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桌上片刻摆了四道佳肴,俱各五味无缺,阿浪在意的是紫宸手里的四坛美酒,只是先前才说自己并非“嗜酒之徒”,目下却不便强取而自打嘴巴∠宸秋波流转,眼眸含光,微微作笑:“这四坛酒外观一样,味道却大有不同,分别是山西汾酒,晋阳玥酒,洛阳古井酒,江南女儿红,你挑一样”说话间素手掀开封口的物事,四种酒香一齐飘过,阿浪舒心一醉,忖道:“好酒好酒”转念一想:“紫宸故意捉弄我,想是怕我贪杯易醉,既不能克己,如何能办成大事嘿嘿,我偏一坛也不挑。”遂拂手谢道:“今日只宜吃菜吃饭,不应贪念杜康,省得坏了正事”紫宸道:“你真的一坛也不挑”阿浪夹了几口菜,笑道:“菜好心情好,无酒也罢了”紫宸“哼”了一声,似是轻蔑,拿着一个瓷碗,捧起那坛山西汾酒倾灌下去,汾酒产于山西杏花村,味美绝代,阿浪既是酒中人,先前倒还能执拗一二,但当酒气上腾,鼻尖再难忍受,嘿嘿笑道:“好姑娘我拗不过你,我可否四坛都要”紫宸仰首笑道:“你还说不应贪念杜康,哈哈哈,到底是个嗜酒之徒”却将四坛酒推入阿浪身前。
阿浪笑道:“嘻嘻我知道你故意试我,让我心痒难搔你心里却莫恼我,我呀不说千杯不醉,这四坛酒混着喝却也难不倒我,紫宸你瞧着便是,我非但不坏你事、连累你,还保证陪你办好了它”阿浪似感紫宸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宸道:“我不恼你我大哥也喜欢喝酒,一喝起酒来也没个准,因此才你们爱酒的人,有时连性命都不顾,也要喝上几杯,我大哥总是不听我爹娘和我的劝诫要是往后你能遇着我大哥,兴许你们两个能做个好朋友”阿浪接过紫宸身前的那碗酒,问她喝不,紫宸摇了摇头,阿浪笑道:“你要喝我也不给你,女孩子不宜多涉酒水”看她说起自己的大哥来眼角忽然有些湿润,忙劝她多吃些菜,两人坐的蒙古圆桌离厅央尚远,旁桌客人半句也听不见∠宸吃了一口微辣白菜,神情呆茫地望着窗外,阿浪道:“原来紫宸你还有个大哥,你这么善解人意,又生得这般乖巧可人,他一定很疼爱你吧”紫宸道:“他在的时候还说我任性,从没说我善解人意、乖巧可人,但我知道,他是很疼很疼我的”话没说完,两滴眼泪便滴在了桌面上,妆容渐淡,哀婉初生,更添了几分“西子捧心”似的神韵,阿浪放下酒碗,忙道:“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他想递给她手绢手帕,拭干红泪,摸遍周身只剩得一丝丝汗味,心想就算揣着绢帕,也不便相借,毕竟“男儿气”太重nAd1(
紫宸破颜笑道:“没有没有,你没说错话”阿浪关切问道:“难道连大哥没跟你一齐到大都来”“连大哥”紫宸问到。“紫宸你姓连,你大哥自然也姓连,我虽与他素昧平生,但想他一定是个好大哥,索性唤他为连大哥”紫宸格格一笑,从怀中取出手绢,拭干眼泪,一瞬间转哀为喜,说道:“我大哥也在大都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阿浪将古井酒打开,倒了一碗喝尽,笑道:“那好那好有机会能见一见紫宸你的大哥,可与他拼桌一醉”紫宸道:“等我见着我大哥之后,你也陪我办成了那件要事。我们帮你找到方心居,你和你那四个好兄弟会合了,我要回家,我们恐怕就很难再见上一面了”阿浪此刻有美酒佳人作伴,心下大喜,说道:“那我陪你办那件事,却只做成一半,如此一来,你便不会舍我而去”酒意初上,不过玩笑几句。
紫宸的双眸却璨如星光,柔声道:“你怕我舍你而去”阿浪又多饮一碗,挑了盘鲜香的鸡肉,入口即呼:“紫宸你秀色可餐,有你在,不吃也罢,不喝也罢”紫宸啐道:“那你还喝,那你还吃真是没个正经。那件事你定要倾力办到,不过对你来说,也不是甚么难事”阿浪笑道:“我正经说话,正经说话我方才只是说笑,既然答应了你,定会倾心竭力,如何能只做一半对了,那究竟是甚么事你先告诉我,我好歹有个准备,不致紧要关头张皇失措”
紫宸却并不回他,只道:“我在郊外如何制服那群蒙古鞑子,你可仔细看得”阿浪连连点头道:“紫宸你那几招出奇的剑法,令我叹为观止,正想讨教讨教”紫宸道:“令师乃是嵩山派掌门秦真人,我听爹爹说,秦真人的寻龙剑法出神入化,想必你已深得精髓,何必取笑我呢”阿浪道:“家师的寻龙剑法的确有精妙之处,不过我先前看紫宸你的那几招几式,似乎尽着阴柔之美,寒而不冷,冷而不颤,剑光倏忽,你又拿着白剑,似是白雪飘飞,美不胜收”紫宸摸了摸桌上的长剑,正色道:“我还远没你说的那么好不过,你究竟看清楚我是如何制服那群蒙古鞑子没有”阿浪脑中立刻回忆,那时紫宸剑锋凌利,内力远胜在场的蒙古兵,若倾力出招,蒙古兵恐怕无一生还,他们却在刹那间屹立不动,既无还手之力,亦无招架之功,只得任她鱼肉。阿浪拍了拍圆桌,笑道:“清楚清楚,你用了点茓的手法”紫宸点了点头,说道:“嗯,这是我家剑法中的独到之处,个中细节,往后再一一告诉你nAd2(我以剑尖点茓,终须靠近敌手,还远远不及你的弹指神功”得到紫宸这个绝代美女的夸赞,阿浪自有一二分飘飘然,未免有矫揉之嫌,当下称道:“我的指法远攻确是世之无双,只要我气运十足,当有百步穿杨之力,只是敌手太近,反失成效”紫宸听罢却隐隐笑道:“如此一来,你们俩可远交近攻,要办成那件事,实是易如反掌”
阿浪喝到第三坛,那女儿红的香味四散开来,教他大喜过望,听了紫宸的话,问道:“何以见得”紫宸瞧他两坛倾尽,面上颜色如初,已知他酒量端的过人,他神态举止,极是洒脱,却不似十八九岁的少年,倒像个久经风霜的北国豪客,两眼炯炯有神,紫宸与他对望,心头隐有说不出的喜悦,却并不正面应他。后来阿浪把四坛子酒全纳入五脏六腑,吃得小半碗饭,紫宸去付酒钱、饭钱,阿浪忙扯出一张宝钞,硬要掌柜的收他的,若不照做,似欲大闹“冠军楼”一般,紫宸只好从他,教掌柜的收了他那张宝钞,折回两锭白银,想来韩林儿留给阿浪的,每一张的价值均甚骇人。
阿浪走出冠军楼,看得行人匆匆,袂云汗雨,笑问紫宸:“时候不早了,我要陪你去何处办事”紫宸在他耳畔低声说道:“晋阳王府”
“晋阳王是当今皇上一母胞弟那个晋阳王”阿浪倒不是忌惮晋阳王,只是想,自己本来要去晋阳王府打探师父的行踪,如此一来,事情可算巧了,一时既惊且喜以至失声称到。
紫宸道:“这么说来,阿浪你听说过晋阳王的大名你很怕他么”她神情微变,似有失望之色。阿浪阔步在前,并没瞧见紫宸的面容,听她一问,疾呼两声:“我有何惧我有何惧”倒来反问紫宸。
紫宸道:“你既然不怕,何以如此惊讶呢”阿浪心想:“绝不能让紫宸瞧不起,她多半以为我原来惧怕蒙古权贵。”当下冲冠一怒,直想陪着紫宸把她说的那件要事办好,至于如何进出晋阳王府,想来紫宸早已安排好了,自己只须一应听从于她,其他诸事,大可不必告知,省得坏了紫宸的计划,若然中途遇着危险,竭力护她周全便是。主意一定,拱手笑道:“晋阳王身为皇上的弟弟,不好好辅佐他哥哥,教他哥哥善待天下的汉人同胞,却弄得许多地方怨声载道,我一听这人,总有切齿之恨,哈哈哈紫宸你打算到晋阳王府,自然不是拜访他那么简单,无论你做甚么事,阿浪我都奉陪到底”
紫宸将长剑换到另一只手,空出一手拿来拍阿浪的臂膀,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卷书画,摊开一看,似是地形图,阿浪瞧了,愕然道:“紫宸你果真是有备而来,连晋阳王府的地形图都准备好了”紫宸“嘘”的一声,叫他切莫大意声张nAd3(
两人遂往向阳街附近的小巷走去。阿浪想紫宸既然准备了地形图,自然不会走正门,若从偏阁小院的围墙翻跃进入,凶险实难预料,目下虽至黄昏,但晋阳王既是朝中红人,手握重兵,更兼寿辰在即,王府中戒备自较平常森严数倍,由紫宸带路,到了王府东面的二重小巷,紫宸摊开地形图,一面在图上比划,一面说道:“这晋阳王的封地本在山西,他从前全权掌管山西事务,不常回大都,这大都的官邸自非久居之所,因此建筑规模不算宏伟,但从这图中可知,大大小小也有六七十间,从正门进入,自南向北,依次是迎宾阁、勤政阁、议事阁以及正法殿、晋安殿、瑞景殿,俗称前三阁后三殿,每一阁每一殿的周围均附着三到五处院落。顾名思义,议事阁是他与麾下幕宾议事的地方,勤政阁是他单独批阅公文的地方,至于迎宾阁,想必阿浪你也知道,后天就是他的生辰,满朝文武,各地达官来王府献礼之后,就会陆续进入阁楼,那里所设置的卫兵大约有六百个,都是从军营中精挑细选的,其他地方由西向东,分为几处别苑,正是那蒙古鞑子和他家人生活起居的地方”阿浪仔细瞧着紫宸手里的地形图,图上的阁楼、殿院均以粗笔勾勒,但轮廓分明,何处有哨岗,何处有伏兵,无不清晰呈现,除了迎宾阁有六百重兵外,瑞景殿和东门的一处名叫小丽苑的地方分别写着“五十”、“四十”的字眼,似乎是兵力多少的意思,标记瑞景殿的方框与各处阁楼殿院一般大小,设了五十个卫兵自不算多,但那东门的小丽苑竟安置了四十个卫兵,可谓“劳师动众”,阿浪指着小丽苑,问道:“这里为何设了四十个卫兵,其他同类地方只有十来个、甚至几个”紫宸笑道:“阿浪你鉴微入细,一眼就看出关节所在那蒙古鞑子派了五十个卫兵保护瑞景殿,是因瑞景殿前有一处特别的工事,自须重兵把守;但小丽苑因何标新立异,定有难言之处,我要你陪我办的事,首先就是到小丽苑去”
阿浪“哦”的一声,低声道:“从这地形图来看,东门的门口有十来个卫兵把守,从门口到目的地小丽苑须经过一条长廊,然后穿过一座假山,小丽苑画成方框,应当是封闭的院落,你我直接杀进去,恐非上策”紫宸嫣然笑道:“谁教你杀进去了我费了极大的心思才得到幅这地形图,知道哪里兵强,哪里兵弱,我如今是要去小丽苑见一个人,并非杀人越货,行事自须隐蔽,因此你我不必与东门口的十来个卫兵正面冲突”话音甫歇,指着西面的残阳,阿浪会心笑道:“哈哈哈原来是要等到夜黑风高,你我悄悄溜进王府,然后到小丽苑见那个人,来来去去不教旁人知晓”忽然想到小丽苑有四十个卫兵驻扎,竟数棘手之处,不禁问及紫宸∠宸拉着阿浪到小巷尽头的一间木屋,低声答道:“那四十个卫兵如何解决,就该你大显身手了”阿浪忙说不明,紫宸附耳细语几句,阿浪恍然之间,支吾道:“实不相瞒,我对点茓的手法并不精通,只知天门、太阳、膻中、鱼腰等寻常茓位,至于精要关节,实是不明我担心误了你的大事”他虽然不知紫宸何以要冒险夜探晋阳王府、只为见一个人,自也不知见着那人又为何事,但觉紫宸必属善良之辈,瞧她静若处子,婉若游龙,肯不畏生死甘赴虎茓,绝无蛇蝎心肠,何况城郊仗义施援一事咫尺在目,唯恐一时疏忽害她前功尽弃,想她得到那般详细的地形图,定然费尽周章。
但听紫宸鼓舞他道:“你的弹指神功妙至毫厘,若有闪电飞虹之功,加上我从旁指点,为我保驾护航,又有何难”这时木屋的光线较暗,阿浪见她双瞳剪水,脉脉动人,又听得“保驾护航”四个字,心内顿生一股男儿气概:为她“扛鼎策马”、“斩将搴旗”亦无悔无怨当下允道:“紫宸你放心,我必施出浑身解数,助你安心见着小丽苑的那个人”紫宸倾心一笑,阿浪见她玉脸轻匀,忽的想起鲁娈儿的桃花笑靥,默默念道:“娈儿姐姐,紫宸把我当朋友,我也把她当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助,天经地义,你可别”又想鲁娈儿恐怕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又怎会责怪自己多半是自己一厢情愿,眼前这个善良美丽、侠义大度的女子恐怕也只是把自己当做寻常朋友,喃喃念道:“阿浪啊阿浪,赵浪阿赵浪,你可别胡思乱想,娈儿姐姐,紫宸姑娘,一个倾城倾国,一个天香国色,如何能瞧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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