!

“枢哥哥……”她上前一步,枢却后退了一步,微皱了下眉头,枢立掌让她不要靠近。

“星炼。”仆人早等候一旁,枢将重量交给星炼。

“架院、瑠佳,你们负责优姬的安全,学院里现在还很危险,你们不要离开优姬一步。”再多不甘,也无法忤逆君王的命令,架院和早园低声应下。

“蓝堂,你去看看艾薇儿。”冷静的下完命令,玖兰枢就在星炼的搀扶下离开。这是第一次,枢独独丢下优姬离开。

玖兰优姬慌了,她想去解释,但枢哥哥眼中浓浓的失望和倦意让她害怕止步。枢哥哥,从没有这样看过她……从来没有!

连忙回头,优姬在不远处看到了零,零正跟着赤枝和雨薇同学一起离开,像根本没看到她一样。前所未有的恐慌,让优姬手足无措,她好像突然被一个人抛到了陌生的世界。失去了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感觉,手足无措。

好怕,真的好怕……

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所有人都离开,唯独剩下她一人,还矗立在铺满妖异蓝­色­蔷薇花瓣的庭院,孤立无援。

“嘁~她是笨蛋吗?怎么总做这种让自己受伤的事?!”

艾薇儿被安置在床上,无波无澜的平躺,双手叠放在小腹上,平坦的胸脯一丝起伏也没有。她躺在床上,却似乎有种躺在棺材里的错觉。

房间上空,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墨兰­色­头发的绝美少年憋着嘴不屑的说着,同­色­的大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担忧。恨不得穿过那层薄膜直接跳过去。

“蓝大人,不可以的。不要忘记,留在她身边的代价,就是不能显身,否则……”司夜扣住蓝的肩膀,阻止他自杀的行径。

不屑的撇撇嘴,没想到他蔷薇蓝,到头来居然被自己的儿子恐吓了!但不爽归不爽,蓝还是没有再冲动的要突破两个世界的结界。

“哼!但如果真的会出事,我绝对不会再管什么代价!到时候,司你不要再拦着我!否则,我杀了你!”

气呼呼的,蓝坐回原位,他的坏毛病还真是一点改进都没有。

“呵呵,蓝大人,你忘记了,我们都死了很久了!”走到结界边上,司夜隔着一层透明的膜观望那边的动态。

“再说,初是不会让艾薇儿出事的……”

初是不一样的,他从最初就有这种感觉,只是没想到他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该隐的转世,真是不得了的身份……

安静坐在另一边的蓝西艾尔,也忍不住抬眼看了那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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