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呼呼啦啦的跑进一伙人,有几人自去寻他们厨的桌子与熟人吃茶,余者三五人做一堆又围了两张桌子,几个眼镜儿将手中带的书本往桌上一放便互相扯开话题了,亦不过是天气、课程之类的,一听就知道是联合大学的学生,中有一人向张敬来与司马介这边望了一眼,嘴巴顿时撇了起来,又回过头去与同桌的拉话。
张敬来不曾看见那个望自己这边的青年,听司马介说完话后有所感悟的道:“东洋人侵犯我国土,我若年轻二十岁便带枪上阵了。现在头发都差不多白了一半,只好在这里空废些唇舌为自己人打气。”,司马介淡笑道:“世上向无一无是处的闲人,国家的兴旺决非几杆枪几门炮可以造就的,国内之经济、文化、政策诸多方向无一不是重点,只是须要大家去尽力维护。年轻人可以冲锋陷阵,年长的会眼睁睁的袖手旁观么?只要尽心做好自己本份内的事那便是在贡献力量。”。
众茶客纷纷点头,以为其言甚有道理。
张敬来暗道:“这个司马介可有点来头呢,瞧他说话的神气,若不是有真本领的也没这口才。”,心中突的一动,又暗道:“不过他后的那句话好象打动我似的。现在是什么时候?战争已经危及江山了,我还去想什么元素的转换?既然外国的同行都说这东西会发展做超常规武器,老子还说什么人家是刽子手的话?杀人者是刽子手,让人杀者对自己不也是刽子手么?”。
他心中的念头一下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抬手将司马介肩头一拍大声道:“司马老弟,你说得对,做好自己本份便是在贡献力量。”,声音颇显正气凛然。
那边喝茶的联大学生中有一人突的“噗”一声笑起来,随后又悄无声息,好似用手将自己一张大嘴巴捂住了。张敬来这边的一堆茶客向那边张望了一下,见查不到发笑的人,又都转回头来,各人心中皆暗道:“或许是哪个青年拉话时听到个笑话罢。”。
先的那个说“老子死也瞧他们不起”的青年对司马介道:“若是照你的说法,我非但不可以瞧东洋人不起,反而还要将他们摆得高高的去看罢?”,他这句话不轻不重,但茶馆喝茶的十有九人能听清楚,一时间诸人的耳朵都向这里伸过来。司马介看了看四周的人,冷笑道:“我说个故事你听罢,只是我没说完以前请不要打断我,听我说完以后亦请三思,后再发话。这个故事并不要大家去照搬人家的经验,而是从中知道别人也有长处的。”,众人听他说这严肃,知道定是极有意义的典故,一时间尽都侧耳倾听。
司马介喝了一口茶,说道:“日人向以天皇做神,称做‘现世神’,国民从不会准许有人对天皇不敬的话语。这时候有个叫做津田左右吉的学者偏偏敢发表文章,驳斥国民历来的认识,将天皇从神的宝座上拉下来。诸位都要知道,当下日本国内若是有人竟然敢口出这大的狂言,多半是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可此君硬是不改初衷,即便已遭至非难,依然向国民尽力灌输他的理念。换而言之,中国国内可有人敢质疑蒋先生的地位么?”
那些茶客一听他说这个,呼的一下都转身坐回去了。张敬来神色紧张的拍拍司马介的手背轻声道:“你怎么在这里谈这个?我不是认得的熟人里有知道我的为人的,这会儿我也离开你远远的。”。
司马介所言的“蒋先生”即是当下国民政府委员长蒋中正,中日战事正激之际这里还有谁敢去置疑他的领导地位?若是让他的谍报员听到了还不当即抓走审问才怪。张敬来与军统云南站那姓陈的麻脸小队长甚熟,知道一点军统的内幕,这个单位便是一个谍报机关,一向在国内外打探各种情报,凡有不利于己的消息,可遂行秘密捕捉。尤其是针对蒋本人的言论,更是不轻易放过。茶馆里的茶客平日在报上见到多的是领袖威势,哪敢放肆?司马介居然在茶客这种人流品杂的地方大谈置疑他的话题,说不客气点那叫自找麻烦。
司马介见众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又冷笑道:“我没说错罢?想谈瞧得起谁瞧不起谁,先看自己有无胆量做出能让人瞧得起的事来。”。
门外有个人“咕”的笑了一声道:“没人?那才怪,只是你阅闻不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