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和平这边又静了一会儿。王蜀听着电话里面的喘气声,没有再催她。这时候她表现得非常体谅人,要等到倪和平喘气喘够了再问,或者说等和平喘够了之后自己说。
果然,倪和平这样喘了一会儿终于又说话了。
倪和平说:“三言两语我跟你说不清,明天是大礼拜,你无论如何来深圳一下。我已经跟欧阳建说了,说是你自己想起来给他女儿过生日的。来了以后我们商量一下,一起劝劝欧阳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倪和平这最后半句话说的有点重。分量重,声音也比较重。
“好好好,”王蜀说,“我来,我一定来,不是大礼拜我也来,行了吧。”
倪和平点点头。但点头完了之后,她才意识到这是在打电话,光点头没有用,对方看不见,还必须说话,所以又对着话筒说:“那好,明天见。”
倪和平这么晚才给王蜀打电话,是因为她只能这个时候打,在此之前她一直在欧阳建那里,这种电话她是万万不能当着欧阳建的面打的。但是这个电话是一定要打的,倪和平现在需要有人来与她一起共同承担一些责任,而王蜀与她分担责任最合适。当年他们四个人一起Сhā队,王蜀后来还当了公社知青办主任,是大姐,现在欧阳建和项茹梅闹到这个地步,大姐出面调停天经地义。当然,王蜀也可以不管,因为当初倪和平帮着欧阳建和项茹梅调来深圳的时候,王蜀就不赞成。王蜀当初说:他们在重庆干得好好的,干吗一定要来深圳?深圳并非对每个人都是天堂。但是倪和平不听,执意要多事,活该。倪和平发现,只要你多了一件事情,就必须要一直多下去,否则你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1991年,身为重庆江北去教育局科长的欧阳健来深圳出差,倪和平夫妇设宴款待。回去的时候,倪和平没有忘记给“妹妹”捎上一套化妆品。倪和平有很多这样叫不出名字的外国化妆品。倪和平在一个有实权的政府部门工作,深圳离香港近,香港人喜欢送礼,倪和平对行贿受贿还是非常警觉的,但是对诸如化妆品这样的小礼物并不在意。倪和平认为,水太清则无鱼,如果自己太廉正,廉正到小礼物也不收,反而让对方不踏实,对方甚至会以为他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以至于你准备为难他,这样,假如他在今后的业务中真的遇上什么麻烦,第一个就想到是你在整他。所以,诸如化妆品这一类的小礼物倪和平那里不少,根本用不了。化妆品不能吃,往脸上涂多了也未必是好事,还不如送人。
倪和平送项茹梅化妆品并不是真把她当作了“妹妹”,而仅仅是做出一种姿态,一种“我跟你老公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关系”的姿态,就像早年倪和平跟欧阳建通信的时候,每次信的末尾都要加上“代向项茹梅问好”一样。这是一种礼貌,也是一种做人的技巧。然而就是这个“技巧”,引出后面这一大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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