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欺负人……”
“对不起你啦……”
“你……呜……”
“求你了,别哭了……”
我倒成了看热闹的。低头看一眼时间。
不行,我的天,还有十五分锺,任务时限就到了。
不行,不能跟他们磨了。
“二位,你们是真人还是系统NPC啊?”
那两个小个子同时抬起头来:“我们当然是系统NPC啦。”
我笑出声来,太整齐了,反而看出假来。
“好了二位,你们要掉花枪呢,慢慢来吧。我的任务可马上就到时了,再和你们磨,我们这十二个小时就白费啦。”
小蛇女吐吐舌头,很可爱的样子:“嗯,我是头一次担任NPC角色啊,都申请了五次了,就这次才抽到签……只能当四个小时,後面四个小时就要让给别人了。”
我笑笑:“那你们可不可以把水灵珠给我呢?”
小蛇女一笑:“当然可以了。这四个锺头我遇到七个来做任务的,可是只有你一个人理我,我当然要帮你的。”她摸摸口袋:“李逍遥,我们赶快进行剧情吧,你把香袋送我,我把水灵珠给你。然後你再把水灵珠给他。”
李逍遥也红著脸笑笑,三个人抓紧时间交换东西。
“认识你很高兴。”
“一样一样。啊,你的游戏ID叫什麽?我们下次好联系……”
我都走开了,还听到那两个人在小声说话。
呵呵,有意思。
我用了个飞行符,直接脱出了时间迷宫。
还有五分锺,我拔腿就跑,连通知他们一声都来不及,直接一头栽进传送阵,一手就点在南诏村的木牌上。
从南诏村的传送阵跑到NPC处,时间只剩不到一分锺了!
NPC笑眯眯的说:“你……”
我直接把任务贴纸拍在他手上:“你的任务我们做完了!”
摘下头盔的时候,全身都快要散架了。
坐著一动不动二十四个小时,体力再好也吃不消。听说现在有种配套的电脑椅,带按摩功能的,坐再久也不会觉得疲倦。
打个呵欠,觉得脸皮绷得紧紧的,在空调房里呆的太久,实在难受。
我冲个了澡,出来擦头发的时候,律超也起来了,正在刷牙,斜了我一眼,含著泡沫说:“起这麽早?”
我摇摇头,打个呵欠揉揉眼。
他喝了口水嗽了:“又没睡?”
我点点头:“我去补会儿觉。”
“吃点东西再睡。”
“不想吃。”熬完夜之後一点胃口都没有,喝了杯水,我转身关门。
手机的彩灯一闪一闪的。
谁这麽早发短信?
我翻开盖,居然是小朋的号码!
一串都是哭泣的符号,最後却是个快乐的鬼脸。
我心里有点悬著,不知道他是怎麽了,那麽多天没信儿,这会儿突然……不过看那个最後的鬼脸,应该心情还不太坏。
本来想回个短信问他怎麽了,按了几个字,又干脆消掉,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了起来,却不是小朋的声音,居然是秦浩。
“喂?”
我心里一紧:“刚才的短信是你发的?”
“短信?”他声音有些嘶哑:“不是。”
“小朋和你在一起?”
秦浩听出来是我,嗯了一声,似乎还是睡意朦胧:“是你啊……应该是小朋给你发的,不过他去冲澡了。你也起这麽早?”
“我还没睡。”松了口气,小朋没事就好:“你那个婚事怎麽说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日子呢?”
他吃吃笑了两声,忽然在那边说:“你好了?剑平来的电话。”
那头有悉悉簌簌的动静,然後是小朋的声音:“剑平哥。”
声音听起来又脆又软,带著懒懒的甜意。我心里一动,压低了声音问:“你们刚醒啊?”
他嗯了一声,似乎有点不大好意思:“这几天都没联系,怕你担心……所以想跟你说一声儿。”
他的声音越到後来越软,到最後简直气若游丝,气息似乎通过电话传到了这一端来,搔得人耳朵微微发痒。我摇摇头甩掉那种错觉,笑著说:“行了,知道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和秦浩说开了?”
他声音里满是愉悦的笑意:“说开了。”
“他也?”
那边静了静,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是啊。说起来……这故事很长的,有空慢慢讲给你听……”他笑了一声:“就怕你不信。”
“只要你说,我就信。”我笑笑,揉揉有些紧重的眉头:“我要去睡会儿,下午有没有空?出来吃饭。”
他说:“有的,那我下午给你电话。”
那边挂了电话,我有些出神,觉得想笑,又有些惆怅,最後还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了结了一个大心事。
心里一松,似乎觉也睡的特别香,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过了午,西斜的太阳光暖暖的照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
手机上有条信息,小朋说他姐姐回来了,下午不能出来一起吃饭,很抱歉,打了一串的对不起,是半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我笑著回信息给他说不要紧。
律超又去加班,留了张条子在桌上,说微波炉里有留好的粥和菜,让我热一下吃。
我把条子捏在手里慢慢揉捏,一时舍不得放下。
有时候宁愿律超对我很冷淡很凶恶才好。
那样的话,对这种似有还无的关切与温情,才不会觉得彷徨而又心酸。
菜没有动,倒把粥喝了一碗多,暖暖的液体流进腹里,好象整个人都多添了力气。
再登上游戏时,游戏里的时间是午夜,城里的街道上仍然人流如梭,来来往往。我还站在南诏国的NPC处。早上做完任务之後就匆匆下线了,这时才上来。
五颗灵珠,我身上有两颗,土灵珠和水灵珠。
其他三颗应该在子锐身上。不过任务完成的瞬间,参与任务的五个人应该同时得到了奖励,我看了下自身属性,果然对各种元素攻击的抗性都增强了五个点。
虽然这个变态任务做的人精疲力尽,但的确值得。
还有後面的奖励。把这五颗灵珠换出去,可以随机得到一件珍宝。比如圣灵珠,五毒珠,又或是天师佩天魔佩。
传信给子锐,他也正好在线,很快回应:“来了?累不累?”
我发了个笑脸给他:“嗯,你在哪里?我们把任务珠子换了吧?”
我在南诏村等了一会儿,天空中有异常明朗的月亮,让人心情也很是清静。
子锐远远走了来,身边还有个婀娜窈窕的身影,和他相偕走近。
“一剑,我介绍下,这是柳映眉,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天下一剑。”
那个女孩子秀丽的很,笑吟吟的说:“幸会,总听说你。”
我有点意外,点头致意:“你好。上周的擂台上,凭银龙鞭法取胜的,就是你吧?”
她很意外,不过很开心:“你知道?真是……其实那天高手去的少,要不然我才出不了风头。不过呢,说起来总是当了一次第一,说出去还是可以唬唬人的。”
“我听说你们做成了五珠任务,特地过来凑热闹。”
这个女孩子很豪爽,并不拿腔捏调,也没有装娇扮嫩。和一般常见的游戏MM……不大一样。
要不是因为仙剑游戏里性别不能假换,我可能会以为她不是个真的MM呢。
五颗珠子一直交给了南诏的NPC苗长老,那个长老热泪盈眶,千恩万谢,最後给了我们一个小盒子。
子锐拿著盒子左右看看,笑著说:“真有点紧张。”
我笑笑:“别紧张别紧张,小心摔了。开吧,不管是什麽,反正总是好东西。”
盒子一开,里头冷光离离,晶莹灿烂,我有些惊讶,也有点欢喜,旁边女孩子惊叫:“是天魔佩。”
子锐抬起头来,脸上也是惊喜的表情,把盒子往我面前递近了一些:“给。”
我看著他,他微笑著说:“应该归你。”
“可是你才是领任务的人……”
“任务是你做完的。”
“可是我只不过是凑巧做完了最後一步,前面大家都有份在努力的……”
柳映眉笑出声来:“行啦,你们两太客气了。别人见到这种宝贝都是又争又抢,你们倒好,拼命的往外推。都不要?给我得了,我不嫌咬手。”
我们停下争执,相视而笑。
“不是和你客气,而是你留著比我用处大,我等级不到,也不去很危险的地方练级,用不著它。”
子锐停了一会儿说:“好,我先收著。等你到了九十级的时候,就拿回去吧。”
和他告别。现在子锐也是很忙的,他手下说多不多也有二三十个人,他这个人太要强,总是处处都在顾,希望事事都周全。我不著痕迹的给他转过几次兵器的丹药,把价格都压低了,他心里当然明白,只不过大家嘴上都不说。
至於楚江……
还是不要提了。
他现在可是声名大噪──都是恶名。练级抢地盘,打怪抢宝物,做任务抢路线……虽然不见得都是做的,可是江河帮的人尽这麽做,他是帮主,不能说没有责任。再者说,他的确护短纵容,还有几次带著领著人在塔一塔二抢地盘练级,他帮里的人和别人只要有冲突,他肯定会出头找场子,打歼击战,身事跟著一个以刁毒闻名的咒师,还有一两个快剑,真是……
我叹口气。
这种事劝也不知道该从什麽地方劝起。
我回店里去整理下东西,把手里积压的,别人下的订单翻出来,省事儿的就手做出来,费事的先向後放一放。
楚江的信儿就进来了:“一剑,任务奖励换过了?”
我回说:“是,换了块天魔佩。”
他的信息马上递回:“太好了!先借我用一用。”
我愣了下,回话说:“你要做什麽用?”
“晚上我们要去打帮战。”
我的轻松心情全飞走了。今天不是周末,哪有帮战可打?明明又是去恶意PK吧?
“和谁?”
“和聚义山庄的一群废柴。有了天魔佩,我不信他们那边的咒师还能抗过我们!”
聚义山庄?
我知道他们那个帮派,平时做事还是很正派的,而且并不是胡乱找事儿的那种人。
楚江他们又是要……
我想了想说:“现在不好取给你。我正在做东西,不能半途停下。”
他明显不太高兴:“我真的是急用。”
我回了句:“对不住。”就把传信关了。
虽然朋友要好,可是他要借东西去做这样的事,我还是很不能接受。如果告诉他东西在子锐那,他再去和子锐借,恐怕子锐不好意思不借给他吧?
而借了……子锐要是知道他拿去做什麽用,也不会开心。
我摇摇头。
算了,不想了,手里积了这麽多活儿呢。
我做个深呼吸,把精神全集中到铸剑上去了。
认真的时间过的飞快,一忙起来就什麽都顾不上。中途停下两三次喝药喝水补充体力元气,这些天店里生意越来越好,接的订单也越来越多。我已经把一些小单子转手给别人做,但还是有许多熟客的单子直接下给我本人的,指定了我,不要别人做。
这就没有办法了。
把最後一把灿银虎头刀做成,我疲倦的靠著椅背发了会儿呆,又倒出几颗元气丹吃了。
随手打开传信,第一条是子锐发的:“在干什麽呢?”
下面一条就是楚江发的:“一剑,回话。”
“一剑,你给我回话!”
“一剑!”
“回话!”
一条一条,语气越来越暴燥,最後一条传信是在十分锺之前。
帮战打完了?
我疑惑的发信息给他:“什麽事?”
接著进来的却是子锐的信息:“一剑,楚江找你的话,不要理他。”
然後楚江的信息也进来了:“来城外!”
城外,大家通常是指京城外。那里是许多人选择来恶意PK的地方,在那里死去没有任何保护,人直接被弹到阎罗殿去不说,尸体在地下停留的时间里,足够人抢走身上最值钱的的装备和武器。
他是打输了还是打赢了?
我疑惑的出了门,用飞行符直接赶到京城城外去。
京城外面一大片空地,稀稀落落的生著树木。空中弥漫著一股不详的气息,是杀戮後的余韵。
楚江站在一颗树下,垂著头默默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走近他,还没有开口说话,他抬起头来,脸上长长的一道疤,从左边的眉头一直划下来,整张脸显得异常狰狞凄然。身上的那件黑龙甲已经只剩残片,完全成了破烂,褴褛的挂在身上。我吃了一惊:“楚江……”
眼前白光一闪,胸口重重一痛,系统提示音叮的一响:
“玩家天下一剑在非PK区内受到攻击,损失生命值243点。”
楚江的剑法重我一直是知道,可是却是第一次……
第一次被他的剑所伤。
我脚底不稳,踉跄著退了好几步,背脊重重撞到树上。血象泉水一样从胸口的伤处涌出去。楚江的剑锋在月光下闪著游走不定的光芒。
我愣了一下……
那是我给他做的剑。
不是没有想过,当初选择锻造技能後不久,我就已经知道,剑客终是要死在刀剑之下的,这是宿命,也是必然,没人逃得过。而且我是做剑的,有一天,也许伤我的就是我做的剑。
可是……
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麽快,而且……
是楚江的剑伤了我。
“楚江?”
他的剑尖慢慢垂下,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脸上那道创伤张牙舞爪的盘距著,在游戏中没有永远的伤痕,用上好的行军丹就可以消的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我不明白他为什麽宁愿让那伤留著。
剑尖上有红的血,一滴滴落在尘土中,剑慢慢的扬起,与我的喉咙只隔著一寸的距离。剑上的凛冽寒意已经快要刺破肌肤,让我呼吸艰难。
“为……什麽?”我挣扎著问。
我的等级和他差的远,PK技术更是不用提。如果他安心想杀我,我根本不用想要逃跑的事情,那没有用。
他的声音很古怪,我从来没听过他这样的语气。很沈,死板板的,象是在阴冷的水里泡了很久,久的失去了一切颜色香气味道,只有一条灰的骨架。
“莫子锐呢?他没和你在一块儿?他不赶来保护你?”
“关子锐什麽事?”
疼痛的感觉慢慢渐退一些,我直起腰,抹了一下脸。额上溅到了血,糊糊的一手。
传信还在一直进来,我都没有打开看。
楚江在树影里冷笑:“你们不是什麽事都一条心的麽?怎麽刚才帮战你不一起来呢?现在又来装作什麽都不知道?你这张脸……还真无辜。”
毫无预警的,他的剑侧了过来,剑刃在我脸上重重抽了一记,热辣辣的痛,虽然并不是什麽严重伤害,我却觉得血一下子全涌上了脸,从来没有……这样屈辱的感觉。
一丝丝的跳运的疼,脸大概也破了。
我回手就抽出了刚铸好一对剑。双剑并不是我的擅长,这一对剑只是刚好的放在身上。
不论他对我有什麽样的误会,又或是我没有答应将天魔佩交给他。
但是他没有任何权力,这样侮辱我。
“好啊,”他声音平板的说:“过来啊,让我看看你私底下都练了什麽本事!莫子锐教了你什麽阴招儿了,过来让我看看!”
这个人是我认识的楚江吗?是那个讲信讲义为朋友愿意两肋Сhā刀的楚江吗?
这麽陌生?
他的剑上剑著尖锐的呼啸声刺了过来,我反手架住,右手还了一剑。
这一架打的异常狠,我还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和人恶意的动手,而对手……还是自己以为会永远肝胆相照的朋友。
臂上腿上处处溅血,生命值不停的向下跌,最後我连站也站不住,一手拄剑撑著地,一剑还是遥遥指著他,大口的喘著气。
他的剑却慢慢收了回去。
“打啊!”我喊了一声,以为自己使了很大的力气,可是喊出的声音嘶哑难辨,根本听不出来。
他把剑Сhā进剑鞘:“这个地方……刚才我的兄弟都倒了下去,地下全是他们的血……所以,你不必也在同样的地方以同样的姿态死去,我会觉得恶心。”
“你的兄弟?”我冷笑了一声,全身都是伤,血流的停不住。
大概今天要到阎罗殿去走一圈了:“那种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都是你的兄弟!”
他的骨头格格作响。认识他太久,我知道这是他暴怒的前兆。
“你要杀我,我没什麽说,是我技不如人!可是,你最好告诉我一个理由,你……为什麽要杀我?”
他笑出声来,冷诮的声音,先是低低的,越笑声音越大,到後来简直是声嘶力竭的在狂笑:“你还问我理由?你为什麽不给我一个理由?你把天魔佩给了莫子锐,让他们在这里打我们的埋伏!我们全部的人都死了!全死了!一个都没剩?你知道小简吗?你想不想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他被活活砍成了十七八断,一边砍他一边给他加血,看他地下翻腾打滚,惨叫不绝!就是聚义山庄和天门帮的人做的好事!说我为非作歹?说我们江河帮的人仗势欺人?难道他们就是正义化身?他们就可以肆意的伤害棱辱其他人?你是不是想说你没参与?你不知情?”
我呆在原地,他掉头就走,步子很大,走的很快。
不知道什麽地方吹来一朵云,将月亮遮住。
林子里一片黑,阴冷的暗中弥漫著血腥的气味,刺得人直想反胃作呕。
子锐的传信一直不断的进来,我没有打开看。
突然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切事情都失去了意义。
系统提示音又响起来:
“玩家请注意,你的生命值已经降到最低点,请立刻补血治伤。”
“重复,请立刻补血治伤。”
“重复……”
我摸出药来,胡乱的在嘴里塞了一把。
打开子锐的传信,前面的消息都来不及捕捉,最後一句话他在说:“一剑,我有我的立场,请你理解。”
我知道,他近来和聚义山庄结了同盟。
他有他的立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但是我想不到,这麽容易而快捷确立起来的立场,可以轻轻松松打败朋友之情,兄弟之义。
我不是不知道子锐追求的是什麽,就象我同样知道楚江是怎麽走上了一条讲义气讲霸势的偏执之路。
但是我只能看著,却什麽也做不了。
无力的发过去一句:“你拿天魔佩困了江河的小简对不对?”
过了几秒锺,他回答:“是。”
没有任何推诿搪塞,他就这麽清楚的回答了。
“你拿天魔佩的时候,就已经想作这个用处了吗?”
他没有犹豫,问题刚发出去他的回答就弹来:“是。”
“你早知道今天下午聚义和江河火并,你就在这里打埋伏?”
这次隔了大约一分锺,他的回答过来:“一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江河帮犯了众怒,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但这不一样。
被别人伤害,对楚江来说是伤害。
被我和你伤害,对他来说是灭顶之灾。
是,他现在名声越来越坏,做事越来越没章法,他在义气的泥沼里,越染越黑。他已经骑上了虎背,那些作恶的人,也是他的兄弟,他也要讲兄弟之情,也要护著守著,挡著撑著。
可是他并没有……
并没有背叛友情,出卖兄弟。
那些话,一句句的送了出去,子锐一句也没有回。
我想,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回答这些问题。
就象太阳升起,月亮隐没。这是必然,没有道理,没有扭转。一切终究沿著冥冥中早注定好的方向,延伸出一幕幕悲欢离合,人间闹剧。
我坐在树下一动不动。
已经没有必要去向楚江作什麽解释。
子锐有一句话,该死的残酷却有道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有自己的行为法则。
我不认同子锐的作为,却也不会走到楚江那条路上。从我不肯借给他天魔佩的时候,这一切已经注定。
我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麽离开的那一片野林子。
生活平静的逝去,发生过几件必须记得的事情。
江河帮终於正式与京城七会决裂,帮址就定在从前我们去过的那片坡上,建基立门,在一片风雨中站了起来。
子锐的天门帮,在这动乱中迅速崛起,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一跃而成为京城七会中仅次於聚义山庄的第二股中坚力量。莫子锐名声极佳,许多人慕名而投入他的门下。
楚江立了副门主,不是以前曾经肯定的说过的我或是子锐,而是简狼和刘留,那两个一直跟著他的手下。
然後,莫子锐以闪电似的速度在京城第一堂成了亲,新娘是我曾经见过的柳映眉,她同时还有我不知道的身份,她是聚义山庄的副门主,以统筹帷握,智计过人见长。这两大势力的结合,证明著莫子锐,以及他的天门帮,已经取代聚义山庄,成了仙剑第一大帮派联盟京城七会的首脑。
至於我自己……
苏州的摘星名剑堂,已经成了整个游戏中都知名的武器名店,出品尽皆不凡,质高价贵,摘星堂的名剑,是身份的象征,是高手的必须。
我坐在一片繁华的城中,觉得心中荒芜无尽。
摘星堂升起来了,如日中天,日进斗金。
它见证著我的努力,我对这游戏的痴迷,我对它投入的每一滴心血……同时也见证著,我在游戏中的第一份热情,已经死了。
时常出去练级,固定只去几个地方。苗疆试炼洞,地宫一三层,地牢一三层,还有铁矿,金矿。
这些地方来的人也很固定,因为这里的怪十分变态,而且打怪开矿得到的材料又繁又重,很多人吃不消。只有一些象我一样做锻造技能的人常来。靠著好药好装备,打的不算吃力,所得也还说的过去。
我把店里的订单理了一下,看到两张天门帮下的,订做一批五百枝钩镰。
还有一张江河帮的,订做二十件金狮毛背心。
怔了一下,把单子夹在流水夹上。
在收购材料的柜上做了设定,收取下列材料:长期收购精铁精钢,铜,锡。现在特别收购杉木枝,柳木枝,钩镰枪图,绣金狮毛,狮皮,狮尾筋……
长长的单子巨细无遗,一开始的时候列单子都会列的头晕。但是我的优点也在这里,现在开长长的一共一百四十多样材料的单子脸不红气不喘,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收拾店面出去要练级打材料的时候,太阳照在身上,很暖和。
有点出神,也许楚江和莫子锐知道这店是我的,也许不知道。
谁晓得呢。
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麽差别。
难道知道了,就不过来订货了麽?
除了我这里,别人的店吃不下这麽大的订单,也交不出质量最好的货。
这就是现实,游戏里的现实。
每个人都要向现实低头,谁都不例外。
铁矿的门口,照例有几头老驴闲著晒太阳吃草。我雇了一头,牵著向矿区里走。来收集材料的人都得雇,因为铁矿石什麽的太重,一个人背的话,太重太吃力。
矿区里很安静,远远听得到猛甲兽什麽的隐隐咆哮的声音。太阳光透过头顶地层地破洞透下来,一条条光柱下切割著矿道里的黑暗,让人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有些出神,太安静了……觉得寂寞。
现实里已经很寂寞了,游戏里也越来越寂寞。
我想自己大概已经成了旁人说的那种灰色玩家。不和人聊天,不加帮,不打擂,和任何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离,慢慢的……慢慢的,从所有人记忆中淡出,成为一个近似隐形的人。
和以前的朋友都渐渐疏远了,没有什麽特定理由。人和人总是偶然接近又渐行渐远,徒留惆怅无限,这是必然,很难抵抗。
和新的朋友……热络不起来。练级的时候碰到别人邀请组队,也会一起组,一起打。但是找不到以前那种热情的感觉,和人说话有一搭没一搭,配合起来怎麽也不得心应手。不和人换名贴,加好友,很少和同一个人一同练级两次以上……
为什麽我会变成这样?
厌倦了麽?
这麽快?
我曾经以为……我会久久的恋上这个游戏,不会有说厌的一天。
有些出神,猛甲兽已经死去,我愣了半天,才蹲下去拣它掉落的甲片。
忽然眼前冰蓝色的光泽闪动,一只穿著鲷鳞靴的脚伸过来,脚尖轻轻踏在那块甲片上,阻止我拣起。
有些讶异。这并不是什麽好东西,矿道里到处都是猛甲兽,每只兽都会掉多少不等的甲片,这是初级材料,难得有人为了抢这种东西争执。
这人……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拈起甲片,我站起身来。
那人秀庞秀丽清雅,身材修长,套句文艺的词儿说就是玉树临风。我并不想为了点甲片和他费事,太划不来了。不过……那只靴子,我有些眼熟……
如果我没看错,那靴子还是我的手艺呢。
那个人微微笑著,那种异常秀丽的笑意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但是他眼睛清亮有神,炯炯有神,让人并不觉得他流於欲魅。
他把甲片递给我。
真是奇怪的人,我伸手接过甲片,并不打算道谢。
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说:“天下一剑?”
不动声色开了护体真气,我向矿道的黑暗里退了一步。
“嗯?”他挑挑眉梢,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我又不会对你怎麽样,你值钱的脑袋是一双手,我现在可不会打劫你。”
可是他越这是样说,我越是紧张。
这人把我看的太清楚了,而我对他全然陌生。
这就──加倍可怕。
他丢了一个邀请过来:“一起练吧?”
我防备的看著他,慢慢的,选择了同意。
并不是我想和他同练,而是两个人在组队时,相互的攻击是无效的,相对来说,这种摸不清楚的情况下,他既然要组,出於安全考虑,我也会同意的。
组完队之後,我可以查看他的基本情况。
他已经一百二十级,倒让我有些吃惊。现在游戏里一百二十级的玩家不是没有,但是大多数都是一帮之主,或是名气很大。 这个人我确定没在什麽英雄榜名人榜上听到看到过。
神秘有时候也代表著不小的危险性。
比如……如果他成天的无恶不作,在恶人榜上有名……那个恶人榜上可是只显示绰号,并不显示玩家真实ID的。
啊,恶人榜……
突然想到,恶人榜上的第一名……
第一名,是一百二十级,绰号鬼见愁,净做些天怒人怨的,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恶人恶事。
每次游戏中要搞什麽大型活动,会弄些玩家担任角色。有正当然有邪,有的时候邪派角色反而更受欢迎,虽然做正派角色,通过任务或活动完结後会收到奖励和声望点什麽的。但是邪派角色在活动中,可以肆无忌惮的破坏杀戮,和做任务的正派角色为难,欺负弱小,反正是演坏人,尽可以怎麽坏怎麽来。
恶人榜,就是这麽来的。天天有人做任务,也自然天天有人当英雄有人当坏人。
这个千羽……
别的不说,他身上那件百绣衣,价值千金,全服能穿的起这衣服的,肯定不超过十个。
他剑法又快又狠,凌厉刁钻,有时候出剑的角度和下剑的方位简直不可思议,杀伤力更是惊人,我看得暗暗心惊,对他的心防更加一层。
这种剑法是怎麽练出来的啊?
越来越觉得他肯定是恶人榜上的,就是不知道……他排名第几。
这人为什麽突如其来向我表示友善?
我怀疑这种人身上应该根本不存在这两个字的。
有他在,我几乎没了什麽出手的机会。他打怪时我就在一边开矿,采了满满一包的精铁,现在的眼力不比从前,因为锻造需要同时也练了鉴定术,精铁纯度一望即知,纯度不高的就丢在一边,纯度高的就装进包里,不会什麽都拣,大大省了事省了力,更省了包里的空间。
“一剑,怎麽最近都没见你活动?擂台你一次也没参加过吧?”
我警惕的望他一眼,淡淡的说:“顾不上。”
“钱是要赚,可是游戏并不是只有赚钱而已。”他笑笑:“你天天关著门做技能,也不觉得闷麽?”
他的口气有著故意的扮熟的成份在,我心里的防备却越来越重。
又走了一阵,渐渐深入了矿道底层,阳光看不到了,我拿出火把来点。跳动的火的红光映著千羽的脸,肌肤在火光下象珍珠般有著淡淡的光泽,这个人漂亮的不象话。而这麽美丽这麽厉害的一个人物,却几乎什麽名气也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
“剑不称手。”他晃晃手里的剑。
我看了一眼,剑刃很薄,剑身比一般的龙泉剑长了一半出来,不必仔细看,也能发觉剑上透出一股寒气。
做了剑师神匠後,我对同行们的情况也有所了解。这把剑应该是哪吒出品,那家夥有点变态,要价奇高无比,整天穿件大红缂丝甲,专做特殊要求的客人。等级只比我差一点,我是五级神匠,他是三级上层。
“还不错,很合你用。”我客套的说。
他笑笑:“现在还可以,但是等到我一百五十级要练驭剑飞仙,可就不够用了。
我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现在全服还没有一个到达一百五十级的人物呢。这个等级据说是个画档线,上线之後可以练飞剑,真正的驭剑飞行,不用说剑法的威力会陡然间会增加一倍,就算是作为一种身份象征,也足以令人自傲。
“飞剑……估计整个仙剑还没有人能做出来。”
“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出,那个人肯定是你。”他笑笑:“你的三支鼎炉,还有神匠水平……这把剑迟早会面世,我希望是你来做。”
我看看他,不为所动,这个人做事目的性太强,让人不太舒服。
不过,他算是个真小人,和伪君子比起来,还稍稍可爱一些。
“我没兴趣。”
他笑笑,我们转了一个弯,眼前豁然一亮,矿坑底下全是红光,我倒吸口凉气。
糟糕,遇上爆甲兽的了!
这种怪物十足变态,长得的猛甲兽一样,可是血不强攻击不强,就是一招必杀技──自爆术叫人吃不消。它跑的很快,跑到人跟前就开始攻击,假如你还击,它立刻自爆,瞬间的攻击力可以达到普通攻击的一百倍,你再强的护甲也吃不消,被它靠近几乎没有命可以跑掉。
而且,就现在这团红光看来,坑底下的爆甲兽没有五十也有二十。
最安全的办法……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我这边转过身,颈上微微一凉,薄薄的剑刃贴了上来,与肌肤亲密无间。
千羽笑的很和善:“其实,你觉得做第一把飞剑的铸造人,难道不是件很荣幸又很值得纪念的事情吗?”
我苦笑,这个人还真是懂得把握时机。
果然任何成功都不会偶然,这个人能够在别人对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攀到一百二十级,本身就说明了他的手段行事都很辣。
“有些事情不是想做就能成功的。”我摇摇头:“就算我想要这个名声,不见得幸运之神就会光顾我。光是价值20万银子的材料,就让人承担不起失败的风险了。”
他笑的很和气,剑刃上寒光闪闪,和他雪白的牙齿的闪光倒是交相辉映:“材料当然不成问题,你尽可以放心。”
我有些讶异,仍然没说话。
可是身後的低吼声和杂乱的蹄声越来越近了。我侧过眼来不著痕迹看了一眼,磨著牙……很想咬某人一口。
“没关系,我不强人所难,你可以慢慢考虑的。”千羽很温柔的说,声音很软简直称得上柔情款款。
这个人看不透……象个谜团。
已经可以闻到爆甲兽散发出来的腥气了,我笑了笑:“既然是好事,我想,试一试也无妨,就算失败,你肯定也不会认为我没有尽力。”
他姿态优雅的收回剑,一手拉起我的手:“很好,我们一定会合作愉快。”
二话不说,我拔腿就跑。千羽笑吟吟的跑在我身侧,比我慢半个身:“不用怕,现在你是我的重点保护对象了,我肯定不会让你被爆甲兽炸死的。”
我白了他一眼,对这个行事毫不光明磊落,只要成果不问手段的人觉得头痛。
跑出底屋矿道,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坐在石阶边上,拿出鼠儿果和行军丹来吃。抬头看到千羽目光灼灼盯著我,没有办法,也倒了两粒给他。
他摇摇头没有接,站在两步之外,看著矿道壁上那些古朴的花纹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忽然他转过身,抬手将一个小锦袋朝我掷过来。我一手抓住,凭手感就摸出里面是枚钥匙。
“这是?”
“这个给你。”他懒洋洋的伸高了手臂,姿态说出的优雅好看:“是我在汇海的户头之一,里面有五十万,你先拿去用,密码是820811,不够的话再通知我。”
他断开了我们的组队,说了句:“再会。”
飞行符展开他将他身形罩住,转眼间便消失在我面前。
我把锦袋的系绳儿拉开,一枚古铜的钥匙落在我手上。
密码是820811?
真巧……
我也常用这密码……邮箱,SM卡,银行卡……还有密码锁都是。
因为这是……我生日的缩写。
我越来越迷惑,说他狠辣,可是他并没有伤害我一分一毫。说他狡猾,可是单凭我口头上的承诺就把五十万银子交给我处置。
这样的人……我以前从来也没有见过。
太奇怪了。
我坐在矿道里发了好一会儿呆,一封传信进来。
我随手翻开来看,是子锐的:“你到90级了吧?有没有空?来取天魔佩。还是我给你送去?”
我把这句话来回看了两遍,回了一句:“我去取。你在什麽地方?”
“京城,擂台。”
我站起身来,拍拍浮土,从包里拈出一张飞行符,抖了开来。
“你气色还好。”子锐一身劲装,华贵又有威势,看上去……十分陌生。
“还好。”我淡淡的说。
他把一个盒子递给我。
正是当时做完五珠任务,NPC给我们奖励的那个盒子。
好象一切还是昨天的事,但是中间已经发生了这麽多的是非恩怨。
“物归原主。”
我摇了摇头。
“最近都在做什麽?”
“瞎忙。”
“没见你练级,是不是做什麽好东西了?”
我低头笑笑,没说话。
他很识趣,说:“我还有事,你去忙吧。”
我们在擂台下分手,我走了几步,看到一个破树洞,这是系统特设的垃圾回收处。很多玩家穿破的装备,用残的武器,没有用的材料和废件,都可以扔到这里面,一分锺内就会被系统回收,以节省系统资源,省了许多麻烦。
经过那个树洞的时候,轻轻一松手,盒子翻转著坠进了洞里。
我已经走过。
接下来的日子忙的昏天黑地,收材料,卖成品,买进卖出不亦乐乎。
同时,也在试著做我的第一把仙剑。
仙剑奇情这个游戏开服到现在已经一年半,但是却没有一个玩家达到驭剑飞仙的水准。官方频频动作,组织大活动,发放各种奖励和优惠,鼓励高等级的玩家和神匠进步,争取早日触发仙剑任务。
千羽偶尔会和我联系,并没有催问剑的进度。他很怪,经常发来几句小诗,或是一句和上下文都接不起来的话。也说著自己的等级。这个人练级真是变态的快,不知道怎麽回事,上次见他还是一百二十级,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百三十八,实在是太快了。要知道等级上了一百之後,每升一级所需的经验值都快到了一个天文数字。我知道有个玩家在南诏地牢那里练级,二十四个小时不下线的猛刷水魔兽,硬拼药打,什麽天仙玉露紫精玉蓉膏九节菖薄转著吃,一天一夜,升了一级。
他这种聊天其实是种无形的催促。他的等级一直在冒进,我做剑却还没有进展。官方早就发放了仙剑的制作图,要求是神剑六级即可制作,同时划出了一系列的材料和步骤,以及一些细则要求。
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制作成功,也没有人到达一百五十级。
我揉揉额角,脱下了头盔。
最近刚做完一件重要的工作,律超心情不错,我的时间也很空闲,几乎全丢在这上头。
“又坐了一天没动?”律超一手支著门框:“长时间久坐,会导致脂堆积,高血压,还有直肠末端粘膜下和肛管皮肤下静脉丛发生扩张和屈曲形成柔软静脉团。”
我做个嫌恶的表情:“你直接说痔疮好了。”
他拍一拍手:“出来,我带你去吃饭。”
“我自己也会吃,用不著你带。”
“那可不行,我答应过我家的老爷子,一天起码盯著你吃三顿。”
我笑笑,揉揉眼睛:“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一样有效。你现在不泡图书馆改玩电脑游戏,还是一动不动。”他拉起我一只手:“啧啧,皮包骨头。”
我叹口气站起来:“行了,别说了。”
他把外套丢给我:“行了,打起精神,吃饱了我们去玩一会儿,你别整天象只|茓居动物一样。就算蝙蝠还会昼伏夜出呢,你倒好,是昼伏夜也伏,就没见你出过。”
我们在韩国料理店里吃了一顿份量很足的晚餐,苋菜黄鱼羹,焖鹌鹑,栗子烧肉,还要了个豆芽汤。他一个人吃了一大份拌饭,看得出他今晚的心情是著实不错。
我喝了口水,看一眼时间:“回去吗?”
他一边掏钱包一边说:“都说过了,出来了就别总想著回去的事儿。我请客,好好玩一夜。月底还有笔重要的合约。”
我笑了笑,没有再坚持。
我们坐在吧台前面,他认真的看著酒保调酒,我则是认真的在偷眼打量他。
律超认真的时候最可爱,他看著酒液注入酒杯,将冰块儿浸泡起来的一系列变化,表情专注,和中学时候看著化学老师示范实验作法一样。
“好喝吗?”
我奇怪的看著他:“你点的酒,你还不知道?”
“我只是听说过。”他喝了一口自己的杯子,又凑过来在我的杯子边缘浅浅啜了一口,露出一个很天真的微笑:“你的味道比较好,我们换换?”
我失笑,把杯子推给他。
“Screwdriver,名不虚传。”
他赞叹著喝了一大口,我提醒他:“小心喝醉。”
他笑起来:“我不会在你之前醉。”
我耸耸肩。
天知道,他的酒量和酒品不好,是出了名的。
调酒师一边看我们说笑,一边优雅的摆弄酒器,很快送上一杯据说是本店的招牌酒。
“叫什麽?”
吧台里的男人笑著说:“Cleopatra。”
“呜哦──”律超作个惊豔的表情:“一定很值得一尝。”
我安静的坐著,听著角落里有人在弹钢琴。
的确很久没出来过了,对人群的气息,有些朦昧的陌生。
喝调酒简直是一项娱乐,而且也是很享受的事。和拼白酒灌啤酒不能相比,尤其是律超认真的态度,崇拜的眼神,让调酒师的兴头也上来了,调酒的时候不停变换花式,抛杯转摇什麽都使出来了,律超象个大孩子一样拍手叫好,领带解下来在手里甩来甩去,我有点挫败的蒙著脸,尽量把自己藏到阴暗里去。
这个人……要是让他白天的生意夥伴来看看,谁相信他是个沈稳如山岳的企业掌舵人。
最後的结果,正如我预见的那样,他喝醉了。
眼神明亮,口齿清晰,但是只要一听他说的话,就知道他肯定神智不清。
“一沙一世界,哎……”
他从地下抓起一把浮沙:“你看,我送了你好多个世界”
我拖著他往停车场走,一边敷衍他:“对,好多。你知道有多少?”他认真的点头:“不知道耶……唔,我来数数……一,二,三……太多了。”
他抬起头来报告:“数不清。”
我让他靠在墙上,伸手到他口袋里去掏车钥匙。他身上有好闻的香皂味,还有混合的酒香,热热的蒸起来,薰得人晕陶陶的。
“别挠我痒痒。”他点著头说,脸庞在路灯下有著象成熟苹果一样的红晕,年轻的肌肤健康而有光泽,虽然经过一天的疲惫奔波,清新的气息还是浓浓的扑面而来。
“我是找钥匙。”
他认真的说:“钥匙……钥匙,嗯,钥匙在这里。”
他抬起手来,银闪闪的钥匙圈儿在手里晃动著。
我仰起头来叹气,接过钥匙开门。
开车时他也没放过我,一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忍耐著说:“别摸我。”
他抬起头来,眼神清澈:“我在找东西。”
我现在只想赶快到家,然後下次再也不和他出来泡吧:“找什麽?”
“找小豆虫。”
我差点儿跳起来,车子在路上扭了个大大的“S”,连忙拐回来,一手拍在他头上:“走开!”
“不是啊,是真的有。妈妈说老在树下玩儿,豆虫就会爬到身上的。我有一条,你有没有?”
我倒!
他的记性也太好了,三岁时他妈说的话他都记得。
什麽豆虫……
我的天。
那时候是夏天,律超的妈放了一大盆水让我们洗澡,一起洗的还有律超他表妹,两岁半的小女孩儿,律超问,为什麽……我们有那个,他表妹没有。
律超妈妈一直笑,後来就这麽说。
他怎麽又把这话想起来了。
忽然他的手摸上我两腿之间的部位,我惊的身体一跳,车又重重的挫了一下,他居然……
还又捏了两下,笑嘻嘻的说:“找到了。”
我恨不得掐死他,咬著牙猛踩油门。
车子开的象炮弹一样,在深夜的路上直弹出去。
我停好车子,费力的把他从车里拔出来,不比从泥里拔出一颗超重的萝卜省劲多少。
因为萝卜不会挣扎,不会朝反方向用力,不会手舞足蹈的给你添乱。
“你在干嘛?”
“在开门。”
“门……”他摇摇晃晃:“我有钥匙……我来开……”
“闭嘴。”
一手扶著不安稳的大萝卜,一手费力的把门打开,把他又拖又拉的弄进屋里来。
开暖气,开灯。等我再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地毯上,头枕著沙发,手横在脸上,睡的很香甜。
“律超,起来,冲个澡到床上去睡。”
他嗯了一声,并不动弹。
我没办法,把他拉起来,搭著肩把他送进卧室。律超屋里干净整齐的象间样品屋,一点脏乱也找不到,我松开手的时候,他一下子倒下去,压皱了那平整的床单。
“脱鞋子,律超,你冲个澡吧?”
没人答应。
“那至少要洗把脸。”
还是没动静。
“牙呢?也不刷了?”我叹口气:“好吧好吧,睡你的吧。”
去洗手间里拧了把热毛巾出来,替他把手和脸都擦了,象扒猪皮一样费力的把他的外套硬脱下来,再脱掉鞋子。我的动作一点都称不上温柔,他在我的手底下哼哼唧唧,不知道是抗议还是劳骚。
抖开被子给他盖上,我伸手去关床头灯时,他的眼睛睁开了一眼,眯眯著看著我,努力辨识了半天:“剑平……”
“对,是我。”
“明天要考试……”
“对对,所以你要快点睡……”
“亲亲……”他手指著脸颊,笑嘻嘻的一如孩童。
这种天真的嘴脸只有在他神智不清时看得到。
律超。
即使是在很荒唐的梦里,他也从没有这样做过。又或是……他做过,但我看不清,到醒来时总是什麽也不记得。
律超或许曾经出现过在我的梦中,只不过总是面目不清。
也许一切都是我的幻想,这一切,或许不过是另一场梦。
他的唇移开,在我的耳畔轻轻吹气,带著甜糯的笑意和暧昧的气息:“小剑……”
耳垂被一口咬住,我身体陡然间失去了力气,理智被这一下子突如其来的袭击震得粉碎。
他的唇越来越向下,衣服被拉开,他的手滑进来……
眼前一团的光和影,混乱的声音和画面,似乎有什麽要裂开,要涌出……但是我什麽也把握不住。
“千……”
我愣住,谁?
是我的声音,但是,我在喊谁?
一切在瞬间发生,而我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脸上热辣辣的,耳朵似乎什麽声响也没听到,莫名的开始嗡嗡响鸣。我从床上滚落到地下,虽然铺著地毯,仍然撞伤了膝盖,痛的直吸冷气。
“怪物!你这个──变态!”
他手撑著床沿,脸背著光,身上带著紊乱而暴怒的气息:“滚!滚!别让我再看到你,我觉得恶心!”
脑子里轰轰的,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都超过我所能理解能预见的。
“滚出去!”他跳下来,用脚踢我,拉著我的领子把我向外拖:“滚……别让我再看到你!滚出去……滚……”
我完全分不出,他是认真的,或者还是出於酒意。
拖行的人和被拖行的人都跌跌撞撞,我的腿撞到了沙发上,激痛热辣辣的泛滥,胃里翻腾著,喉头不停的有酸液要涌上来。
他拖著我经过客厅,拉开大门,用力把我推了出来。
我反手拉住他:“律超!”可是喉头象是被堵住了,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他用力摔手,神气象是在甩掉什麽致命病菌:“别碰我!你这变态,滚!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怔在那里,被他的话击到无法思考。
我……
摔门的动静象打雷一样响,震醒了我的理智。
“律超,开门!”
开什麽玩笑,这会儿的气温这麽低,我的毛衣也掉了,就一件衬衣,光著脚站在门外面,凉意嗖嗖的从脚底向上窜,一瞬间全身的温度好象都从脚底被抽走了。
“律超!开门!”
门严严实实的关著,里面一丝动静也没有。
电梯门响了一下,叮的一声,我回过头看,保安上来了。
“你在这儿干嘛?”小保安和我打过几次照面,倒不会把我错当醉汉给抓下去。
“里头人喝醉了,把我关在外面。”
他有点疑惑:“可是刚才803的人打电话到保安处来说,让我把他门外面捣乱的人请走。”
我苦笑。律超喝醉酒的反应,真是与众不同。
比清醒的人还显得清醒。
小保安倒是很同情我:“你没有带钥匙吧?我替你叫门?”
“算了。”
我摇摇头。
一定神,就加倍的觉得冷。
“要不然,你跟我下去吧,走廊里没暖气,会冻坏人的。下来喝杯茶,要不给朋友打个电话到谁那里挤一晚上。”
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就这麽赤著脚跟著保安进了电梯。
电梯的顶板上镶著镜子,抬起头的时候,电梯里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很狼狈,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怎麽看也象是个喝醉酒闹事的不安份子。
小保安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但是不管怎麽样他还是办到了住户的要求,把我从楼上“请”下来了。
他用纸杯给我倒了杯热水:“你要不要用电话?”
我点头谢过他,拿过电话来却有点茫然。
我能拨给谁呢?
在这个城市里,我是如此的陌生和茫然。
小保安坐在一边翻本子,一边偷偷拿眼角看我。
我在心里叹口气,屋里的暖气开的很足,不觉得太冷,而身上的碰伤擦伤却都叫嚣著在暖气中苏醒过来,眼角一跳一跳的疼,似乎那里的血管要爆裂一样。
电话通了,那边是小朋的声音:“喂──”
懒懒的带著睡意的长腔,我突然觉得手脚无力,似乎积累了许多委屈。可是天知道,我有什麽好委屈的?就因为律超说了两句醉话吗?
“哪位啊?”他提高了一点声音问。
“是我。”
“啊,剑平。”他似乎有点吃惊:“你还没睡哪,这都几点了。出了什麽事?”
有的时候真的很佩服他的敏锐,平时迷迷糊糊,可是除了秦浩的事,他对其他事的直觉相当灵,又灵又准。
“没……什麽事,你睡了吗?”
“没有。”他干脆的说,然後听到悉悉簌簌象是掀被子穿衣服的声音:“你在哪里打的电话?”
我苦笑,真是瞒不过他:“在楼下的保安室。”
“怎麽了?”
“律超喝醉了,把我关在外头。”
“你没带钥匙?”
“没有,钱包手机一样也没带。”
他顿了一下说:“我二十分锺就到。”
我双手捧著热水杯,嫋嫋的热气慢慢升腾,直到杯里的水变的和我的手一样温度,外面传来煞车的声音。
小朋如意料中的一样出现,裹著件……明显不合身的厚外套,跑的气喘吁吁,小保安开了门让他进来,他只顾看我,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明显是松了口气,拉起我手:“怎麽回事啊?”然後吃惊起来:“手这麽凉!”
“你怎麽过来的?”
“打车呗,老姐公司配了辆小车,她又没开回来。”他一边说话,一边脱外套:“你快穿上。”
“我不冷。”
“我穿的厚,”他拉起高领毛衣的领子:“我里头有保暖衣的。”
他拉起毛衣的时候,我一低眼就看到他白皙的脖子上有两块很显眼的玫瑰色吻痕。
他也注意到我的注意到的,脸一红,头一低,十足的居家乖乖小白兔,拉著我往外走:“浩子一定要陪我来,在外面车上了,不能等太久,快点走吧。”
坐到车上,秦浩微笑著和我点头,很自然的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小朋穿。我和他见面次数并不多,也不是太熟。这个人很沈稳理智,某些地方和律超相像。
但是……看到他和小朋眉梢眼角流转的那种光彩……
这一点是绝对不象了。
“先在我那儿挤一晚上吧。”小朋说:“明天一早再回来取东西上班,应该不会误事。”
我微笑著,身上终於感觉到一丝暖和气息:“不会误我的事,可是会不会误你们的事呢?”
小朋显然没反应过来我说什麽,足足愣了有十秒锺,才一下子尖叫起来:“林剑平,你去死!”
他叫的太惨,连出租车司机都赶紧回头来看我们三个到底出了什麽事。
秦浩连忙打圆场:“剑平和你开玩笑呢,你怎麽这麽一惊一乍的。”
小朋的姐姐已经睡了,我们三个进屋的动作都放的很轻巧,用小朋的话说,悦兮今天受的刺激太大,让她好好的踏实的睡。小朋找了浴袍让我去泡个热水澡,他则在地下铺褥子抱枕头。。我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地下对著电脑屏幕调试头盔,压低了声音笑著说:“今天多买了两个,想带浩子一起玩仙剑呢。正好我们一人一个。你玩会儿再睡?”
我微笑著呶呶嘴:“他呢?”
“让他睡觉呗,明天还要上班的。”
我把头盔接过来:“你是最闲的一个。”
“你也可以学我啊。”
我戴上头盔,不如自己的那个尺寸舒服,小朋应该是对著秦浩的尺寸买。
我登进游戏里,小朋给我递了个信息:“我在做仙灵紫金丹任务呢,有什麽快捷方式能快点做完?”
我微笑著回一句:“孩子,踏踏实实的做吧,岔路口每次都会变化,祝你好运,找到正确的那条迷宫出口。”
他回了个丧气的鬼脸,关了传信。
我站在城里有些茫然,刚才的事情,一瞬间乱纷纷的都回到脑海。
小朋说明天一早我再回去,可是,我还能再回去吗?
看了下名剑堂的营业额,然後把多余的流动资金划进钱庄里。
小朋这个任务也够他喝一壶的。他现在不过刚刚到30级,做这个紫金丹任务是有点困难,不过做出来之後,奖励还是很值得一看的。最起码对新人来说,可以快速提升精神力量,这个任务是最好的选择。
我坐在自己那尊昂贵的熔炉前,有些心不在焉的把各种材料按比例算好称好,按次序放入炉中。
这是……第五还是第六次尝试了,每一次我都全力投入,但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仙剑……比神器还难做的多了。
毕竟是号称游戏中最强的武器。仙剑游戏,仙剑的地位当然不言而喻,能驭剑飞行,这对玩家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诱惑,没人不想成功。
但是从未有人成功。
制剑图拓了上去,我开始升高炉温。
一开始坐在炉子旁边总让人很不舒服,但是习惯了却觉得这种灸烫的感觉,有时候可以让人抛去杂念,看著炉火,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烫热起来了。
可是今天……却总是没办法集中精神。
做到一半的时候我已经後悔,这样下去一定不会成功。
但是材料已经放了进去,现在半途而废,白白报废一炉料。
我直直腰,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一步步按照步骤走下去。
虽然成功的希望渺茫的看不见,但是……
放弃不是我的习惯。
中间停了一会儿炉,因为体力消耗太大,去吃了一些药补力气,然後回来接著做。
到了要开炉的时候,有传信进来,我无暇去看。
炉开。
不是太期待的把剑胚抽了出来。
九成九,又是废料了。
冷却之後的剑体有些淡淡的冰蓝色,没有那种仙剑应有的质感。我拿在手中挥动了一下。
没办法了,最後的一炉材料也只做出了这麽把剑来。
幸好还不是块废料,只不过剑太轻,看起来不会怎麽实用。也许可以放在铺子里当个漂亮装饰品。
对千羽……就真不知道该怎麽说了。把他那个户头里的钱全用了,但是却没有成功。
一时间真觉得沮丧无比。
传信还在闪烁,我打开来看。
是楚江,问我有没有空。语气是很客套的疏远。我略过去,再看,是千羽,也是问我有没有空。真巧,两个人都在问:“有空吗?”
但是我却能感觉到语气的不同。
後来遇到楚江两次,他都是那种冷到不能再冷的口气,对我完全无视,只不过要请我做几件兵器,所以不得不理会我。那种不情愿的神情,只要不是瞎子就都可以看得出来。
我先回了千羽的:“对不住你了。”
他很快回答:“怎麽了?”
“失败了。”
他说:“这有什麽关系?失败乃成功之母。再接著试吧。”
“那些钱已经都花完了。”
“没关系,千金散去还复来。我再拿个钥匙给你。你在店里吗?”
我回答:“还是不用了,我没有信心。”
他这次停顿了一下才回复:“可是我对你有信心。”
话说的简单平实,心里却暖了一点。他说:“我去店里找你。”便关了传信。
我坐在店里,顶著NPC店员的帽子,一边照看生意一边等他来。
千羽的速度极快,进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踏进来时,店堂里象是更明亮了些。他身上换了一件冰蓝色的九极穹光衣,看得我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这家夥……真是个有钱人。现在一件九极穹光衣的市价……在现实中都可以买辆质量不错的国产车了。话说仙剑里的物价倒是真高,要不是官方勘的严,早就有职业赚钱的拿这个当目标了。
“这麽晚还不睡。”他很自然的坐在我旁边:“没精打采的,累了就去睡,剑我并不赶著要。”
我斜眼看他:“你怎麽在十天里升了这麽多级的?难道你和官方有……亲戚关系麽?”
他笑的俊朗耀眼:“开玩笑吧你,这游戏从公布时起不就说了麽,程序开发人员和GM以及这公司其他有可能作弊的人员,还有他们亲属,是不能参与这个游戏的。虽然这规定有些残忍,不过确实保证了官方的公正公平性,还有,游戏里的规则也确实因为这个规定而显得特别具有权威。”
我把那把失败之作递给他:“喏,这是最後一把,也没成。留个纪念吧。”
他拿起来看看:“样子很不错,是神器麽?”
我摇摇头:“重量没达到,只是样子还凑和看。你用不著的话,可以拿去送MM,只有她们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装饰品。”
千羽把剑拔出鞘来凌空挥了两下,微笑著注视著我说:“很不错。颜色长度还有花纹我都很喜欢。”
“中看不中用,没什麽价值的。”
千羽淡淡的说:“喜欢,就有价值。就算今天一把可以飞的仙剑给我,我不喜欢,一样不要它。”
我由衷的说:“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他还剑入鞘:“那当然,这世上只有一个鬼见愁千羽。”
我失笑,他却接著说:“也只有一个──天下一剑。”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不敢当。”
“对了,这个送你。”
他摊开手,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针垫,上面正正Сhā著根金针。
我愣了下,这东西我并不是没见过,没用过。
不过他给我这个做什麽呢?
这个是做物品纹身用的金针,用它来纹刺物品,这件东西就只能你一个人使用,除非你自杀後它会掉落,或是你将它销毁,它才会离你而去。
“你不是有天魔佩吗?用它固定一下比较安全吧?”
我愣了下,冲口问:“你怎麽知道我有天魔佩?”
仙剑在线游戏到现在已经四个版本,第一版是女娲情,第二版是剑侠道,第三版是降妖录,现在是第四版定城池。稀有物品归属於哪个人,是在第二版的时候出台一个政策,官方在官网上公布某某稀有物品归哪个人所有,本意是为了激励更多人去寻宝做任务,结果造成的後果却是拥有宝物的人频频被围打攻歼,苦不堪言,这一项只公布了两个月就撤掉了。现在……
那东西到手我就丢了,现在千羽却是怎麽知道的?
千羽似笑非笑,吐出的话却让我战栗:“我怎麽知道?你觉得一件事情只有四知麽?你知他知天知地知?一剑,你不是第一天出来混,怎麽一点也不知道人心险恶?还是因为牵涉到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你不肯去想?”
我无言的坐在原处,只觉得屋里阴冷阴冷。
“是他手下副帮主跟他要,他说给了你了。”千羽仍然带著笑意:“喏,你看,东西在他手里,他给谁不给谁都得罪人,唯有给你才算能让其他人口服,毕竟这东西是你做任务做来的。可是东西在他手里,他是一帮之主,怀宝无忧。你却是平头小子,谁都可以来劫你抢你。这哪是天魔佩了,明明就是块火炭加定时炸弹。这一下,来找你图你谋你的人,恐怕你数都数不过来了。还是拿针纹一纹,保个平安,尽量少出去,等事情凉一凉再说。”
我无力的摇摇头,低声说:“这只是你猜测,子锐……应该不会是这样想的。本来他也说要还我……”
“好吧,你要这样想心里舒服些,你就这麽想吧。”他把针放下:“太晚了,你真该下去睡觉了。”
我摇摇头:“用不著这个,你拿走吧。”
他浓丽锋锐的眉毛竖了起来:“你这个人……怎麽这麽倔的?”
我的声音很疲倦:“那个东西已经销掉了,我身上没有。”
“啊?”饶是这个人城府很深,也露出吃惊的神情来。
“扔进废物回收洞里了。”
他愣了一下子,才慢慢点头,由轻到重:“有你的……早该想到,你的个性就是……”
他没有接著说。
我一点也不觉得那个天魔佩是什麽好东西,多放在身上一刻都觉得受不了。
所以顺手扔了,就这麽简单。
可千羽迅速回过神来:“但是我相信你,其他人会不会相信你?这种话谁都会认为你在说谎,而且是个极度蹩脚的谎言。”
是,他说的没错。
我出了一会儿神,脑子里浑浑噩噩其实什麽具体的事情都没想到,但是手脚越来越凉。
“好了,我可得下了。你最好是少出门,安全一点。”
他往门外走的时候我突然提声问:“千羽,你难道不想要天魔佩吗?”
他没回头,声音有些奇异的温柔:“我想要的,是更珍贵的东西。”
我愣的时候,他已经头也不回的去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子锐把天魔佩给我,他真正的用意,是象千羽说的那样吗?
手里握著东西无意识的发呆,等到指尖突然刺痛的时候,低头看到我握著的是千羽留下的针垫,金针已经刺进了指尖,痛楚一点点蔓延。
游戏毕竟不是我心中的净土。现实中的尔虞我诈,这里一样也不缺。
掺进了太多的功利,游戏……也渐渐失去了原来的味道。
人渐渐在欲望中迷失,变的面目全非,再也难以辨识。
我叹气,把针收起来。给橱柜上锁,层层件件的点理东西。
传信不停的闪烁,我情知道会这样叫人的只有一个。
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
我终於打开传信,楚江的语气已经很不客气了:“马上来,有事找你。”
我懒懒的回了一句话,口气从来没有这麽轻慢过:“我没空。”
几乎象弹射一样他的回信又来了:“出来!”
几乎可以在这两个字上窥见他升腾的怒火。我轻飘飘没有真实感的回答:“你找我,是因为天魔佩吗?”
那边静了一下,然後回答:“是。”
我松了口气。
这就是楚江,他不迂回。
我想了想,回了一句:“好。”
把手里东西抓紧时间收拾停当了,想一想又把自动店员NPC的签单填好,租它一年下来。
也许^……律超那里会很麻烦,很久不能上来也说不定。
况且,我也……
确实有些厌倦了。
“哪里见?”
“蜀山後麓。”
想起来欠了千羽的人情儿。虽然於我无用,可是他的金针也不是件随便在路上可以捡到的东西。况且,我收了他的材料和钱,却白白的浪费了这麽久的时间,一点成果也没有。
忽然间千羽的传信也进来了:“一剑!”
“什麽?”
“剑成了!”
我呆了一下:“你说什麽?”
“剑成了!可以飞!你出门来看!”
我愣愣的出了门,外头光很刺眼,天空中有一道银潋潋的光华掠过。
同时系统提示音在全城响起:“第一把仙剑已经制造成功。在线GM剑圣酒剑仙,代表官方祝贺玩家游戏愉快,再接再励。”
天空中传来清亮的连续的笑声,地下一群人都在望天。
多麽神气,多麽潇洒。
御剑而行,随风千里。
这才是游戏中应该追求的快乐吧?
而我呢?
传信来了:“在看吗?”
我回了一句:“嗯,恭喜你。不过……剑太轻,质地不好。只能算次品……等将来……我再熟练些,再做把好的。”
“好,先定下来了。”
“我还有事,你早点下吧。”
“彼此彼此。”
楚江的传信又来了:“操你X到底来不来?不来别涮人在这儿傻戳著!”
我觉得轻微的厌恶,只觉得再没什麽意思,动作轻飘飘很不真实的关了传信。
还是断了吧,这种粘粘乎乎对谁都没好处。
大家都抱著过去的恩怨,彼此恶心对方。
何必呢。
蜀山後麓是舍身崖,自杀砍号的地方。
要是没这麽一个地方,谁觉得现在的状态不好想砍了号重练一个,还没地方去呢。
在这里倒简单了,往下一跳,一干二净非常省事儿。
这里只出一种怪,叫往生草。
绿绿的细细的,一副弱不经风摆来摆去的样儿,可是咬起人来非常狠,五十级的全血剑客状态全开从头发丝儿装备到脚脖子,只能挨个四五口,就挂了。
挂了就不能跳崖,想砍号还得从黄泉捡回命来再来一回。
可见这年头儿想自杀都不容易。
我用飞行符到了锁妖塔下,然後挂了披风向後麓走。
大概还有个五六分锺的路。
风吹在脸上微微有些凉,长草悉悉簌簌的响。路上有几只往生草跳出来,不过等级不高,是小草,被我三下五除二,龙泉剑充了割草的镰刀。
还有一个弯。
我忽然听见很多声音。
脚步声,跺脚骂娘的声音,压低了嗓门儿在说什麽唠什麽。
心里慢慢的发冷,但是人还是在向前走。
再转了一个弯,是横眉冷眼的一群人,脸上带著皮笑肉不笑的狠意,慢慢朝我围了上来。
挽剑(网游)————卫风(卫风无月)
我站在一队人中,等著排队登记。
我们这一队人都是从新人岛上刚出来的,要到码头杨先生处去登个名字,再登埠啓程。
要说这些锋芒难掩的毛头小子这麽甘愿来登记,倒也不是。主要是从新人岛上来的,个个身无分文,一身布衣,踏著草鞋。有人便胡乱披了头发,有的还好,拾个草茎一拦,大有魏晋狂士之风。
轮到我时,NPC杨先生照例问:“姓名?年纪?志向?想去什麽地方?”
我知道这第一个第四个问题比较要紧,老老实实填:挽剑、十四、剑客。 然後想了一想,写下苏州。
填下名字,从此我在游戏里就顶著这个名字过活了。年纪系统有数,志向是个幌子选项。不过去向那栏填好自有用处。
杨先生收了纸,给我个小包裹。一把生锈的铁剑,当然,我说的要当剑客。如果是刀客,大约会得一把锈柴刀。五吊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件布袍,一双布靴。观音草两株,灵符两张。
还有一样纸,不起眼,不小心抖抖包袱,说不定会抖掉。
一张车马行的优惠票子,去苏州的。
这就是刚才填那个目的地的用处了。
大多数新玩家不知道,随便报个去处,或是整理小包时注意不到这张纸单。
我爲什麽?
因爲我不是个新手。
出了码头,我呆呆站著,忽然後面有人用力拍我一记:“嗨,还记得我麽?”
我回过头来,有些呆板的说:“哦。”
记得这张脸,在新人岛来大陆的船上,他晕船,吐得一塌糊涂,硬生生拉著我的手不放,给我捏了一圈青紫。
他笑得爽朗,浓眉大眼,向我伸出手来:“我叫李潇洒。”
我嗯一声,并不打算报自己的名字。
他并不介意,追著我在後头说:“其实我本来想叫李逍遥,仙剑在线游戏嘛,叫逍遥多应景。可是试了半天,都说已经有人取过了我不能再用,乾脆叫李潇洒得了。哎,你叫什麽?你要去哪里?你想做些什麽事啊?你好象不爱说话哦……”
我停下脚,回过头来:“是啊,我是不爱说话。”
他搔头,依旧笑著:“你还没说你叫什麽名字呐。”
我不耐烦:“你真这麽好奇,转头走五十步,NPC杨先生那里一问就可以问到。”
他道:“啊,这个也可以问到?”
我转头便走。车马行还在老位置,我去递了票,接票的不是NPC,看打扮是个玩家,只是头上顶著车夫二字。他看我看他,说道:“啊,我是来打工的,别奇怪哈。”
我只问:“什麽时候有车走?”
他说:“今天的车走过了,要到明天这时才有。不过还有一班船,午後起程。你要是愿意坐船,那我就替你把名报了。”
我点点头。那楞头青李潇洒抢著问:“他要去哪里啊?”
如果这里接待的是NPC,肯定不会理他。不过这个说来打工的玩家显然也无聊,很大方就告诉他:“这位挽剑兄要去苏州。”
李潇洒说:“好好,你帮我登个记,我也去苏州。”
车夫说:“好,把车票给我。”
李潇洒顿时愣了神:“啥票?”
车夫眯眯笑:“小夥子,新来是不是?刚才杨先生那里你填的去向是哪里?”
李潇洒一挺胸:“我写的闯荡天下。”
车夫哈哈大笑两声:“笨蛋,一看就是初出茅庐。你这麽说,肯定是领不到车票的。”
“啊?”
“这位挽剑兄就有经验了。要是说的是一个确实系统地点,而且车程不超过三千里,杨先生会免费送车行的票子的。你没有票,可不能上船。”
李潇洒嘴张的能塞下鸡蛋,我在一旁,看车夫确实替我办了上船手续,放下心事,点个头便走。
李潇洒跳脚大叫:“那船票卖不卖?我买还不行麽?”
车夫说:“卖啊,怎麽不卖,到苏州只要二十两银子的。”
李潇洒嚷:“我有五吊钱。”
车夫估计让他噎得不轻:“小子,十吊钱才换一两银子。你这点钱连到最近的杜家村都不够呢。你有没有看过游戏说明啊?连物价都不知道你怎麽混啊!”
李潇洒嗷嗷叫:“啊啊,系统坑人!他怎麽不提示我填地名啊!!!!”
我已经走远,在小茶棚坐下要茶喝。
仙剑奇情也是走的时下最流行的仿真路线,各种感觉都通过神经刺激传导,而让你真的身临其境。人,景,物,饥渴,疲倦,痛感……都和真实生活一模一样。
我喝了一碗茶,放下一个铜板。
风吹在脸上,很是清凉。我理一理头发,进小店里去买水买乾粮。要在船上待一整夜,虽然船上也有卖吃喝的,但那价钱不是现在的我可以承受的。
看看天色差不多,去码头。
果然有船泊在那里,我看了会儿幡旗,上了去苏州的航船。
船上稀稀的坐了几个人,两个和我一样新手,两个衣饰华丽,一眼就看得出身份不凡的人。我拣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抱好单薄的行李。
那两个人在聊天:“哎,前天攻城你去了没?”
“没有,正好要考试,没能上。天剑帮真是够黑的,竟然连妖呀鬼呀都召出来了,扬州城怎麽还可能守得住?”
“切,成王败寇,赢了就是赢了,结果才能说明一切,过程是无关紧要的嘛。”
攻下杨州了?
真快。
“税率又擡了。”
“对,什麽天剑帮,叫吸血帮还差不多,从一吊一下子提到五吊,NND,什麽养路费清洁费治安费管理费都出来了。我现在是能不去就去,城里物价也涨了一成半呢。”
“哎,我也不想。可是别的城的铁铺修不好我的剑,还是得去那里修。”
“京城不能修?”
“京城那里人太多了,修个剑得排一天队,谁吃得消?贵就贵点吧,剑还是得修。”
我靠著舱壁等开船,忽然间咚咚脚步响,坐的条凳一震,肩膀又被人重重一拍:“喂,挽剑兄!”
我睁开眼,眼前竟然是那个李潇洒,笑得阳光灿烂正看著我。
他明明是没有船票……
“你怎麽上得船?”
他得意洋洋:“我跑到码头出口去等著人出来,跟人商量看能不能把车票让我。终於让我等到一个啊,他说无所谓,所以把票给我了!”
我转开头,觉得额角有些痛。
得,又有得聒噪了。
从来没见过这麽爱说话的男孩子。他这样健谈,干嘛不去玩红心对对碰或是甜蜜快乐园那样的游戏呢?那里一定有大把人欣赏他的这个优点。
“哎,你知道不……”
“啊,波浪做的跟真水一样啊,哎……”
“这游戏真好,嗨,水里还有鱼耶……”
“开船了开船了啊……”
我皱著眉头,努力忍住捂耳朵的冲动。
“呜,挽剑……”
他终於放小了声音,哭腔十足朝我这边倒下来:“我又想吐了——”
我急忙撤让,还是没有来及。
我的天!
是不是这游戏觉得我还倒楣倒的不够呢!一定要这样耍我!
“挽剑我好难受……”
“你活该。”我完全没有同情心。明知道自己晕船还要来坐船。我一没钱二没貌,他干嘛老缠著我!
“挽剑,有水没有……我想喝水……”
“没有!”
“挽剑……呜,我看到你带水袋了……”
“挽剑,你腿能不能借我枕下……”
我怒道:”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他可怜兮兮蜷著:“我好难受……”
我的天!从没觉得坐船这麽难熬的!
拜这个李潇酒所赐,以前一直被人称爲静如松,狡如狐的我,竟然额上青筋齐绽,握了拳就捣下去。
“呜!”
他晃了晃,晕了。
叮一声,系统提示:
玩家挽剑在非PK区内攻击玩家李潇洒,扣正义值五点。
别人下船都是轻装简从,大步过了跳板就走了。我偏偏拖了一个超大号的不能卖钱的行李,死沉死沉的,还偏重,差点把我坠到了河里去。
一身酸臭的家伙,熏了我一路还不算完,不知道真晕还是假晕,还是装睡,反正一直都不睁眼!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了岸上,我重重一甩,把他扔进草丛里,迈步就走。
“哎哟喂——痛死人了!”李潇洒从草丛里爬出来,哀叫连连:“挽剑,你好没良心……”
我听了这话真是好气又好笑,我怎麽这麽背运让这麽个活宝贝缠上了:“我没良心?我就该在船上把你扔下河里,那麽做的话,你现在也不能在这儿抱怨我没良心了吧?”
“人家……”他很委屈:“人家我本来就是为了挽剑你才上的船……”他口齿不清,船字说得含糊,听起来就是在说“为了挽剑你才上的床”,话虽然是没有什麽,我心时却有些芥蒂,扭头就走。
“挽剑,别走,别走啊……我头疼死了,一点劲儿也没有,你把我丢在这儿,我很快就要死掉了啊啊啊啊……我会饿死冻死被狼咬死……”
听他叫得简直像是垂死的火鸡一样凄厉,我脸皮一抽一抽的,走回去悻悻然踢了他一脚:“不用狼来咬死你,我现在就一剑捅了你。”
他居然乘势抱住我脚:“挽剑啊,挽剑……呜,你不能见死不救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不仁不义啊……我们好歹是同样从新人岛出来的呀,你没听过吗,人家说,十年修得同船渡,十年啊,挽剑,咱们多有缘份啊,都同了两次船啦,说明上辈子我们至少有二十年的修缘啊……挽剑挽剑,呜,你不能抛弃我呀啊了啊啊——”
我又踢他一脚,把包袱里的干粮食水都扔给他:“行了,哭什麽哭!丢死人了!我就这麽多吃的,钱有四吊,够你再吃三天,好好儿的练的刀客吧,别学泼皮无赖!”
趁他被说的一愣,我转头就跑。
我是发什麽疯了啊。把钱和吃的都给了那个笨蛋,我自己怎麽办?
只剩了一把锈剑跟著我。
唉,算了,先进城去吧,後面的事慢慢再做打算。
苏州城已经是个大城了,我记得这里单日是大市,双日是小集。现在只开侧门,玩家们鱼贯入城,应该是小集了。
前头的人掏钱进城,我从钱袋里摸出八十个钱,等轮到我的时候,把钱递给守城兵。
可是守城兵NPC的刀并没有抬起来让我进去,冷冰冰的说:“要二百个钱的。”
我一愣:“可是原来还……”
後头有人不耐烦说:“现在苏州城的城主是六道门的庄六道,进城税又提了,你不知道?”
我愣了下:“这麽贵啊,我不够钱呢……”
“这还贵啊?扬州的门价都涨到五百了!你到底进不进啊?别耽误别人啊!”
我让开到一边,看别人进城。
这下糟了,刚才觉得留够了城费才把其他钱都丢给李潇洒了,现在却不够钱进城了。进不了城,什麽事儿也都干不了。
我傻傻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一把锈剑。
得,现在得一刀一剑,去赚这二百个钱的城费了。
我记得城门口往东不远有个NPC人物,姓罗,是个瞎子医师。从前为了替子锐铸剑找材料,曾经找这个NPC领任务,用打来的野蜂蜜交换他的炼剑诀。
果然他还在老地方。我走近和他交谈。
“呵,最近风湿又犯了,不知道有没有年轻人愿意替我找些野蜂蜂蜜来呢?我会给报酬的。”
系统提示:你要接受任务吗?
我说确定接受,然後他交给我一瓶防野蜂蜂毒的药,指点我路径。
杀了几只野蜂,只找到一个蜂巢,离要求数量远远不够。
我将人物状态锁定,点击下线退出。
眼前的一切,景色,道理,山野,全部消失无踪,我重新睁开眼,我自坐在电脑椅上,头上戴著轻巧的仿真头盔,面前的电脑萤幕已经显示了成功登出游戏的画面。
把头盔摘下来,拿过一旁的手机看看时间。
居然已经过了七个多小时了,游戏里的时间是现实中的四分之一,我在游戏里面度过了一天一夜,现实中的白天也已经过去了。
并不觉得太不适应,只不过是疲倦了一些。我到厨房里,开火,切洋葱火腿,打鸡蛋,给自己做了一份炒饭。
饭粒渐渐变成了好看的金黄|色,诱人的香气直钻鼻孔,我才发觉自己真是很饿了。淋浴冲掉身上的倦意和油烟气味,坐下吃饭。
刚吃一口,手机就响起来。
我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是律超。
把电话放在一边,只管吃我的饭。
手机不屈不挠,一直响到我吃完饭,才嘎然而止,似乎那边的人终於失去了耐性,结束得如此乾脆,屋里一下子陷入沉寂。
本来也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话都已经说得清楚明白,工作也交割完毕,他还打电话来做什麽呢?
当然,律超总是这样,天真而善良的希望著一切永恒不变,世上每个人都可以相亲相爱。
多年的初会阅历,也没办法把他磨练的成熟世故。
他不是不知道人性的复杂和多变,社会的阴暗面他也接触过,体会过。
可是那份让人哭笑不得的老天真,怎麽也褪不去。
没必要再联系了。
施舍的友情……也好,同情也好,我不需要。
把碟子什麽的洗过收起。单身汉的日子就是这麽简单,公寓不比麻雀的窝大多少,一厅一卧一个小厨房和卫生间。
漫长的休假,才刚过了第一天而已,却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人声了。重新拾起已经删号的游戏来玩,大概是因为……我想听到些人声,想像著自己还在人海中跋涉前行。
到底有小半年没玩了,虽然一些要紧事没有忘记,杀起怪来却力不从心,几只野蜂便让我慌了手脚,体力消耗得很大。
屋里没有声音,太阳完全落入了西面的楼群屋海。这是一座冰冷而沉闷的水泥城市,一座楼就象一根础石,那样寂寞而坚固的驻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我曾经雄心万丈俯瞰这座城,以为自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定位。
现在才发觉,我不过是渺渺烟海中的一粒砂,根本是无足轻重。
坐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给赵律师发了一封邮件,委托他替我把原来的一切事情尽快结清办理转账,价钱再压低点也没有关系。
重新戴上头盔,再次进入游戏。
还在刚才下线的那棵大树下,我抖擞精神,继续去杀野蜂。慢慢的,原来的手感回来了,技巧也渐渐熟习,杀起大个儿的巨蜂来都已经得心应手,没用多久功夫,已经收集到了大半瓶蜂蜜。
一满瓶就可以换一百个钱了,这样看来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存够进城的门票钱。
坐下来歇了一会儿,养足力气继续去找野蜂们的晦气。练级也好,打任务也好,都需要韧性和耐力,还有,一个人练级的寂寞,也不大好捱。
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她人面极广,阅历也深,却始终连一门剑法都练不强。仅有的一些功夫和经验值,还是我们几个又劝又哄,陪著说笑解闷,顺便才练出来的。
她很坦率可爱,就是没耐性,也吃不了练级的苦。可是她很健谈,有她在的地方绝不会冷场,始终让你如坐春风。这麽拐她练了几次,她不好意思,说等级太低拖後腿,就不肯再来了。
一别许久,也不知道她怎麽样了。
我那瓶药快吃完了的时候,光靠打蜂居然也升了两级,不敢再打,回去罗老头那交差。
他酬谢我是一百多个铜钱。同时呢,因爲我的行爲比较起来是属於见义勇爲助人爲乐的,所以系统在叮一声响後给我加了十点正义值。原来我的正义值是零点,打那个李潇洒被罚五点,现在又补回五点来。
酬谢是随机的,有时候是钱,有时候是双护腕或是小飞刀之类,给炼剑诀的机率最小。我当时足足杀了三天三夜的蜜蜂才得到一本,真是如珍似宝,满怀欢喜。
把铜钱揣进怀里,看看天色。
好,天黑之前能进城。
因爲系统不定时会有强盗攻城或是怪物攻城的任务,所以到天黑时分,一般的商城都会关门,城里的出不来,城外的进不去。
跑到城门口,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我气喘吁吁,捂著腰直喘个不停。
还好还好,门没有关呢。
我顺过气来,把铜钱拿好,正打算赶紧的进城,忽然手臂一紧,一个熟悉响亮的声音惊喜万分喊:“呀呀,挽剑啊————我可找到你了!”
我头皮一紧,慢慢回过头来,一个肩宽腿长的家夥却死死搂著我一只手,还很恶心的把头在我背上蹭来蹭去:“挽剑啊……呜呜,我好想你啊……”
天啊。
真是流年不利,怎麽又遇到这家夥了!
“李,潇,洒!”我从牙缝中挤出声音:“你松手!”
“不松!”
“松开!”
“就不!”
不必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额上上青筋暴绽,拳头握紧了,却想起那好不容易回来的五点正义值。
咬牙,我忍。正义值掉到零下,恐怕城门的NPC还不让我进呢!
“松开手,我还要赶著进城呢!”
他头摇得如波浪鼓:“不行不行就不行,我一松手你就跑了不理我了。”说完一头扎进我怀里,状如小狗。
我嘴角抽搐……娘咧,这里哪来的神经病啊!要知道这个游戏是默认身高和性别的,意思就是你戴上游戏头盔进入游戏创建人物之後,因爲头盔与你的大脑全面接触,只要你选的是人族,身高性别就全部被它扫描进去,你可以对人物做局部修改和美化,但无法更改上面三大数值。
要是选鬼族和妖族,则只有性别限定了。
我身高是一七六,而这家夥足足高我一个头,目测怎麽也得上了一米九。
这麽人高马大来学小鸟依人,我觉得浑身上下的汗毛全副起立武装,向这个大块头儿致敬。
“行行,那你也得让我进城啊!”
一步一步,又拖著那个特大号行李到了城门口,我掏钱付了城费。所有家当叮当作响落进那个收费竹筒里,NPC带著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让我进去。
刚迈进城门,忽然後背一紧,我差点栽倒——NPC一把拦住李潇洒,公式化的说:“请付城费。”
要我说,没知识也该有常识,赶紧付钱进城得了。没想到李潇洒居然脖子一扬:“胡说,你有正规发票没有?有统一收据没有?有收费许可凭证没有?你的上岗工作牌呢?拿出来我看看!”
我倒!
这人从哪个乡下来的啊,现在游戏里只要是被玩家们占据的城,哪所不收费?
NPC冷冰冰的公式说:“重复,请付城费。”
“你先给我看你的资历许可!你有没有资格收我费!你们这收费标准统一不?合乎游戏标准不……”
“重复,请付城费。”
“不讲理啊,你这属於路霸行爲……”
“重复,请付城费。”
“我就不给你……”
“重复,请付城费。”
“你你你……听不懂人话怎麽著!”
!!!一头黑线,这是NPC啊,守城门的NPC,拜托他本来就听不懂人话好不好?
“李潇洒,你身上明明有钱给他不就完了吗!”我简直要气疯了:“你进就进不进就算,别耽误我的时间!”
他皱著脸,一脸怒其不争的神气:“唉,就是因爲有你这种妥协的人,那些恶霸才得以倡狂,真是太没有反抗精神了……”
……我无语问苍天。
“好啦好啦,给你就是了。”
他松开拉著我的手,开始掏钱。
太阳一点点沈入下山,最後一点金红的光也消失了。这游戏做的真好,仿真效果,细节差异都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老牌游戏公司的成熟産品。
李潇洒那笨蛋终於把钱掏出来,正要丢进那个装钱的筒子里去,忽然“哢”一声响,筒子的盖子一下子合上,接著NPC脚跟一并,长枪一横:“天黑——————关门!”
李潇洒目瞪口呆,捧著他的铜钱站在外头看著我。
城门轧轧作响的要关了起来,我赶紧往里站站。
“挽剑,挽剑,让我进去啊——喂,挽剑——”
呵,我倒忘了,苏州城关门是挺准时的。
他又蹦又跳,钱都撒了:“挽剑,挽剑——呜哇,让我进去啊,挽剑别丢下我啊——呜哇哇……让我进去啊……挽剑,挽剑,我明天一早就进去找……”
大门砰一声合死,他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真受不了这人。
我摇摇头,倒要感谢这苏州城的设计系统,让我躲开了这个缠人精。
回过头来,看著城里的点点灯火,街上许多玩家走来走去,人声喧攘。
呵,久违了。
虽然城门是入夜就关,但是城里各家店铺是彻夜开放的,还有一条小夜街,上面全是玩家租了摊位摆地摊在卖东西,吆喝声一声接一声。我在人流中慢慢向前走,时时也停下来看一看小摊子上卖的东西,只可惜摆摊的人一个两个眼睛都很利,我穿著新手的布衣,拿了把锈剑,眉目平淡无奇,没有人理会我,认定我是个出不起价的。
街的一头就是钱庄,整个系统里每个城都有分铺,我看看了招牌:“兴隆钱庄,”慢慢走了进去。
里头的服务员有NPC也有玩家,估计也是不新不旧的中级玩家,来挣零花钱的。虽然收入少,但是替系统打工一来是爲其他玩家增加了游戏趣味性,同时也有系统给你的正义值声望值奖励,还是很划算的。
一个穿宝蓝色缎子衣裙的女孩子走近我,她应该是个玩家,看打扮就知道。不过头顶的名字是NPC的,打工期间不会显示玩家自己的姓名。
她叫“收银员”。
我微微一笑,真是好久没有看到这些事这些人了。
“大哥你好,要存钱还是取钱?”
我点个头:“取钱。”
她一笑:“好,请跟我来。”
我摇摇头:“请NPC和我交涉吧,不麻烦你了。”
她摇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今晚生意不忙。您的钥匙带了吧?”
我还是重复了一下:“请NPC和我交涉就好。”
她慢慢收敛了笑容,露出点受伤委屈的神色:“大哥是不是不信任我?我道德品质很好的,不然钱庄怎麽会收我打工呢?”
我无奈的一笑:“我不是取零钱,要输密码的,要到後面柜台去。”
她睁大眼,看著我一身破烂打败,似乎是很不相信我这样的新人居然在这里有密码户头。
我往後面走,里面屋里是NPC接待,山羊胡子酱色大绸袍子,一副忠厚老实的相貌。
“客官有什麽需要?”典型的系统设定好的对答。
我看看他桌上木牌,在其中一块上拍了一下。
他立刻露出笑容:“您请里边儿上坐。来人,上好茶!”
系统也真现实,遇到有钱玩家马上也变得殷勤了。
我有半年没和这个钱庄打交道了,真是很想笑。
输入两层密码,还验了指纹!!!-_-‘这游戏的仿真做得真好。
最後NPC捧给我一只小木盒子,一叠银票,一包碎银零钱,满面堆笑:“欢迎客官下次光顾。”
银票扎好收起来,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一串钥匙挂在身上,设置锁定。
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那个穿宝蓝缎子衣服的女孩子正站在门口,兴奋的朝我这个方向直挥手。
我左右看看,又回头看看,没别人。
是叫我?
“大哥,大哥。”
啊,看来是叫我。
她跑近:“大哥你出来了。”
好像我和你不熟吧小姑娘:“有事吗?”
“我下班啦,今天站了一天了。对了,你饿不饿,我请你吃城里最好吃的东西去。”
我擡擡眉毛。
我又不是很帅那一种,怎麽对我这麽热情:“最好吃的东西?你说的是状元楼?”
她脸一下子沈下来:“喂,那个死贵啊,你想我破産哦。”
“那你说的是什麽?”
“炸碗糕啊,很好吃的,十七八种味儿……”她露出梦幻似的表情:“我只吃过两种,还有好多没吃过呢。”
“啊,我不饿。”正确说,我对游戏里的吃食没什麽口味要求。虽然现在游戏越做越发达,吃的东西都做得百般滋味,但我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反正无论你觉得怎麽好吃,也只是感觉,又不是真的吃到了。
想吃什麽好吃的东西,在现实里吃不就好了?在游戏里还讲究什麽?
女孩子就是不切实际。
不再理她,我转身就走。
“喂,喂……你这人怎麽这样啊……”
真抱歉,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我喜欢的不是女孩子。
所以,别在我身上白花时间了,没结果的。
转到西门附近,这里来往的人明显要比东门北门少多了,两旁的店铺灯火辉煌,但进出的人极少,说话声音也低。
街道中间一段是武器行,很大的铺面,几乎垄断半条街。我踏上台阶的时候,店墙边一株枫树飘落树叶,十分安静祥和。
店里有好几个人,挤在一节柜前看货。我进来时没人注意,我也没有往那边凑,直接摸出钥匙,开了一扇侧门,进了店里。
这就是仙剑游戏比较方便的一点,也是比较可怕的一点。
这个店一天能挣到天价的钱,权利都在这把钥匙上。当时……若是那天我自杀时带著钥匙一起,那现在这店就白白归了那个人所有了。
那天其实真的没有打算太多,只想把话问清楚,把身上的钥匙全存进钱庄的柜子里了。
拿回钥匙,店还是我的店。
货架安静的立著,成色都很不错,刀剑的雪白锋刃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神秘不可估测。
手轻轻抚过那麽一长串兵器。
再向後走是一间室,有床有桌有柜。我打开柜子,换了件衣裳,又向後走。
再後面一间是作坊。一座极高的风炉,炉里的火焰变幻不定的光彩,许多粗胚模具有序的摆了一案。
呵,真是久违了。
我转了一圈,再回前面店里去。
这一节街上的店铺基本上全是卖的高价货,当时租这个铺面,几乎让我倾家荡产。但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动作设定也都设得很好。
店里雇了两个NPC做店员,光这个开销每天就是一万银子。收购材料的那一块也是如此,钱花得象流水一样,但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你有什麽破刀烂剑的我全会收下。修整之後,再转卖出去。这半年我不在,我花高价买来的大熔炉一直閒置,真是对不住它。
真的生疏了。虽然技艺并没有忘记,可是现在的人物属性太低了,高级兵器甲胄根本做不来。
看样子得从头练起了。
我走出店堂,把挂墙上的一顶纱帷帽子向头上一戴,墙上的铜镜里映出来的立刻不是刚才那个土里土气的新手挽剑,而是响当当亮晶晶的NPC名称:“摘星名剑堂—老板。”
店里那几个人还在看东西,啧啧称赞,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後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问:“老板……这个刀,还可不可以便宜点的?”
我看了一眼货,和气地说:“可以的啊。我的店有会员制,买一次东西後就会有记录的,下次来就会打折。这把七星背月刀当时我收来是四万五银子,翻工整修加料又花了不少,八万是不算贵的。你如果真心想要,那麽给你个九五折好了。”
他眼睛一亮:“老板你不是NPC麽?”
我笑说:“若你不想要打折,就当我是NPC吧。”
他忙说:“不是不是,我以前朋友告诉我,这家店老板人特别好的,常给他们帮忙,也很够朋友。可我来几次,都是遇到NPC店员,一次也没遇到你。”
我顿了一下说:“嗯,因爲一点事情,所以很久没上游戏了。”随即笑笑:“好,那算你便宜,七折,这可是我的赔本价了!”
那人和他身周的朋友一声欢呼,急急的掏钱付给一边的收银台子,似乎是怕我反悔。
我把刀从柜台里取出来,那人说:“把我的名字錾上,我叫牛吃牡丹。”
怎麽叫这名字?好古怪。
我一笑,摇摇头:“现在我没办法使用技能,不能给你刻字。你可以一月以後再来找我,我免费给你刻上字。”
他露出关切之色:“怎麽你被封魔了?”
我摇头:“不是,我重练啦。”
他大吃一惊:“你是六级神匠吧?这样的号爲什麽要重练?天哪天哪你你你……你那个号拿去卖的话,不知道多少人打破头要买的!”
我想了想过去练级的艰苦,摇摇头说:“好啦,给你包起来吧?”
他道:“不用不用,我这就背上出去,好好炫一炫!”
我一笑,看那几个人拥出了门。
从柜台里取出一本锻造秘法,开始边看店边练级。
得快点练回来才行呵。虽然要再练回以前的水准,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
不过以前我要上班,晚上熬著玩游戏,练得慢。
现在工作辞了,全职的泡在游戏里,相信一定比从前要快得多了。
晚上生意不错,而且现在游戏里基本上是事态平和,物价稳定,如果按现在的价格算……一百两银子兑RMB1块钱,我无论是在游戏中还是现实中,也都不用愁生活。
(100个铜钱爲一吊,10吊爲一两银子。银子也可兑换金元保存,一万两银子竞换一金元。)
想想下午爲了两百个铜钱辛苦的杀蜜蜂,摇头笑一笑。
系统自动划账,设定上限数值到达後会将我在游戏中赚的钱币兑成RMB转进我的户头。
唔,以前有底子,看得就是快。
一晚上来了几拨客人,卖了几样东西,擡头看看外头,要天亮了。
办理转账,锁定状态。下线。
淋浴,热了一下中午的炒饭,上床。
结果梦里居然有条八爪大章鱼追著我咬啊咬,怎麽使劲也挣不开,吓得我一身冷汗惊叫连连。结果一回头,看到那条大鱼居然长著李潇洒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形势倒转变成了我追著他打,拼命打拼命打,把他打得嗷嗷乱叫。
正打到得意时,我醒了。
一身汗,估计是梦里累的。
抹一把汗,好气又好笑。真是,我怎麽这麽幼稚了。原来我……
算了,原来的我已经不在了啊。
不过做梦都能梦到李潇洒,可见这小子给我的印象,也就和条八爪大鱼差不多。
洗脸,刷牙,换衣服,出去采购。
买了一点生鲜,回去想做炝河虾。其实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很早就一个人住,不练出来不行,老吃外头的胃都坏了。
付钱的时候,前面一个是个大高个子,穿套头毛衣,头发染得酒红,在超市的白灯管下面看有点杀气凛凛的感觉。
我却只想笑,拜李潇洒所赐,我在游戏里这一段时间倒没有时间想以前的事呢。而现在看到个大高个儿,就又想起他。
那个家夥买了一堆速食面,微波套菜,简装火腿和牛肉罐头,看起来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我提了两大包东西,因爲车卖掉了,离得又近,所以就这麽走回去。那个大高个儿的两个袋子比我的都大出一倍还多,轻飘飘的提在手里好象根本没重量一样。
真是……不公平。
凭什麽他能长那麽高。
拐弯时想不到他也进了小区的门。
唷,原来是邻居,还住一栋楼的。
在电梯里无所事事,他看看我,忽然咧嘴一笑。
我点点头。
“住几楼?”
“十二楼。”
“我住八楼。啊,我……”
叮一声响,八楼到了。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
忽然他说:“嗳,你玩不玩游戏?”
我指指灯:“你到了。”
他退一步出了电梯:“那个,我看你有点面熟……”
电梯门合起来的一瞬间,我突然一愣。
这个情景好像似曾相识,合起的门,喊话的人。
怎麽这麽象那个笨蛋李潇洒被关在城外的情景啊?
人也象情景也象,声音也很象……
我巨汗!!
一转眼电梯到了十二楼了,我甩甩头。
想哪去了。仙剑是个开放式游戏,哪里的用户端都能登上,并不限地域,虽然这样对伺服器来说是巨大负担,但是这样一来亲和力大大加强。後来分了几个区,也不是按地域分的。
我其实喜欢这样的揉和。只是总有人操著方言来砍价,一急了吖嗲沙个杠@#¥¥%许多不认识的那些字都打出来,看得我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麽。
烧菜,蒸饭,看邮件,登上账户查一查银行对账记录。
生活现在很是平稳。我看看手机,也没有未接来电。律超是个很严肃很规律的人,做事情条理性高的吓人。
既然这个电话我不接,那麽他也不会无益的一次次再打。
也好。
其实这个号码本来知道的人也不多,现在也是成天响都不响一下。
我把手机放进抽屉,吃完饭,登上游戏。
“欢迎进入仙剑奇情网路游戏世界,现在进行身份确认。”
“扫描开始。”
“扫描完成,祝您游戏愉快,请注意健康。”
这一套话说得淡似水,温似风。从前我觉得这欢迎词不够激|情,现在才觉得……平平淡淡,未尝不好。
把店里收拾一番,换身衣服打算出去练级。虽然说我赚钱赚得是挺开心的,可是剑法也不能不练,等级也不能不升,不然後期的高级锻造术会不够体力。可是转了一圈,忍不住苦笑。
我的天,店里全是高级货色,全是我现在用不了的。没办法,揣上钱,去地摊儿上淘一件普通的兵器吧。
天到了正午,我先进的药店,出来时正在点腰包里的东西,忽然衣角被人拉住:“好心的大哥大爷,施舍几个钱……”
我一低头,他一擡头,两个人都大吃一惊。
“挽剑你怎麽暴富了?”
“你怎麽当起乞丐了?”
李潇洒头上正顶著光闪闪的丐帮弟子四字,趴在台阶底下……!!乞讨!
“我,呜哇,都是你不好啦!人家进了城半天找不到你钱包被扒了哇啊啊啊,被一个小子骗来打工,谁知道是打的乞丐工啊啊啊,半天没人施舍我钱,而且人家说打要饭的工也不长正义值的哇啊啊啊啊,人家找你一早上好饿啊,现在都没有吃饭啊啊啊啊啊啊饿死我了……”
我头都疼起来了,问道:“你打了多久了?”
“系统说还有三十分钟才能走。”
我擡头看看:“你别急,我去给你找东西吃。”
他拉著我不放:“不行不行,死我也不松开你了。”
我又劝又说,他就是不松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可怜。
我比他还可怜,丢脸到家。窝在台阶上,腿上抱一大号乞丐。
好不容易终於他打工时限到了,他怒冲冲把乞丐装扒下来扔地下,狠狠踩两脚。
我好笑著问他:“你打工赚到钱了没有啊?”
他哭丧著脸:“一开始就说,要到的钱就归我自己,可是我一早上才要到十文钱啊。”
我眼看他马上又要哭,赶紧先下手爲强安慰他:“不要紧,我带你去买吃的好不好?”
“好!”他两眼晶亮,看上去简直象家有贱狗里的胖狗一样有精神。
我实在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给他买了一些肉包子填饱肚子,我进一家平价兵器铺里去大采购。
咦,这个打工小妹好眼熟。
她看到我也笑了:“呀,大哥,买东西呀。”
我点点头:“嗯。买点儿飞刀和袖剑什麽的。”
李潇洒含糊不清的问:“你买什麽啊?钱够不够啊?”
那个女孩子一笑,小声说:“这个大哥哥很阔气的,是钱庄的一级大客户呢。”
李潇洒狐疑的看我一眼:“你和我一起出的新人岛不是麽?你哪来的钱?”
我当成听不到,笑著说:“现在什麽价了?”
“飞刀八十个铜钱一把,袖剑一样。”
李潇洒咋舌:“好贵啊……”
我看他一眼,他乖乖闭嘴吃包子。我向那小姑娘一笑,说:“两样请各给我拿一万把。”
“一……一……一……把?”那个女孩子口吃起来。
我摇摇头,说:“不是一把是一万把。你大概扛不动,还是让NPC来接待我好了。”
那个女孩子飞快的跑步上楼去了。李潇洒埋头于包子大业,没听到我刚才在说什麽。我把他拉到一边柜台处,顺手从柜上抽下一个小套装,衣裳靴子护腕手套颈挂全有了,正适合新人用。
“你试试看。”
他赶紧吞下最後一个包子,拍拍肚皮,拿起套包看了看,大惊小怪起来:“啊啊啊,这个店抢劫啊,卖这麽贵……”
“行了,快去穿了试试。
NPC出来接待我,双方都是老手,我把腰间的革囊一开,他把两个小包往里一丢,付了钱,两清。
等李潇洒换了一身新衣出来,我眼前一亮。
啧,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啊。再丑的驴子套个好辔头,也象个样子。
咳,当然我不是说李潇洒是驴子……
一身黑绸劲装,头发用英雄簪束在头顶,剑眉星目,真是一表人材。
“不错不错,挺合身的。”我笑著说:“我们出门练级去吧。”
他搔搔头,傻相又露出来了,刚才的英秀气质破坏无疑:“去哪里练?”
我只觉得这家夥笨得真象那条梦里的章鱼,笑笑说:“你不知道苏州城外有个大蛇窟麽?走吧,带你去杀蛇。”
他高高兴兴答应一声,跟著我向西走。
到了蛇窟洞口,居然有几个玩家在这里摆摊子卖丹药草药。什麽鬼藤啦腹蛇涎啦的,李潇洒凑过去看,大感兴趣。我拉他要走,他居然不肯。
“挽剑,我们买点药好不好?”
我低头看看:“一堆野草,没点用处。”
他啊一声,被我揪著领子拖进洞里。
抓了一大把袖剑什麽的给他塞在兜里:“有蛇来了就扔这个,知道麽?”
他低头看看,又擡头看看我,突然暴喊:“你败家呀!哪有人拿这个当武器的!又不是打BOSS,这一把一把的得多少钱啊!你,你你太不会过日子你!”
我莫名其妙:“用这个练级又快又省力,有什麽不好?”
他哇啦哇啦直跳脚:“不行不行,我就不用就不用。”
切,小屁孩,没见过世面。
我先前一个ID就是干冶炼锻造的,有时爲了打一把好剑,不知道往炉子里塞多少材料呢,哪个不比这个贵啊?
“不用拉倒,随你便。”我看看他拿的小柴刀:“那你就慢慢用刀子锯蛇皮吧。”
等到我们开始遇蛇之後,李潇洒真是满脸黑线。
第一次遇到小青蛇,他大喝一声冲上前去。我不做声,小指头一动,一枚袖剑穿空而出,把青蛇钉在了地下,扭了几扭,死了。
他满脸郁闷的回头看看我,手还举著没放下来呢。
我笑笑:“你要剥蛇皮取蛇胆麽?这蛇太小了怕是取不著。”
他再低头时,连剑带蛇已经都消失了。
“这麽快就没了啊?”
“小怪都是这样的,尸体只有三秒钟。”
来了条眼镜蛇。
李潇洒“啊——”向上冲。
到跟前蛇已经被钉死了。
来了条腹蛇。
“啊——啊……”先高昂後沮丧。
来了条五花蛇……
来了两条腹蛇……
来了三条竹叶青……
李潇洒怒气冲冲过来,一把抓住我腰里的小包往外扯:“给我——全给我——”
“哎哎……你不是不要麽……”
“我现在要不行啊……快给我!”
不行啊,不是我不给你,而是我的腰带和包包是一体的,你把包包扯走,我的裤子就会掉了啊!
“好大胆!光天化日居然敢调戏良家男子!”
一声暴喝,一道白光。李潇洒啊啊叫著跌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下。
“哼!让姑娘我碰见了,算你祖上无德!”
一个穿红衣的少女从石柱後转出来,手持双剑,头扎绸带。……我看到绸带和双剑,直觉就会想起仙剑第一代的美少女代表:赵灵儿。
“这位哥哥你没事吧?”她冲近了问。
我笑笑:“没事。不过他也不是调戏我,你误会啦。”
“啊?”她一脸侠女气概顿时变成小鹿斑比,很无辜的说:“我听到你在说不要不要,又看到他在撕你衣服……所以我以爲……”
!!!黑线。
!!!她也黑线。
“呵呵,一个人来练级?”我打破尴尬问她,一手把李潇洒从地下拉起来,给他喂了块糯米糕补气血。
“啊,不是,”她摇摇手:“我是来打蛇皮的啊,做装备用。”
我想了想刚才的事:“你刚才用的冰咒?”
她笑笑:“是啊。刚学会,还不赖吧。”
李潇洒哎哟一声睁开眼,说道:“哪个妖怪打我啊!”
我说:“不是,是岩壁上的锺岩石掉下来砸到你了。”
要是直说是人家女孩子打了他,肯定又要扯个没完没了。
“我叫阿瑛。”她伸出手来,豪气十足的说:“十五级咒术师。”
我伸手和她相握:“挽剑,十二级剑手。”
李潇洒不甘人後,抢著说:“我叫李潇洒,十一级,也是剑手。”
我看他一眼,吃吃笑:“你拿把小锈刀练啊练的,我还以爲你要当刀客呢。”
他横眉怒眼,我赶紧把一大把袖剑塞给他:“好了好了,赶紧练级吧。”
小咒术师阿瑛眼睛眨呀眨的看我们:“咱们组队一起练……好不?咱们一起杀蛇,正好我要皮。”
我无所谓,便顺手给她一个组队邀请。
三个人开始在蛇窟一层杀蛇。这里九曲十八弯不是迷宫胜似迷宫。李潇洒没转几圈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我还好,看阿瑛好像也有点迷糊。
蛇窟有许多死角,旁人一遇到死角便叫晦气,但是也有少数死角定点刷蛇。
三个人守在刷蛇定点上,别的事都不用去做了,直接刷一批杀一批,阿瑛根本没出手打过怪,光捡蛇皮都捡到手软了。系统不停提示,得到经验值多少,升级了。得到经验值多少,练成御剑术技能了……
“唷,你们几个小新人,看不出来嘛,真阔气,在这里烧钱玩啊?居然拿袖剑飞刀来杀蛇?”
正杀的起劲儿,忽然身後有人阴阳怪气的说,我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穿冰蓝色纱衣的男子站在石壁半空的凸岩处,抱著肩看著我们。
李潇洒眉毛一擡,我马上当头给了他一拳,然後冲那人说:“我们是重练的号,想求个速度。你要不要蛇皮?这里有很多。”
那人一笑,还是阴森森的:“不错,你挺会处事儿。哥哥我不要你们的小东西。”
说著,那人回身轻飘飘的,就这麽掠走了。
“哇……他,他飞天蝙蝠啊……”
阿瑛拍他一记:“你少土了,那是你们前辈,听说过御剑飞仙没有?御剑术练到头就可以飞的啦。”
我看到她一脸的憧憬,笑说:“好啦,他的剑不是一流的好剑,所以这个御剑术也只能拿来好看,在这种地方用用,跑不了远路,也撑不了太久。”
李潇洒看看我:“挽剑,你是重练的?”
我点点头:“是。啊,又出蛇了。”
我们擡手扔刀,阿瑛低头捡蛇皮。
“你以前是什麽人物啊?爲什麽要重练啊?我们现在用的钱是你以前存的是不是?你爲什麽……”
……
……
我默不做声,左一把袖剑右一把飞刀的向外扔。
再看一眼地下,阿瑛已经撕了蛇皮塞耳朵,一边继续干活。
拜托,来条大龙蛇把这个家夥的嘴巴塞住吧……
等我们升到25级,我们又分别领悟到了御剑术第二级,第三级,阿瑛也跟著升级学了玄冰咒。
“啊,这里应该没有经验了,我们要不要去二层?”我问。
阿瑛笑得眼都看不到了,白升级不用打还有蛇皮拿,肯定是开心。李潇洒根本没主见。我看看她又看看他,自作主张吧。
“去二层吧。”
两个人哦一声,各个摸地图出来看。
我一看他们看地图一个倒拿一个侧拿,压根儿不指望他们能找到去二层的入口,直接大步向前走。
一直练到筋疲力尽,弹尽人绝,用了三个回城卷,我们回到了苏州城内。
小广场上尽是刚飞回城来的玩家,个个面有菜色,两眼放著饥渴的绿光。
“挽剑……我,饿……”大块头儿拉我的袖子小声哼哼。
阿瑛朝我们笑笑:“啊,谢谢你们了。我去看看蛇皮够不够做护甲了,咱们加上好友吧,回来好联系。”
我们互相换名片加好友,阿瑛拖著一大包腥气四溢的蛇皮走了,我拖著一个大号行李……一步一拖。
到了我家铺子门口,看著七阶台阶,终於还是放弃不拖他了。
“喂,死大个子,自己爬上来吧。”
“这里……哪里啊……酒楼到了吗?啊,我要吃八宝鸭子烤嫩鸡,我要吃小羊肋排糖醋鱼……”
我好气又好笑,只管自己进店。那个家夥一拖一爬的,也爬了进来。放眼一看,顿时傻了。
“啊!挽剑你走错地方啦!这里是武器店不卖吃的啊啊啊啊!”
我从柜台里绕了圈出来,给他一个小碗:“吃吧。”
他闻了闻,又看了看,用指头抹起点来尝尝:“这什麽?果冻布丁?”
我一笑:“行啦,能吃饱就行。”
他不甘不愿的挖著碗里的果冻布丁:“倒是挺甜,就是少了点。挽剑,咱们吃肉去好不好?”
我奇怪道:“你是不是上线前没吃饭啊,怎麽老惦念肉?游戏里吃也不是真吃啊,再说,味道也不一定就有外头的饭好吃。”
“我还听说有人专在游戏里吃好吃的呢,说是又过了嘴瘾又不怕胖。”
“喔。”我笑,倒是有人专门这样过的,进仿真游戏来专爲了吃东西泡MM,既过了瘾,又没什麽後遗症。
“我一个人住啊,天天吃速食微波食品,吃罐头啊什麽的……好想吃点热热的肉菜啊。”
我还没来及说话,忽然门口有人脆生生的喊:“老板在不在?这里能不能订做皮甲啊?”
我一愣,李潇洒也停了下来,那碗里的果冻让他吃得还剩一小口。
好熟悉的声音啊。
有个穿红衣的身影拖著腥气的大口袋上了台阶。对望一眼,三个人都睁大了眼。
“阿瑛?”
“挽剑?怎麽你们也在啊?”
我笑一笑,这个小丫头很可爱也很坦率,刚才看她自己辛苦的剥蛇皮也知道,是挺能吃苦,不是那种遇事大呼小叫的娇娇女。但是……我还是有保留的说:“我在这店里工作。”
没说错啊,我是在这里工作。
她哎了一声:“呀,你真有本事,早知道我早问你就好了,不用全城乱跑。”接著满面希望的问我:“那你会不会做青虹冲甲?”
我想了想:“这不是个什麽太有用的装甲呀,只是可以加抗火,另外可以加冰攻……”我想了一下她现在的技能:“你确定要做这个麽?”
她高兴之极:“是啊,我找了好多家,都说不会做。夜市一条街我都问遍了。”
我点点头:“我会,但现在不能做。我重练之後技能还没有到达四级,做不了东西的。”
她闻言大为沮丧。我一笑:“你还没吃吧?”
她点点头,一ρi股坐在李潇洒旁边:“是啊,转了整个城的武器装甲店了。”
我又盛了小半碗李潇洒吃的那“果冻布丁”给她。这是个识货的,一闻就跳了起来:“这,这是……这是六神奇果茶呀!”
我更正:“我加了点果胶,现在是六神奇果冻了。”
她连忙递还给我:“这个多贵啊,我不能要你的。我身上还有乾粮呢……”
“行啦,这个还是半年多前做的,再不吃就要过保质期了呢。”我跟她开玩笑,老实说果茶会变质,但我改良成果冻是不会了:“再说又不多,补气补血补体力,随便吃两口好了。”
“挽剑哥……”她明明等级比我高,倒过来叫我哥,真让我不大习惯:“你以前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吧。我刚才走过这家店门口,都不大敢进来呢。听说这里的东西都高贵得要死,杀了我都买不起。我就是个穷学生,主要有得玩就好了。”
我点头笑:“就是,娱乐嘛,开心就好。你现在等级不够,不然这店里的好装甲倒也有,你要做的冲甲不过是五级装备,再升一级是缠甲,偏偏这店里最低的也是丝甲,不然我可以做主给你打个最低折的。”
她一脸灿烂的笑容:“不要紧,挽剑哥记得今天说的话就好了。将来我成了大侠女,你就要便宜给我好东西!”
我笑:“没问题。”
李潇洒爬起来,刚才的疲倦一扫而空,边咂嘴边说:“还别说,少是少了点,不过已经不饿了。”
阿瑛看看他那只空碗,摇头说:“牛吃牡丹……真不懂得好赖。”
牛吃牡丹?我好笑,昨天还有人叫这个名字呢。
“啊,我得下了。明天还有课呢。”阿瑛说,看看我:“挽剑哥,要不蛇皮先放你这里,我来不及去广场那里寄东西了。”
我点头说好。她把口袋给我,一笑,下了线。
李潇洒在店里东瞧瞧西看看,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状:“挽剑,你在这里打工啊……真好,这工作,光看这些美刀美剑的,也是一大享受啊!”
我心里一动:“你要不要也来打工?”
他抬起头来兴冲冲道:“可以麽?这里的工怎麽打?我要我要打!”
真是个急性子。
我想了想,拿张纸出来写了几行字,推给他看。
雇工合同
内容大致是说,摘星名剑堂雇佣李潇洒为帮工,为期十年,年薪十万两白银,管吃住,包练级器具丹药,并可以内部价购买本店武器。须勤恳敬业,听凭差遣。如有违约,罚金若干等等……
他一乐:“哎呀,这简直是天下掉大饼了,还有这好事儿,管吃管住管练级还有钱拿。签签签,给我笔!”
我笑:“不用笔,按手印就行。”
他想也不想,啪的一声就把手印按上了。
乾脆俐落的让我心里好一阵不安。
真是,真没见过卖身卖得这麽痛快的杨白劳啊……我这黄世仁当的都不忍心了。
休息整顿,锁定状态,告别,下线。
吃了饭,洗个澡,睡一觉。
看邮件,再看看手机。
我现在等於过著与世隔绝的生活,不过这也没有什麽不好的。
客厅里没摆沙发,不过摆一台跑步机。
我也真得运动一下,不然这样总坐著不动,尽早变成弱鸡一族。
跑到流汗,去冲个澡,看看帐户变动,交水电话费网费天然气管理费……
衣服被单扔进洗衣机里,倒了洗衣液,调了自动洗涤。
好,回游戏去。
苏州城内太平无事,蛇窟洞里练级平稳 。
这里练级再合适不过,我左手一把银针右手一把袖剑,在二三层之间混来混去。累了点就下二层,那里蛇不那麽厉害,养足精神再上三层,这里蛇多得很,练级容易。
等到我的剑气也练出来之後,狠狠心下了蛇窟第四层。
这里的蛇就不象上面似的那麽孬了。好在我功力不高,但眼神还是不错的。看到蛇影远远的我就开始猛甩飞刀,经验值暴涨。
出了一身汗,又转回第三层来。
呼——累死我了。
以前我当新手的时候,从一级升到三十多级,花了多久的时间呵。而且当时的心思也不在练级上,所以练得也是很慢。
没想到我竟然有变成练级狂的一天。
用好药好装备顶著,烧钱的练法,不快才怪。
我摸回城符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後凉风嗖嗖,回头就看到一个人半浮在空中,银蓝色沙衣,长发如瀑,眉眼秀美如女子一般。
“呵,是前辈。”我客客气气说:“又遇到你了。在这里作任务麽?”
他慢慢从空中飘下来,声音还是吞吐不定,细细的象丝一样:“你昨天说我的剑不好……挺内行嘛。”
我背上顿时流下冷汗。
不是吧,这家伙超级的不好惹,我昨天以为他走了才随口一说,想不到他耳朵这麽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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