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国民党太坏!居然背叛孙中山先生,搞起了秦始皇的那一套!”郁达夫忿忿地说。
“国民党固然很坏,可你也不该乱写文章乱说话,以意气用事,逞口舌之快!”
“我是逞口舌之快吗?该说不说,那还要这根舌头作甚?”
“总而言之,你没有顾全大局,致使创造社遭受了惊吓和损失!”
“我是做得不够好……”
“你又招惹蒋介石,又迎娶新夫人,沉溺于温柔之乡也就罢了,不该将出版部抛之脑后!”
郁达夫涨红了脸:“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
“这不是事实!没想到,你对我的岐见这么深!”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
郁达夫满腹委屈,愣愣地:“是吗?朋友们都这么看我?”
成仿吾缓和了口气:“也许,言辞上有些尖刻,可是……”
“你不用说了,我感到心寒!”郁达夫心里一酸,眼睛就湿了。
成仿吾拉过一把椅子,闷闷地坐下来。两人缄默以对,很久没有说话。朋友之间,竟有这么多的误会和龃龉,让郁达夫沮丧之极。他懒得辩解了,似乎已经没有了必要。出版部里浓郁的纸墨味道竟变得令人窒息。他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文稿和日常用品,然后把一串钥匙递给成仿吾:“这是出版部所有门柜的钥匙。”
成仿吾惊讶不已:“你这是干什么?”
“我应该为出版部的现状负责任,我这人恶习难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为了以后不再连累创造社,我把出版部的事务全移交给你吧。”他说。
“达夫,这可不是我们的意思。”
“这是我的意思,我已经心灰意冷了。”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郁达夫摇头:“不用考虑了,这样对创造社,对我都好。我会在报纸上登一个启事,宣布脱离创造社,这样我就永远不会连累到创造社了。”
“达夫,你不用这样!”成仿吾叫道,站在他面前,似乎想挡住他的去路。
可是,不这样又能怎样呢?只能这样了。他很脆弱,他是个受不得委曲的人。目前的情况,也让他无法工作下去,他不想这样,也只能这样了。他默默地推开成仿吾,默默地走出门去。他不敢看门上的招牌,他怕自己会哭出来。
数天后,郁达夫在《申报》上刊登了他的声明:
“人心险恶,公道无存,此番创造社被人欺诈,全系达夫不负责任,不事先预防所致。今后达夫与创造社完全脱离关系,凡达夫在国内外新闻杂志上所发表之文字,当由达夫个人负责,与创造社无关。特此声明,免滋误会。”
郁达夫在偏僻的赫德路嘉禾里租下一幢东洋式的单幢住房,将他和王映霞的爱情之家安顿下来。此前他们在南京路东亚酒楼请了客,正式宣布了他们的结婚。
他对这个住处非常满意,一是住房租金很低,可以节省一些钱,以弥补家用,二是这里比较隐蔽,周围住户都是平民百姓,利于他们隐居。因为一直以来,不断有当局对他不利的消息传出。他虽然脱离了创造社,国民党显然并没有忘记他,他还得躲着点。也正是这个原因,搬来之初,他们没有把这个地方在朋友们面前公开过,所有信件,也由书局代转。
在这个地方,既无亲友来访,他们也很少外出探望亲友。郁达夫除了埋头写作,就是与爱妻对坐聊天,或者教她做饭炒菜。两人觉得烦闷时,就到附近的几条人行道上散步,谈着恋爱的过去,谈着家庭的未来,谈及将要出生的小生命,心里充溢着欣慰与憧憬。
郁达夫原以为没人可以找得他到的。可是这天,久没谋面的孙大可突然出现在郁达夫面前,倒把他吓了一跳:“你、你怎么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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