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太后好奇了。
高示其慌忙说:“太后别听她乱说话,没有。”
诸葛果见她矢口否认,也不好袒露他人心思,只悄悄道:“敢喜欢又不敢承认,没种!”
饭方吃毕,太后说邀了俩丫头去后苑走走,赏赏春光,便有内官摸爬滚打地奔过来,说出事了出事了。
太后沉了脸,“没规矩,没见我这儿有客么?”
内官被唬得哆嗦,却又不得不说,哼唧道:“太后,是内帷之事,不得不禀。”
太后蓦地一凛,当下思量一会儿,便让高示其和诸葛果暂去外间等候,留了内官在里屋问话。
两人在外间没事干,便互相嬉闹,你拍我一下,我挠你一下,皮得没了章法。
诸葛果压着声音笑道:“你为什么不承认?”
“我承认什么?”
诸葛果捏着了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承认你喜欢我爹爹。”
高示其的脸红了,“别瞎说!”
诸葛果挤眼睛,“都是路人皆知的事,怎么是瞎说,我都不嫌弃你当后娘,你怕什么呢?”
“什么狗屎后娘!”高示其很不待见这个别扭的称呼。
高示其的愤怒却让诸葛果更得意,“我也不是愿意让所有人做后娘,我给你说实话哦,我不喜欢小南,虽然她是瞻儿的母亲,可我就是不喜欢她,说不出为什么。”
诸葛果的话本该让高示其生出胜利的喜悦,可她忽然觉得小南很可怜,这个可恨可厌的女子夺走了她想要抱拥的幸福,她原本该对小南抱有极深的怨愤,小南的任何蹉跌,都该使她欢欣,可怎么当诸葛果说出这一番不留情面的话,她却对小南生出同情,莫不是她和小南,小南和她,本来是一样的人,同在天涯沦落,同在渴慕温暖,只是那太残忍的人生错位,便隔绝了她们的心。
里屋的门忽地开了,太后满脸怒色地走了出来,也不知那内官到底给她说了什么,直气得浑身发抖,也忘记要和诸葛果和高示其招呼,径直就往外走。
高示其和诸葛果不明就里,两个往外探出头去,后宫一时都纷乱起来,两个好奇,反正没人管,也跟了去看热闹,路上勉强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李美人柔兰不知为了何事,把她宫里一个叫阿美的宫女打死了,有说是口角之争,有说是阿美摔坏了柔兰的什么心爱物事,有说是柔兰素日就看阿美不顺眼,今日是寻衅生难,总之众说纷纭,没个准话儿。
太后已赶到柔兰宫中,阿美的尸身被摆在门口月台上,白布盖着,两名掖庭小吏正在验尸,一溜肮脏的血从阿美身下拖出去,太后看得心里作呕,慌忙别过头去,一步跨入宫来,便在外屋待住了,柔兰被两个内官从里边揪了出来,满脸带着泪,一直说是阿美自己撞死的,和我没有关系,求太后明鉴。
太后便冷笑,“她为何要撞死,是不是发现你的什么阴事儿,你逼死了她?”
柔兰发着抖,“说绝没有的事,太后不要听信小人谗言。”
太后不理她,招呼内侍搜宫,那帮内官挽起袖子冲进来,当下里翻箱倒柜,稀里哗啦,把个内宫倒腾得底朝天,便有人捧出一堆可疑物品,太后捡起两样一看,已是气得脸发白。
原来一样是一只革囊,囊面上绣着“青青子衿”四字,瞧那绣工极粗糙,不像是宫里的御物,天知道是怎么私相传递入宫的,一样是写在白手绢上的肉麻兮兮的情诗,但不是皇帝的笔迹。
刚才那小内官来传密话,说的便是柔兰和阿美争执,大约是阿美掖着她的中冓私事,太后揣着一肚子火奔来搜宫,哪儿知道果然搜出来一桩龌龊风月事,宫里女人寂寞,和宦官眉来眼去扮夫妻也是常有的事,可身为皇帝宠妃,承着皇帝的厚恩,居然也干出偷鸡摸狗的淫荡事,太可耻了!
太后掖着了,到底是给皇帝脸上抹黑的事,怎么也不能拿出来见光,可是越想越气,先帝把阿斗托给自己照料,好端端的孩子偏生被个狐媚子带坏了,就为了这个妖精,皇帝不像皇帝,成日里学浪荡子做派,外边闲话传得满天飞,听一听就让人抬不起头。
再看这个柔兰,挂着泪花儿,柔柔弱弱,天生儿的楚楚可怜,可真会装呢,太后气恨满胸膛,便质问柔兰:“你在宫里一向可守妇道?”
平白地问这个话,倒让柔兰心虚,便捏着声儿说:“臣妾一向谨遵女则,不知太后此话从何而起。”
“没有和外宫交通?”太后没一句问实情,可句句都在要害处。
柔兰更惶恐了,她还道她和古辰的私情曝光了,忙说:“臣妾深居内宫,如何敢与外宫勾连。”
太后是何等人物,后宫粉黛斗争里混出了一身的精明,早看出她神色不对,心里已坐实了柔兰偷汉子的淫事,当下也不问了,把那两样糟心的物证卷起来,抬脚就去了。
一会儿,便来了一位太后宫中的内官,说请李美人走吧,柔兰问去哪儿,内官说去你该去的地方,柔兰慌了,说要见皇帝,内官说皇帝今日朝会,没工夫理你。
于是也不容柔兰分辨挣扎,两名内官押了她就走,她一路都在哭喊着要见皇帝,可没人理会她。
高示其和诸葛果远远看见柔兰被押走,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知她这次必定是栽了大跟头,诸葛果不免说道:“真个是妖精,听说自从这女人进宫,阿斗就昏得不成|人样了。”
高示其问道:“她会被带去哪儿?”
“我瞧可能是掖庭狱吧。”
“会怎么处罚她?”
“看她犯的事之轻重大小,如果事不大,但是私密,也许还会秘审。”
高示其思量着,“我想见见这个女人。”
诸葛果大惊,“你要干嘛?”
高示其郑重起来,“我要查出她背后的人。”
风敲得窗板嘎嘎乱叫,柔兰蓦地醒了,其实根本没睡着,只是短暂地迷糊了神智,她睁大了眼睛,黑黢黢的房间里只有一线微弱的光,在角落里低低地漂浮,仿佛鬼魂哀怨的叹息。
她不知道即将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命运,是像上次那样,一场风波后重新复归原味,还是掉下深渊,永无止尽地坠落。
她抱住双臂,心里泪涔涔地呼唤着,你怎么不来救我?
阿古蛮,你怎么不来救我?
她不稀罕皇帝的拯救,他们之间不过是床笫之欢的欲望依恋,她对他没有半点的情分,她想他也是图新鲜,将来遇着一个新鲜水嫩的女子,又会把自己抛之脑后,这不过是千百年来深宫女人的相同命运,以色侍君,以青春赌得君王的片刻温存,可色相和青春都会凋谢,当初情爱浓热时许下的诺言轻飘飘的不值一钱,他痴迷的不过是一张美丽的脸蛋,一个香软的身体。
她其实也怨他,她明明不想进宫,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只想和他厮守,纵算他对自己阴晴不定,也甘愿了。
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偏偏要牺牲她,把她一次次推上风口浪尖,罔顾她单薄无力的生命,莫不是在他心里,她只是还好使的工具,若哪一日她没用了,他会不会舍弃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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