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外的山林间只剩下入室弟子一个人了,他被吓得面色铁青,更不想坐以待毙,当下祭起仙剑,施展起法诀来,四周凭空映现出几道西山一脉剑诀的绿色符咒,这些符咒皆为仙光所化,将这个入室弟子笼罩其中,他如困兽犹斗一般,一开始就施展出平生最强的一式法诀,可他这式法诀刚施展出了一半,由于胸前门户大开,被对手抓住了破绽,虽然仅有一眨眼的功夫,但一道快如闪电般的寒光准确地穿透了他的身体。
绿色符咒尽数消散,入室弟子跪倒在地,他的胸口鲜血淋漓,只是凭借稍高一点的修为才没有立刻毙命,但已经是重伤垂死,再也站不起来了,处境与死无异。
苍白的冰霜朦胧中映现出柳清辰的窈窕身影,她穿着一身名贵的锦衣白裙,腰间挂着渡月剑,背上背着一个雕刻精致的桃木剑匣,想必她的四把仙剑皆在这剑匣之内,她清秀的样子,衣袂飘飘,墨发轻动,真宛若天女一般。
此时此刻,柳清辰的雪白面容因愤怒而变得异常的霜冷,她生平最恨害人之事,撞见这三个弟子行凶,又怎会饶过他们?一向嫉恶如仇、杀伐决断的柳清辰面对除恶这种事是丝毫都不会留情的。
柳清辰慢慢走近茶棚,重伤垂死的入室弟子又怒又恨,他对柳清辰道:“小贱人,你害了我们西山首座师尊,又来害我们西山门下弟子!你欺师灭祖,罪恶滔天,必遭天谴,我们西山一脉众多弟子定将你挫骨扬灰!”
柳清辰清冷的眼眸中拂过一丝不屑,她显然是对这个入室弟子的恐吓不以为然。
正当柳清辰要去结束这个入室弟子的生命时,她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忙向旁看了看,怒颜变成了紧张的神色,她快步向一个男村民的‘尸体’走去。
柳清辰走到这个村民的身边蹲了下来,她伸出玉手探了探村民的鼻息,果真还有微弱的呼吸,柳清辰连忙散出冰寒为这个村民疗伤。这个村民是唯一还活着的受害者,但他伤得太重了,整个腹部都被仙光掏空,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要断了气一样,柳清辰散出去的冰寒仅能暂时冻住他的伤口,她站起来环视四周,最后走到一个西山弟子的尸体前,弯腰翻了翻他的身上,将一个装着仙药的小药瓶拿了出来。
柳清辰回到村民身边,将小药瓶里的仙药倒了出来,喂这个村民服下。
一旁的入室弟子见状更是气得不轻,他强撑着伤痛的身体又怒道:“你居然把我们修仙之人的灵丹妙药给一个卑贱的凡人吃,简直就是糟蹋我们西山的仙丹!”
柳清辰听后更是面容一冷,她将戴着仙尊宝戒和清玉戒的右手并指为掌,猛地向后一挥,一道锋利的寒光脱掌而出,顷刻就将这个入室弟子的头颅斩飞,随着鲜血的喷涌,无头的身体无力地倒了下去,再也不动了。
柳清辰看也不看,继续散出冰寒为村民疗伤,尽管她尽力了,但这个村民还是因伤势过重而断了气,柳清辰最终停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这个村民,很是难过,久久未动。
山林间渐渐有了动静,竟是又一个胆大的男村民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柳清辰,柳清辰一回头,她那因伤心而微红的双眼吓得这个村民身子一哆嗦,村民双腿发软,直跪在地上,向柳清辰哀求道:“求仙人救救我们!”
柳清辰没有说话,她的面容变得平静,躲在树林里的村民们见状都纷纷涌了出来,一部分人痛苦地直奔向死者,一部分人围跪在柳清辰四周连连磕头,求她施救,柳清辰答应了村民们的请求。
十天后的清早,白树成和林溪洛来到了西境山林,他们经过一个村落时,注意到村里的人们都围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事情。白、林二人有些好奇,他们远远看见村外的石壁上钉着一个已死的妖邪,这个妖邪的衣着打扮像是个妖王。
之后,两个人在村民那里得知,这个村子叫牛家村,曾经有妖王在村内作乱,害了十几条人命,幸得一个道仙女子帮助村民杀死了妖王,将妖王钉在了石壁上,她为民除害,村民们很是感激。
在村民们的描述中,这个道仙女子使用的是冰雪法术,她为人清冷,村民们本想筹备些好东西来报答她,但她在除妖之后就离开了这里,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林溪洛有些吃惊地听着村民们的描述,不知为何,白树成听到这些描述以后,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两个人离开了牛家村,他们在深林里的一处岩壁旁休息。林溪洛忍不住坐到白树成身边,对他道:“白,我觉得那些村民说的人是柳姑娘……”她的话刚说一半,白树成就突然对林溪洛喊道:“你别跟我提她!”他的声音颇大,像是憋了很久的闷气顷刻爆发一样,林溪洛被吓得身子一抖,她惊讶地看着白树成。
片刻寂静之后,林溪洛又小声对白树成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柳姑娘?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白树成没有说话,林溪洛有些无奈,她站起来刚准备离开时,白树成突然又道:“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林溪洛一愣,她回头看着白树成,白树成略低着头,黑发遮盖他的面目,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话语有些失落,继续道:“我只是不想提她。”
林溪洛说不出话来,她又坐回到白树成身边看着他。
短暂的寂静过后,林溪洛问白树成道:“你喜欢上了柳姑娘?”
白树成也没回答,他只抬起头,望着深林道:“如果我妻子还活着,我一定找到她,以后就一直跟她在一起。”
林溪洛又试探地问白树成道:“你要把柳姑娘忘了吗?
白树成皱着眉头道:“你不要再乱说了,我跟她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林溪洛一急,又道:“可是,你了解过柳姑娘喜不喜欢你吗?”
白树成闭上眼睛,他很累地道:“你别再提她,我不想听到有关她的事。”林溪洛知道白树成在口是心非,她本想劝劝他,但又怕白树成再次发火,思虑片刻后,林溪洛只好不再说什么了。
白树成正在心烦意乱,其实这些日子以来,他时常会想到柳清辰,在意志不清醒的时候,他总会有种恍惚的幻觉,就好像柳清辰一直在他身边一样,而他竟会做一些和柳清辰亲近的事,有时甚至比谷里的那次还要过分,每次他都是猛然清醒,挥去那些对他来说‘肮脏’的记忆。可他越是努力忘记,脑海里就越总是浮现出柳清辰的身影,她雪白的肌肤就仿佛近在咫尺,她的凉香味道也仿佛能嗅闻得到,还有她墨黑的长发丝丝滑滑,她恬静神色的静儿可人,她优雅的举止,她甜婉的声音,这些都成为了白树成心中的罪恶感,罪恶越积越重,让他焦躁不安、心乱如麻。
白树成自认为自己的心里分得很明确,他是绝对不能够接受柳清辰的,如果这么做,水莹就会很可怜。想想自己当初那么一无是处,水莹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水莹了,水莹在自己心中妻子的位置是不能够改变的,如今她有了生还的可能,自己本该抛弃一切去找寻她,如果找到她,更该放弃所有去和她在一起,怎么可以再去想柳清辰呢?她对水莹来说,终究是一个外人。
第13鬼7章 【鬼庄】
第二天,白树成和林溪洛在西境山林里找寻鬼剑山庄的踪迹。深林里轻烟缭绕,浓雾弥漫,白树成和林溪洛顺着山路找了许久,眼看都到了沧州城地界也没见到鬼剑山庄。
白树成心道:难道鬼剑山庄已经不在这里了吗?毕竟过去十多年了,他们可能已经搬走了,可又一想,就算他们搬走,也该有旧址的痕迹,怎么会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呢?林溪洛观察了四周,她疑惑地道:“难道这里被人施展了鬼道法术?”
白树成问林溪洛道:“你们鬼道法术可以将这么大的一片庄园都隐藏起来吗?”
“能的。”林溪洛回答道:“鬼道中有这类法术,待我用鬼道的洞察之术来找找看。”说罢,她的双眼冒起了绿光,将周围事物看得异常清晰。林溪洛走在前面,白树成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又对这片深林重新搜索了起来。
正探察着,林溪洛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身后的白树成忙问她道:“怎么了?溪洛,发现什么了吗?”
“嗯。”林溪洛转过身,面对着白树成道:“这附近果然有鬼道的符咒,我试着破解看看,如果成功,我们就能进入被隐藏的地方啦。”
白树成忙道:“那就拜托给你了,溪洛。”林溪洛点了点头,她刚转身,白树成又对她道:“溪洛。”
林溪洛回过头看他,白树成叹了口气,他一副诚恳的样子对林溪洛道:“我真的很想跟我妻子在一起,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林溪洛微笑地道:“好啦好啦,放心吧,我会尽力的。”说罢,她便对着深林默念起心法来,只见她身上泛起绿色光耀的符咒,绿光炸裂,在她面前显现出一个一人高的白色圆环,圆环内的景物特别奇特,虽然都是树木,但与四周很不协调,如一个镜面一般。林溪洛道:“我已经将这鬼道符咒破开了一处缺口,我们从这里就能进到隐秘的地方。”白树成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走进白色圆环。
刚进到里面时,白树成发现身后的白色圆环化散消失了,想来是林溪洛收回了法术,林溪洛双眼上的绿光也慢慢消散,她指着前方又对白树成道:“白,我刚刚察觉到前面有活人的气息,我带你去。”白树成便跟着林溪洛往林子深处走。
到了林深处,白树成感觉越来越熟悉,很像当初他和水莹走过的路。终于,白树成又看见了远处那座庭院豪宅,大门的牌匾上写着‘鬼剑山庄’四个黑字。仿佛回到了当初那个雨夜,白树成快步向鬼剑山庄走去,他超过了走在前面的林溪洛,林溪洛也快步跟上了他。
两个人到了门前,白树成拍了拍门,鬼剑山庄内毫无动静,他便狠劲一脚将庄门踢开,破旧不堪的大门飞进了庭院里,白树成带着林溪洛走进鬼剑山庄,山庄的庭院内白雾朦胧,一片死寂。白树成的眉头不禁紧皱了起来,林溪洛忙道:“我们找找看吧,我刚刚察觉到这里有人的气息。”白树成点了点头,他们顺着小径进到了长廊内,这里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木窗木门上都有一层灰尘,白树成望见每一间屋子里面都黑漆漆、空荡荡的,偶尔看见的桌椅木凳都东倒西歪,连里面的木床上都没有了被褥。他们经过一个凉亭,亭内石桌上的茶壶、茶碗间落满了枯叶,这一切迹象都表明这个山庄已经荒废了很久。
白树成经过了他和水莹住过的厢房,他透过纸窗往里面瞧了瞧,依旧和其他屋子一样被闲置了很久。林溪洛突然指着前面的回廊道:“白,我听到那边有声音!”白树成忙跟林溪洛往回廊那边走,他记得很清楚,回廊的那边通向山庄里的花园。
临到近时,白树成再也按耐不住偏激的情绪,他化作一道黑色身影飘向花园。林溪洛一愣,她没有白树成凌云步的身法快,只能快步往前跑,但是,她与白树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眼睁睁地看着他飘进了花园,林溪洛停下了脚步,她累得弯下腰,双手按着白膝,大口地呼吸着,歇过之后,她也不那么急了,慢慢地走向花园。
白树成进入了花园,这里的景色跟当初很是相似,四周虽然杂草丛生,但里面的柳树亭子依旧秀丽如初。他远远看见花草丛中有一个朦胧的女子身影,她身穿浅黄色衣裙,纤瘦的身子蹲在池塘边,像是在给池内的鲤鱼喂食。
白树成停下了凌云步的身法,他慢慢地向着这个女子走去,女子似乎有所察觉,她站起身来,转过了头。
白树成呆呆地看着那张略带熟悉而又充满陌生的面容,眼前的不是当初那个十四岁的可爱女孩,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她的面容比以前更漂亮了,眼眸明亮清澈,睫媚弯弯,嘴唇淡红,只是脸庞比当初更窄。她个子长高了,人也比当初更为消瘦,柔美的体形已经有了成熟的美。乍一看,倒像是一个郁郁寡欢的柔弱姑娘。
女子见到白树成时有些惊讶,她忙对白树成道:“这位公子,你是从何处进来的?”
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更加软绵绵的,但依旧能找到当初那般柔和好听的感觉,白树成的眼睛已经发红。
女子见白树成黑发半遮面,一身黑袍,背后还背着一把充满邪气的长剑,此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倒像是一个恶人,这让女子不免有些害怕,她转身往亭子方向跑去,口里还喊着:“小菊,小菊!”
白树成忍不住喊了她一声:“水莹!”
女子的身子停住了,她背对着白树成就仿若被冻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