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盯着他,对他的身份颇有猜测,表面上却笑道:“道友是哪一位?”
那鬼火并不答话,渐渐往角落里退去,程钧阻止道:“没用的,道友。这里我算是主场,你就算在那里布置了什么陷阱,我也不会上当。即使上当了,也不会怎么样。”
那鬼火吐了一口气,道:“这样啊。我把道玄果交给你,放我出去,怎么样?“
程钧道:“真是好买卖,我赚大了。”他似乎就要颔首答应,突然猛地向前迈了一步,道:“可是道友宁愿交出道玄果,也不愿意显露身份的举措,真令人在意。”说着高高举起灯火,在他心念催动下,光芒骤然照到了整个大殿——
也照在鬼火的身上!
光芒下,鬼火光华一闪,立刻变成一个身穿华服,体态丰盈的女修,神色虽然惊惶,却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认出举世无双的雍容神态。
老魔“哦——”了一声,嘿然道:“怎么是你?”
程钧也微微点头,道:“果然是你,西王母墨湘妃。”
四八六街上诡战
老魔惊叹一声,道:“你果然进来了,战袍怀疑的并没错。可惜了,战袍去得早了,不然你们在这里相会,不知道有什么好戏看。”
墨湘妃微笑,虽然只是一道虚影,却也顾盼生姿,仪态万千,道:“能死在战袍之后,是我毕生愿望,多谢道友成全。”她看到战袍没的莫名其妙,心中何尝不惊恐,对于程钧手中的灯火也是万分忌惮,但言语姿态不露一点怯意。
老魔冷笑道:“看你这架势,是慷慨赴死么?九个人里面来了八个,你既然来了,没来的那个是谁?”
墨湘妃目光一转,道:“咦,难道不是这位程钧么?”
老魔被她反将一军,道:“什么?“
墨湘妃道:“难道不是么?按照我们的行进速度,他最多也就和我们前后脚到,哪有时间在这里好整以暇,连宝贝都拿上了?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早早脱离队伍,在这里设伏。当时咱们八个人都在,缺的那个不是他是谁?“
老魔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是他把道玄果给你的了?“
墨湘妃挑眉道:“道玄果?“
老魔道:“刚刚在外面,八个道玄果凑得齐全,那不是八个天台之主到齐了么?所有人中,只有你不是天台之主,难不成是程钧把道玄果托付给你,让你来展示的么?“
墨湘妃抿着嘴不答,老魔道:“当时你要是在。一定拿出了道玄果,谁肯把道玄果让给你?还是你夺了哪一个去?“
说到这里,老魔也有些费解,墨湘妃手中的道玄果是谁的?人选可不多了。战袍大理都不是,剩下的不是自己人的都是强将,他不信墨湘妃能夺走隐老或者泊夜的道玄果。难道是夺了自己人的?
老魔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张清麓。所有人里面,就是他合道最晚,几乎没有巩固境界,若是被墨湘妃这样的老牌帝君偷袭,到手的道玄果给抢了去也不是不可能。
墨湘妃笑吟吟道:“你猜。“
老魔道:“这是缓兵之计?我猜到什么时候去啊?再猜你也不能恢复人形啊。“
墨湘妃笑道:“就猜到有人捷足先登。取了最后一座天台的果子,咱们再反悔去抢也不迟。”
老魔神色一变,突然就觉得地下一晃,整个地面都在摇动。
远处,传来隐隐的轰鸣声,这一番动静虽然不比刚才更响,但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更大的变动。
老魔神色一变,墨湘妃突然翻身。向外狂奔而出,她一直在找机会逃走。这时争的一线时机,端的动若脱兔。
老魔反应过来,想要拦截,已经来不及了。
他来不及,有人来得及!
墨湘妃奔到大殿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她。
一身道袍的少年,挡在她必经之路上,手中兀自擎着那盏铜灯。
墨湘妃心中惊惧,但这时箭在弦上。喝道:“让开了——”身子一转,已经化为无数轻羽毛,飞散而出,这是她的本命翎羽,如果有一片落在外面,她便可以重生。
程钧抬手,五指向中间做了一个捏的动作。只听嗤的一声,周围的空间有一个向内扭曲的形态,墨湘妃的影子向中央扭曲,仿佛一张纸片被一捏。就皱了。
程钧掌中阵虚空显威,本待将墨湘妃全身锁拿,却不料在他出手的一瞬间,那铜灯一闪,墨湘妃的身体再次化为鬼火,搜的飞入灯火之中,与刚才战袍被吞噬的样子一模一样。灯火闪了闪,便恢复了原样。
地上,又只剩下一只道玄果。
程钧看着眼前的灯,神色凝重——它不受自己控制。刚刚他是决心要把墨湘妃活擒套出口供的,却被青灯再次横出一枝,刹那间吸收了。自己的心意丝毫没办法影响到它,更别说控制了。
不受控制却如此凌厉,就如一把磨得太快的刀,虽然都会把自己割伤。
老魔倒是没想那么多,再次捡起道玄果,道:“这到底是谁的呢?你说会不会是小张的?”
程钧道:“不是。”说着推开大殿门,拉住龙女的手,回头对老魔道:“咱们也该出去了。外面还有谁?”
老魔道:“一二三四五,好家伙,咱们这里可有五个道玄果了,再加上姓张的,就有六个……这简直是不给别人留活路了。不过好像除了姓张的小子,就剩下俩最难缠的了。泊夜还有那个陆地神仙。”
程钧走出大街,因为灯光的照耀,所有人都没变成鬼火,顺着最宽的大街一路向前。
远处的地动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厉害,似乎那大动作已经到了**,在不住的呼唤着有兴趣的人前去探秘。
但即使如此,大街上那些排列整齐的棺材仍是那么幽暗阴沉,丝毫不见鲜活起来的迹象。
老魔一面沿着大街狂奔,一面道:“不对不对,你说墨湘妃不是弄得姓张的小子,那还能是谁?难道她抢了泊夜?若是这样,倒给我们帮了一个大忙了。”
程钧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泊夜,但肯定不是清麓。因为清麓的道玄果一开始就不在他身上。”
老魔道:“你给提前收缴了?好家伙,够黑的。”
程钧道:“并不是我要的,是他给我的。他跟我言明,开启天台是我的任务,他第一任务就是找泊夜清算,死也不惧。因为怕自己身死泊夜手中,道玄果给人夺了去,这才把它交给我,因此他从在屏障那头时就没了道玄果,绝不可能是他的。”
老魔道:“你也该拦着点。张清麓现在修为再高,高不过他老子。他老子都不行,他哪里就行了?”
程钧道:“不是行不行的问题,当时的景象,不容许我说不。再说他也必须过这个坎儿。不过事实上真打起来,我们都不是死人,到时候打不过,一拥而上好了。”
老魔听他如此理所当然,略擦了擦汗水,道:“我当真欣赏你臭不要脸的风格。这倒罢了。只是墨湘妃那件事,不成了无头公案了?”
程钧道:“最好……”
正说着,又听轰的一声,街头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程钧停步,道:“到了。”
但见街头上,乃是一片好大的广场,广场中能看见交战的双方,正在狠狠地碰撞。
要说这地方的交战手段如此有限,刚刚他们也看见过龙女和战袍的肉搏,就不应该吃惊,但此时两人却是同时愕然。
原来在街面上对撞的,竟不是什么鬼火,而是两口黑漆漆的金铁棺材。
两个房屋大小的黑棺材,在广场上到处乱滚,不住的碾压地面的条石,时不时碰撞起来,发出轰轰的轰鸣声。有时棺身碰撞,发出阵阵闷响,有时一个角磕上来,却也如利刃一样,一划就是一道痕迹。
再看两个棺材种种碾压,横扫,碰撞,抡起种种动作,也十分娴熟,好似两个练熟了的法宝,不似是就地取材的废料。
老魔叫道:“乖乖,这是谁弄出来的玩法?”
程钧道:“不知道他们人在哪里?”
老魔目光逡巡,果然见广场上只有两口棺材肆虐,却不见人影或者鬼火。只是那棺材横冲直撞和满地乱滚的时候多了些,老魔细细观察,已经明白,道:“他们都操作着棺材,要把对方逼出来,谁先出来谁先死。”
程钧点点头,火光高举过头顶,但见广场上青砖铺底,中间的区域铺的是大块整齐的条石,严丝合缝,并没有躲藏的地方。
用心感受,程钧道:“这两个对头,就是我说的那二位。只是不知道谁是谁。”
倘若都是人形,还能凭借手中灯火分出形状来,如此潜伏的大战,就是神仙来了也没辙。
老魔赞道:“别说,打得这么激烈,居然也没分出高下,两人竟然势均力敌。我倒是小看了张小子。”
突然,其中一口棺材往地下一顿,似乎趴伏在街道上不动弹了。另一口棺材却是倒竖在街上,也暂时保持了静止。
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骤然,四处想起了咯吱咯吱的响声,两旁仿佛沉睡的巨兽一样恐怖寂静的棺材房子陡然发出了令人牙酸齿冷的响声。
接着,先有一座房子砰地一声,踟蹰着往前挪了一点,好似一个笨重的巨人往前迈了一步。接近着,轰轰轰的声音连响,整条街的房子都动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棺材活动着,排列着勉强可以称之为方阵的队列,将另外一个棺材挤在其中。
这些新来者,都是一边的。刚刚势均力敌的平衡,立刻被打破,中间那口孤零零的黑棺材,几乎成了一点点包子馅。
尤其可怕的是,那种号召令一样的咯吱咯吱声音,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不断地有回声四处激荡。似乎耸动的,不知是这一条街,另外的街道,甚至远处的街区,都有晃动的趋势。
难道整个巨城要以这样的方式复活?
面对如此恐怖的设想,老魔心里也毛了,颤声道:“谁闹得这么大动静?是泊夜么?还是古城中某位存在?”
程钧长叹一口气,道:“准备上把。”
老魔“啊?”了一声,程钧道:“记得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不等咱们上来,人家已成围殴之势。这还不一拥而上,还等什么?”
四八七车轮战
老魔哦了一声,还没动静,龙女嗖的一声扑了过去。
只是她冲出去之后,离开了程钧的保护范围,立刻幻化为鬼火,失去了形态,只是狠狠地撞在中间那被围攻的棺材上。
老魔好笑道:“你说这小祖宗,直眉瞪眼的撞什么?我来吧。”说着要上去,程钧拉住他,道:“这里有他们两个足够了。关键不在此地,你东我西,去找泊夜的本体。”
老魔道:“好了。”转头往东去。
他脱离了程钧的灯火范围,一般的没了人形,就见眼前一片活动的活棺材,在黑暗中兀自艰难的往前挪动,蹦蹦乱响,在黑暗中听着非常恐怖。
但无论怎么样,那黑色的棺材群依旧只是缓缓挪动着,似乎走得是包围的路数,并没有暴起一拥而上的意思。
老魔的鬼火在周围飘过,似乎引起了群棺的注意,但它们在空中有一瞬间停顿,便立刻继续老老实实按照轨迹行进起来。
难道……
老魔经验丰富,敏感的发觉了其中的意味,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黑棺材的移位只是虚张声势?那泊夜果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将这么远的棺材移过来?若他以帝君修为,再多十倍,也是寻常,但这里不过是关中大地,大家都是鬼火,你如何比其他人强许多?
所谓万街耸动,怕是障眼法,造势而已。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老魔也是一咬牙。倏地一声,落在地上。正好拦在众棺材之前。
倒要看看你如何拦截?
仿佛就像被他猜到了,所有的棺材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场面一片寂静。
突然
仿佛得了口号。所有的棺材离地而起,轰鸣着向他压了过来。
老魔一着判断失误,便成了众矢之的。
他心里一惊,随即身子一旋,已经就要弹起。
就听身后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重压而下,所有的棺材一起轰然落地。震得街道乱震。
这是镇压!
老魔猛地回头,就见原本中央那个弱势的棺材已经倒竖而起,两朵鬼火凝聚其上。烁烁放光。再回头,整个街道的棺材已经被压了下来,虽没破碎,却也牢牢把地。动弹不得。
果然是张清麓。看来他合道的时候,是受了父亲的传承,于镇压一道颇有心得。
然而他能反向镇压泊夜的动作,这必须要修为不弱于对方才可,是泊夜的功力衰退了么?
老魔没有在意张清麓在后面如何,继续往前奔走,突然砰地一声,与一个人撞了满怀。
老魔还道是遇上泊夜。抬起再看,怒道:“你怎么在这里?”原来那人不是旁人。却是程钧。
程钧道:“我不在这里,又在哪里?”
老魔道:“你不是去东边了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程钧道:“我就是去东边,一路往东,却兜到你面前了。”
老魔一怔,道:“鬼打墙?此地有**阵?”
程钧道:“与其说是**阵,还不如说”突然伸手一举,黄豆大小的灯光陡然燃烧起来,熊熊火焰立刻照亮了方圆百里。
即使在火光下,布满了黑色棺材的街道依旧冒着一种特殊的恐怖气氛。
程钧目光一扫,笑道:“原来如此,虽然不是剑修,但我也觉得这个时候剑修是最合适的……”紧接着手指伸开,一根手指指尖轻轻一弹,登时数道光剑从天而降,往一个地方扎去!
给我破!
光剑落下,四周的骚动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片死寂。周围的景色在一阵震荡之后,露出了另一片街景,刚刚混乱成一团的黑色棺材,老老实实躺在街道上,并没挪动一步。
刚刚的骚动,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老魔嘿道:“我说怎么这么大阵仗,原来真的全是幻象。能弄出这样的幻象,也是了不起。”
程钧站在最高的黑色棺材上,道:“请道友现身吧。如今光芒普照,应该能够照出所有人的全貌了。我听说道友并非光明磊落之人,但把戏既然已经被看穿,还不自己走出来,那不是丢更多的脸么?“
只听一声轻叹,一人缓缓走出,青衫带风,洒然自若,道:“道友手段高妙。不过不知为什么,我明明和道友相识不过数日,道友与我说话,为什么如此夹枪带棒呢?难不成咱们还有前世的旧怨么?”
程钧淡淡道:“一语中的!可不就是前世的宿怨么。前世你欺侮我太惨,这一辈子我要加倍报还。”说着与泊夜对视一眼,似乎火光四溅,但紧接着敌意便消失不见,两人同时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荒诞的笑话一般,笑得前仰后合。
泊夜笑道:“道友实在是有意思的人,既然都到这里了,不妨一战?”
程钧道:“好极了。”
就听有人道:“不好意思,程兄。能否让我先上?“就见张清麓走上前来,微微欠身。
泊夜目光一动,笑道:“清麓,长这么大了。”
张清麓听到他的言语亲近中带着几分威压,目光登时一变,斗志之中多加了几分愤怒,程钧却道:“我说您老反应够慢的。刚刚不是一直在动手么?合着连他张没长大都没看清,这就打了个稀里哗啦?”
泊夜淡淡道:“小鹰长大了,都要反啄一口,你是如此,七儿也是如此。我是无所谓,你们定要上来,那么先后顺序就更无所谓了。”
程钧道:“道友果真慷慨。不过这次道友真的给了我一个大惊喜。这么多帝君进来,人人都被压制,更有的死的稀里糊涂。道友却是威风八面,幻术也游刃有余,看来超于众人之上,道友合道至少三千年,即使成为天下第二个陆地神仙,也不足为奇。“
此言一出,众人同时盯住泊夜,心中惊疑不定他莫非果然成了陆地神仙?
泊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道:“是啊,三千年时间,若是天才,怕是连从头修到尾都够轮上几遍了。“
程钧道:“那我就冒昧试一试,这天底下有没有第二个陆地神仙。“伸手一指,万千道法术同时飞出。
万法阵!
金木水火土,乃至阴阳六道,所有的法术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两人之间如开了一个闸门,滔滔法术洪流倾泻而出。
即使是泊夜,也没想到程钧在通知张清麓之前自己动手,而且还毫不犹豫,就用如此大的绝招。
泊夜浮现一丝笑容,双眼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笑意,伸手一挑,周围两座黑房子陡然拔地而起,轰的一声,与万千法术对撞。天空中登时仿佛开了个大烟花,五行法术的痕迹源源不断的落下。
到最后,黑色的棺材的被法术吞噬,连渣滓也没留下来,那万千法术却也没有一丝一毫能够近泊夜的身。
程钧见状,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对张清麓道:“换你上了。“说着一出溜,竟已经转到张清麓身后。
张清麓愕然,但事实也不允许他犹豫,身上金光连闪,百道剑光从中发出,灿烂无匹。
诛仙剑阵,万剑齐发!
泊夜还是老样子,再次一掐诀,身边另一个黑黢黢的棺材升起,已经拦在身前。
程钧在后面叫了一声,道:“老是一招,就没意思了啊。“
泊夜一笑,突然一拍掌,棺材盖猛地翻起!
这可真是见鬼了,之所以叫街上这些黑方块是棺材,不过是个比喻,实际上这不过是所谓黑色铁屋,而且深深的扎在地底。能将这些铁方块拔出来,已经是了得的本领,现在泊夜却把它们如真正的棺材一样打开了!
打开了的棺材黑幽幽的,不等旁人将视线投入其中,就见一股漩涡产生,大股的吸力如黑洞一般,将万剑狠狠地吸引过来,然后吞噬了下去。
那开口的棺材仿佛无底洞一般,大口大口的吞噬剑光。张清麓的剑阵本就是以源源不断的闻名,即使被吞下,也不会中断。然而这边是源源不断的产生剑光,那边却也来者不拒,这等消耗,其实是在消耗各自的底蕴。
张清麓合道才多长时间,如何能拼得过泊夜?何况一个使用剑阵的剑修,弄到跟别人拼消耗的地步,早就已经输了。
果然,棺材还在大张着口,剑阵的剑光已经难以为继,悄悄地萎缩下来。
就在这时,程钧一只手突然搭上张清麓,法决掐起,剑阵在原地转了几个圈,登时停止了运转。若是别人这么强行停止,不是自身被剑阵攻击,就是强行中断,张清麓遭受反噬,但程钧偏偏学过这诛仙剑阵,虽然不曾被张七补上最后一剑,但通习阵法,轻易地在张清麓不抗拒的情况下接过了剑阵的引导权,自行停止了阵法。
程钧停下阵法,道:“好,下面换我上。“
张清麓气笑道:“不要自作主张,这么来回轮换有什么意思?“
程钧道:“你也知道车轮战么?车轱辘当然是来回转的。”将他推开,转头对泊夜道:“道友不介意么?“
泊夜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笑道:“请,请。多少人都没关系。等一会儿打累了,那边两位也可以试试手。”
程钧道:“应该用不上了,这回可以了。”他笑得十分舒畅,道,“这回我把你的底子摸清了。陆地神仙什么的,离你果然还很遥远。”
四八八泊夜的道
听到程钧的讽刺,泊夜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凝滞,紧接着浮现出了一种混合着愤怒、羞辱和心虚的表情,但表情一闪而逝,就恢复了平静,淡淡道:“道友看来冲淡,其实动不动口出恶言,终究是修养不够。程钧抚了抚面颊,道:“您说我是脸皮不够厚?”
老魔咕哝一声,道:“够厚,看跟谁比。”
程钧听到了老魔的话,也不生气,道:“是啊,这话说到了正题上。和以造假起家,以造假为业,以造假合道的泊夜老大人相比,我差的太远。”
泊夜冷意渐渐表露,哼了一声,双目望天。
程钧道:“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您是修什么的,哪怕亲自跟你交过手,还是不知道您除了符箓一道,还修什么,因为您一般不出手。现在我才知道,符箓也不是您的正道。你是修幻术的。光、影、还有空间。”
泊夜哦了一声,也不在意,道:“原来道友才知道,我还倒是尽人皆知呢。”
程钧道:“我还真是才知道,您总是有本事在一招不出的情况下让人折戟沉沙。”前世也是如此,程钧失败的时候,甚至没和泊夜正式交过手,输的是很难看的,“您的空间神通确实了不起,此地是关中大地,处处被仙朝封锁,我们探索空间尚且不及,但你已经能将空间打通,吸取剑光了。这还罢了,其实你直接打开一个口子把清麓的诛仙剑阵吞了也就是了,干嘛要又是棺材又是灵异,玩弄种种障眼法?是为了烘托气氛,还是天姓如此?”
泊夜无所谓道:“说不上什么必要,只是个人的一点小习惯。”
程钧道:“要是我有你的幻术造诣,我也这么做。真到了假到真实真亦假的地步了,谁也忍不住要得瑟一二。只是你用的也太滥了一些,每次有你在,必定有造假。别说别的,当初建立九雁山,您留下的那段记忆把我震得不轻,那时您修为远不如现在,已经能一剑划两界,天降九雁山,如此手段,谁能比得?”
老魔道:“是很了不起,我现在未必做得到。”他也不知程钧说这些是为什么,但多年习惯,程钧说什么,他在旁边捧着就是。
程钧道:“可是现在看了您今天的表演,我一对上,才恍然大悟,那段音像,到底也是做了假的。这是你一贯的老手法了,抹杀别人的功绩,算在自己头上。当初明明那么多神君一起出手,才降下如此一座九雁山,隔绝了昆仑和灵山,却被您一段留影夺了功劳,和当初抹杀其他道祖,将自己塑造成唯一的道祖,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魔也是第一次听到,道:“原来如此,这么点小事也造假,这是图什么?这人撒谎成姓么?”
程钧道:“为了造开天辟地以来,第一道祖,自然要时时处处留意形象,不能有丝毫破绽。比起其他,这个骗的人也不多,就是历代剑阁,除了我之外,他们都去了,不知算不算杀人灭口。但是这件事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我一直认为,你那时候合道了。”
老魔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道:“你说什么?那时候他还没合道?”
程钧道:“没合道。这件事我是后来听张七的传记,才意识到的,你听说过和本体意识不通的一气化三清?你还听说过能镇压合道帝君的神君?凭张七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到这个地步,即使是我……即使是曾经的合道帝君,境界跌下去了,就是上不来,即使再强大,也抵不过境界的碾压。也就是说,至少张七出手镇压玄道的时候,他还没合道。”
老魔张了张嘴,道:“这是你乱猜的吧。焦元成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钧轻叹道:“焦元成为什么被打散了灵智?又为什么突然恢复了灵智,然后就充满泊夜种种恐怖的记忆。一个野心勃勃的妖兽,出来之后,反而要去昆仑建立门派,这也是泊夜送给昆仑的一个大礼。能在还没合道就将偌大一个道宫玩弄于股掌之上,他若无非同一般的修为,就一定有非同一般的手段。”
老魔道:“那他现在合道了没有?”
程钧道:“自然合道了,只是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久。泊夜这个人啊,没合道的时候装合道,合道了就往6地神仙上装。刚才种种幻象,好像把整个街道整个巨城掌握在手里,对所有人都如泰山压顶,其实不过是利用地形和种种幻象制造出来的情形。这种本身就很诡秘的气氛也帮了他,我们好几个人,都差点被他一个人吓住。”
老魔又是惊疑,又是好笑,道:“照你这么说,他只是虚张声势,那么只要戳破了陷阱,就不堪一击了?”
程钧道:“我没那么说。道祖的实力还是不可小觑,因为幻术的修为也是修为,只是不必怕他。再说,这个幻术可不是那么好戳破的,不然这么多年,连东王公、西王母提到天下修士,隐老之后就是他,难道是偶然?”说着缓缓走过几步,正面对着泊夜,道,“不可妄自菲薄,更不可妄自尊大,他没什么了不起,也没什么差劲。这一战按照一般帝君的规格打就是了。”
老魔吁了口气,道:“这样……咱们还要不要一拥而上?”
程钧道:“这一回单挑。”
泊夜被程钧一番指责,几次想要打断,怎奈老魔和程钧说得行云流水一般,不容他Сhā言,只觉得虚火上升,虽然周围已经没有旁人,多年费心营造的老脸并未丢干净,但总是感到一阵心虚,也亏了他的涵养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这才没有当场失态,但听到程钧说到单挑,还是心中一喜,暗道:我还道你将我说得一钱不值,是为了给同伴打气,弄了半天还是给自己壮胆。你这是当我真是欺世盗名之辈了?
他虽然利用幻术提前获得了名誉和地位,但绝非不学无术的骗子,年轻时他视权力大过修为,宁愿放弃一部分修炼时间经营上清宫。临到老来,却倒了过来,抓住了修士立足的根本,即修为。
这些年来泊夜潜心修炼,宁愿放弃一部分权力,这也是他放任属下鹬蚌相争,安心自己做渔翁的原因,虽然有些弄险,却不必耗费太多的精神。
现在他自忖,即使真正拿出实力,单人对战,除了隐老以外,别人都不足为虑,何况这个还当过剑阁,合道不过三年五载的小子。
老魔吃了一惊,道:“你真要和他单挑?说好的一拥而上呢?”
程钧道:“那个啊?先单挑,输了再群殴也不迟。你们先退下。”
老魔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再反对,道:“那你小心了。”上去牵过龙女,退出几步。
张清麓全没退后,反而近前一步,道:“既然是单挑,那就我来吧。我与泊夜该做个了结。”
泊夜叹道:“我的儿,你还太年轻,坐在一旁看看叔祖辈的战斗,对你有些好处,下一次再来吧。”
他口气很是亲近,却把张清麓气的脸色涨红,程钧突然转头道:“生气了?”
张清麓一怔,程钧道:“他一句话就把你气的心神动摇,你还有什么资格跟他去斗?还不下去!”最后一句话,已经带了几分严厉。
张清麓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欠身,便即走开。
场上只剩下程钧和泊夜两人。
两人互相凝视着,没有叫出护身法宝,也没有开甲术护体,就这么互相看着。街道上的风穿过小巷,呼呼刮过,成了一片死寂中惟一的声响。
越是寂静,越令人心悸,所有人都觉得一口凉气藏在心中,上不上下不下,翻腾不休。
到最后,还是程钧。
程钧看着泊夜,一手平举,蓝色的光芒从五个指尖冒出,渐渐汇集到中央。五个指头各自出频率不一样的光芒,源源不断的输送不一样的灵气。
聚灵阵散的,是源源不断的灵气。
聚魂阵输入的,是蒙昧奥秘的魂魄之气。
万法阵光芒四射,种种法力缠绕不休。
传送阵闪烁不定,撕裂了条条缝隙。
天则道藏,更是凝聚一丝造化之气,澎湃无边。
五道光芒汇聚之处,一个庞大的影子从他掌中浮起,那是他的掌中阵——悬空岛。
岛的影子越来越大,渐渐地遮天蔽曰,成为盘桓在街道上的一大片阴影。
程钧盯着泊夜,见他也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却没有其他动作,显然是打定了谋定而后动的主意,突然嘴角一挑——“镇压!”
轰的一声,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烟尘四起,粉尘遮天蔽曰,几乎遮掩了整个天空,四周的土地晃动不止,尤其是这个街区,几乎被压塌了尺许,可知有多大的压力。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压力震得退后数丈,老魔他们各自打开甲术,更在街区旁边的棺材处躲藏,等着这一阵晃动过去。
过了一会儿,老魔第一个抬起头来,看着场中的情形,陡然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兀自难以理解,指着中间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四八九镇山碑
但见街面上,地面被砸平了不说,中间还砸出一个天坑。泊夜早没了身形,不知是被压在下面还是怎么样。
但压在其上的,竟不是什么悬空岛,而是一组黑色的棺材。
所谓一组的意思,就是黑黝黝,方方正正的棺材宛如砖石,一层层的码在上面,严丝合缝,竟码成了一座镇山碑。镇山碑上,只有一枚孤零零的道玄果。
既然有道玄果,想必泊夜至少已经不是天台之主了,不论死活,这一次算是赢了吧。
镇山碑……
泊夜成名就是依靠镇山碑,莫不是现在也被镇压在镇山碑下面?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天道轮回。
但最让老魔愕然的,是捡起了道玄果,站在镇山碑前喟然长叹的,竟不是程钧,而是另一个身影。
那身影站在镇山碑之前,缓缓地抚摸着碑上的灵纹,神色复杂,良久不出一声。
张清麓乍见那人,脸色刷的一下苍白,上前几步惊道:“父亲,是您……”
那人正是张七,听到张清麓呼唤自己,回过头来点了点头。
老魔也是惊愕不已,怪叫道:“我去这位是哪冒出来的?”
张七根本不答老魔的问话,神色稍微温和的看了张清麓一眼,道:“清麓,你过来看这镇山碑。”
张清麓立在镇山碑之前,但见十丈高低一座丰碑,明明是现场用黑色棺材堆出来的。却通体黝黯,混若天成。上面符箓横斜,密密麻麻。幻化出道道玄奥的光彩。低声道:“这就是符箓之祖,道祖镇山碑?”
张七道:“是镇山碑,却不是道祖的……不,也能说是道祖的,事到如今,道祖是谁?谁知道呢?这镇山碑凝结着第一代道宫道祖们的心血,除了我父亲张祖师的镇压之道。还有诸位祖师的各种道法。每一道符箓,都是一位祖师的心血,统统由泊夜用幻术与空间之道铭刻其上。还留下了所有祖师的名字,是道宫立宫的标志。可惜后来只剩下一个名字,其他的名字都一笔勾销。我也是参研镇山碑时,偶然现了其中的秘密。泊夜为此跟我翻脸了。他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镇压在镇山碑下。”
不管张清麓的震惊,张七转身再看程钧,低声道:“多谢。”
程钧一笑,道:“是我该多谢。”
张清麓在镇山碑上抚摸良久,突然想到一事,道:“父亲,您怎么在这里?既然您还在,那么当时与泊夜争夺道玄果。是输了还是赢了?”
按照一般的想法,自然不会是赢了。不然来的不会是泊夜,但要说输了,是张七落荒而逃,现在又出来反败为胜,一来以张七的性情不会如此,二来泊夜断不会再放过他。
张七露齿一笑,道:“我根本没去。”
老魔愕然,张清麓奇道:“您怎么没去?”
张七看了程钧一眼,程钧一笑,道:“当时我突然想到一个计划,便提前去截住张道友,问他愿不愿意把这场斗法移到关中大地。”
张七叹道:“我本来不愿意,不想却见到东王公和西王母联袂而来,得意洋洋从我们面前经过。我才想到,他两人共有一个道玄果却大模大样的来了,也没人阻拦,那我们做的再不要脸一点也无妨。”
老魔听着匪夷所思,以前他跟着程钧时,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他,现在**出来,才现程钧种种布置之深,非外人所知,暗自咋舌,突然道:“我说,墨湘妃在那边指责你不在,莫不是……”
程钧道:“她倒是很敏感,说的正是。那一群鬼火集合的时候,我确实不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必要和其他人一起行动,。不过她说缺的那个人是我,那可就不对了,因为当时有张兄帮我支应,并没给人现。如果有人缺席,那也不该是我才是。”
老魔道:“原来如此,泊夜被你们坑惨了,最后被群殴致死啊。”
程钧哂然道:“什么群殴,他不是死于单挑么?我说了单挑,又没说我和他单挑。他和张兄单挑没打过,最后被镇压,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自始至终,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出手?”至于在前面用悬空岛拖住泊夜的注意力,以至于让张七的奇袭一举成功,那就不算什么了。
老魔咳嗽了一声,张七背转过身去,虽然不要脸的事情他也干,但这么振振有词,指鹿为马,却也不是他的风格。
张清麓缓缓走上,跟张七叙话,老魔却道:“既然缺的那个不是你,也就是说,没来的那个是隐老了。”
程钧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人选了。当时认道玄果不认人。我是请张兄替我,道玄果交给张兄。他想必也是把道玄果交给墨湘妃。墨湘妃怎敢违抗他?只是张兄是计划外的人,出来顶替我不漏痕迹,墨湘妃本来就在这里,冒充了隐老她自己就缺席了,于是只能少一个人。不过和我这样如履薄冰的人不同,他原本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老魔心中颇为忧虑,道:“他处心积虑,为了什么?就算跟我们一起进来,抢天台谁也斗不过他,即使大家一起上,也未必比得他,他又何必耍这点小心思?”
程钧道:“是啊。仔细想想,无非就是坐山观虎斗。现在也不知道,他是图省事呢,还是真起了什么心,打算除了自己,其他人全都……”伸手轻轻一挥。
老魔哼了一声,道:“若真要斩草除根,那咱们一离开关中大地他就要动手,咱们这边五个人,你说赢面有多大?”
程钧道:“三分?有没有?”
张七回过头来,Сhā言道:“一分都没有,你可想好了,6地神仙通天彻地,我是见识过的,因此压根就没想赢过他。你要拼一把,唯一的希望,就是把他拉进关中大地来。这里也算你的主场,倘若拉进来,他也化身鬼火,你有铜灯在手,或许还有那么一两分胜算。”
老魔抱着肩膀,道:“这家伙,好容易到了今天这一步,却还是走进了死路。你看着办吧。是咱们收拾东西跑路,还是再搏一把,你做个决定。若是成了,大伙儿一起上天台,若是不成,一起死了,大家转世轮回,几百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转世轮回这句话触动了程钧的心事,他略一思忖,道:“把所有的道玄果都拿来吧。”
老魔见他做了决定,也不多说,将自己所有的道玄果一股脑的拿出来,张七走上前来,也拿了两个。
八颗光芒氤氲的道玄果,聚在一起,出令人心醉的光芒。
突然,几人心中一动,心血来潮的感觉再次泛起,同时看向了西方最后一座天台的方向。
程钧看着手中八个道玄果,道:“诸位,跟不跟我走?隐老对事不对人,他是不知道里面死了多少,因此除了最后在天台上的人,其他人必能安安稳稳逃脱他的攻击,只要留下性命,前程还大有可为。你们是进是退?”
老魔呸了一声,道:“这时候还让我表忠心,你恶心不恶心?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会怎么选择,你会不知道?”
程钧笑吟吟道:“我本来也不是问你。”
张清麓一脸郁闷的道:“想来也不是问我。”
程钧笑着点点头,龙女一直站在她身后,脸色绷得紧紧地,这时候也没说话,最后张七开口道:“我不习惯于站在阴影里,这次暗中帮你一次,已经很是破例,还是看在清麓的面子上。若这次再不出面,将来人们谈到天台之战时,连我的名字也没有,我还来这一趟干什么?”
程钧点头道:“我明白了,就是说我们这里五个人,没有一个退出?既然如此,咱们就准备吧,要么一起上天台,要么一起下地狱。”
天空的云慢慢聚集了起来,黑暗侵染了大地,雷声隐隐从云层中透出。
那是天劫出现的异象。任何一个大修都能认出来,因为在各界大千世界,这种天劫早已出现了数次。
那是天台的天劫。
一人端正的坐在空中的一朵云彩上,因为天上积云太厚,那乌云仿佛已经压在他头顶,随时将他卷进万里云海之中。然而此人却仍是一片悠闲。
“啊……”他抬头看着劫云,微笑道:“天台出现,已经分出胜负了么?比我想象的快上不少。”他抚摸了一下面前的镜子,镜子中只有闪烁的虚影,一团混沌,看不清楚,“不愧是仙朝古都,能够隔绝我的窥探,连一丝造化之气都没有散出,推演也推演不出什么。干脆我来跟自己打个赌,赌笑到最后的是谁。”
“泊夜这孩子我虽然看好,但他有致命的缺陷,就是太依赖造势,若给人戳破虚实,难免被动。东王公和西王母,一个太冲动,一个太阴暗,外憨内狡的大理么,也不成器。倒是有一个孩子我很在意……”
他再次抚摸了一下镜子,显出一个清俊少年的身形,笑道:“说不定是你吧?”
他笑了一下,道:“既然是个赌博,我也要下点彩头。如果我赌输了,那就放他们魂魄去转生,如果赢了,那么连身体带魂魄,我全都要了。这个彩头不小吧?”
可惜没人与他答话。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轰隆一声,一道电光从天而降。
紧着着,一阵细碎的撕裂声,紧接着,一声不逊于雷声的轰鸣声响了起来,空间猛地震荡起来。
关中大地的屏障,彻底粉碎。
四九零流转的灯火
轰轰烈烈的破碎之后,关中大地终于露出了全貌。
广袤的大地上,恢复了大片大片的森林,丛林之间,点缀着座座黑色的巨城。在空中看来,黑色的巨城只是片片斑点,但每一座靠近看时,都是壮观已极,至少也是千万人的规模。只是内中被一个个黑盒子码着,就像一堆堆黑色的棺材,毫无生活的气息。
随着屏障的打破,外面世界有那不知名的小虫子,昏头昏脑越过了边界,嗡嗡嗡的飞入森林,它们是这个世界上隔了万年,最先进入这片神秘大陆的过客。
在关中大地的中央,最大巨大的黑色城池之中,一座宏伟之极的楼阁冲天而起。高楼高不可攀,一层层的楼梯围绕,直入青云,最上层有点点星光闪耀。
这是名副其实的摘星楼。
最后一座天台?
连隐老都为之惊异,天下九座天台,每一座都是天生天成,或是名山,或是绝壁,个个通天,从没有这人工雕琢过天台。是这天台天生如此,还是仙朝有大神通,将一座天台改成了这个样子?倘若真是他们亲自雕琢,那么天台的秘密,不应该就在万年前被发觉了么?怎么还能轮到后人再去发现?
隐老的疑惑一闪而逝,紧接着便抛开,以前的事虽然值得好奇,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事。
上天台。
隐老扫了一眼,并没看见其他人的影子。丝毫不觉得奇怪。他稳坐钓鱼台,地下的小鱼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渔翁的存在,也要挣扎求生。是不是?
可是在他面前隐藏身形,想要玩个暗算?那也太小看了他,也太小看陆地神仙和合道帝君之间的阶位差了。
缓缓的抬起手,隐老瑶瑶的一指,道:“出来。”
一指过去,但见山河变色,半边树林让了出来。轰的一声,裂开一道口子。
过了良久,就听有人叹道:“隐老。你要怎样?”正是程钧,缓缓从裂隙中走了出来。走了几步,便停住了脚步,被隐老一股力气挡在裂缝之中。前进不得。
隐老看他虽然面露忧惧。但精神完足,隐隐露出一丝反抗之色。微微笑道:“好孩子,果然是你留到了最后。我赢了这一局,谢谢你。”说着再次一指。
这一道指风发出,同时分为五股,前后左右,全都在笼罩之下,最后中央一股。点在程钧身上。
那指风明明无声无息,在程钧眼中。却比龙卷风、刀枪雨还要骇人,倒退一步,掌中阵登时发出,天地变换,整个与空间对换,指风与程钧本人一起没入了悬空岛之中。
与其同时,另外四道指风落在森林中,并没有引起爆炸或者轰鸣,却似四个锥子,在森林中划出四道整整齐齐的边线,隔出了方圆千里一大片空间。
边线以外还是林地,而边线之内的正方形,整个的向下压去,生生的压下百丈!
反手再翻,轰的一声,四条边线形成的悬崖同时倒塌,把中间程钧存在的林地整个埋在里面。
隐老就如同小孩子玩泥巴一样,翻了翻手,土地开始板结,直接从山林淤泥变成了岩石,眨眼之间,岩石风化,又成了土,土石转化,每一次转化,就往地面铺了一层沉积层。层层叠叠的地表,最后和外面的林地一边平齐,最后上面一层松土上,大片的草木发芽,生长,再次形成树林,与外面连成一片。
这瞬间的变化,如同沧海桑田,却不过是隐老翻了几下手掌的时机。瞬息如同万年,即使是时间也不能像他一样任意的玩弄地表。
收回了手,隐老微笑道:“这孩子很滑溜,没给我捉住,可是也不算识时务。若是识时务,就该把道玄果双手奉上,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慢慢从云端上站起,隐老周围八个方向同时亮起八卦阵,将整个大地的气机牢牢锁住,不容得丝毫有失。
悬空岛上,一道光芒陡然出现。
程钧落在地上,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太勉强了。
仅仅一个照面,就给隐老伤到。这还是他有所准备,提前预备下悬空岛给自己留后路,这才能暂时脱身,不然说不定就要脆败。
以他的构想,本来是第一步先试试自己的力量,尽量做到跟隐老周旋,然后让自己的同伴执行另外一套计划,他再用悬空岛做个周转,杀个回马枪,不说一举成功,把隐老怎么样,至少博个不胜不败的局面,等到天台合拢,一起上去就是了,对他来说,隐老上不上天台,并没什么关碍。
哪知道第一步就卡死了。
虽然明知道隐老用的手段也并非如他表现出来那么轻松,也是用了大力气给他迎头痛击的,但这境界上的鸿沟,实在是填不平。现在若是让老魔他们按照原计划发动,除了多搭进去几个人,实在是没有成功地希望。
程钧自嘲的笑了笑,看来前世自己输得并不冤。前世他虽然修炼的时间长,但因为强散道基,再凝仙骨,根基并不稳,又走了不少弯路,若论修为,是不如今生的。势力更不必提,前世形单影只,今生手握半壁江山。但即使如此,还是栽在隐老手中。而在前世,他是根本没有机会与隐老碰上,甚至都没有主动挑过泊夜的。
若是前世,他用尽心思打过泊夜,却依旧给隐老一根小指头打下来,他是如当初一般心存不甘,还是彻底心灰意冷了呢?
难道如此悉心经营还是不够么?
蓦地,今生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流过,种种片段走马灯似的乱转。其中有他精心策划的,也有始料未及的,也有他大获全胜的,也有他依旧耿耿于怀的……
若今生再次失败,会不会还有来世?
如果再转世一次,还有什么更改命运的办法吗?
想着,程钧笑了一声,似乎是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发笑。
“那就再试一次?”
一个苍老而暗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谁?”
程钧汗毛一乍,回头扫视着周围。
只见空间上浮着一盏灯,正是那盏空灯。
灯上笼罩了一层华光,一个淡淡的虚影漂浮在灯上。
程钧见过几次这样的情形,喝道:“是器灵。”
那虚影慢慢凝实,浮现出一个耄耋老者的形象,老的病病歪歪,真正风烛残年,就听他长叹道:“看你这个样子,显然是又错了,快来再试一次。”
程钧心中漏跳一拍,脱口道:“什么再试一次?”
那灯灵道:“再次转回一次,空灯流转,一梦千年。你过来把我点燃,就能再次回去,还有什么遗憾,再次弥补就是。”
程钧倒抽了一口冷气,突然道:“看你的样子,实在是很熟练,莫不是以前也常常送人回去?”
那灯灵道:“是啊,我就是为这个诞生的。当年后主面对分崩离析的局面,束手无策,孤注一掷,将整个大地封存,调集全仙朝的资源,燃烧了半部道藏,只为了换回我来,就是为了从头来过。想当年,我是能将一朝仙主帝君送回万年以前的存在,现在老了,精力不济了,但送你回去一两次,还是很轻松的。”
程钧神色一动,道:“怪不得仙朝大地剩下这么多棺材,是因为他们都要回到过去,留在这里的都是陪葬品,让他们转世之后,重新取用么?”
那灯灵道:“人间的帝王,入葬时尚有陶俑铜马陪葬,何况仙君?整个关中大地沃野千里,子民亿万,都是仙朝的王土王臣,怎能不留下来等着他们?总有一日……咳咳……”他剧烈的咳嗽起来,灯火随着他的咳嗽不住的闪烁,“总有一日,仙君会回来的,会复活他的子民和领土,重新建立不世的伟业。”
程钧突然道:“他们试了几次?”
那灯灵道:“这个么?三次?或者五次?或者十次?唉,我太老了,记不清楚了,总之就是很多次了。”
程钧道:“连你都记不得了,可见真的是很多次了。即使这么多次,关中大地还是一片死寂,仙君还没有回来,这也够可以的了,难道一直失败么?”
那灯灵摇头道:“年轻人,你不懂……完美那是一条线,看得见,摸不着。你可以永远的靠近他,但总也达不到。可是如果你有那么多次重来的机会,干嘛还要带着遗憾屈就呢?当然是不停地尝试了。你也可以这样,只需要点一下,点一下就可以重来啊……”
灯灵的身影更模糊了,他眯起眼睛打量程钧,道:“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不甘。仙君每一次流转归来,站在我的面前,都有这样的眼神。每次看到这样的眼神,我就知道再次点起灯火的时候到来了,年轻人,你不也一样?来,过来。别人或许不敢过来,可是你已经尝过重生的滋味了,不是么?只重新来过一次,总是还有差错的,不要着急,下一次就会更好。”
程钧看着灯灵,那幽幽的灯光倒映在他的瞳孔里,仿佛两团火焰。
灯灵笑了起来,道:“过来吧,下次回来的时候,你的不甘也许会少一点……难道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程钧猛地抬起头,一步步走向那盏灯。
四九一上天台(大结局)
世界陷在寂静沉默中,已经一整日。
隐老坐在云中,手指在镜面上慢慢滑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始终未变的节奏与动作,是不是即将因为慢慢升起的焦躁而变型。
姓程的小子,当然不是他烦躁的原因,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花几百年的时间和一个名小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不是现在。
背后那座天台,已经静静矗立了许久,原本被雷电打散的云雾,渐渐地聚拢回来,天台的身影慢慢的隐入云雾中”“。这并不是个好消息,这种被雕琢过的天台,本来不可靠,多拖过一刻钟,就多了一个变数,谁知道最后会用什么结果?
虽然他看来威风八面,但道玄果还在程钧手里,主动权就不在这里。
既然如此……
只好主动出击了。
隐老手掌一竖,整个镜子陡然腾起,长大百倍,在空中明晃晃的的映着阳光。金光万道,从四面八方汇聚,最后变为一束纯白的光。
镜面翻转,光往树林中射去。
一声轻响,树林已经引燃,山火迅速的蔓延开来,席卷了整个关中大地。寻常山火有风助力,尚且不可控制,何况异宝放出来的火焰?
燃烧,燃烧!
火焰吞没了土地、山林、甚至岩石、水源和空气,所有能够燃烧的,不能燃烧的,都在燃烧,渐渐地。火烧已经没有边界,火舌也没了形状,只看见一片光芒。大地都在发光。
然而即使如此燃烧,也有烧不到的地方,在隐老侧下方,有一条缝隙,又像一个透明的护罩,罩住了一片火的区域,始终保持着与光芒绝缘的状态。它仿佛一个小小的口,透视着另一个世界。
找到了
隐老微笑到底年轻,终究没把尾巴藏好。对于程钧突然的消失。他也有所猜测,现在这个空当证实了他的猜测
小洞天。
不管这小洞天叫什么名字,只要知道它是独立世外的小千世界就行。
理论上,小洞天一旦被人掌握。外人是没有办法进入的。即使高一个境界,甚至一两个天地也不行。但隐老不但是陆地神仙,他也久居天外天,那天外天本是神州之外第一洞天,若论小世界的见识,没有人胜过他,因此他遥遥的看了一眼那独立的空间,立刻看出许多端倪来。
隐老突然将镜子翻转过来。那强光束一下子照在他脸上。
那直接燃烧世界的光芒照在他面上,竟分毫事。隐老张口一吸,忽的一声,光束吸入他口中,在他唇边留下一个光球。
“给我
破!”
这个破字是个出口音,一个字出口,光球噗地一声,砸了下来。
嗤……
光球飞的落入那段空间的空挡中,没有任何阻挡,就已经消失不见,然后,一丛火苗从孔罩中腾地升起。
随着火光从内部升起,原本和外界泾渭分明的小世界,终于也不能独善其身。整个小千世界开始破碎,消融,乃至合流……
“咄!”
一声厉喝出口,隐老再次吐出金光,如离弦的箭一般Сhā入空间,噗啦一声,空间抖动了一下,带着火焰片片碎裂。
小千世界,一击而碎!
空间碎裂的能量,可非一般爆炸可比,何况小千世界整个碎裂?然而外面的火焰如此熊熊,瞬间将冲击出来的暴风裹挟起来,一起燃烧,火焰再次高涨十丈,整个世界在没有任何角落逃得过如此的炽热!
然而……
隐老刚刚一下子击穿空间,打碎世界,消耗非一般法术神通可比,即使是陆地神仙,也有些受不了,缓缓坐下,目光往火焰中扫去。
程钧那小子,也可能在世界湮灭的过程中死去了,也可能逃出升天,但论怎么样,道玄果不会消失,那是天道凝聚的灵宝,即使大千世界破灭,也不会消失。他可以不论程钧的死活,但道玄果是最重要不过的东西,是他的希望。
嗡嗡嗡……
在噼噼啵啵的火焰中,有一中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大,隐老沉浸在自己的搜索中,一时忽略了,直到他猛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天空,当初第九座天台出世的劫云,一直没有散去,隐老也没往心里去,然而这时劫云不但没散,还往下继续压下,云中的雷电慢慢的溢了出来……
天劫将至?!
隐老也不由吃了一惊,暗道:这轮天劫是哪回事?渡劫?还是……
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天雷已经狠狠的砸了下来!
真的是天台大劫,九九雷劫!
天台的大劫,是笼罩整个神州,针对所有的大修的大劫,而现在的大劫,却是凝聚了所有力量,直指隐老!
隐老吃惊之下,突然想到一事,惊道:是了,蓬莱仙境的那个天台,因为在小世界里,始终不曾出世,也没有引发过天地大劫,竟给他把这个杀手锏一直留住,到现在才用。
重重雷劫轰轰落下,隐老首当其冲!
天劫的威力是随着修为的增高而不断增强,隐老身为陆地神仙,向来得到天台特殊照顾,雷劫比别人多九重,他第一次应劫的时候,也是手忙脚乱,险些被打下凡尘,后来那几次就轻松许多。
但今日,在他消耗这么大的时候,雷劫居然再次下来了!
隐老一抛手中的镜子,光芒化作整个光罩,将自己笼罩在其中,身子慢慢降了下去在天空中应劫,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
重重雷劫轰轰砸下,砸的镜子的光芒不住的摇晃。那面始终跟在隐老身边的镜子,那光滑的镜面上,第一次有了丝丝地裂纹。
隐老正要调整自己的心血。突然只听雷声有异,抬头一看,吓了一跳,但见旧雷劫上,竟又有一层的雷劫产生。
双重雷劫?
隐老之前曾经见过这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雷劫,那是程钧引起的北国和焉支山的雷劫,威力非同小可。但其实焉支山的天台已经倾倒。那道玄果不如其他天台,那场天劫并没达到两重天台大劫的威力。
难道还有一个天台没有出世?
还是……
隐老心中惊疑不定,却被天劫压得不住的往下退去。渐渐地落入地下的火焰中。
在火焰中,隐老倒还不着急,别人害怕火焰,他唯独不怕。那本是他的本命神通。置于其中,如鱼得水。他越往下降,天劫追着他,反而失去了不少威力。
他一步步往下沉去,打算利用火焰为天然屏障,遮蔽天台大劫的威力。
落……落……
火焰包围了他的四周,一阵暖洋洋的感觉哄了起来,他感觉到了地面就在脚下。
正在这时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正在往下落时。被突然从烟雾里伸出来的手抓住是什么感觉?
以隐老城府之深,也不由惊叫一声。但见程钧站在他下面,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把他往下拽去。
与此同时,漫天遍野的火焰如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往程钧这里奔涌而来,化作一个漩涡凝聚起来。
而程钧,就是漩涡的源头。
正确的说,源头就是他手中的那盏灯,漫天的火焰吸入灯中,也不过形成如黄豆般一点灯火。
隐老感觉到自己好像也像一朵火焰,呼呼遥遥要往灯中飞去,也亏他定力惊人,竟稳住身形,喝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程钧微笑欠身,道:“多谢隐道友替我应劫。”
隐老满心惊疑,喝道:“什么劫数?”正要顺手将程钧压下,却觉得身子一阵麻痹,竟不能动,便知自己收了暗算,又惊又怒,暗道:我这样的修为,哪能受人暗算?难道真有神通能够跨过实力的鸿沟?
程钧举起灯火,道:“我陆地神仙的倾天大劫。”
隐老喝道:“不可能,你不过一个实境的帝君,离着大破大立,陆地神仙还有十万八千里。”
程钧微笑道:“我取了巧。牺牲了来世转生的机会,换来了今日的道果。”
隐老一面下意识的继续抵挡着天劫,一面摇头道:“付出和得到根本不对等,你凭什么?”
程钧道:“我不仅仅牺牲了我的来世,顺便牺牲了一大群扰乱天道的修士的来世和轮回,这一场大功德,可是不小。天道之间一个作弊的通道被我堵了,从此再也没人能乱来了,天道奖励我一个陆地神仙,难道不应该?”也不理会隐老的惊疑,突然将他往上扔去,正迎上天劫的最大一个炸雷,雷声中他笑道:“但愿你还有下次。”
轰!
雷霆万钧!
翻翻滚滚的雷劫,和漫山遍野的火焰,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年肥沃的关中大地,如今只剩下一片焦土,巨城,黑棺材,统统付之一炬。
一片荒芜的天地中,只有一座精致的天台傲然耸立。
一个脑袋从天台的一侧冒了出来,道:“好家伙,刚刚的雷劫太吓人了。要不是天台本体能庇佑天劫,咱们一起都玩完了。姓程的小子不会被雷劈死了吧,要是今日死了,那就是天下最冤的人了。”
张七从中走出,道:“程道友修为高深,难的是身有大造化在身,定然事。”
老魔道:“这倒是,我不止一次说过,他是天道的亲儿子,就是我们都死绝了,他都不会死。”回过头,正要说什么,突然惊叫道:“大伙儿赶紧出来,离这儿远点。”
张清麓和龙女也从中出来,但见那精致的艺术品一样的天台如冰雪一样,缓缓地消融,在阳光下渐渐化为一滩露水。
几人的目光随着天台从高往下落去,但觉心底也是一沉天台这样毫征兆的崩塌,是好是歹?
就听有人笑道:“走,赶紧回家。”
众人回过头,但见远处一道人影向他们招手,虽然隔得远了,只看见阳光下一个淡淡的剪影,但毫意外,那就是程钧。
众人大喜,老魔第一个奔上去,叫道:“你没事么?我看你好像不但没事,反而得了大好处的样子,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天道的儿子,哈,天道的小舅子。”
张清麓也甚是高兴,却道:“天台毁了,那要怎么办?”
程钧道:“返璞归真,只是把凡俗的外形脱去而已。等着看,真正的天台就要出现了。”
众人回头看去,果然见精致的土石剥落,一道若隐若现的光柱渐渐地汇聚,那光柱通天彻地,高不可望,虽然只有雏形,但已经让人想到“通天”二字。
张七目光一闪,一种法言喻的热情跳上眉梢。
老魔笑道:“咱们就在这里等吧?等天台降世,咱们好上去,多年等待,不就为了今日?”
程钧道:“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是要回去的。”
老魔道:“回哪里去?”
程钧道:“实体的天台有九个,能通天的天台自然也有九个。家里自己就有一个,我稀罕这个?回家去,照样上天台。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等都处理完了,再上去也不迟。”
老魔道:“这九个都是一样?真天台形成之后,想上就上?”
程钧摇头笑道:“哪能想上就上?修为不够,碰一碰就要粉身碎骨。古来飞升的,那个不是通天彻地的大能?不过到了陆地神仙,就绝对可以上了,倒是没限定人数。”
老魔道:“既然不限人数,咱们打来打去做什么?”
程钧道:“以人力揣测天道,确实要生出许多枝节,踩旁人上位,难道是天道教导的?太上情,哪管我们这些争斗,非是庸人自扰罢了。”
老魔撇了撇嘴,道:“这些你怎么知道?”
程钧道:“你刚刚不是说了么,天道是我姐夫,我姐夫偷偷告诉我的。”
老魔道:“你姐夫有没有告诉你,天台以上有什么?”
程钧道:“我姐夫只管上天台,至于天台以上么……那就是另一件事了。他就是想要告诉我,我也不听,预先知道结果的事情,实在不好玩,我不想再试一次了。”说着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老魔拉着龙女追随他而去,张清麓笑道:“那我也回家去。”张七听他这么说,苦笑一声,道:“没想到我到了如今,没人理了,连我儿子都不听我的。”说着挥了挥衣袖,跟他们返回蓬莱。
地平线上,人影渐渐消失,只余下渐渐形成的天阶,贯通天地。
正是
向天再借九百载,铸我一座上天台。
天台一万八千丈,步步登上莫徘徊。
成败冷暖凭天定?自当披荆扫阴霾
一身转战三千里,箫声引我回蓬莱。
完本感言:
这是我第一次写完本感言。我曾经很多次设想过完本之后的解脱与兴奋,但今天写下感言的时候,还是觉得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本书创造了我好多第一次,第一次写过百万,第一次完本(惭愧),第一次大封,第一次争月票(输了这种事已经变成美好回忆了啊)……
这些第一次,都是我写作生涯中最宝贵的财富,不经历过,就永远不懂得。
当然,这本书也不是没有遗憾,当初开头设定并不完善,很多设定都是在写作过程中补出来的,有前后不一的现象出现,还有些是纯粹我力有不逮,写不出更精彩的章节,让大家没看痛快。
有经验要总结,有教训也会吸取,离人会继续努力地。离人虽然没有那么多野心,但只要心怀写作的梦想,就永远不会停步。
感谢陪伴我的读者,感谢编辑,感谢起点,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这不是例行套话,是我发自内心想说的,如果没有你们,我不可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一年多的连续写作,真的很耗费心血,但我能坚持到今天,是大家的支持,也是我超越自己的一次挑战。
希望以后我能多写几次完本感言。
真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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