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发,伸手抹去我的泪水,叹息一声,把我拥入怀中,是如此的用力,我哽咽着推开他。他一手握住我推开他的手,我痛得低低地叫了一声,他愕然地看着自己手上粘稠的液体,微弱的光线下,只见他脸色铁青,一脸盛怒。我浑身冷得颤抖着,他站起来把我拦腰抱起,低沉着声音怒道:
“明知道自己伤了都不去包扎,你这是哪门子的大夫?!”说着便毫无顾忌地走向自己的军帐。守夜的士兵虽然目不斜视,可我还是羞得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军帐里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个大木桶,桶里的水热气蒸腾着。梅继尧把我放下坐在他的床沿,手一动就把我那件又脏又破的外衣扯了下来,我惊呼一声双手紧抓着自己的衣领,大声问道:
“你想干什么?!”
“你确定你的手这样还能自己爬进那个木桶?”他眸子里的怒意还未褪去,“或者你喜欢连着这样脏兮兮的衣服泡进水里一起洗?!”
我很不甘心地噤声,他抱起我把我放进那个大木桶,温暖的热水舒张着我的皮肤,释放着我的疲累。他转过身去坐在榻上拿起一本书侧身背对着我,说:
“别把伤了的手沾湿了。”
我懒懒地应了一声,木桶的水浸过了我的脖子,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师兄,我的手伤了,你心痛吗?”
他背对着我不吭声,良久之后才说:
“若你还是像以往那般天真无知,毫无防人之心,下次你伤的就不会只是手。你看似聪明,可骨子里实在是笨得很。”
我伸伸舌头,又来了,说教的时候比我夏泓爹爹还有耐心。
我打了一个呵欠,好困哪,我又说:
“师兄,有空的时候我给你诊诊脉可好?”
“我没病。”
“没说你有病。只是你自己觉不觉得这半年来你的脾气好像坏了很多,一点点事情就生气,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我怀疑你是肝气郁积脉络不畅……”
“夏晴深!”
“你看,又来了。好了好了,不诊脉便罢了,何必动气。”我心里偷笑着,谁叫你对我那么冷冰冰的,不给好脸色给我看我就气气你咯……
水还是很热,很舒服,我的眼皮不知不觉就垂下了,梅继尧不耐烦地问道:
“你究竟洗好了没有?晴儿……晴儿?”
我恍恍惚惚地一歪头,便云里雾里地睡过去了。
半夜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章太医,她的手无甚大碍吧?”
“王爷,小人已经给她清理过伤口,敷好了药,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刮伤得有点深,要一些时日才能好……可是,王爷,这位姑娘的脉象有点……”
“章太医不妨直言。”
“不知王爷可曾听过有一种叫‘失心散”的迷|药?失心散若是放在人的饭食里长期服用,病人会越来越嗜睡,甚至会忘记前尘旧事。那个方子我曾经见过,正途的人会用来治疗失眠,可是……”
“可是也有人利用这样的药物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吗?”
“王爷英明。这位姑娘若是最近频频嗜睡……”
“可有解药?”
“若是中毒的时日尚浅,喝些解毒利泄的汤药也许有效……”
……好吵耳,翻了个身,我又睡过去了。
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过干净的衣服,心里一慌,想起昨夜好像自己一时疲累便在浴桶中睡着了,那自己又是如何睡到这榻上去,又是如何换得一身衣裳?自己洁白的手腕上缠了几圈洁白的纱布,我连忙下榻,却苦于自己的一头长发不知该如何梳理。
这时军帐被人掀开,我吓了一跳,看清楚时心里一阵放松,原来是杏花。杏花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道:
“庭姑娘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我脸一红,尴尬地问:“杏花,你知道,是谁……谁给我换的衣服?”
杏花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两下,笑着说:
“姑娘放心,是杏花给姑娘换的衣裳。王爷让人把杏花带来军营伺候姑娘,来到时恰好姑娘在浴桶里睡着了,于是……”
我舒了一口气,虽然没有那种保守的观念,但是若是身子叫梅继尧就这样瞧去了,我会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杏花过来给我梳好男子的发髻,我说:
“杏花,昨夜真是多亏你了。”
“姑娘说哪里的话?不过,姑娘可知道我们王爷拿着干布坐在床边给你擦了一夜的湿发?”
我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姑娘不相信?我说我来擦王爷还不让呢!不过王爷昨夜怪怪的,他看着姑娘你,时而深情时而忧伤,沉默着嘴角深抿。我还从未见过王爷这个样子呢!”杏花眨巴眨巴眼睛,问:
“姑娘,你对我们王爷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心?”
他给我擦了一夜的湿发?我嘴角一动延出一丝甜甜的笑意,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对杏花灿烂一笑说:
“动心?当然动心,心不动人不就死了吗?傻丫头!”
“姑娘,你这样的也叫做回答啊?”杏花瞪大了眼睛。
杏花中午就回去了,因为,军营里不能留有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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