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伴着周身九窍八孔都刺痒无比的醒来,太常用力地上挠下抠,恨不得将痛痒的地方都剜下个洞来才肯罢休。
来叫早的小仙娥一进门见了她吓得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仙……仙子!?”
“哦!你来啦,快来帮我的后背抓抓痒,我只觉得浑身都痒得厉害呢!”
太常的手臂够不着脊梁骨下头,那里正痒得紧呢:“愣着干嘛?呃……你怎地是和撞了鬼一样的表情?”
小仙娥哆嗦着取了铜镜来递给她,太常笑着挠着脸颊接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同她一样冻在原处了。
不知什么时辰,她身上冒出的痘疮全部变得又大又红肿,且郁郁发黑,奇痒难耐,被她自己忍不住挠破个几个已经渗出黑血,还是凿穿心口一般疼痛。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太常愣了许久,此番也是忘了疼痒,只道自己大限已到,面容一下子便惨如死灰。
“我……我这就去唤人来!”
小仙娥一跺脚就要往外冲去,被太常厉言哭闹喝住:“你要我这个德行还如何见人啊?诚心要我快些撞柱子死了么?我这妖不妖鬼不鬼的模样,你还要我去吓死多少人呐!”
“可……可是……”小仙娥甚是为难:“可是总要告知上神罢。”
太常默了,扯出抹笑容来:“也好,请他来我与他告个别罢。”
“您莫要说这傻话,我这就去寻他来便是!”
小仙娥一溜烟跑出去,太常又取铜镜望了一眼,这会儿的黑血已经凝结成疮斑。她顿了顿心神,揣起铜镜将衣裳包了一卷便匆匆蒙上一匹白床单下了界去。
这样的脸面,是惩罚还是劫难,又或是命中注定呢?叫她如何去相助并蒂,如何去面对诸神,如何再敢与淆行相见?
太常坐在云团之上,飘摇了六界,不敢回南海去,怕被娘亲见了又惹她担忧。思来想去,也唯有那一方她耗费时力新修葺的小岛可以容身,但又怕撞见了淆行,索性只得在半空定着,呆呆地遥望着人间烟火。
一鼋鼍仙神经过,慢吞吞地瞅了她一番,兴许不明白这仙子干嘛蒙着个白盖头在这儿飘着。
太常拉开盖头吓唬他道:“看罢看罢!你看呀!吓死你!”
“鬼呀!”
那鼋鼍急忙调头爬走,年纪大了,嘴里喊着浑浊不清的:“快走啊……快走哇!”
可是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太常苦着脸看他一眼,也只比刚才多走出去半尺而已。
于是太常很好心地将他一脚蹬远了,自己又坐回来干愣神。
天宫夜鸣钟响了,太常孤零零地在黑幕里抱着膝躲在白布里头摸摸脸颊上凹凸不平的疮斑,眼泪一颗颗滚下来,滴落在伤口处痛得她又急忙抹去。
身侧的云团似陷下去一块,太常撩开一角见着那衣袂的花纹,扑簌簌地眼泪落得更凶了:“你走罢,我不想你看见我。”
“并蒂走了。”淆行也不逼她掀开单子,只是陪着她一起静静坐着展望璀璨星河。这话一出,太常立即动了动,却是揪紧了被单不出来。
“投生去了……她想要做人,本殿就准了她。仙家着实没有什么好,无情无义,冷言冷语,没有丁点儿人情味。”他自顾说着,嗤笑:“君上没有处置小倾惋,只叫她跟随烁晔去做个小仙,我已经讨了来,说是照料你,其实也希望你替我照料她。”
太常露出一只红肿的眼睛来瞄了他一眼,撇嘴念叨:“你倒是图省事,我若是不答应带她呢?还有,是不是因了你昨天打我那一下我才会变成这个模样?”
淆行叹一声搂过她:“好,本殿与你道歉。但是这些‘副作用’的确不是我弄的,你怕是要脱胎换骨,抛出凡胎重新升仙了。”
太常不情不愿地地靠过去,听了更是委屈:“我若是指望你能诚心诚意的道一声歉怕也就不会和你走到现在了。知晓你是那说不出情话的人,也就认了。脱胎换骨也好,不似凡人那般讨厌,成日里哭兮兮的。现在只问你一句,我若是变得比煤球还丑,你还要我不?”
“要。”淆行认真地点头:“但你也得让我看看到底变得有多丑了可好?”
太常抽泣了几声,“那我掀开了,你见了要是觉得恶心可不准后悔!”
“嗯,不后悔。”
淆行静静地等着,见她扭捏了半晌,终于是迅速地一抬手,将那碍眼的白单子扯下来了,闭着眼道:“吓着了吧?你若是想吐请背过身去,我不想看见你嫌弃我的眼神。”
淆行探手去碰触她脸上的黑斑,太常起初还躲闪着不给他碰,但后来索性认了命,被他一块块用力扯下去,痛得大叫:“喂!还没有长好呢!你这就揭了我疼着呐!你也觉得这碍眼罢,我就知道你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