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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几家欢乐

石越没想到官居三品,娶个老婆都这么麻烦,免不得有点懊恼。

其实若论三女,自然是桑梓儿最亲近,但是清河也罢,王昉也罢,却也未必就不是良配,不过石越对柔嘉深怀戒意,对王昉又未免因为王安石的缘故多有偏见了。

此时满脸郁闷地回到府中,程颢、苏辙等还在吃茶等候,听石越把面圣的事情一说,不由全都怔住了。

程颢心里对皇帝颇不以为然,却不便说出来,只好摇头苦笑道:「好在要殿试之后,还可慢慢计议,不过子明你的章程是什么?」

潘照临和司马梦求对望一眼,不待石越回答,抢先说道:「程先生放心,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如您先回去告诉桑长卿,请他静候佳音。」

苏辙也道:「正是这个主意,仓促间也不可以定计。子明的主意,自然是想和桑家结亲的,否则何必烦恼?」

程颢想了一回,也无可奈何,只好告辞而去。

苏辙自从在置制三司条例司时,因吕惠卿向王安石进谗言,被赶出中枢,就一直不太得意。

这次因为石越的推荐,判工部事主持军器监改革,虽然不是再入中枢,却也是再次被皇帝重视了,他心里便存着一点感激,对军器监改革事无不尽心尽力。

因为蔡卞还未到京,他就日日和唐棣计议,其他工部的郎官,如虞部郎范子渊,是个专门敲顺风锣的家伙,当年对石越百般奉承,这时也不免跟着苏辙摇旗呐喊。苏辙这次来,本是有事和石越商量,这时见不是时候,也就随着程颢告辞而去。

二人一走,潘照临就问道:「公子是何主意?」

石越摇摇头,心下沉吟不决。

司马梦求笑道:「王家女不论,若娶清河郡主,对大人将来,必是一贤内助。」

他有些话不便说出来。

娶了清河郡主,石越和濮王一系的关系就更加亲密了,而且相传清河很得两宫太后、皇后宠爱,宫里只怕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石越都能提前知道。

潘照临心里也是这个想法,对王安石之女,作为把一切放到天平上来衡量的他,是毫不看好的。但是清河郡主,却不能不说是一个比桑梓儿更具诱惑力的存在。

在他看来,娶了清河郡主,石越的地位就更加巩固了,而又因为清河不是公主,石越还要少了很多顾忌。此时见司马梦求先说出来,他也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陈良见二人碰到任何事情,都把政治利益的考量放在首位,心里未免有点不舒服。

对潘照临倒还罢了,但是司马梦求他算是交情深厚的,以前一直觉得此人颇具正义感,不料自从投奔石越之后,竟然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司马梦求和潘照临的言外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此时忍不住略带讥讽地说道:「早知道要娶清河公主,倒不必急着把阿旺买回来了,到时当成嫁妆一并过来,岂不省很多?」

他这番牢­骚­自是对司马梦求发的,石越却是心有戚戚焉,忍不住拍了拍陈良的肩膀,以示安慰。

石越在心里就反对把自己的婚姻政治化,在理论上,他自然希望有一个自己真正爱的人成为自己的妻子,但在这个时代,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谈恋爱,但退而求其次,他也希望自己的妻子,至少要能够互相了解。

只不过很多事情并不按照石越的意念来发展,虽然那种一定要牺牲爱情才能取得的政治上的成功,并不是他所追求的,但是到了他这个身分,他想要一场完全与政治无关的婚姻,只怕也有点自欺欺人。

然而石越本人并没有这种觉悟,他忍不住冷笑道:「清河的确不错,不过娶了清河,自然还有一个附赠品过来,嘿嘿……」

「附赠品?」

司马梦求一怔,又是个新名词。不过他也听出陈良和石越的讽刺之意,忍不住摇头叹息,把目光转向潘照临。

潘照临却是知道柔嘉的,他苦笑一下,若是有了柔嘉,以后想要这么安静地商量事情,只怕是作梦,想到这一节,潘照临对于迎娶清河郡主过门,发生了动摇。

「呃,纯父,和桑家联姻,也是不错的选择……何况桑小姐和公子也算是情投意合。」潘照临果断地决定改变观点。

司马梦求一脸茫然,不过见到陈良满脸的不以为然,当下也不再坚持己见,说道:「可是桑家的门户,的确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倒不必担心,一封书信就可让天下人无话可说。」潘照临狡黠地笑道。

桑梓儿其实早就知道哥哥要给自己去提亲了。

因为报导军器监案和父亲桑俞楚闹别扭的桑充国,罕见地和父亲商量了半天,桑俞楚当然不会反对。

大户人家的仆人偷听主人的墙角,说主人的闲话,这种事情古今中外概莫能免,据说连中书门下省外面,都有小吏偷听,以致机密泄漏,何况桑家?所以,自然很快就有丫头来给梓儿道喜。

后来有一天,桑充国满脸不服气地告诉桑俞楚,皇帝居然­干­涉石越的婚事……这件事却是她无意中偷听到的。

桑梓儿心里半喜半愁,喜的是石越没有答应郡主和王丞相家的小姐,显然对自己情深意重;愁的是和郡主与丞相之女比起来,自己的确身分卑微,何况在她看来,反对自己婚事的还有那个至高无上的皇帝,自是不能乐观。

而石越以前还能偶尔抽出来时间来看看自己,这些天却忽然踪影不见,梓儿不由得整天患得患失,提起笔来画画,画上几笔就没­精­打采,丫鬟们都知道她的心事,却没办法开解。

她不知道殿试在即,身为考官之一的石越的确很忙,何况他还要和苏辙忙着军器监改革,这种事情纸面上说来容易,可是做起来千头万绪,事务繁琐。加之石越也有点不太好意思见她,自然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日梓儿铺了画纸,一面发呆一面磨墨,却见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石公子送了个夷人女婢给你。」

「啊?石大哥来了么?」梓儿眼睛一亮。

「石公子没来,是他送的那个夷人女婢过来了。」

「哦……」桑梓儿没听见似的,继续磨墨。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一起看着桑梓儿毫无意义地浪费着从黄山张处厚〈注十三〉那里买来的上等好墨。

「阿旺见过桑小姐。」不多时,­操­着并不太流利的汉语的阿旺,被丫鬟领着,来到了桑梓儿的闺房。

对于这个桑小姐,她充满好奇,那日跟随清河郡主回去后,就听柔嘉和清河、王昉说了许多石越的故事,虽然从王小姐嘴里说出来,多有不屑之意,便连白水潭学院也说成了多半是桑充国的功劳……但听清河的语气,她也知道石越不是寻常之辈。

然后不几天,她就被石越用一件稀世之珍换了过来,在石府待了几天,才发现石府是她平生见过的最穷的府邸─显然石越不是没钱。

不过没等她品味清楚,只和石越早晚见过几面,略略说过一些家乡「传说」中的风土人情后,她这个可能是有史以来身价最高的奴婢,又被送到了桑府。

石越花大价钱买了自己,便是为了送给一个小女孩。她自然会对这个女子产生好奇。

阿旺请过安后,好久没有听到回应,只好自己抬起头,却见几个丫头在对自己挤眉弄眼,一个穿著淡绿丝袍,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的女孩,正趴在好大一张书桌上无­精­打采地磨墨,显然此人便是自己的新主人、桑家的小姐了。

阿旺迷惑地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一个丫鬟走到她面前,对她轻声地说了几句,她这才知道这位桑小姐此时心情欠佳,多半是没有听见她说话。

她也不敢介意,便自顾自地打量着房间的布置,却也颇见素雅。

目光所及,只见墙上挂着一幅画,从背影看依稀便是石越〈梓儿自然不好意思挂石越正面的画像〉,心思一转,立即想起在石府听到过的有关提亲的点滴,她心领神会,马上知道这位桑小姐为什么事这么郁郁不乐了。

这时正好有丫鬟搬着她的行李从院中经过,阿旺便招手拦住,轻轻走出去,从行李中取出一把半梨形,短颈,附五弦,上端稍弯曲的木制乐器和一根羽管,倚栏而立,便在画廊之上弹奏起来。

只见素手拨动,悠扬而淳厚的琴声在空气中荡漾,阿旺弹奏的这种乐器,音量变化幅度相当大,时而如怨如诉,时而欢欣喜悦,倒正像极了桑梓儿此刻的心情。

果然梓儿听到琴声,抬起头来,托着腮帮听了一会,忽然问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曲颈琵琶么?」

曲颈琵琶流行于中国南北朝之时,此时早已少有人弹奏,梓儿一眼能叫出名字,若是苏轼在此,必然赞她博学。

阿旺听到这个新主人相问,微微一笑,回道:「小姐,这叫乌德。」

「哦?」

梓儿听说自己弄错了,不由有几分奇怪,她起身走过去,细细端详,只见这把乌德琴面板上有镂花音孔,且用芦荟木制成,果然不是书上记载的曲颈琵琶。

这二人都不知道,其实中国南北朝的曲颈琵琶,正是这种阿拉伯乐器乌德的中国变种,它的欧洲变种就是所谓的诗琴。

乌德琴在阿拉伯号称「乐器之王」,在古典吉他流行之前,它的欧洲变种曾经风靡整个文艺复兴时代,而乌德琴本身直到千年之后,也是阿拉伯地区的重要乐器。

乌德琴无论音­色­音拍,都与中国传统的音乐大异其趣,因此桑梓儿对它好奇,也不奇怪。

当下两个女孩子一边比划一边弹琴,梓儿也把那一点烦心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时候梓儿才意识到阿旺是石越送来的,便免不了问起情由,阿旺便把前因后果说了。

梓儿听到阿旺竟做过清河郡主的琴师,也见过王丞相家的小姐,免不了又被勾起心事,时不时装作不经意地询问这两个「情敌」的点滴。

阿旺本不过是一个汝奴,辗转被卖,各种各样的主子见得多了,她从未见过如梓儿这般毫无心机,待人诚挚的主人。

投桃报李,她知道梓儿的心事,便免不了有意无意地开解,暗示她在石越府上住过几日,知道石越对她颇有情意─实则她根本不知道这码事。

不过既然她刚刚在石府待过几天,说出来的话自然颇有权威,倒引得桑梓儿心里十分高兴,二人竟是说不出来地投缘。

梓儿听说阿旺也曾读书识字,便拉着她去看自家的藏书。

桑家本是富豪之家,而且还是大宋最大的印书坊的业主,加上石越曾做过直秘阁,而桑充国又是大宋第一大学院的山长,她家的藏书之多,自不是寻常人家能比。

桑家在后花园中专门修了一座三层的藏书楼,因为在楼前有一座亭子,亭中放了一把铁琴,大才子晏几道题写的楼名便叫「铁琴楼」。

阿旺虽然出入王府豪门,对钟鸣鼎食之家的排场也算是习以为常,可毕竟身分卑贱,又是女子,哪里有机会见识人家的藏书楼?此时见到铁琴楼的规模,真是吃了一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多的书么?」

梓儿长得这么大,平时没什么闺中朋友,似父亲桑俞楚交往的朋友家的小姐,能识几个字的便已不多,说到喜欢读书且有几分见识的,那是一个也无。至于丹青音律,更是无人懂得欣赏。号称贤淑的,不过会针线女红,一般的便只会颐指气使,喜欢听听戏看看热闹罢了。

因此见到似阿旺这么妙通音律之辈,且又颇解人意,她便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阿旺在读书方面的见识了。

她拉着阿旺,径直上了二楼,走到一个房门前,只见门上刻了一个大大的「乐」字,她伸手推开,和阿旺一齐走了进去。

阿旺进门第一眼,便看到两个书架上,堆满了书卷。她忍不住走近前去,拾起一本,翻开看时,原来是一本琴谱,放下来拿起另一本,却是一部词集,这才明白这个屋里,放的全是与音乐有关的书籍。

「阿旺,你来看,这是陇西公的《念家山》曲谱,当时号称『未及两月,传满江南』的名曲……」梓儿自然是捡最好的东西来说。

陇西公便是南唐后主李煜,「陇西公」是他降宋后的爵位,《念家山》乃是他在南唐时所写词曲,百年之前,曾经非常流行。

没想到,却听到阿旺一声惊呼:「《音乐之­精­华》〈注十四〉!《论音乐》〈注十五〉!」

桑梓儿奇怪地向阿旺望去,只见她手里拿着两本书,封皮上写着弯弯曲曲的文字。她这才意识到阿旺原来是个夷人,因好奇地问道:「阿旺,这是你们夷人的书吗?」

她心下也有点奇怪家里为何会有夷人的书,却不知道这本书,本是和大食胡人有过交往的白水潭学院学生袁景文,送给桑充国的。

袁景文粗通阿拉伯语,却是只会说不认字,勉强知道书名的意思是什么,便送给桑充国,桑充国更是不知所云,随手便丢到藏书楼中。

此时却被阿旺找到,自然相当吃惊,在异国他乡,看到用自己家乡的文字写的东西,那种感觉可以让人窒息。

阿旺紧紧握着手中的书册,泪已盈眶。

梓儿忙轻声安慰道:「阿旺,别伤心了。先坐会。」

阿旺倚着室中一张椅子坐下,轻声说道:「奴婢本是黑衣大食〈注十六〉人,这两部书中,《音乐之­精­华》本是我族四、五十年前一位贤者所着。

「这部《论音乐》,据扉页上所介绍,却其实不是我族人所写,而是很早以前的塞族人〈注十七〉欧几里德所着,在一两百年前,这本书被译成我族文字出版。奴婢见此家乡之物,不免触景生情。」

阿旺虽然幼小被卖,却也因此受过良好的教育,对于阿拉伯历史,也能略知一二。

她口中所说的《论音乐》被译成阿拉伯文一事,便是世界历史上著名的「百年翻译运动」,阿拉伯人用了超过一百年的时间,把古希腊作品转译成阿拉伯文字,这件事对于欧洲影响至深。

梓儿这时听阿旺叙说,心中其实不知所云。

当时中国人对西域以西完全没有清晰的概念,石越的《地理初步》也不曾叙及当时各国的状况,不过是略言其要,因此在桑梓儿这样的宋人心中,所谓的大食夷人,只怕和契丹党项人并无多大分别,反正不是汉人便是了。

不过她天­性­善良,为了安慰阿旺,便指着《论音乐》,说道:「阿旺,你翻译几页这本书给我听吧?」

阿旺微微点头,翻开书页。

她一边翻看一边轻声用汉语读出,不料欧几里德的《论音乐》,竟和数学也关系密切,虽已译成阿拉伯文,可真要转译成汉语,对阿旺来说,还是十分困难,她拗口晦涩地译着,梓儿不知其味地听着,竟然慢慢靠在她身上睡着了。

数日之后。

赵顼一面流览手中的卷子,一面对吕惠卿笑道:「吕卿,这个畲中,几篇策论做得花团锦簇,倒真是个状元之才。」赵顼抱着一股年轻的锐气想要励­精­图治,对于人才的选择颇为留意。

吕惠卿听皇帝提到畲中,眼角不由一跳,幸好冯京、石越等人不在,否则的话,冯京和石越不趁机落井下石才叫怪事。

他心里转了几个念头,试探着说道:「畲中是白水潭学院有名的才子,桑充国的高足。」

「桑充国……」笑容突然僵在了赵顼的脸上。

这个年轻的皇帝对桑充国,虽然恶感已经消除不少,但是说好感却远远谈不上。所以虽然迫于石越的请求,钦赐他白水潭学院的山长,却始终不肯赐一个功名给他。

而桑充国虽然名满天下,但是朝中大臣也没有人愿意推荐他……这件事固然是政治现实使然,但还是显得相当的吊诡。

对于赵顼来说,这次他反对石越和桑梓儿的婚姻,也未必全然是因为他希望石越和王安石联姻。

吕惠卿察言观­色­,知道「桑充国」这三个字让皇帝听起来心里不舒服。便趁势说道:「此次白水潭学院考中的进士有一百多名,五十名院贡生竟然考中四十二名,若说培育人才,白水潭学院的确是天下无出其右。」

已经做到内西头供奉官的李向安,偷偷用眼睛瞄了吕惠卿一眼,且不说他和石越交好,内头自李宪以下,能说上几句话的那么十来个宦官,哪个没有收过桑俞楚的礼物?

吕惠卿这句话,明里是夸白水潭,实际上还是想把皇帝向「朋党」两个字引。李向安心里雪亮,不由得暗骂吕惠卿­阴­险狠毒。

吕惠卿见皇帝沈吟不语,又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这件事情,有喜有忧……」

赵顼眉头一皱,摇了摇手,说道:「卿过虑了。桑充国一介书生,能有多少作为?白水潭多出人才,是国家之幸事。」

「陛下不见宣德门叩阙之事?书生未必不能没有作为。」吕惠卿这是存心把桑充国往灭门的方向引,他心知真要捣了白水潭学院,石越便不足为惧。

不料赵顼脸一沉,厉声说道:「肯在宣德门前叩阙,说到底还是忠臣所为。依朕看来,白水潭的学生见事明白,颇有才俊之士,此是国家之幸事。朝廷若老是怀疑他们,以后如何劝天下人读书?那只会让士子寒心。」

优待读书人,那是宋室的祖训,加上赵顼自知若在这件事上松一点口风,朝堂之上,只怕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石越也难以善处。总算他这件事还算果断,打断了吕惠卿的想头。

一边的李向安也暗暗松了口气。

吕惠卿见皇帝作­色­,心里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叩头谢罪。他认为这完全是因为皇帝对石越的宠信一时间无法动摇。

吕惠卿并没有看到,京师的官员在白水潭做兼职做教授的有一百多人,而且个个都是名流。因此白水潭就算没有石越,皇帝也不会轻易去动。

赵顼见吕惠卿谢罪,便把语气缓和下来,道:「吕卿,须知朝廷要励­精­图治,便要天下读书人齐心协心,这一层见识,你比不上石越,朕决定就让畲中做今科状元,并且要好好奖励白水潭学院。」

吕惠卿万万料不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心里悻悻,脸上却是一副认为皇帝无比英明的样子,高声说道:「陛下圣明。」

赵顼笑着点点头,又道:「说到石越,倒让朕想起一桩事来。朕想把王丞相家小姐赐婚给石越,石越却说苏辙、程颢为媒,先说了桑充国的妹妹。这本鸳鸯谱竟是还没有写好。」

吕惠卿大吃一惊。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石越如果和王安石和好,以后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么?

好不容易将情绪稳定下来,吕惠卿在心里寻思了一会,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这是杞人忧天。石越和王安石,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岂是一桩婚姻可以和好的?他们双方谁又肯让步?

「况且一门两相,是本朝的忌讳,只要王安石在位,石越身为他的女婿,连个正式的职务只怕都不能担任。

「石越若真成为王安石的女婿,那就得拒绝桑充国的妹妹,正好离间二人关系,旧党一向欣赏石越,若石越变成王安石的女婿,他们对石越只怕平白便要多了一层疑虑……」

他心思转得极快,主意拿定,便笑道:「臣以为王家二小姐才貌淑德,无一不备,王丞相与石越又都是朝中重臣,二人门当户对,实在是天造地设之合。

「臣听说桑充国之父,是一个商人,而桑充国虽然名满天下,毕竟也没有功名,与石越门户不对,桑小姐恐非石越的佳偶。」

赵顼哈哈大笑,道:「卿家所见,正合朕意。奈何石越这个人重情重义,桑家当初对他有收留之恩,他就念念不忘,一直把桑充国当成兄弟看待。

「现在桑家提婚在先,只怕很难说服他改变主意。朕的意思,便是想让卿给朕推荐一个好的媒人。」

「媒人?」吕惠卿怔住了,想了好一会,才说道:「陛下,王丞相同意了么?丞相的脾气……」

「朕已经提过了,以石越这样的佳婿,王丞相自然不会反对。」

赵顼说话全然不顾事实,其实王安石也相当矛盾,站在父亲的角度,他当然希望自己的爱女有一个好的归宿,石越前途无量,堪称本朝第一金龟婿,他也提不出反对的理由来。而且他心里也未必不希望石越能成为自己的一个臂助。

但是另一方面,从政治现实来说,如果石越和自己一直是政敌,那么嫁在吴充家的大女儿就是前车之鉴,那样就完全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情况,王安石怎么可能不犹豫?不料皇上竟然一厢情愿地,认为王安石那一点点迟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吕惠卿并不知道这些情况,想了半天,终于说道:「有两个人去做媒,或者有用。」

「哦,快快说来。」赵顼有点急不可耐了。

「一个是曾布,他和石越交好,而且口才亦不错;一个是苏轼,他去说媒,比他弟弟苏子由要强。就是远了一点。」吕惠卿倒颇有知人之明。

赵顼本是希望吕惠卿毛遂自荐,不过想想终不可能,便笑道:「便让曾布去吧。为此事把苏轼调回来,也太过分了,到时御史又有得说了。殿试一完,便让曾布领了这桩差使。」

熙宁六年的殿试,在历经风波之后,最终以白水潭学院的高材生畲中高中状元,皇帝亲赐白水潭学院「英材荟萃」牌坊,另赐白水潭学院良田二十顷,所有教授每人绢三匹这样的欢喜结局结束。

可以说,这次殿试正式巩固了白水潭学院在大宋的历史地位,随着白水潭学院的学生一批批成为大宋的­精­英,学院对大宋的影响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加深。

在殿试之后,宋廷也正式公布了对熙河阵亡以及有功将士的褒赏,田烈武因为族叔田琼战死,被追赠为礼宾使,朝廷录其子侄四名,他也沾光受封为从九品的「殿侍」、「陪戎副尉」,成为大宋朝最低一级的武官。

虽然官职低微,每个月的俸禄只有区区四贯,外加每年春冬绢六匹、钱四贯的年终赏赐,但对田烈武而言,总算朝着自己的目标迈出了可怜的第一步。

然而抛开这些不说,这一年三月春风之中的殿试与奖赏,却似乎都带着一点桃花的­色­彩。

那些头上戴着金花红花的进士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的,是各种各样关于石越婚事的传言。

新科进士们出于种种原因,大部分在内心都倾向于希望石越娶桑充国的妹妹为妻,但也有不少人坚定地认为,皇上指定的婚姻,对于大宋的前途更有利。

实际上这件事自从悄悄传开之后,上至文武百官,下到市民百姓,都对石学士的婚姻大事充满了兴趣。

官员们各有各的打算,有些人悄悄地揣测皇帝让石越与王家结亲的目的,有些人暗地里评估着这件事情的后果,虽然传说中石越婉拒了这桩婚事,但是大部分都认为,石越最终并不会为了一个女子抗拒皇命。

碧月轩。

秦观和段子介这两个莫名其妙凑到一起的人,你一杯我一杯一边喝酒,一边听歌女唱着曲子。

这两个人,秦观基本上是个穷人,段子介家里有钱一点,却也不是喜欢乱花钱的人,何况二人身分也低微得很,自然是请不动楚云儿那样的当家姑娘。不过话说回来,没钱的秦观在碧月轩,比有钱的段子介,更受欢迎。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奈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少游,这是你的大作吧?」段子介一边学着一个歌女的曲子哼唱,一边笑着对秦观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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