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求生跑得甚快,一溜烟儿跑回学校寝宅区。他与马幼山同属生物系,知道他住的房间在何处,径自到他的房里从枕头下抽出实验报告,用手一翻,还好,马幼山的作业做得非常认真,若不是因为两个人的字迹不同,袁求生便想干脆把马幼山的名字改成自己名字交上去。
他有马幼山的实验报告尚须用空的白纸重抄,这却为难了,联大生活清苦,不是要写实验报告时连白纸都不会多买一张,马幼山的屋里并无多余的白纸,要抄时只有跑回自己房里用自己的文具了。方要再跑回自己的屋里,忽的想起第一节课时早把白纸带到教室,那已是预备在课间向同系熟人借抄时可以免去两边来回跑,躲日机空袭时走得急忘了带在身上。后悔不迭之下只好又向课室那边跑去,还没跑一小会,远处的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马达声,两架日军战机迅速向这里飞过来。袁求生赶紧找地方躲藏,见开水房那边门开着,想钻进去回避回避,到了门边,只听里面哗啦哗啦的有水在响动,暗道:“怎么这里有人?”。
他怕是有贼趁学校跑警报没人之际在开水房偷东西,悄悄的依在门框边向里面探头看。
里面好生古怪,正中间一个女生正在低着头洗头发,那哗啦哗啦的水声就是她弄出来的;另有一个不认得的青年正在锅炉的火口上搅一口大茶缸,那茶缸里飘出一股奇香。袁求生一闻,是煮的莲子汤的味道,心中暗道:“这两个狗男女到挺悠闲。”,正想着,天上的日机将机头向下一压,呼的一声几乎贴着房顶飞过去,那个洗头的女生将湿漉漉的头发用手拨到一边侧脸向房顶上看。
她的脸没了头发的遮掩便被袁求生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又吓了一跳,缩回脑袋暗想:“不好,穆怀远要戴绿帽子了。”。
他与穆怀远交情非浅,历来只要穆怀远出现感情问题他都会想办法与之化解心中郁结,今天一看于椰萍拼了性命不要与另一个青年同处一室,他们之间的感情肯定是已经发展到了水乳交融的地步。
袁求生自己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全因为他的一对三角眼不招女人喜欢,正因为如此,他考虑事情有时与别人不同,此刻若是穆怀远看见于椰萍与别的男人在一起,火大之下定会冲进去诋责,虽会一时搞出点小误会,但这误会不一刻就会释然。若是马幼山或周传男,他们与钱慕方认识,又与穆怀远有交情,即是疑心钱慕方想撬他们墙脚,也会客客气气跑进去借着讨莲子汤喝问个明白,更说不定还会约定下次遭日机空袭时带多点冰糖银耳过来煮汤。
他袁求生活了二十挂零个年头,长相差点,偏又是和穆怀远这标致的少年一起坐的一条板凳。穆怀远手上常有女孩子递过的瓜子糖果,他一向是要请袁求生同吃的,袁求生吃他的好处多了吃得心理上有点自卑感,不是气愤好友有这多女孩子喜欢,而是觉得吃他东西多了不知道如何报答,唯一的方法是厚着脸皮继续吃,吃完了在心中默默祝福他好运。不过好在穆怀远的好运气也有穷尽的时候,一旦因感情问题自怨自艾了,袁求生就开始大展身手与他消灾。
袁求生自己的感情问题都没法解决,替穆怀远拉皮条还轮不到他的份,只有请他喝酒。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但自从联合大学迁至昆明以后,生活消费入不敷出,想请人喝酒难度极大,只有喝茶还凑合可以请几次,可惜喝茶不会醉,喝多了只会不住的跑厕所,难道要穆怀远尿个不停么?
袁求生不认得钱慕方,自不好进去打扰。他与穆怀远交往久了知道老友的感情问题好似一条波浪线,总有跑到谷底的时候,现在一看,他的那个“谷底”差不多该到了,请穆怀远喝酒估计这条路行不通,因为现在没那多酒钱,只好提前在明里暗里示意他,好让他心理上有所准备。
念到这儿,趁着第二架飞机低飞过去的余音尚在,赶紧逃命也似的逃开,跑去课室取了白纸又返回山坳里。他的脸皮也算薄到家了,竟然没想到借口怕于椰萍会遭到日机轰炸冲去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