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把穆蓉最后那一点儿坚强都击得粉碎,她原来还是错了,以为低到了尘埃去爱,便能换得他平等的相待,可八年相濡以沫的恩爱,到底比不过一张完美的面孔,或者他爱的,只是那张不真实的面孔,而不是这个人。
“你原谅我好么?”她哀求道。
程辅面无表情,“我该怎么原谅你?”
“我求你,原谅我好么?”她的尊严在他的绝情前荡然无存。
鹿惊风忽然怒道:“他原谅不原谅你又怎么样,你杀了人又怎么样,为一个没情义的男人,你轻贱到这般地步,你还真是傻!”
傅彝破天荒第一次附和道:“鹿师兄说到理儿上了,师姐,你还是乖乖随我们回总坛。”
穆蓉猛地肃住神色,斩钉截铁地说:“你们逼我到这般田地,还要逼我回去送死,绝对办不到!”她抬起手,“你们一起上,我依然不留活口!”
傅彝这次却不怕了,他挑起眼睛,“师姐,你乃我教中之人,应该知道无影蛊吧,你以为你还能支撑多久?”他见穆蓉发懵,一时得意起来,“想知道无影蛊下在哪儿么,我们在送你丈夫来之前,将他浸入无影蛊中,整整一盆,连头发丝儿都没放过,他全身都是蛊,你只要救他,就一定会中招,可是对你优待得很!”
穆蓉骇然,她自然是知道了,傅彝等人除了给程辅下了五更蛊,更给他种下无色无味的无影蛊,她因关心丈夫,急着救活程辅,却中了无影咒,他们这是借着程辅来对付自己。
无影蛊虽不会致命,却会使人渐渐乏力,所以,她的时间不多了,要救女儿,救丈夫,还不能让他们抢走金蚕花。
“卑鄙!”她恨道。
傅彝没所谓地笑道:“怎么样,师姐,你是乖乖就范,还是负隅顽抗?自然,你也可以用金蚕花救自己,只是等你救好,只怕人已送到乌焰了。”他一把揪住程莘的衣领,长剑虚划过她的脸,“还有你的女儿,你要想清楚。”
穆蓉往前踏了一步,“要金蚕花是么,你先放了我女儿!”
“先交金蚕花!”
穆蓉摊开右手,一朵金色大花豁然醒目,满室的灯光被这灿然之金逼得一躲,她凝声道:“金蚕花在此,你放了我女儿,我拿金蚕花给你,不然,我便毁了它!”
傅彝犹豫了一会儿,一手持剑,一手抵住程莘的后背,缓缓向穆蓉走进,两人在三步之距停下,他伸出没持剑的手,“金蚕花拿来!”
穆蓉将金蚕花递过去,傅彝的手向她伸过来,便是一瞬的接触,那持握金蚕花的手忽然用力一捏,整朵花像坍塌的堡垒,在掌心碎成了残垣,傅彝惊得目瞪口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穆蓉会当面毁了金蚕花。
就在他吃惊的空隙,穆蓉的另一只手挥向他的脸,那种本能的对金蚕蛊的恐惧让他躲闪了,可那只手却没有击倒他,反而擦着他的肩落下去,直落在程莘的胳膊上,将她整个地拉了过去。
这一招毁花救人快如疾风,便是眼风敏捷的鹿惊风也没有反应过来。
穆蓉仰起脸,凄怆的面上是严酷的骄傲,她举起手,掌心的金蚕花已碎成了粉,她忽然发出了骇人的笑声。
傅彝又羞又恼,“你敢毁了金蚕花!”
“我就敢了!”穆蓉高声道,她低头看着女儿,冷酷的脸上闪出一丝儿柔软,“乖,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娘…”程莘哭得不成样儿,想抱抱母亲,母亲却闪了一步。
穆蓉柔声道:“伸出手。”她把花粉放在程莘的掌心,“把花粉吃下去,吃下去,坏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程莘还在哭,她根本没听懂母亲的意思。
“吃下去,坏人永远不敢欺负你。”穆蓉催促着。
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程莘咬着牙,将花粉一口一口吞下去,花粉很难吃,有血的腥臭味儿,有泪的咸湿味儿,仿佛盛满了一整个世界的苦难。
傅彝大怒,他持剑上前,“你做什么!”
穆蓉挡在女儿身前,“敢碰我女儿一根汗毛,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屋里十个黑衣人都冲向了她,她像一座并不那么伟岸的山峰,牢牢地挡在女儿身前,她一掌击碎了敌人的进攻,反手一掌击在女儿的背上,她大喝道:“子蛊!”
程莘被她击得飞了起来,一跤直摔下去,可穆蓉的击打没有停止,又一掌击在她的肩头。
“丑蛊!”
十来柄长剑连成一片锋利的风墙,她从墙的边缝穿了过去,一掌落在女儿的胸口,另一掌落在女儿额上。
“寅蛊!”
“卯蛊!”
有长剑擦着她的后背直刺向程莘的面门,穆蓉忽地翻转手掌,将那剑柄牢牢抓住,血从掌心汩汩漫出,可她没放手,猛地一声大喝,剑生生被她拗断,那人惊慌之余来不及躲闪,穆蓉带血的手掌击中他的胸口,他像被抛开的石头,惨嚎一声,重重地摔了出去。
她捏着半截残剑,一剑平挥,刺穿第一个人的咽喉,挑断了第二个人的肩胛骨,直劈向第三个人的腰腹,当三股血激喷而出,她的掌风也连续击打女儿在身上。
“辰蛊!”
“巳蛊!”
“午蛊!”
“未蛊!”
“申蛊!”
“酉蛊!”
“戌蛊!”
十二地支蛊,还剩下最后一击。
“师姐,你还不罢手!”傅彝的威胁穿透了满室灯光,他手中的长剑已指向程辅的胸口,用了力气按下去,血便涌了出来。
穆蓉那最后一击便击不下去了。
“你可别逼我!”傅彝刺剑的力道更紧了。
穆蓉腾身而起,半截长剑抛了出去,剑上的血溅开来,傅彝只觉得一面血色的屏障压过来,他连连向后退去,残剑擦着他脸颊当啷落下,剑锋还是把肩上衣裳割开一条口子。,她便扑在了他身前,她用一双手捂住他的胸口,那血从指缝流出来,仿佛疼痛的刺,她说:“能原谅我么?”
他看着她,血红的泪从他的面颊滚落。
背后长剑忽然穿过了她的脊梁,那么凉的血泼出来,像她失去就收不回来的爱。
“谁他娘让你背后偷袭!”她恍惚听见鹿惊风在怒吼,可那已和她没关系了。
她微微回过头,看见程莘匐在地上哀哀地哭,而后她撑起自己,仿佛撑起了一片天,她便挥起手,血和掌风一起落下,“亥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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