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有呼呼风声掠过,我半眯开眼,居然发现自己正被他带着掠过一处又一处的屋顶,最后,在一处铺了琉璃瓦的屋檐上停了下来,他这才放开我,说:
“很害怕?”说着就在屋檐最上方坐了下来。我不敢轻举妄动,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夜风温柔地吹着他的发,那个束发金环在夜色中仍幽幽作亮。
“凡夫俗子一个,如何不怕?”我说,酒已经醒了大半,只是头晕依旧。
“该说你胆大还是胆小?”他看着我,眼神清亮,仿佛已经看穿了我一般,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重要吗?”我直视他,“英雄莫问出处,我非英雄,来自何方更不足挂齿。反倒是阁下,对我如此感兴趣还真是奇怪。相逢一笑如萍聚,明天你我各西东,何苦执着?”
他看着我,沉默了一阵,从怀里拿出一个铜铃,说:
“这是你的吗?”
我一看,这不是我挂在小毛脖子上的那个铃铛吗?我拿过来看了看,说:
“没错。”
“为何要在铃铛上刻一个‘晴’字?”
我一愣,怎么他连这个也注意到了?只得笑笑说:
“实不相瞒,买小毛的前几天阴风怒号连日不开,买它的那天突然放晴,为了记着这个好日子,所以特意刻了这个‘晴’字。”
他笑一笑,晶亮的眸光闪过一如天上的星,说:
“是吗?把它送给我,可好?”
我怔了怔,他怎么会稀罕一个破烂铃铛?只见他伸手往发上一拂,束发的金环已到了他的手上,黑发凌乱地在夜风中缭绕,有着一种张狂的美。
他拉过我的手,把金环绕在我的大拇指上两圈,不知用什么手法把接口按紧了,他说:
“来而不往非礼也。”看见我两眼发光的样子他不由得好笑,“再穷也不能卖了它。”
我抬起头说:
“你还要这样的铃铛吗?我有好多……”
他大笑,笑得那般爽朗开怀,整个人不再像一不食人间烟火天界仙人,变得真实可感。
“你今年几岁?”
“十六。怎么,还想盘问家宅?”
“你知道京城太医院里那些名医十六岁时在干什么吗?他们还在涉猎医书,拜师学艺,实习会诊。而你……”他沉吟不语,似乎在等着我坦白。
“而我,不但能医,而且善琴,对吗?这就是你对我好奇的原因?”我笑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要再问我了,你的来历我不也没问过吗?”
“如果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他正色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可惜,我不是君子,也不想和别人交换秘密。”
“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拒绝过我的要求。”他淡然地说。
“是啊,你不是叫‘无缺公子’吗?金钱、美女、容貌、智慧都无一缺少,没有人拒绝过你,不奇怪。”有人能拒绝这样的美男吗?如果我不是活了两辈子,上辈子看明星看花了眼的话,现在可能在傻笑着把自己的底细都交待了。
“无缺公子,为什么不能是‘无所不缺’呢?你说的那些我都有可我不一定稀罕。”
我无语,这世上有人对金银财富或是美貌才智孜孜以求,却也有人淡泊鄙弃。这时我惊讶地看见屋檐下有一队黑影持着长枪有秩序地走过。
“不用惊慌,这是州府衙门。”他说。我却更惊慌了,拉着他的衣袖说:
“无缺公子,我们快走吧,被发现就不得了了!”真是说什么就错什么,一慌张,脚下的一块瓦片被踩得“喇”的一声响。
“什么人?!”马上有火把照向这边,他一个旋身抓住我的手臂,身形拔起,轻飘飘地点了几下檐瓦,人已落在远处。
“怕什么?”他轻笑,“你不是说我什么都有吗?连这州府也是我的,你还怕?”
这人肯定是喝醉了,满口胡话,我想。
“别一口一个‘公子’,叫我辰恒。”他又说,声音温和绵润,似有雨露渗人心间。
“陈兄。”我结结巴巴地喊了他一句,他不满地纠正道:
“是辰恒。”他说,“星辰的辰,永恒的恒,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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