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我心下暗暗吃惊,原来这项技术古已有之,只是习得此道之人万中无一。心下如灌冰雪一般凉透了,找一个与我身形、声音相似的女子,彻底改变其容貌,李代桃僵鱼目混珠。饶是梅继尧再聪明睿智,也是断断不会想得到的……
我自嘲地一笑,闭上眼睛,拉过被子,“侯爷,我累了,侯爷自便。”
东方铭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忍住,只是伸手掖好我的被子。我翻过身背对着他,不再言语。
痛,全身的骨骼都像是被火煎熬过一般,我处于一种混乱的无意识状态,偶尔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晴儿,晴儿……”
这是幻觉,我的眼角坠出泪滴,有情人真能心有灵犀?到了屹罗这么久,我一直忍耐着,坚持着,极少掉泪。可是现在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我想要见他,想要质问他,想要……再多的想要只是痴想,不要说是慕珏,即使是东方铭,我也逃不掉。
身子迷迷糊糊地只觉得颠簸着,不时地有什么撬开我的唇流进清凉的水或是苦涩的药。有时听到马的嘶鸣,听到人声的喝叱,混乱不堪,更分不清日夜。
“站住,干什么的?”
“一等侯要出城办事,还不速速让开?误了大事小心尔等性命?!”
接着又是一段漫长的颠簸。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热度退了一些,意识开始逐渐回来了。
我竟躺在一辆装饰典雅舒适的马车上,怪不得一直觉得颠簸。
“这是哪里?”我抚着额勉强支撑起来,才发现车厢内除了自己空无一人,这时,外面驾车的男子恭敬地回答道:
“姑娘,我们已经到了东庭京城。”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落在东方铭的手里的吗?我心里乍然一喜,随即又有些黯然,是梦吗?怎么一觉醒来竟然有人告诉我我已经回到了京城?
这时马车忽然一顿,马嘶鸣一声被人硬生生地勒住了。
我掀开车窗的布帘,陌生的阳光肆无忌惮地闯了进来,我的眼睛极不适应这样的光线,刚想把帘子放下来,只听得汹涌的人潮声中有人在说:
“这不就是宣阳王府的车驾?人说宣阳王风流俊朗,儒雅温文而不失天家贵气,如今一见果然如此,你看,这朱雀大街都被围观的百姓堵塞了……”
我的心强烈地跳动着,再也顾不上许多,一掀车帘就要跳下马车,赶车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说:
“姑娘,爷临时接了密旨进宫,你……”
我充耳不闻,直接就向人潮中挤去。朱雀大街两旁都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官差在维持着秩序,大街当中缓缓的走来八个人抬着辇,装饰华美的辇四周挂着薄如蝉翼的纱用以挡风。辇上坐着一男一女,只见那女子身穿杏黄软烟罗襦裙身披宝蚕纱,莹白如玉的脸上素淡雅致,眉毛细长如柳叶却不秾丽,杏眼晶莹如有水漾,乌黑的瞳仁中眼波流转清丽动人,挺直的鼻,樱唇微启带着稚气的浅笑,慵懒地斜靠在身旁男子的怀里。
他握过她的手,她指上的紫玉戒如烟雾凝结一般透明朦胧透出温润。他对她宠溺地笑着,俯身拾起辇上她脱落的鞋子,轻声说:
“晴儿,你又淘气了。”说着便轻轻地俯身细心地给她穿上鞋子。
那是我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人,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那张脸那个笑容,而如今他对着另一个女子浅笑温言细心呵护,那样浓烈的爱,到底给了谁?
“继尧!”我用尽力气大喊,“是我,我是晴儿,我回来了!”
回答我的只有渐渐远去的辇车的影子。
这一瞬,我的心有如空心的坚果在阳光下裂开数瓣,痛得我的心肺似乎都被撕裂一般。周围的人奇怪地转过头来看着泪流满面的我,都在小声议论这个脸色苍白如鬼披头散发的女子究竟是不是患了疯病。我茫然地立在街头,眼神空洞无物地看着车辇消失的方向,直至人群散去。
那赶车的人急急忙忙上来拉我,“姑娘,你听我说……”
“放开我。”我木然道。那人一愣,被我空洞的表情吓了一跳,手不禁垂了下来。
我向着宣阳王府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去,我不甘心,就连失望也是如此的不彻底。我要站在他面前,我不相信感情是可以代换的,我不相信……
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晴儿——”
我迟缓的脚步停住,转过身去,身后五丈处立着一人一马,那人发冠高束,斜飞入鬓的浓眉下一双凤目俊秀绝伦,褐色的瞳仁流光逆转写满情意,温柔怜爱地看着我。我看着他,他一步步向我走来,薄唇微抿向上扬起弧度,说:
“晴儿,来,跟我走,我们回家……”这个声音亲切而熟悉。
洁白修长的手掌在我面前摊开,我眸中光影迷离,泪水差点要夺眶而出。
他的手等着我,只要我伸手,他就会牵我走。
我的手没有动,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晴儿?”他微微皱眉,眼中尽是心痛。
我盯着他那身还没来得及更换的翻云暗花紫缎锦袍,胸前还沾有我手上流过的血迹,一字一句地问:
“你到底是谁?你在玩什么把戏,我的一等侯东方铭?”
他苦笑,走到我身前,俯下身,捉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柔声说:
“不是什么一等侯,是我,你的梅继尧。”
手下的皮肤传来暖暖的热度,我抚着他的脸,那些许粗糙的触感让我的眼泪无声滑落,心里干涸荒芜的那一片土地仿佛有清泉流过,舒畅地喜悦着。他温润而怜爱的目光笼罩着我似太阳一般温暖而让人安心。
可是这张脸,又是如此的可恨……
我的手一扬,“啪”的一声就打了他一巴掌。
我看着他,等着他愕然的表情出现,可是没有。他只是微微笑了,眼眶发热微红,眼底尽是了然。
“打吧,是我不好,瞒了你,苦了你,却没有保护好你……你怎么解恨就怎么打吧!”他的声音略带沙哑,还有愧疚和隐隐约约的心疼。
我“哇”的哭出声来,这么长时间郁积在心的痛苦怨恨和思念倾泻而出,我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胸口,边哭边骂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能这样折磨我?你抛下我不管不顾,怎么可以回过头来耍弄我?梅继尧,我恨死你了!”
他站着不动,任由我捶着,轻轻伸出双臂拢我入怀。我本来就是硬撑着走到这里的,连最后一丝力气都用尽了,挥出去的拳头绵软无力。他的怀抱越来越紧,温热的吻落在我的耳畔,说:
“晴儿,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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