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说:“你回去之后,你曾想了什么呢?”
“想我今天来到这里——”
“不觉得这行为可笑么?”
“不!”
洵白把手伸过去,用力的握着她的手。两个人又默着了。
又过了许久的静寂,素裳象下了一个决心,偏过脸来,把她所有的情形和一切的经过都对他说了。最后,她的声音又战颤的问:
“你不会觉得这使你有什么不好么?”
洵白的脸上完全被热情烧红了,心也乱动着,眼睛发光又发呆的看着她,几次都只想一下把她抱拢来,沉重的吻着她,但他又压制着,仿佛自白似的说:
“不过我是一个c.p。我时时都有危险的可能。我已经把所有都献给了社会了的——我有的只是我的思想和我的信仰。”
素裳便立刻回答他,说:
“我知道。这有什么要紧呢?你把我看成一个贵族么?”
“我没有这样想,并且——”
素裳又接着说:
“我对于现在的生活是完全反感——我已经厌恶这种生活了。我只想从这生活中解放出来的,至少我的思想要我走进唯物主义的路。我是早就决定了的。所以,这时是我开始新生活的时候了。我并且需要你指导我。”
“不过那种工作很苦的,至少在工作的支配之下没有个人的自由。”
“你以为我怕受苦么?……那享乐和闲暇的生活已把我磨炼到消沉的,死的境地了,我实在需要一种劳动的工作。”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对于无产阶级方面的痛苦也许我比别人知道得少,但是从资产阶级中所感到的坏处,我相信会比别人多些。我不相信对于贵族式的生活感到厌恶的人也不能从事于‘康敏尼斯特’的工作。你以为一切女人都只能做大大的么?”
洵白隔了一会便诚恳的说:
“我……我很了解你。我并不怀疑你什么。你对于思想方面也许比我更彻底,不过在实际的经验上我却比你多些,所以我应该把情形告诉你。”
素裳便坚决的,却颤着声音说:
“你以为我和你的生活不能一致么?”
“不,我从没有这样想过。”
“事实上呢?”
洵白便正式的看着她,于是他把一切都承认了。他第一句说他相信她,而且认她是一个很使他有光荣的同志。接着他说他是从许多痛苦中——这痛苦是她在无形中给与他的——他发觉他是爱了她,好象彼此的生命起了共鸣了。当叶平在马车上对他极端称誉她,那时,他对于她简直不怀好意,因为他不相信这人间有这么一个女人。但这种轻视观念,在一看见她时便打破了,因为她给他第一个印象,就使他吃惊着,而且永远不能忘记。他又说,当他不看见她的时候,他就觉得生活很寂寞很烦闷的,他差不多每一秒钟都觉得需要和她见面……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归纳到这一句话中:
“我希望给你的是幸福……”
素裳的手便软软的献给他,他吻着了。
这时两个人的心里都在响着:“我爱你!”
接着这两个身体便本能地移拢来,于是,洵白抱住她,她感动地把脸颊放在他的头发上:他们俩的生命沉醉着而且溶成一块了。
在他们的周围,太阳光灿烂的平展着,积雪眩耀着细小的闪光,一大群鸟儿在蔚蓝的天空中飞翔,无数树枝和微风调和着响出隐隐的音波。一切都是和平的,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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