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听得藏空上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蜀山小贼,狗胆包了西天,敢偷袭你佛爷!”这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白璐儿大惊失色,急道:“妖和尚在后面!”那人一声不吭,径顾闷头疾驰,折间钻入密林。又听得藏空上人道:“佛爷早练成金刚不灭之躯,蜀山‘天剑’,哈,老子也不来怕你。”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如同站在面前讲话一般。白璐儿骇然回头,遥目看去,哪里有藏空上人的身影,脑筋一转,便猜到妖和尚不过是以传音之术将声音送出,心头略一宽松,便闭口不再发问。
不一会来到树林深处,那人忽然停下步子,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符,食中二指当作剪刀,沿着边角开始剪裁。白璐儿见他二十五六岁年纪,眉鼻英挺,相貌颇为英俊,只是嘴唇上下胡渣稀稀,几分沧桑感便油然而生。xm
黄符片刻间剪成两个人形娃娃,那青年叽叽咕咕念了咒语,抬手一丢,喝道:“变!”两个纸人落地,迅速拔高拉伸,须臾长到常人大小∴年往东边一指:“去!”纸人迈腿便跑,快如疾风,晃眼不见了踪影。白璐儿心头嘀咕,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时那青年回身便来牵她手,白璐儿两手往背后一藏,退了半步,两眼瞪得贼圆,一副“你干嘛”的表情。那人一怔,没料到她是这般反应,一只手支出一半,伸也不对,缩也不是,面色尴尬至极,干咳一声,说道:“那和尚转瞬即到,请随我来。”
白璐儿提了提气,头脑立时涌来一阵眩晕,但觉腹内空无一物,聚不起半分真气,情知内息运转这等问题最是勉强不得,如若强行施为,势必将对身体造成重大损害,脸色一暗,道:“我走,走不动了……”说到“走不动”三字,微一迟疑,伸出了左手,白嫩嫩的俏脸顿时飞起一团红云。
那青年一呆,嘿嘿一笑,突然放声大喝:“不要脸的淫贼,小爷我侯了好半天,有本事滚过来分个高下!”白璐儿大吃一惊,不知他搞什么鬼,怒道:“你,你……”手背一紧,便给那青年抓住,往左边遁去。
来到一面山壁旁,但见四周巨木耸拔,杂草棘灌又高又密,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那青年把食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道:“凝气闭息,莫教那和尚发现了。”说着伏下了身子。
白璐儿连忙跟着伏下,才一屏息,便听到藏空上人的声音:“小畜生口出狂言!天涯海角你们也休想逃掉。”只见一道红光从他二人适才立身之处闪过。白璐儿心脏咚咚跳,大气不敢喘上一口,待藏空上人去得远了,轻轻吁了口气,便要站起身来。
那青年低喝一声:“别动!”一手将她按下。白璐儿正要发问,突见藏空上人折返回来,呼地往西面追去。她花容失色,心头连叫好险,再没胆子妄动分毫。
过了半天,那青年长吐一口气,起身道:“好啦,那斯兴致勃勃,一路奔天涯海角去了。”说罢摘下腰间葫芦,拔开塞子。白璐儿望着他,疑道:“还开得玩笑?妖和尚狡猾得紧,只怕没那么容易摆脱。”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鼻尖嗅了两下,问道:“你手上拿的什么?好香。”青年摇了摇葫芦,里面发出哗啦啦水响声,笑道:“瑶池琼浆,你要喝么?嗯,小女孩喝不得这等美酒。”拿起葫芦,仰头咕隆咕隆喝了两大口,伸手在嘴上一擦,嗨了一口气,合上塞子,说道:“好酒啊好酒!那淫僧我是打不过的,但骗他去天涯海角倒也不难。”
白璐儿歪着脖子一想,点了点头:“是,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大概不消两天也就到了。”精神随即一松,沉沉倦意潮涌而来,说道:“我睡上一会,你可别走。大恩人既救了我,想来也不忍心将我独个抛在荒郊野岭。”她自悟道以来,极少在俗尘走动,与人交道大多随性而致,人虽聪明,却对处世之道一知半解,有时不免心性天真。那青年救她性命,自然便是好人,藏空上人想要害她,那当是罪大恶极,分辨好坏善恶,仅凭对方待己态度而定,至于当中是否另有玄妙,也不去细加考虑。
这当儿她疲困已极,再也支持不住,一语下个套子,便即闭目躺了下去,全然不管大恩人正呆立一旁。
那青年吃了一惊,俯身探她脉搏,但觉呼吸均匀,气息平稳,所幸不是昏迷,心里一阵好笑,乐道:“这姑娘好没脑子,说睡就睡,也不挑个地方,起来之后总要吆喝一身酸痛。”长身抽下她手中无尘剑,细细端详了一番,眉头一皱,疑道:“无尘剑怎地落在她手中?前日她打听蜀山去向,莫非与此有关?”百思不得其解,斜目瞧向白璐儿,见她片刻间就已睡得熟了,那嘴角边卦挂着笑容,却不知作了什么美梦。
此时万籁俱寂,偶闻鸟啭莺歌∴年别无他法,只得一ρi股坐在地上,食指一弹无尘剑,发出“铮”的一声长响,自语道:“我何必胡乱猜测,待她醒来,问个明白便是。”正感无聊,心头忽然蹦出一句话:“我……我想你,每天都在想……”但觉这句话柔情蜜意,百转酥软,数不尽的哀愁与欢乐都蕴藏其中。那青年一颗心霎时怦然而动,侧头向白璐儿看去,脑中有个声音反复念着:“我想你,每天都在想……”他喃喃问道:“你生死间惦记的那个人,是你意中人么?”
煦阳当空,缓缓移坠西边,天色渐暗,抹去了红霞的火光,俏月静悄悄地爬上了树梢,待天边现出鱼肚白,她又不知所踪。白璐儿双眼一睁,忽地坐了起来,四下一看,见那青年坐在不远处,脸上似笑非笑,心头一动,低头察看身上衣裳,耳中听他说道:“你醒转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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