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神经失常了吧?”
“我晓得你是委曲求全,一看就知道,通篇都是映霞的意思。”
“不光是意思,通篇都是她的字!”
“噢?那她的文笔挺老道嘛,看来,给你当了十多年妻子,也被你熏陶出来了!她回家了吧?”
“人是回来了,不知心回来没有。”
“慢慢来吧,人回来了就好,你们的纠纷,要尽早平息下来,不然,在朋友圈子里,总是沸沸扬扬,影响不好。”
“我明白,这一向碰到的朋友都问我这件事,确实搞得我很没面子,对我和映霞都不好……我会尽力化解的。”郁达夫说。
郭沫若从桌上拿过一本《日本评论》:“达夫,刚刚读了你的《日本的娼妇与文士》这篇文章,才晓得佐藤春夫的小说《亚细亚之子》是以我们为模特写的。把你我丑化成了坏蛋和汉奸还不说,甚至还影射了王映霞,真是可恶!”
郁达夫说:“在上海时,佐藤见过映霞一面,我曾经还敬仰过佐藤,真是可笑!一到中日交战的关头,日本文人的丑态就暴露无遗了!五月间的时候,见到他的文章,把我气坏了,当时就写了这篇文章回击。”
“好,写得不错,标题也好极了!”郭沫若满意地拍拍膝盖,语重心长地,“达夫,你是一个天赋聪明的人,也很有进取之心,如果你的进取之心得不到施展,那是应该归罪于社会与环境的;只是你在自我暴露方面非常勇敢,但个人感情有时太敏感,太脆弱,甚至有点神经质,这也许是写小说的有利因素,可如若体现在日常生活中,却有弊无利。国难当头,希望你莫被男女之情拖累了,这方面,我也是深有体会的。”
“知我者沫若也!”郁达夫颔首,“映霞是回来了,只是怕许绍棣纠缠不休。”
“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于团结抗日无利,用在家庭生活方面,倒是十分得当的,只要你俩互相信赖,精诚团结,外人是奈何不得的,俗语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郭沫若话锋一转,“许绍棣那里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有了新欢,说是快要结婚了吧?”
郁达夫如释重负:“是么?那就好!”
两人正聊得起劲,窗外响起了急促凄厉的空袭警报。
“日寇又要来轰炸了!我们到地下室躲避一下!”
郁达夫跟随郭沫若匆忙下楼,钻进地下室。地下室潮湿阴暗,很多军官拥挤在一起,充塞着一股霉味与汗味。郁达夫与郭沫若蹲在一个角落里。有人高举着一盏马灯。外面隐约传来轰鸣的爆炸声。
郭沫若问郁达夫:“局势越来越吃紧了,看来武汉也不得不放弃了。你有什么打算?是随我撤往重庆,还是……?”
郁达夫想想说:“陈仪几次来电,如果武汉沦陷,要我仍去福州任职;孙大可也来了信,说《星洲日报》想邀请我去新加坡,给他们写时评,编副刊,我还没拿定主意,还要看映霞的意思。”
郭沫若点头:“嗯,去新加坡不错,既能利用你的声望在华侨中扩大抗日宣传,又能发挥你文学上的特长。”
“我也是这么想的,同时也想利用这个出国的机会弥合与映霞的感情。”
“很好呵,我看你不用犹豫了。”郭沫若说。
王映霞虽然回家了,但对郁达夫仍不咸不淡的。郁达夫倒能够理解,这一场家庭风波,互相都深深伤害了对方,两人的情绪一时还难以调整过来。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他作更多的努力。
这天晚饭后,郁达夫提出一起到江边散步。以“火炉”著称的武汉已到盛夏,天气燠热之极,到长江边吹吹风当然是个好主意。王映霞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随他慢慢地走到了高高的江堤上。望着对岸星星点点的灯光,享受着江风的吹拂,郁达夫心情开朗了许多。王映霞越过一块石头时趔趄了一下,他趁机挽住了她。王映霞想想,侧脸问:“我们有多久没一起散步了?”
“很久很久了!这都怪我,这些年,东奔西走,离多聚少,不知不觉地忽略了你……”郁达夫内疚地说。
“你总是那么忙。”王映霞说,“当然也不能全怪你,要讨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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