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大夫大多还在家里陪着妻子儿女用饭,就被侯爷家的家丁押进了马车,带着横冲直撞地直往夏府里赶这还是天高皇帝远,要是城里住了几个御医,那肯定是把御医也给请来了
夏家的侯爷虽然姬妾众多,繁衍出来的儿子女儿也多,要说九爷也不是鼎鼎受宠的平日里,九爷在外招摇过市,横行霸道,也不见侯爷多家管教,只怕宁愿去寻花觅柳,芙蓉帐暖,多舔几个小毛头,或者只是在自家的院子里陪着新来的美人玩躲猫猫,也不见得有空看上九爷一眼
他九爷既然惯了他的姓,是他的种,他自己教训,哪怕是给打死了,也不会心疼,但是有人敢于“越俎代庖”教训他儿子,他当然绝对不允许此逆贼这么放肆的,这样丢得可不仅仅是九爷的脸,更是他的脸,他夏家的脸
现在有人赶来撕他夏家的脸,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他不管,岂不是让人以为他夏家任由人鱼肉,软弱可欺凌,到时候阿猫阿狗也会依样看样,学着来挑衅他夏家,这样的规矩,他还是要树立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夏家的厉害,他夏家的权势在江南是无可动摇和撼动的这是夏家的门面,谁都不能越过这个雷池一步
自知自己就是殴打九爷的罪魁祸首之后,阿三等人像是死狗一样顿时瘫了身子,冷汗满面,颤颤巍巍地抖着,都快要管不着自己的四肢
“侯爷……小人冤枉艾小人不知道那是九爷……”十三太保们哈巴狗似地跪了一地,身上全是狼狈的汤汁,粘稠地挂在头发和衣衫上,配合着尖嘴猴腮的哀求脸孔,恶心无比
夏侯爷赶紧退了几步,像是避开臭水沟似得嫌恶:“来人,还等什么,还不把这几个没长眼睛的疯狗给我带下去,交给府衙”阿三和十三太保们本就作恶多端,要是没有夏家的庇护,怕是死了几次也不知道了不死也要吃上终身的牢饭,如今只是把他们送回了原来该待着的地方不论你是不是有心,咬了主人的狗,又岂会有人再养
侯爷何尝不知道,这几个没长脑袋的家伙,平日作威作福还行,要他们有反了的心思,恐怕借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的,这件事一定有人在幕后操纵!但是杀鸡儆猴还是要的,所有的狗要是都和阿三他们一样,下一次怎么立规矩
虽然初衷和百姓们不一样,夏家还算是阴差阳错地为了百姓做了一件好事,除掉了仗势欺人坑害百姓的几颗毒瘤,江南如今也多少干净了点
纤阿坐在一棵大树上的树杈上,隐藏着身影,一边晃荡着双脚看着身边翩然而立的玄冥他的脚像是站在褐色的沟壑纵横的老树上,又像是点在一棵荡漾的芦苇上,更像是悬浮在半空中,停滞着留在大树树杈的上方看着玄冥的衣袍纤尘不然,又看看自己及其没有形象的样子,纤阿撇撇嘴:“以前我想要出手,你不让人出手来着……”
“说是会影响他们这些凡人的命格,你自己还不是做了件影响重大的大事……”看见玄冥望过来的目光,淡淡的流光在他的眼睛里转动,起伏荡漾,但是,他的嘴角却还是习惯性地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纤细识相地顿时住了嘴,却还是忍不住努努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家伙”
“哦?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纤阿的声音虽然越说越小声,但是玄冥可不能平白委屈自己,装作没有听见,“你以为我这次出手是为了谁来着?还不知道是哪个迷糊蛋居然会笨到会中凡人的一些小伎俩,这样的糗事要是传到传到天庭里,保证能够让闲来无事的小仙们茶余饭后热闹上几百年”
原来他出手教训九爷竟然是为了给她一雪前耻,以牙还牙么?纤阿的星星眼又开始泛滥了玄冥憋足了笑意,厚脸皮地照单全收
其实,真正要让玄冥自己说出这次动手多管闲事的原因,玄冥想得也不甚清楚如今这么做,不知道是帮了他们还是害了他们?但是,偶有几次他掐指一算的时候,却发现,纤阿的命竟然已经和这个红尘中的某些人联系在了一起如果,这一次他不出手,纤阿必然和九爷他们交恶,他算出来,她在这个人世间竟然似有一劫
为了帮助她逃过这一劫,他小小地改变了一些人的命数但是,大势的走向必然和当初所设定的如出一辙该死的,还是会死,不该留的,也绝对不会留下,这就是定数!六界中,谁也逃不开的定数,那么他自己呢?他自己又是什么定数?
反正今天夏府是乱了,鸟巢一般叽叽喳喳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拿着块帕子坐在床前抽抽噎噎着,掉几滴眼泪,就要掖几下手帕,一边挤着眼睛,想多挤出几滴眼泪,做出梨花带雨的样子,以博得身边男人的垂怜这个人就是九爷的生母,因为姿色渐渐退去,已经很久不招侯爷的待见了,就连莺莺燕燕一桌子的人吃饭,她都未必挨得着边
这还是十年来,侯爷第一次踏进他们呣子住的后院,她又怎么能不多多表现刚才大夫已经说了,他的儿子只是骨折,要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也不是就这么没命了,也没有被打坏了脑子,从此就傻了,她也就放心了,连真心挤出来的几滴猫眼泪也收了起来
女人的一生,未出嫁之前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更何况像是夏府这样的豪门大户,皇亲贵族,规矩就是母凭子贵,要是他的儿子真的有什么不测,她的一生只怕也就毁了年华已过,没有狐媚侍人的姿色,没有了留住男人目光的资本色衰爱弛,已经成了真能够抓住的,只能是多从这个当家的手中多捞到一些好处
确认自己的儿子没死,妇人放心了不少,偷偷给看病的大夫塞了不少的银子,让他把自己儿子的情况尽可能地再说得严重一点
“老爷艾咱们的儿子差点就被人打死了,我嫁进夏家二十几年了,就只有九儿这么个孩子,他是我的命啊……也是老爷的亲血脉艾九儿出身的时候,老爷还夸他长得最像是您小时候呢?我苦命的儿艾老爷,妾身服侍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艾你可要为妾身和儿做主啊……”
被身边妇人的哭声扰得心烦,侯爷本来想要随便敷衍几句,但是,转而一想眼前这个女人是在自己还没有世袭到如今的地位时娶的,陪着自己也有二十几年了,自己平日里没有看见,也早将她忘记了,多少还是有点愧疚,遂,扶着妇人的腰身宽慰道:“这孽畜虽然不成气候,却还是我亲生的,我还是护短的,怎么会看着外人由着欺负我们夏家,夫人,你放心,我保证好好教训那几个毛贼,找到幕后的那个指使者,给咱们的儿子讨回公道”
“老爷艾如今,我们的九儿变 ... [,]
(成这样,万一落下终身的残疾要如何是好,万一要是傻了痴呆了,我可要怎么活……”妇人说着说着,就是一顿嚎啕大哭,哭得侯爷终于磨光了耐心,吼了一声,顿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妇人抽噎着打了一个嗝,抹着眼泪道:“老爷,九儿他以前最中意钱富贵的那个女儿,怎么的,你都要让他把女儿嫁给我九儿,还了我儿的一个心愿,不然我就算是吊死了,也不瞑目啊……”九爷的娘是什么人,和侯爷相处了二十年,还不知道他的脾气,最后,用到了妇人都会用,但百试不爽的三大成功法宝,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就不相信事情不成
果然,侯爷的口气软了下来,满口地应承然后叫来了管家,让他去账房支银子,给九爷买补品,用最好的疗伤圣药,又给了一大笔他们呣子的生活费,宽慰了妇人几句,最后还是没有留下来,匆匆地就走了
侯爷前脚刚走,妇人后脚就收了脸上的泪痕,嘴角讥讽一笑,多了一抹得逞他的儿子,是个蠢材,喜欢钱半城的脸,她看中的可是钱富贵富可敌国的小金库不论她的儿子最后是傻了残了还是真的死了,只要成功地和钱家联姻了,还不怕钱家的财产最后不能到手?
他钱富贵就这么个女儿,百年之后,不把所有的钱给女儿女婿,还能给谁呢?她要是有了钱‖才不管侯爷这个老东西来不来她院子里,最后死在谁的床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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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钱小姐的心事
( 看着十三太保教训了人,拖着鲜血淋漓地“尸体”出了客栈,目睹这一幕的人都骇住了,退避三舍地不敢靠他们太近,路过的女眷更是惨叫连连,吓了一个魂不附体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顿时变得吵杂,趁着乱,钴夕照拦腰抱住钱半城,临空一跃,跳出了客栈二楼的窗户
钱半城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害怕地闭上眼睛,还没有等恐惧占据她的整个脑袋,就感觉清凉凉的微风带动着她扬起的发丝,蜿蜿蜒蜒地再耳边萦绕,微微的瘙痒,蛊惑着她睁开眼睛
钴夕照有力的手环在她的纤腰上,让她无比的安心,她大着胆子睁开了眼睛,感觉有清风从眼前拂过,她发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世界,广阔自由
她想她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昨天来投宿的时候,因为身上包裹得严实,客栈里的伙计掌柜甚至是住着的客人都没有见到过她的真面目
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她钱半城如果堂而皇之地从楼梯往下走,难免引起不小的骚动,造成流言蜚语毕竟昨天晚上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她是何时进的客栈入住的客人,掌柜的不可能没有印象要是没有登记入住的钱大小姐,突然就从客栈二楼的某个房间出来,说不好就会让人想歪了去她?一个钱府的大小姐,好端端的豪门大院不赚做什么来运来客栈这座“小庙”啊
客栈茶楼又是是非之地,难保人多嘴杂,有心人不会散布一些对她不利,影响姑娘家清白的言论,到时候,只怕是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了
那一刻,钱半城心想,他这是真的为她考虑呢,还是有心拒绝她,怕她就这么赖上他了?
娶了她不好吗?她自认为长得还不赖,即便没有外人说得美若天仙,至少比寻常的姑娘家是要更加赏心悦目才是,家里也有些家底,可以帮衬着夫婿这样面子李子都占尽的好事,别人怕是想也想不来
她要是现在就散布消息大吼一声,说要搭台抛绣球招亲,不出半会,只怕是整个江南城都要轰动了,不管已婚的还是未婚的男子,恐怕都会跃跃欲试,挤爆高台也未可知做什么他却是个特殊的?
回来后的一整天,钱半城都在失神,脑海中不断地想起身子临空而起,御风飞翔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飞鸟,尽情地在蔚蓝的天空中翱翔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感觉,就像是摆脱了尘世的纷纷扰扰,两袖清风地正踏着云彩飘,何其地潇洒自在
那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书呆子,觉得这个人真的是颠覆了他原本给人的感觉他的脸依旧还是那张脸,只是此时却多了一份冷俊和潇洒,有种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飒爽和神秘,大概感觉到事情的严肃性,或者一下子忘记了再她面前的伪装他无拘无束地就像是在她指尖短暂汪的风,毫无拘束,风过不留痕,怎么也抓不住
若不是当时他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着陆,她还真的失神地差点摸上了他的脸,是不是用了传说中的人皮面具什么的?
钱半城倚靠在秋千架子上,踢着脚,悠悠地荡着,像是驳在岸边随着波浪轻轻摇摆的小舟任凭轻摇的秋千把自己的思绪拉的老远其实,她和老爹不是生来就生活在这个地方,他们的家乡是在百葛国
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因为难产过早的耗尽了体力,然后连来不及看她一眼就死去了过了几年,在她还很小的时候,那时百葛国还是先皇,也就是宇文昊天的父亲做皇帝,太子因为忌惮四皇子,又想要更早的坐拥江山,经常挑事,不光皇宫里人仰马翻,百姓们也被扰得不得安宁
太子凭借着梅家的支持,不断招兵买马父亲一方面逃避着征兵,一方面想要摆脱母亲去世带来的阴影,离开了那个伤城,带着她来到了江南,然后白手起家,逐渐地壮大了家业,在江南站稳了脚跟
人在他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他们总是想念自己的国家和在百葛国的生活,默默关注着家乡地一切宇文昊天和流嫂芙大婚的那天,父亲带着她会过一次百葛国,她站在人群中,也远远地看过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宇文昊天,只觉得没有人可以比的上这样的男子,邪魅强大,掌控一切,令人深深地折服她的心狂跳着,快要跳脱她的胸口,有那么一刻,她觉得站在他身边的就该是她自己
所以,听说他死的时候,她不明白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她一直以为,那就是一见钟情,是一个闺中少女思慕心爱的人的表现如今想来,却好像不是,那是一种执念,无形中就这么影响着她,像是一种天命
与钴夕照的初次相见,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人,尽管他的外貌同样的出色,是与宇文昊天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种风情和俊朗只是,等她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去已经过分地在意他了
这种情绪来得悄无声息,却来得异常的快,像是草蔓一样疯狂地蔓延,很快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占据了她整颗心
她检讨着自己,是不是太轻易地把心给一个了?宇文昊天如此,钴夕照也是如此,明明都还不是很深刻的了解,却似乎已经笃定了他们的优秀这种笃定来的毫无依据,但是,她的心却是这样的义无反顾
难道说,她就是外人所说的水性杨花的女子吗?
她不同于寻常大户人家闺门不迈的大小姐,她虽然是全城首富的女儿,却也经常在外抛头露面,耳濡目染下,也见识过世间种种的事情与她父亲往来的大户权贵中,也不乏容貌品行一流的公子,但是,她却未曾有丝毫动心的感觉
拿容貌来说,她要是真的那么在乎这一身的臭皮囊,九爷的容貌也属于上等,但是她每次见到他,心中有的却只有厌恶
钱半城真的不懂了……
钱半城忧心着,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正拿眼神询问着她什么,向她禀报那个扰乱她心绪的人此时正在大厅里等着
钱大小姐的心里一阵矛盾,既想要见他,又不想要马上见他
他今天会来的理由,她心知肚明,贪财老爹既然雇了他做她的先生,自然不会平白浪费银子,而自从接触了他以后,她也知道,他表面上的那些吝啬指不定全部都是装出来的他其实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虽然她不知道他伪装的背后,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在刚刚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要马上再见到她,她的心里始终还有疙瘩,尤其是在她还不知要如何面对他的此时此刻
“你去回了他,就说本小姐今天身子不适”她随便找了个推脱的理由
丫鬟答应了一声,正准备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事,却突然又被钱大小姐叫住了钱半城转而一想,似乎还有些不妥
她钱半城敢作敢当,提得起就要放得下,她又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没脸见他,干嘛躲着不见他,倒像是她存心躲着 ... [,]
(他似得,若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她若真的有心计较,她才是要找人讨债的债主呢!
既然他有胆子敢拒绝她,她就有胆子找他好好地问清楚
她今天就要找他出去好好地问个清楚,把事情好好问明白了,以免夜长梦多,自己又寝食难安,凭白折磨了自己,这样做简直太不像她前半程的作风了
打定了主意,钱大小姐的动作顿时利落多了她甩掉尾随的丫鬟,三两步地绕过了九曲十八弯的走廊,提步进了客厅,掀开帘子,果然看见一身墨绿色衣衫的钴夕照背手站在客厅里长身玉立,傲竹一般挺秀
“虽然不是出于本意,但是昨晚,他毕竟轻薄了她,又拒绝了她,他还真有胆子今天就过来钱府找她,是太光明磊落了,所以心无芥蒂,还是本来就没有把她当一回事?”钱半城心想,“既然你愿意做正人君子,我也就不客气了!”
“喂,呆子,我有话问你!跟我过来”钱半城说完,首先又钻进了帘子里习惯了钱大小姐的脾气,钴夕照什么也没有说提步跟了进去
接着,又是漫长地绕弯子的时间钱富贵虽然抠门,自己家的院子倒是建设得不错,尤其是这九曲长廊,傍水而建,灵秀清雅
庭院里面开凿了一条人工湖,这九曲长廊就建在人工湖上,用得是上等的红木湖的中间设计了几处假山,有石刻的仙鹤停在上面,嘴巴里面叼着一颗灵芝,有的正在舒展羽毛,振翅欲飞,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桥底下,湖水清澈可见,倒映着天空的蓝,还有白云朵朵湖水中间养着各色的锦鲤鱼,给清澈的水面增添了一份活气,还真是仙境一般可叹钱富贵虽然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却还真是会享受!设计的眼光也独到
这样的美景还真是叫人流连忘返但是,钴夕照却没有这个机会欣赏,因为走在前面的钱大小姐步子迈地很快,轻车熟路地绕着一圈圈地走,直把他都快要绕晕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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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告白
( 假如钴夕照真是个舞文弄墨的文弱书生,没有一技武艺傍身,此时必然被钱大小姐甩得远远的,不知挨着哪处凉亭粗喘气呢此时,钱小姐虽然赶着像是去哪里救火似得,但是,这样的速度对钴夕照来说却还游刃有余,只是唯独可惜错过了眼前掠过的美景罢了
钴夕照瞧着钱半城声声急促的脚步,不用肆意揣度也知道,她此刻的心绪恐怕很乱吧,她其实单纯的很,言行举止表里如一,是个把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根本不用人费尽心思地去猜所以,他看着钱大小姐匆匆的脚步,就已经断定,她必然有什么着急上火的事情要和他说,而且她绝对忍不赚挨不到明天
“钱大小姐,你找我什么事情?”钴夕照顿住脚步,率先打破了僵局,算是做了件好事,免得钱大小姐不知道如何开口,又要纠结,生生折磨她自己的“三寸金莲”,虽然钱小姐也没有像是大家闺秀一样缠小脚,算不上什么金莲来着
钱半城闻言同时汀了脚步,沉着一张绝色的脸,面无表情,事实上,她正拉不下脸来,纠结着如何体面地说出下面的话,才不显得自己特别地在乎!只是下垂在两侧的手不时地轻刮着袖口,透露了她的小心思,看出她并非表面地那么平静
她转过身来,执意让自己对视着他的眼睛,像是郑重地要确定他接下来出口的话的真假:“喂,钴夕照,你不愿意娶我,是不是打心眼里觉得我只是一个商人的女儿,是士农工商排名最末的,配不上你书生的身份,等你将来金旁提名,衣锦回乡的时候会让你抬不起头?还是,还是,你觉得我让九爷轻薄了去,所以你觉得我并非清白?”
这样的话,平常的姑娘家又怎么敢有勇气说得出口,即便心里有这样的想法,顶多托人带带书信,委婉地问上几句也就已经算是出格了,再大胆点的,也只会托亲信或者丫鬟探探口风,旁敲侧击地问上几句,即便是这样,也让人想要羞愤自尽了,何况像钱半城这样本人当面问人家呢?
说实话,尽管有了心里准备,知道钱大小姐并非寻常矫揉造作的姑娘家,平素里的作风也算彪悍得很,但是,她能够当着一个男子毫不避讳地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钴夕照觉得,自己还真是小看了她
震惊之余,钴夕照的反应难免慢了一拍,倒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似得,钱大小姐的脸色顿时有些不愉,他这就是委婉的拒绝了吧……
她就这么差强人意了……这么拿不出手了……此时,若是让全城的百姓知道,那个美名在外,绝色善良的钱大小姐居然也会不自信,恐怕都惊讶地合不蚂了吧?
“钱大小姐,是小生配不上……”他怎么会看轻她,无论她身份背景如何,她始终住在他的心中,真正配不上她的,应该是他才对,若是哪一天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要如何看待他,是否会嫌恶害怕,甚至后悔地恨不得收回今天说的话
最主要的是,“千金杀手”虽然已经被他自己设计杀死了,但是,难辨相会在哪一天突然被揭露出来她一定无法想象他以前刀口舔血风餐露宿日夜颠倒的生活,若他和她在一起,带给她的何止是厄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毕竟是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大小姐
也不能怪他多想,她根本不了解他,这样的他如何值得她用终身来托付!
“别说了,婆婆妈妈,唧唧歪歪地做什么呢?我最不喜欢别人不干脆别误会,我今天这么问,可不是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逼着你做决定,只是为了试验你一下你看人的眼光而已事实证明,你根本就毫无鉴赏的能力么……但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我钱半城怎么说也出生于富贵人家,也非胸无点墨的无知妇孺,所要请的先生必然要是全城最顶尖的,你……从今天以后,就可以不用来了……”太难堪了,她怎么会愚蠢地允许自己一次次自取其辱
若是见面就会让她这么痛苦,她又何必一次次给自己难堪,从今往后不见便是……见不到就不会这么难过……时间一定可以抚平一切的……只是,一想到就此别过,或许就阳关道独木桥,再也见不到了,心里就有一道难以抚平的褶皱,越是用力掩饰,越是触目惊心
原来,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放不下了,钱半城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眼睛已经开始犯起了痒意,她赶紧别开眼转过身去,不让自己的狼狈相形见拙,在他的面前无所遁形,这样只会让她在他的面前更加的难堪,更加地抬不起头而已
她拂汗一般挥了一下手,带走了眼角的泪意,故作做的漫不经心,坚守着她的骄傲和尊严,不断翻涌地伤感却怎么也止不赚像是暴雨下快要决堤的洪水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放任自己这么在乎他了,来的这么悄无声息,却根深蒂固,一想到从此陌路就让她这么难过,心像是要在风尘中被无情地撕裂一般
“钱大小姐……”钴夕照慌了,他从来不知道将近十年的杀手生涯,他竟然还存在“慌乱”这样的情绪情对于一个杀手来说是致命的弱点,一个疏忽闪失,就是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下一刻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他还是个小乞儿,被杀手组织关进笼子里饲养,同其他孩子互相残杀的时候,他单纯地不想让她的他不守承诺,结果咬牙挺了下来,甚至也有意无意地害死了很多同龄的孩子在他作为唯一活下来的人被杀手组织培养成杀手以后,除了第一次接到的任务,他还会有动容,逐渐的,也开始麻木杀人太多,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但是,她却依旧能够轻易地挑动他的神经,影响他的情绪
若是依照杀手戒条,能够轻易左右情绪的人,一定要果断抹杀掉的,干净利落,这样才不会让人抓住了把柄既然是弱点,除掉了便是,但是,他要如何下的去手,就算明知她是弱点,即便是自己死,他都不会让人动她一分
她就是他的劫数,他想但是,他却让她难过了,尽管她掩饰地很好,尽管她故作坚强,但是……她确实难过了!这一刻,他竟然这么不知所措,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连杀人时都不怎么用到的心,如今都开始抽痛了
她的眼泪是毒药,注定让他万劫不复,却甘之如饴,正是因为这滴眼泪,恰恰证明了她也爱他他很想要狠狠地揽住她颤抖的肩膀,安慰她,告诉她:“不是的……不是的……”他钴夕照原来是爱她的!不是原来,而是原本就是爱她的,他其实早就心知肚明的,不是吗?
“钴夕照,你还在我面前碍眼做什么?既然我已经辞退你了……你就不要出现在这里了”她始终背对着他,咬着牙,字字绝情,“如果是要这两天教书的银子,你直接去账房便是,我会和管家说的,知道你吝啬,放心,一个子也不会少你的!我钱家虽然是商人起家,身份卑微,也学不来文人墨客知书达理,却也绝非强盗无奈,克扣先生的辛苦钱,到还是要你不要嫌弃咱们家银子的铜臭了 ... [,]
(!”她的背挺得很直,肩膀却几不可见地抖
“怎么办,怎么办,又在说些违心的话了,越是在乎,却越管不住自己的嘴……嫉妒?羞愤?恼怒?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竟然有了阴影,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自己,真是碍眼,真是丑陋!”一同毫不留情的话过后,钱半城又忍不住在心里鄙视自己
“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她就要忍不住要在他面前哭了……下面的话还没有脱口而出,钱半城隐藏在衣袖下搅着衣摆的手突然被抓住了,微微一带,身体借着一股巧力,旋转着靠进一个散发着熟悉墨香味的怀抱,他散下来的发丝凉凉的,滑滑的,紧贴着她的脸颊
钱半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抬头向上看去,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想要立刻推开他,却见他把下巴枕在她的发顶,厮磨着,像是眷恋她发心的柔软,头顶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别哭!别哭……”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她的眼泪反而越留越凶了她撑开他的怀抱,阻断着他的拥抱,这样算什么?施舍吗?她不需要可怜!钱半城推拒着他的怀抱,但是,他却依旧这样不紧不慢地拥着她不能让她轻易挣脱,却又不会太大力弄痛她她挥舞着花拳绣腿不断地捶打着他,他却逆来顺受,没有丝毫的反抗,直到她捶打的力度慢慢的小了下去,他始终说着那句“对不起,别哭!”
她终于脱力地任由自己顺从心意倒进了他的怀抱里,抽噎着,逐渐地缓和着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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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棒打鸳鸯
( 清风吹拂,碧水荡漾开层层的涟漪一片绿意掩盖的九曲长廊深处,一个嫩绿的身影像是雨后春荷的颜色,倚靠在一席墨绿衣衫的清俊身影上,阳光透过头顶的横木围栏,洒下斑驳的斓影,浸染了相互依偎的身影一身,这一刻,时光像是把他们两个忘记了,留下静谧的美好
钱半城难得像是个娇羞的姑娘家一样,把头靠在钴夕照的肩头刚刚哭过,她的眼睛犹带了点泪痕,眼眶红红的,脸更是像哭花的小猫钱大小姐的表情有点尴尬,百年难遇地别扭着咬着自己的下唇,胸膛起伏着,平复着抽抽噎噎,暗恼自己这次居然哭得一塌糊涂,拖泥带水,收尾工作,收得也一点也不干脆,尽给自己丢脸,哪里还有她平常的干净利落
钴夕照没有动,却把一切都看进了眼里,微微一笑,也不敢太明显,深知钱大小姐的秉性,自己偷笑要是被钱大小姐看到了,奔她又变成炸毛的小猫,止不住挥舞上一顿爪子,挠上几下解恨,突然觉得这样的钱大小姐真是可爱得打紧!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谁也没有开口,时间久了,气氛突然有点暧昧情绪大起大伏以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刚才激动的情绪逐渐冷却,二个人都有点尴尬,却始终维持着原有的动作
“你……”
“你……”两人竟然是异口同声
钱小姐扯着钴夕照肩膀两侧的衣服,直把人的衣服揉皱了也没有松手,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立即放手,然后和书呆子好好隔开距离,避嫌才是,但是,她此时的脸,她是万万不想让他看见的:“你先说”
“钱大小姐……”我并不是嫌弃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配得上你,如何向你坦白我的过往,也不知道一切真相大白以后,你是不是还会心意如旧,不知道我的身份和背景会不会彻底改变你的生活,颠覆你原本的人生?这样的我,你是不是介意呢?
钴夕照的心里有千万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说起钴夕照看着钱半城因为好奇他为何欲言又止而望过来的目光,顿了顿,双拳一握,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毫无濒地说出自己的点滴,交给钱大小姐去衡量:“我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书生……”
“小姐,小姐……老爷找你呢?侯爷来了……”丫鬟缓缓乱乱地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顿时有点不知所还好主子虽然不像寻常大富大贵人家的小姐,三步不出闺门,平日里还任意妄为,只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却也并非无辜责难下人的人,平日里带他们还宽厚的很,这才没有吓得跪倒下去,而是,立刻垂低了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装鸵鸟
别说撞破自己家小姐私会情郎了,就是看了仆从间有意思的男女,私下里互相眉来眼去,也怪难为情的小姐云英未嫁,尚待字闺中,就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怎么说都是羞人的事情
钱半城和钴夕照赶紧触电般地松开了对方,脸上免不了浮上两片红云钱大小姐的脸更是红得像是大红灯笼似的,这才想明白寻常大家闺秀没事为何要摇一把美人扇,原来,此时正好可以用来遮羞钱半城心里一边乱糟糟的,一边还开始胡思乱想,算是想明白这扇子的用途了,心想,下次她要不也准备一把随身带着
钱小姐避开两人的视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故作如常地询问道:“采荷,什么事情?慌乱乱的?”
“回禀小姐,老爷叫你去客厅招待客人呢,说是侯爷来了”名叫采荷的丫鬟低着头,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钱半城一听,顿时皱了眉,侯爷?在江南,就只有九爷老爹一个侯爷,遇上他们夏家的事情,就准没有好事!可这样的地头蛇,不但有头有脸,还有权有势,不好招惹,也没有人敢惹,真正只手遮天的“猴子代王”侯爷这次来,恐怕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实话,遇到侯爷这样的人物,钱半城宁愿对付九爷!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别人不拿身份,拿辈分都可以压死你!偏偏有的人还就是喜欢倚老卖老
“知道了,就说我要先换一身衣服,再去客厅见客”知道来着不善,所有的情绪一闪而过,钱半城已经恢复了严肃,“带钴先生先去旁厅用些茶水点心,等着我回来我还有事和先生商量”
采荷连连应声,领着命回复去了,顺便招呼了钴夕照一起钴夕照复杂地看了一眼钱半城,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有说,跟着丫鬟一同走了
钱半城回自己的屋子里打水,洗了一把脸,梳了发,描了妆,这才姗来迟地出现在了客厅还没有掀开帘子进去,就看见自家老爹一层层地抹着脸上的汗,已经把帕子也湿透了,整个人还真像是从油锅里捞出来似得,看样子已经挺不住了!
“老钱艾你家闺女好大的架子,本侯进宫觐见几位贵妃都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过,你钱家这么做岂是不把老夫放在眼中,更是不把贵妃放在眼里吧?”夏老侯爷一边被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一边看戏似得看着钱富贵满脸的汗,鄙夷地冷哼一声,对钱家是极度地不屑,明明是自己的事情,硬要扯到宫里面的几位贵妃,狐假虎威
难怪有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有怎么样的狗,就有怎么样的主人,这话套用在侯爷的身上倒是一点也不假
“侯爷,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小女一介女流,作何能与侯爷和宫里的各位娘娘比小女第一次见侯爷这样的大人物,定来是胆怯了,消自己慎重点,也不会辱没了侯爷”钱富贵抹着汗,努力地把话圆了回来,可见生意场上的周旋也不是白混的
老侯爷的马屁被拍得舒服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呷了一口茶
珠帘微动,青葱般的手指划过珍珠的帘子,凝脂般的肌肤,比珍珠还要白光透亮老侯爷被自己泼湿了衣服的衣襟都不知道,只是傻傻地看着钱半城,眼中是赤祼祼地痴迷钱半城的眼中一脸的嫌恶这个老东西,家里妻妾成群,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收敛,真是为老不尊
“老钱艾这……这就是你家闺女艾这么几年没见,就出落得这么水灵漂亮了艾好,好,好!”老侯爷连连说了三个好,却始终没有收回在钱半城身上的眼神
“半城艾来,过来见过侯爷,九爷客气时常叫为父一声伯父,别看侯爷看着年轻,其实艾已经有了九爷这么大的儿子了艾九爷也不是侯爷最小的孩子吧?真是看不出来艾呵呵”钱富贵看出侯爷对女儿的眼神,故意说道,表面上是说着客套话,实际上却打了侯爷这个老色鬼一个嘴巴子,又做得全无痕迹,掩饰地及其好
“这话说的有水准”钱半城看了眼老爹,暗暗赞叹一声老爹
果然,侯爷听了钱富贵的话,老脸一红,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假装咳嗽了下,掩饰自己的尴尬:“老钱艾还别说,望眼这个江南,就属你家女儿是最标致的,也最配得上做我夏家的媳妇九儿和半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没人能比他们更加地般配了 ... [,]
(你说是不是?”
“既然本侯亲自来给犬子说媒,你怎么都要卖我一个面子不是?呵呵,这事艾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叫管家准备彩礼去,呵呵……”老侯爷说风就是雨,说完搓着手就要启程回自己的侯爷府去
此话一出,钱富贵和钱半城的脸色顿时阴霾了下来,看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本以为和九爷定了契约,这事也就可以缓一缓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实在不行就把江南的产业整顿一下,搬回百葛国去,反正,百葛国现在也不动乱了新皇帝把国家治理得国泰民安,国力臻臻日上,百姓也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了
到了百葛国‖他夏家的魔抓应该不会伸得这么广才是,没想到,事情竟然突然而至,来得这么不经意,这么迅速,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谁也没有想到,侯爷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钱家为九爷提亲这个时候,九爷不是应该安分地躺在床上,躺个十天八个月的么?
自然,千算万算,钱家人是算不到九爷娘亲的算计的
事出突然,钱半城突然想不到找什么理由回绝,眼看着时间流逝,父亲似乎也没有想到什么好的应对之策,万一,事情就这么定了,她定然是逃不出夏家的魔抓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她好不容易看出那个呆子似乎也并非对她无意,她似乎并非是一厢情愿的,后一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道这一世,他们就要如此的错过了吗?就要这样有缘无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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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拒婚
( 在钱府客厅品了两壶好茶,吃完了两盘江南首屈一指的酒楼师父精心制作,独具匠心的点心,老侯爷一副皇恩浩荡地似得给九爷提了亲,就这么轻率地定下了钱大小姐和九爷的终身大事
老侯爷自顾自地笑着,根本没看钱家人一脸的菜色与为难,大概觉得钱府这种地位卑微的商贾人家,能够高攀上夏府这根高枝,背地里做梦恐怕都会笑醒了,敢情九爷的自我感觉良好,就是在侯爷府这样的氛围里从小熏陶出来的
要不是顾忌九爷的亲娘会在他耳边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地纠缠,让他的耳朵不清静,或者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搅得他不得安宁,老侯爷也指不定把这件事搁到哪里,忘到九霄云外了
在侯爷的眼中,自己日理万机,能够抽空亲自来一趟钱府,已经给足了这家人面子所以,他更是压根也没有想过会有人拒绝这样的“好事”和他夏家联姻,那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
钱富贵和钱大小姐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几次的欲言又止,却被侯爷打断了老侯爷再三推说自己赶时间,要是有聘礼,婚礼方面的事情,一切就按照钱大小姐的意思来做就好了,之后他也会派媒婆和管家过来,具体商量此事
所以,钱富贵一直拦着侯爷出门,几次话又开头,想要谢绝侯爷的提亲,都被老侯爷看成了吝啬鬼卖女儿,坐地起价,或者趋炎附势的地想要从他这里捞些好处,更是打着马虎眼地准备溜了
吉祥戏班里刚来了一个花旦,豆蔻年华,水灵灵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软糯的嗓子直把侯爷的魂都要勾走了,他现在正要去赶场子呢,哪里来的时间在这里逗留虽然,钱半城也是倾国倾城的一朵牡丹,但毕竟这朵牡丹也即将名花有主了,进的还是他夏家的院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还有什么意思
说是来提亲的,老侯爷在钱府的下人面前却一点也不给钱富贵面子,一副他们钱家攀了高枝,要对他感恩戴德的样子,趾高气扬地快要走出钱家的大门:“得了,得了,我夏家贵为皇亲国戚,聘礼方面怎么会亏待你们,我都说了,等下管家和媒婆就来,本侯爷还有要事,耽误不得!”说到最后,隐约有了怒意,心里恐怕没少说钱富贵不识时务,敬酒不吃吃罚酒
侯爷被阻拦了一次又一次,火爆的脾气就上来了:“钱富贵你好大的胆子,怎么的,你家的门是只许进,不准出的吗?你竟然敢擅自干涉本侯的去留?”老侯爷生来富贵,自觉高人一等,优越感十足,怎么会被别人左右
瞧着钱家人竟然敢不顺着他的意思,老侯爷的双眼怒瞪着,透着强势的威严,其实充气量不过是仗势欺人惯了的作风,凶神恶煞的,倒真有些吓人
老侯爷这个土皇帝在江南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得罪看着他一脸的凶恶,满屋子的人更是不敢呛声
钱富贵缩着脖子,被喷了一脸的口水,眼神闪烁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是自己深爱的女人,难产而死以后,留给他的唯一的亲人,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钱富贵不想轻易地放弃,牺牲女儿的幸福,却又害怕侯爷的权势,浑身更是因为矛盾胆战心惊着,颤抖着……
“侯……爷……”
“钱!富!贵!别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自认为可以和我夏家结亲,就和我谈条件,告诉你,本侯的忍耐是有极限的!”老侯爷一脚踢开钱富贵,不解恨地还补上了几脚,要不是钱大小姐及时过来搀扶,恐怕还真要吃些苦头
“爹……你没事吧!老侯爷,你不要欺人太甚,你……”钱大小姐一边扶着钱富贵的胳膊,一边站起来就要和粗喘着气的侯爷理论,却被钱富贵安抚似得盖住了手,阻止了下来钱富贵使着眼色,叫钱大小姐不要不管不顾地硬碰硬,拿鸡蛋碰石头
“我?欺人太甚!呵呵呵……”老侯爷张狂地大笑,突然神色一凛,愤怒地用手指着钱富贵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刁民,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本候即便是欺人又如何?以本侯在江南的势力,让你站着死,你都不敢给我躺着死!”
客厅里嘘寒若殚,都不敢出声,一时间只听见老侯爷发飙的声音在一遍遍的回荡客厅里突如其来的声音却突然打断了老侯爷的谩骂
连接内室和客厅的珠帘起伏荡着着,互相撞击间,剧烈的来回摆动,有种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清脆和急促颗颗饱满的玉石串成的一帘幽梦因为遭到了粗鲁的对待,互相摩擦着,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如泣如诉,如厮如磨,也激荡在了钱大小姐的心里
“你怎么出来了?”钱大小姐小声和钴夕照比划着嘴型,这呆子没看见老侯爷在这里吗?怎么就这么莽莽撞撞地就出来了?现在已经证实他木讷吝啬都是装出来的,他断不会看不清楚眼前的状况,那如今的这一出又什么怎么回事?
“伯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先一步答应小生夕照的提亲了吗?”一身墨绿衣衫的书生匆匆地赶了过来,或许因为跑得急了,气息都尚未喘匀,脸上却像是刚刚听了下人说了侯爷来提亲的消息似得,一脸难以置信地控诉着,“您和小生的父母,在钱小姐和小生尚未出身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如今是嫌贫爱富,打算不认小生这个女婿了吗?”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老侯爷也收住了往前迈的腿,转过身看了一眼钴夕照,严声责问道:“钱富贵,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钱富贵收到钴夕照望过来的眼神,把心一横说道:“小人方才拦住侯爷正是要说的这件事小人的女儿半城已经和眼前这人定了娃娃亲,小人以前颇受夕照他爹娘的照顾,断不可忘恩负义,做个食言而肥猪狗不如的畜生,所以,恐怕不能答应王爷的提亲了”钱富贵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一边心想,这书生想的真周到,要不是他自己提起,他还真不知道如何称呼他
“娃娃亲?”老侯爷冷哼一声,反反复复把钴夕照看了一遍,冷哼一声,负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鄙夷道,“照你这么说,你竟然是认为本候的提亲还比不上这个穷酸书生?”
“退了,赶紧叫这个酸腐书生把婚事给退了!”他堂堂侯门世家,要是提亲都被拒绝,要他怎么在众人眼中抬起头来如今这副情景,是非要把钱半城接进他夏家了,就算做一个花瓶,就算他儿子以后改变主意不爱她了,都不会留给外人!
钴夕照匍匐着跪倒在钱老爷和老侯爷的身边,磕了几个头,拉着钱大小姐一起跪倒在他身侧,在钱大小姐一头雾水的时候,压着她的背,同他一起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使不得,使不得艾小生该死,已经和钱小姐行了周公之礼,败坏了钱大小姐的清白,求伯父和侯爷成全!”
在场的人的脸色都变了变,钱富贵一脸错愕地扫眼两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钱大小姐瞥红了一张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不知道是因为这 ... [,]
(做了这样的事情,被当众说出来羞愤的,还是因为被诬蔑气愤的,总之脸上的表情相当的精彩
最好笑的要数老侯爷了,他的脸都快黑得像一块煤炭了,伸手颤微微地指着三人:“你……你……你们……”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老侯爷一甩衣袖,愤然踱步而出:“恬不知耻!这样败坏门风的女人,怎么做得来我夏家的媳妇!”说完气急败坏地带着家丁走了,多待一刻都嫌多余似得
看着老侯爷走远,钱富贵也显得不平静了,浑身的一堆肉像是受了惊吓,愣是浑身无力,站不起来,他的眼神在钴夕照和钱半城之间来回盘旋,终于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挥手遣退了下人,着急问道:“女儿艾这是真的吗?”
钱半城拍了拍膝盖,站起来,脸上的艳红还没有退粳如流光,似晚霞,更加的娇艳不可方物她躲避着两人的视线,咬着唇,竟然没有否认
钱富贵狠狠地抽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缓过来,好吧,好吧,既然女儿不愿意嫁给那个不学无术的九爷,嫁给这个书生也不错,虽然他未必大富大贵,但是好歹也一表人才钱富贵不断的给自己催眠着,虽然不舍得,但也慢慢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正要交代钴夕照几句,要是他以后敢欺负他的女儿,奔给他好看云云
“钱老爷,我和钱大小姐还是守理的,并未做过出格的事情”钴夕照突然出声道,顺利地吸引了钱大小姐的视线,他这么说,难道是因为帮助他们解围了,就要‘功成身退’了?那她的名声呢,他难道就不顾及吗?他还是不爱她吗?钱大小姐的心又抽痛了下……
钴夕照迎上钱大小姐直直望过来的视线,伸手牵过她的手,示意她照着自己做,然后双膝跪地,重新给钱富贵磕了一个头,抬首诚挚道:“不过,小生是真心爱慕钱大小姐的,愿意娶她为妻,一生用生命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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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面对
( 钱小姐偷偷打眼看着钴夕照英俊的侧脸,听着他在自己家老爹面前诚挚地许诺,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翘,顺从着跟着他一起给钱富贵磕了几个头
依照以往钴夕照对她的推拒,她从来不知道,他原来是愿意娶她的认识到了这一点,钱大小姐的心情不受控制地有些雀跃,她赶紧低下头掩饰过去,不让身边的他看到
钱富贵一直在观察着眼前的两人,自然不会错过女儿的一举一动,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心里一动,闪过一抹了然钱富贵很是欣慰,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只要女儿是幸福的,他这个做人父亲的,还有什么怨言呢?
既然钱半城是愿意的,钱富贵自然不会反对,他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跪倒在自己膝下的两人,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别说,在江南,恐怕只有眼前的人才能在容貌上和自己女儿登对,当真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好好好,贤婿快快起来”
钱富贵一边把两人扶起来,一边照例问起了钴夕照的身世:“贤婿艾你是哪里人士,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什么人,什么时候来我们家提亲翱”既然要嫁女儿,对方的底细,他自然是越清楚越好,免得女儿受了委屈要是再慎重一点,有些人家嫁女儿娶媳妇都还要核生辰八字呢
“爹!”钱半城不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爹,深怕他吝啬的毛病又犯了,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比方说讨要丰厚的彩礼什么的钴夕照的情况她虽然不能说了如指掌,但基本也是知道的老爹要是提出什么刁难人的要求,把人给她吓跑了可如何是好
依他所说,他小时候和家里人失散,不得已才做了乞丐,还机缘巧合地和小时候的她有了邂逅后来虽然被家里人接了回去,但恐怕家境也未必富裕,不然至今也不会依旧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若是家里有门路,认识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结交过一些达官贵人,那平步青云自然不在话下若出身富贵商贾人家,那更是不可能了,作为富贵人家的男冬那必然是被寄予厚望的,要么掌管家业,要么开拓一番新的领域,断然不会做一个书生
朝廷有令在先,商贾人家三代不能为官虽然百葛国自从新皇帝林晗登基以后,对这一条祖宗留下的规矩进行了诸多的改革,但是贵族中反对的声音很大,并没有真正实施更何况江南并不归属于百葛国,更不可能破了这样的规矩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书生的身份,只不过是钴夕照给人的伪装,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自然和冷酷绝情的杀手相去甚远,更方便掩人耳目
自然,钱大小姐对钴夕照是非常好奇的,期望了解更多的他,更多地她不了解不知道的真相她知道,钴夕照一定更有什么事情瞒着她,比方说武功
一个寻常人家十年寒窗苦读的书生,又怎么会有这么高超的一身武艺在身,更何况他几次小试牛刀在她面前展露的武功,居然是高超精湛得无与伦比,那绝对不会是寻常人三脚猫的功夫要练成这样的一身本事,非要长年累月的习武不可,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于是,两个人都把目光看向了钴夕照,等着他的回答
面对向他望过来的两束目光,钴夕照的心里沉了沉,这正是他一直推拒钱大小姐,不敢娶她的原因如果坦白了他真实的身份,他不能保证,钱家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欢迎他,接纳他做女婿毕竟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跟着一个杀手过着朝不保夕生死未卜的流浪生活
而让他更加害怕的是,如果知道了真相,钱大小姐是否会露出惊惧害怕的眼神,或者是嫌恶的眼神看着他这将是他无法忍受的
但是,如果撒谎瞒过了一时,也难保将来不会有揭穿的一天,更何况,他并不想要隐瞒她至今为止,他隐藏自己的身份都是出于对她的保护她不问,他就不说他虽然以书生的身份出现,却至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自己就是书生那时候的他认为,能够留在她所在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她,保护她就好,并未料到,事情竟然会以出乎他意料的速度发展
“我……”他一下子不知道要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
“玄冥,你说为什么人间的官衔就非要起得这么滑稽呢?现在想来都觉得甚为好笑,幸亏我刚才好好的忍住了,没有让人听到,不然是不是又给他们惹麻烦了……”客厅外依稀听到了几句人声,异冲脆动听,犹如银铃,“猴爷?那不是孙大圣吗?不过大圣寻常都自称自己为俺老孙,即便是如今成了斗战神佛都依旧如此……原先的天蓬元帅倒老是称呼自己为你猪爷爷……”
“果然,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先是儿子叫软柿子,又来一个老子叫猴爷,不错,不错,登对的很”少女嬉笑着,旁若无人,倒是听见的人紧张地为她捏了一把汗,四处张望着,看着老侯爷是不是已经走远了这话要是传到了老侯爷的耳朵里,那铁定是有血光之灾了
“谁在外面?”钱老爷大声喊了一声,不会又是哪个不请自来的难缠人物吧?这么毫不避讳地在他家里议论侯爷家,万一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是他指使下人这么做的呢,保不准以后都会受到乾
外面静了一会,屋顶上突然下来两个人,逐渐显现在众人的眼中一个是一身红衣的娇俏丫鬟,她的身后是一身月白锦衣的俊朗公子,赫然是纤阿和玄冥玄冥弹了一下纤阿的脑门,奚落道:“叫你说得小声点,你不听”语气里却没有一丝的责怪,看着表情甚至带着宠溺
钴夕照看着来人,并不惊讶,微微对着两人颔首,互相问候他今天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来自于玄冥
就在他被丫鬟采荷带着去偏厅的时候,玄冥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就在他毫无警觉的时候,来的悄无声息要是寻常人,二十步之内,他就会察觉武艺高超,善于伪装的,也不出五步之内就会败露自己的行踪但是,玄冥出现的时候,他竟然是毫无察觉,他知道,并不是因为钱大小姐的事情分散了他的注意,而是他的武功确实和玄冥相距甚远
这无疑是一个杀手的忌讳,如果玄冥是来杀他的,那么此刻,他不知道已经葬身何处了这个人竟然是这样的高深莫测,这一刻,钴夕照是深深地切实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如果你今天不出手,钱大小姐就势必被推入了夏家的火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了那么百年之后,你们再次相遇,讲述自己的不幸,你认为,这样的错过,究竟出于谁的责呢?首先,要归咎于你的懦弱”
玄冥讲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不见得有多么的气氛,他就这么悠然自得地背对着他,像是娓娓道来地为他分析着,平静地不带一丝个人的情绪,但是,就只这样的一句话,直截了当地戳中了钴夕照的软肋,一击即中地看透了他,让他无所遁形
玄冥说的没有错,他之所以不敢迈出这一步,就是因为来自于他心里的害怕害怕失去,他 ... [,]
(害怕失去来之不易的重逢,害怕他和钱大小姐手中的线会在不经意就再次的断了如果,她害怕他了,鄙夷他了,他就再也没有权利出现在她面前如果,他在她的身边将会給她带来不幸,那么……他将如何救赎……
“死有时候并不是最可怕的,多少人活着,却如同死去,多少人爱着,却好似分离,你想要让她成为行尸走肉的活着吗?”玄冥的这一句话,彻底地点醒了他钴夕照觉得,钱小姐对他是有感情的,这似乎并不是他的错觉所以,他冲了出来,所以,才会有了起初的那一幕
记得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他问过玄冥这么做的原因,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乐于助人爱管闲事的人玄冥转过身,对着他笑了笑,他说:“这和你无关”
钴夕照当时来不及想明白,但是,如今看着玄冥对待纤阿的态度,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猜想,玄冥他这么做的原因,会不会和纤阿姑娘有关呢?
玄冥这个人看着飘逸出尘,像是九天之外,站在云端俯瞰众生慈悲的神佛,其实,钴夕照知道,他的心甚至比自己的还要冷漠但是这样的他却会对这么一个外貌平凡的丫头另眼看待,他想,纤阿姑娘对玄冥来说,必然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存在
也许是钴夕照用探究的视线看了纤阿太久,钱半城明显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眼中流光一闪,暗淡了一瞬,她咳嗽了一声:“原来是两位,不知两位来钱府有何要事?”
“这两位你认识翱女儿艾既然是你自己的朋友,你就自行替爹好好招待吧,各位,实在不好意,钱某实在是有要紧事在身,就先不奉陪了,失礼了,失礼”钱老爷听着钱半城的语气,竟然和这两个人是认识的,探究地看了两人一眼,瞧着玄冥一派气度不凡,恐怕是不好招惹的贵人,让下人泡了茶,搓着手在一旁干着急,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善后的事情先处理一下较为妥当安心
如今,钱家时彻底把夏家得罪了,千万可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看来他是时候要把自己在江南的产业收一收,另外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好好筹备女儿的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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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情动
( 钱富贵走后,钱大小姐将玄冥和纤阿请了进来,安排两人落了座
钱府的客厅布置得也尤其高雅,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意境高雅的山水画,寥寥几笔,画得是一叶轻舟顺流而下,上书:宁静致远
这样的字画出现在唯利是图的商人家里,多少有点附庸风雅,但是,听过钱大小姐箫声的人都知道,钱大小姐配得上称为鸿儒,她的一曲箫声吹得无人能及,愣是有种淡泊名利的味道也许正是钱小姐不同大家闺秀的作风,才让她有了这种江湖人的洒脱,像是无拘束的风
大厅里除了高堂的两个位置,摆放了两把靠手椅,是给主人或者上宾坐的,两边各安排了三个座位,每个座位之间都放置了独立的茶几,都是价格不菲的红木家具
玄冥和纤阿挨着坐在左侧的两个座位上,钱大小姐则挨着钴夕照坐在两人的对面钱半城命人准备了一壶茶水,给玄冥和纤阿先满上,接着是钴夕照和她自己然后又端了一盘点心过来,放在茶几上
青花瓷的茶盏,配着描有雨后清荷的杯托,让这套茶具显得格外的清新高雅掀开杯盖轻拂,茶叶的馨香扑鼻,杯子里零星有几颗茶叶,嫩芽舒展着,随着幌动的茶水轻转,色香味形俱全,品茶就变成了视觉和味蕾双重享受,钱小姐果然是懂得如何享受的人,不是鼎鼎有名的茶叶,味觉却并不比名茶差
玄冥端着茶杯细细地品茗,放下茶盏时却看见纤阿已经一口将茶饮尽了,正吃着茶几上的点心,一脸的满足玄冥摇摇头,轻声好笑道:“牛饮”时常挂在嘴边的笑意,却在这一刻真正到了眼底
钱大小姐呷了一口茶,直截了当地问道:“两位来钱府不知道有什么贵干?”
“唔唔……”纤阿咽下满嘴的点心,满足得像是一只吃饱晒着太阳打盹的小猫,余光看见玄冥一脸丢脸地用手挡着额头,一脸要和她撇清关系的样子,才觉得自己在别人的府上真是太‘真性情’了,虽然她的吃相并不粗俗,但着实太不客气了
纤阿偷偷看了眼钴夕照,看他对着自己淡淡地笑着,并没有取笑的意思,尴尬地讪笑了下,回道:“我们藏在软柿子家的树上偷听……”
“偷听?”听了刚才纤阿在房顶上的话,众人已经知道她口中的软柿子自然是九爷本人,那软柿子的家里,自然是九爷府上,他们竟然私自潜入夏府偷听?九爷府上虽然不是刀山火海,却也是戒备森严,他们竟然就这样来去自如,究竟是何方神圣?
“呃……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听到软柿子的娘逼着侯爷给软柿子娶妻,还说好今天就来钱府找钱大小姐提亲,所以,我们就过来通知一声,也好让你做好准备,结果,玄冥不知道怎么的就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纤阿说完打眼看了桌子上的点心,忍不住拿拇指和食指挟着送进嘴里,那眼馋的样子分外的可爱,恨不得让人把所有的点心都送到她手边去
“纤阿所言甚是,依照玄某而言,你们还是尽早地离开这里为好夏家几次吃了‘闭门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策”看纤阿说的不清不楚的,玄冥补充道
钱半城和钴夕照对看了一眼,心中都是了然,玄冥说得没有错九爷如今卧床不起,昏迷不醒,等他清醒过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一目了然,他必然不会就此放过他们就算九爷不醒,老侯爷刚才亲自来提亲,却被他们拒绝拂了面子,肯定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钱富贵刚才匆匆忙忙的出去了,恐怕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那你们呢?”虽然知道以玄冥的本事,他们一定不会有事,钴夕照还是问道,余光看了眼纤阿
“这个两位不用的,还有,你们还是尽早完婚,这样做也可以越早断了有些人的痴心妄想,至少表面上不会大胆妄为,借着明媒正娶,强娶豪夺”知道自己的话得道了钱大小姐和钴夕照的认可,玄冥接着说道
“哐当”一声,还未喝尽留在杯底的茶水,混合着茶叶撒了出来,弄湿了茶几,流淌的水滴更是溅湿了纤阿的衣袍若不是接得及时,甚至差点连茶杯都给摔了纤阿慌乱地用掌心接住杯托,抓得很用力,甚至在掌心都留下了红折子雍“你们要成亲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放在茶碟里面的点心突然变得索然无味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的时候,纤阿觉得那种生病的感觉突如其来,来势汹汹地袭击了她胸口,涨涨的,像是有一颗种子正在用力地生根发芽,涨疼得快要把她的身体撑破了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以及破坏力,让纤阿恐慌,不自觉地压低了身子
“纤阿……纤阿,你的心乱了,你不该对一个凡人动心的,这是天规!”耳边,玄冥隔空传音的声音明显了点纤阿浑身一震,心乱了,动心了?原来这就是感情?原来这就是感情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感情!
她守着锁魂镜,看着他经历七世的情劫,一次次地问他下一世想要做什么,心里却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白什么是感情,只觉得它比杀人的利器还要恐怖,是沾染不得的心里也不是没有鄙夷过,只觉得爱情让一个人变得笨头笨脑,毫无理智可言她一边好奇着,一边却又觉得匪夷所思既然会痛苦,为何还要飞蛾扑火
原来,她在看着他一世世重新为人的时候,却不知不觉中带了不必要的情愫她竟然对他有了感情,为了一个凡人!
想明白了一切,纤阿空洞的眼中,满是恐惧,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钴夕照,泪光中倒影的全是他的影子,突然别开眼去,像是烫伤了似得,飞一般地掠了出去
事出突然,钱半城和钴夕照立刻站了起来,问道:“纤阿姑娘她怎么了?”
“没什么,大概是怀孕的征兆,最近她常郴吐,然后反胃难受,泪眼朦胧地直喊自己难受看来,我该给她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这回应该错不了了”玄冥并没有阻止纤阿夺门而出,幸好这丫头还是清醒的,没有直接飞出去,或者隐身消失,不然还真是惊世骇俗
“她……她这么快?”钴夕照惊讶地合不蚂巴,周身已经没有做杀手时候的冷酷和疏离,也没有刻意伪装成书生时的迂腐中瑃药还不出三天,纤阿姑娘就怀孕了?还出现了孕吐的症状,这,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难怪刚才胃口那么好”就连钱半城也止不住的惊讶,喃喃自语她看着纤阿的反应,还以为她是因为喜欢上了呆子,听着呆子要和她成亲才失态的呢,害她紧张了半天她怎么能够忘记上次游湖的时候,呆子还特意给纤阿画了一副丹青,裱了画送给人家
刚才人家吃东西的时候,他也是一脸笑眯眯地看个没完,虽然她也认为纤阿姑娘直率可爱,天然去雕饰,让人想要亲近的很再一想呆子三番五次地拒绝娶她,还以为呆子和纤阿是情投意合呢如今听了玄冥的一席话,虽然惊讶,心下却舒了一口气
玄冥裂开嘴一笑,看 ... [,]
(向钴夕照:“快?谁说是那个时候的”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和纤阿本就在一起,什么时候在一起岂是他能够算得清楚的那傻丫头如今是一头热的陷进去了,消另一边不要动摇的好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做初一,断了书生对纤阿萌生一切想法和念头的征兆好
原本,纤阿和钴夕照是断没有相处时间的,顶多也只能在她来人间收魂的时候见上一眼,或者,甚至连一眼也见不到无论如何,天命已经定了,他钴夕照还有钱半城只能沿着命运的轨迹,不断地向前,向前,再向前……
“如此就恭喜了……纤阿姑娘既然害喜害得这么厉害,你不追出真的没有关系吗?”直觉告诉钱半城,这两个男人之间恐怕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她,但是,她也不好多问既然纤阿不是威胁,她就已经安心了
说实话,自从逐步认识纤阿以来,她突然觉得那个姑娘有种让人想亲近的感觉,很容易就喜欢上了,也不知道这种想法,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还是大家都这么想
“女为悦己者容,纤阿她最怕我看见她这个样子,愣是哭鼻子说自己在我面前不漂亮了,所以,我也就不追着出去”玄冥双眼不眨地看着钱大小姐,笑意盈盈的,像是一个幸福甜蜜中的男人,顿时,让钱大小姐一脸的羡慕
很久以前的史书上记载着,不知道哪个朝代有一个皇帝,及其宠爱自己的一位姬妾,那姬妾生得及其美艳,却在圣宠正隆之时得了怪铂药石无医,命不久矣为了再爱人眼中留住美丽的倩影,她愣是不让她自己的病容给皇上看见,甚至无数次把爱人拒之门外,直至病死女为悦己者容应该就是如此
钱半城心里想着,一边羡慕着玄冥和纤阿之间的感情希冀着,自己和呆子之间要是也能这样,那样该有多好只是不知道,这些话,要是被纤阿听到又是何种表情?
钱半城大概很难相信,这样的小把戏,对她眼前翩翩佳公子的玄冥来说根本是信手拈来的直到玄冥扶着失魂落魄的纤阿离开,信以为真的钱大小姐都还在感叹玄冥的体贴,是为人丈夫的代表和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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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对策
( 玄冥的话说得也不无道理,这个世道,并不是你与世无争,就会相安无事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自动上门来就你江湖人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就有江湖寻承井就是一个更大的江湖尤其钱家得罪的还是夏家这样权势滔天有恃无恐又仗势欺人的侯门权贵
百姓有句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年头,有钱有势的,最怕一无所有,一穷二白;有脸面的最怕丢面子,也最恼恨别人不给面子总之一句话,有什么反而怕什么像是老侯爷这样爱面子的,骨子里,最是放不下架子哪怕是鸡毛碎皮的小事,一个不顺了他的意,他就有可能认为你有心和他作对
要不是牵扯到了钱大小姐的终身大事,钱富贵应付起权贵来还是游刃有余的,哪怕背地里受了什么委屈,肉痛地双手奉上银子,也会装镊样地在表面上一碗水端平了,顺着权贵给的梯子,也就这么阳奉阴违地下了但是,夏家现在想要的是他惟一的爱女,不是任何可以舍弃的筹码,要他怎么取舍?
送走了玄冥和纤阿以后,钱大小姐和钴夕照坐在客厅里商量对策现在他们最害怕的就是东窗事发绑架九爷的事情虽然与他们两人无关但是,九爷哪里是明辨是非的人到时候醒了,免不了迁怒他们更何况钱大小姐中了瑃药的那次,钴夕照还对他大打出手
钴夕照当时急怒攻心,已经到了理智的游离边缘,哪里还顾得上顾忌其他,连伪装也直接就丢弃了要不是钱大小姐出声,他或许还把九爷教训地比现在更加严重,甚至就这么一命呜呼了也说不定
此时,钴夕照心里甚至还有点后悔,说不定当时就那么直接把人抹了脖子还比较好,再把当时在画舫里的所有家丁也一并灭口处理了,斩草除根,毁尸灭迹反正他手上的孽障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为了她再增添几个
钱半城和钴夕照本质上都是不畏强权的人,但是,现在备受乾的不仅仅是他们两个,是钱府的上上下下甚至和钱富贵有过生意往来的人以夏侯爷一贯的作风脾气,也不是做不出来这样殃及无辜的事情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样的事情,就算九爷没有下瑃药,钴夕照没有出手教训九爷,或者玄冥没有绑架九爷,事情还是会顺其自然的发生,走到如今的这一步也是必然,怨不得别人
尽管这样,钱大小姐的心里还是分外的自责,毕竟一切事情的开端都是因她而起红颜祸水祸及自身,若是她像寻常的大家闺秀,大门不迈,或许还能藏在深闺里,让人看不得容貌,幸许就不会招惹上九爷这样以貌取人的顽固子弟而偏偏她就生了这么一副‘不安于室’的性子
钴夕照和钱大小姐商量了半天,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惹不起,躲还是躲得起的钱家自从在江南扎根以来,已经过了十余年,想要短时间收拾好所有的产业,显然是来不及的,为今之计,只能带走多少算多少也不能搞出太大的阵仗,怕侯爷家得到了什么风声,惹来什么祸端
到了用晚饭的时间,钱富贵行色匆匆地赶了回来,整个人像是大河里捞出来似得,外卦都湿透了,一进门就问丫鬟讨要水喝,咕噜咕噜地连灌了几杯水,喝得太急,呛得面红耳赤
“爹,你这是做什么,有事慢慢说,万一呛到了怎么好”钱半城一边拍着钱富贵的后背,为老爹顺气,一边不赞同地说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老爹有多么的疼爱她今天,老爹和钱家上下之所以会受罪,也是因为她老爹有时常半气半开玩笑地和她说,他生了这么个女儿,生来就是为了讨债的
此时看来,此话倒还真不假她的出身,首先带走了他最爱的女人如今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了她奔波劳累,的受怕,想来,她还真是不孝
此时在客厅里的两个男人,都是鲜少见到钱大小姐梨花带雨的涅,如今看来,更多的却是心疼和自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钱大小姐就因为张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就遭人垂涎了,他们除了带着她逃之夭夭以外,却连什么也做不了还要让自己深爱的人为此难过和忧心,要知道,她不同于寻常的女子,最是坚强和隐忍
钴夕照暗中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以后就算是死,也绝对会护钱半城周全
钱富贵也是一脸的心疼,胖墩墩的肉手一边安抚地盖在钱大小姐的手背上摩挲着,一边顺了口气道:“闺女艾爹就你一个女儿,这辈子也就靠你这么个活头了不为你,还能为了谁去爹已经把家里的产业大致的收了收,大概不出二天也就差不多了我虽然贪财,活了这么把年纪,也知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之所以这么抠门,不落下一个子,也不过是为了心中的执念,想着,要是你娘生你那会,我要是多有点银子,给她更好的照顾,说不定,也不会让她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走了,你也不会刚一出生,就没了娘”钱富贵自己说着说着,也是泪眼朦胧,“好了,好了,瞧我一把年纪了,像个什么样子,现在也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等过个两天,遣散了家里的仆人,整顿好了财物,我们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我们的百葛国去”
钴夕照站在两人的旁边,看着钱富贵和钱大小姐之间难得的父女交心的煽情画面,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Сhā嘴,正踌躇着,钱富贵就打眼向他看来
钱老爷桥自己闺女的手,郑重其事地放在了他的手心里,看着他们十指相连,用双手合在两人交叠的手之间,拍了拍,目光灼灼地看着钴夕照:“孩子,半城我就交到你手上了,你一定不能亏待了我的闺女,要不然,我算是做鬼也会半夜找你来索命明天,你就先带着半城上路,我做完了收尾工作,就马上赶上来追你们”
钴夕照从记事以来就是一个乞丐,从来不知道亲情为何物,此时此刻,他突然感慨起来,原来,作为一个父亲,为人父母竟然是这么的伟大他由衷地尊敬起了眼前这个富态的中年男人:“爹,你放心,就算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让人先把半城这么样!”他郑重地许下承诺,已经把钱老爷当做了自己的丈人,甚至是自己的父亲
“好艾好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那,侯爷来提亲那会,你敢为了半城站出来,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绝对可以信赖,咱们家半城就是好眼光艾从小到大错不了的女婿艾你可不能让我女儿和老丈人失望啊”钱富贵看了一眼羞涩的女儿,满意地点头笑了,“还早,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花朝会,吃过晚饭,你们就出去走走,彼此……嗯哼,反正留在江南的时间也不多了”
一家人坐下来吃了一顿饭,钱老爷早早地就没了人影今晚的天气有点闷,因为要和钴夕照一同出去参加花朝会,钱大小姐精心梳洗了一番钴夕照则是等着钱府的院子里,欣赏起了白天没有好好欣赏的景致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尤其是在江南这样诗情画 ... [,]
(意的水乡,更添加几分郎情妾意的甜蜜钱大小姐虽然不是一个矫揉造作的人,但也难得和钴夕照两个人出去如今,钴夕照的身份发生了改变,又是多了未婚夫这样的头衔,姑娘家的难免看重点
美人就是美人,无论是淡妆还是浓抹,都别有一番风味钱大小姐一席嫩芽绿的水帘裙,裙裾像是初夏的荷叶,犹带着清晨的露珠,她满头的青丝绾了一个坠马髻,发羽间别了一朵水桃红的莲花,整个人清新犹如荷花仙子,一时间让乍一回头的钴夕照一阵惊艳,误以为见到了八仙画中的何仙姑却比画中的仙子更加多了一分灵韵
“看什么呢,呆子,走吧”钱半城掖着笑了一下,心里也是淡淡的欣喜,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沿着九曲长廊一路走,钱小姐的心中有着淡淡的惆怅这个园子里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是她画着图纸让工匠建造起来的,明天却要这么离开了,多少有点不舍
钴夕照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更好的安慰的话,转移话题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朝花节,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场景”
钱小姐回过神来,慢慢加快了脚步:“走吧,现在去已经有点晚了”
出了钱府的大门,果然看见大街上已经人山人喊常不出门的大户人家闺女此刻在家丁或者亲友的陪同下,也一起出来欣赏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发髻间也都不外乎别了一朵娇艳的花,以做装饰摊位上,有卖花的花农推着小车装着各色的鲜花争相叫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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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朝花会
( 所谓的朝花节,就是一年一度祭祀花神的节日,相当于女子的乞巧节,寓意让过节的女子拥有花容月貌,永远花开正茂青春永驻每一年的这一天,即便终日闺门深锁的贵族女子都会出门,来到大街上,向花神娘娘祈祷,赐予闭月羞花的容貌
全城上下的花农也会各出奇招,把今年一年培育出最好的花卉摆在百花大会上,供世人观赏品鉴,俗称“选花魁”大会的最后,还会把口碑最好的一盆花,也就是“花魁”,摆放在高台上竞相拍卖,价高者得,叫做“讨彩头”
若是最终得主家也有女儿,今年的桃花运势必然旺盛若闺女还鞋将来必定长得天香国色艳压群芳如果女儿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必然花开富贵,贵不可言来年求亲说媒的人恐怕都会把家里的门槛都踏破了就是出高价得到了“彩头”,请“花魁”都有一套另外的规矩
所以,寻常大门不迈的妙龄少女要是还未出嫁,又没有提亲的,家里人都会争相叫价,以示家里有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方便城里的青年才俊上门提亲
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两旁的屋檐下来来回回挂了几排大红灯笼,做成含苞待放花骨朵的形状,缀着花蕊一般的流苏,远远望去一片争奇斗艳的红,直把人照得亮堂堂的,一片喜庆街道两边摆着各色的摊位,从糖人面偶到纸鸢胭脂……琳琅满目如此良辰美景,街上必然人潮涌动,车水马龙,才子佳人结伴出游,小贩们刚好借此良机招揽生意
提着花篮的小丫头一路叫卖过来,随着人群随波逐流那丫头大概八九岁的样子,穿着粗布的短衣,却长得及其灵巧,贫寒的出身并不能遮掩她的天真丽质不少陪着佳人的公子看她讨巧,嘴巴又甜,都在她哪里买了鲜花赠送佳人
突然前方一阵骚动,只看人群惊叫着纷纷往后四散开来远远的听到一声马嘶,车辙压着马路的声音伴随着尖叫声,由远及近,鲜花纸鸢……各色小玩意撒了一地一片喜庆中,蔓延着恐慌,不明状况的人战战兢兢地跟着前面涌过来的人的脚步,四处逃窜
惊慌失措的人只顾着自己逃命抱头鼠窜,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互相推撞着,脚踏脚,肩擦肩,一阵混乱那卖花的小丫头身材娇鞋生生被挤压着向下跌去要是她就这么跌倒了,后果可想而知,必然是被后面不断涌上来的人踩踏而过,能否薄性命都要看造化了
虽然知道状况,但是身单力薄的小丫头即使知道后果,也无法改变身体下坠的速度,改变自己的命运,眼见着就要被人群挤倒,忽然有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卖花的丫头只觉得身子一轻,等反应过来已经被眼前书生涅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钴夕照一手抱着卖花丫头,一手揽着钱半城,将两人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放下这才看见刚才的骚动,原来是因为人群中挤进来一辆失控的马车瞧着马车顶棚的材质和装饰,想必是哪家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可恶的是,那架着车的家冬眼见着撞了人,还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根本不把人命当一回事
众人看着这样的恶仆,虽然一肚子气,但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小小一个家丁都这么眼高于顶仗势欺人,那马车里主子的身份必然贵不可言,所以只敢小声地议论着,并不敢上前讨要说法再说,刚才的骚动虽然或多或少的有人受了些伤,却没有人直接死亡即便是告到了官府,依着官官相护的世道,如何会给他们一个公道不了了之还算好的,就怕到时候还会自讨苦吃,挨一顿板子
不少眼尖的,一眼就看出那是九爷家的马车原本还怨声载道的,一下子就没有了声音,只能看着驾着马车的小厮一挥马鞭,马车一路横冲直撞,就这么有惊无险地驶去在场的人都心有余悸,骂骂咧咧地散了
钴夕照和钱大小姐皱眉互看了一眼,心中闪过一抹不解马车诚然是九爷家的马车,饶是平时,九爷为了寻求刺激,也不是做不出这样寻求刺激好玩的事情但是九爷目前重伤,不是应该还在床上躺着吗?马车里的难道是老侯爷?这样很冲直撞的颠簸,老侯爷一把年纪的受得了刺激吗?钴夕照在意的,却另有其他,他的眼眸深了深,闪过一抹深思
惊呼过后,小丫头睁开了眼,灵动的双眼滴溜溜地望了一圈,突然顿住了
一瞬间过后,她仰着头用水汪汪地眼睛看着钴夕照,咧嘴甜甜一笑:“谢谢哥哥,哥哥身边的大姐姐那么漂亮,你们站在一起好般配艾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哥哥,给姐姐买一朵花吧,我的花最水灵了,你看还有晨露呢,必定会给哥哥姐姐带来祝福的,祝福哥哥和姐姐百年好合”
小丫头脆生生的话音才落,原本就众人瞩目的两人,更是成了众人侧目的对象你少认识钱半城的还惊讶地托住了下巴,暧昧地笑笑,看到她回头看过来,又远远地走开了
钴夕照偷偷看了一眼钱半城,灯火通明的灯笼下,钱大小姐白玉翡翠一般莹白的脸上划过一抹可疑的嫣红,顿时让人觉得明艳不可方物,让人看了心驰荡漾
钴夕照尴尬地一咳,恨不得拿块黑幕把她里里外外地罩起来,让人窥探不得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了去
自从遵循自己的心,按照自己的本意,在侯爷面前说出那番话以后,他就决定要守着钱大小姐一生一世自此,他心中的感情不再克制,与日俱增,比以往还要来的猛烈先前压抑的感情,像是绝地反击似得,越发地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
余光看到钴夕照灼热的视线,钱大小姐掖嘴笑了一下,几分女儿家的娇羞转而一看钴夕照好久没有动作,心道:“这呆子不会是没有带银子吧?还是装吝啬习惯了,不舍得买花银子?”
不见他动作,钱小姐转头偷偷打眼望了过去,却正好被钴夕照抓了包钴夕照脸上擎着一抹笑意,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眼中略微带了一丝痴迷看着她侧过头来,嘴角的笑意扩散开了去,甜蜜中带着几分傻气,当真有几分痴呆书生味道
“呆子”钱半城轻笑着嗔了句
“哥哥,你不打算买花送姐姐吗?”小女孩有些尴尬,莫不是她看错了他们两个的关系?莫非这两位竟然是兄妹不成?小女孩大概还不认识钱大小姐,忽闪着眼睛,看着两人的脸色,深怕自己一时多嘴,得罪了贵人
钴夕照回过神来,从钱袋里掏出一锭碎银子,提过小女子的花篮,选了一把花道:“没有受伤吧?谢谢你,哥哥把你所有的花买了,你快去过节吧,记得早点回家”
小女孩接过银子,裂开嘴笑着道了谢,一蹦一跳地跑远了看着小姑娘收了银子兴高采烈地走远,钴夕照脸上有着舒心的笑意,他转而将花束整理了一下,双手奉上,郑重地递交给钱大小姐若不是她今天头上戴了一朵和衣服相称的花,他也是不介意亲手为她别在发髻间的
钱半 ... [,]
(城没有错过钴夕照脸上的笑意,脑海中突然闪过上次见到和他小乞丐们相处时的场景:“你似乎很喜欢帮助穷人?”
都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迂腐吝啬的形象实在是演得太深入人心了,让她对他的这种形象根深蒂固在院子里荡秋千的那次,她看见书生拿出碎银子给小乞丐们买糖葫芦吃,还真的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只觉得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会转性子掏出银子了,而且还是给那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人,也不存在巴结与伪善的可能
如今想来,他小的时候与亲人走散,不得已沦落成了乞丐,年纪轻轻的,甚至可能比刚才卖花的小丫头还鞋就开始流浪街头,饥一餐饱一顿地靠着别人施舍的百家饭过活,穷苦得一文钱憋死英雄汉子的日子不是没有尝到过,没有人能够像他一样切身体会穷苦百姓的生活了对于穷人他是深深的怜惜,带着自己切身的体会
“只是不能坐视不理罢了如今的世道这样,我又能多为他们做些什么?”钴夕照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淡淡道人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虽然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伪装成了一界书生,却还是百无一用
说起杀手,凭借着他多年杀手生涯的历练,在刚才马车错身在他眼前驶去的刹那,他敏锐地探知到了一股杀气这种杀气和他在江湖闯荡的时候一样,是多年厮杀历练出来的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有点在意在九爷家的马车里,究竟隐藏着怎么样的一个危险人物,是否是他败露了行踪,杀手组织的人派了人过来追杀他?就算如此,为何又会牵扯到了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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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血色
( 本就到了多事之秋,又被“马车”这桩事情打岔,不止钴夕照的,就连钱半城也开始惴惴不安不安随着揣测和时间蔓延,渐渐地扩散,潜移默化中侵入到四肢百含到了最后,钱半城甚至魂不守舍地答非所问,没有了做任何事情的心思,根本融入不到节日欢乐的气氛中去
钴夕照看在眼中,疼在心中,好几次都劝着钱大小姐回府去,但都被钱大小姐拒绝了他知道,她是不想要为了自己无谓的猜测,败坏了他的兴致
钴夕照和钱大小姐的所想分毫不差钱小姐正暗恼自己怎么就这样心绪不宁,疑神疑鬼,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钱家当然会好好的,不是吗?
今天的朝花节已经到了最Gao潮的阶段,既然人已经出来了,没有看完最后的重头节目,怎么说都会存了分遗憾,明天就要离开江南了更何况钴夕照还是第一次参加朝花节这是他们一起在江南留下的最后的回忆,她想必分外的珍惜今天出门钱,钱老爷还特别交代了几句,想来是消他夺得“花魁”,讨一个好的彩头吧
钱半城压抑着心中的不安,不断地给自己打气:“没事的,没事的,钱半城,我们只是出来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过不了几天,我们就可以离开侯爷家的势力范围了,到时候,什么事情都会烟消云散,重新开始”
“侯爷就算再任意妄为,钱家毕竟和诸多江南权贵有过结交,家大业大,就算存了心,有了铲除钱家的心思,也断然不会明目张胆地动手,凭白落了把柄在有心人手里,难保到时候到皇上耳边弹劾他他就算要动手,也会找一个适合的理由所以,目前来说他们都还是安全的!”钱半城不断地催眠着自己,不安不但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难以控制
到了晚上众人瞩目的最后环节,众人围着高台,逐一地观赏着花农竞选上来的花卉,等待进行最后的“花魁”评选
钱半城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想到晚饭前钱富贵和她说过的话,原先仔细想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如今反反复复地思量,就是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忍不住一遍遍过滤着老爹今天对她说的话
依照老爹的意思,钱家在江南的产业应该已经收拾地差不多了,既然如此,他们也不介意耽误个一两天,大家一起出发就好了,为什么要分两拨人马走?
听着老爹对钴夕照的话,虽然是一个父亲把闺女托付给未来女婿的意思但是,他们如今还并未成亲,他也不会就这么早收手才对虽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依照老爹的玩笑话,唯女子和小人难养,女子不事生产,还要拿米饭衣料胭脂水粉养着,一年不知道要花费他多少银子,怕是早盼望着她嫁个如意郎君,名正言顺地吃喝夫家的去,他也好一心一意地堆积自己的小金库
但是,那毕竟是老爹的玩笑话,做不来真老爹的骨子里不知道有多么舍不得她这个女儿今天看着老爹的意思,竟然有种要撒手不管她的意思,这些都太不符合她几十年来认识的老爹了
想着想着,钱大小姐不禁越来越不安,心不在焉间突然眼皮一跳,心中钝痛,像是有什么极端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就要开始了一般正独自揪心着,紧握成拳的手突然被收进了一双略带剥茧的温暖大手中,源源不断的热力和厚实略显粗糙的掌心划破了她手心的冰冷,手指渐渐回温钱半城回过神来,隐约有了一分安心
钱半城回头一看,正对上钴夕照坚定的眼神,带着默默地支持的力量:“半城,不用逞强的,既然不放心,我们就回,你若想要今年的‘花魁’,等你确认了钱府上下的安全,安心了,我们可以立刻赶回来,恩?”
“恩”钱半城望进钴夕照水样温柔的眼眸中,突然泪眼朦胧,一滴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掉落下来钱半城连连点头,她其实一直都在逞强,她其实的得不得了,但是,潜意识里又暗自怪自己多疑,钱府当然会好好的,还能会出什么事情她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怪自己疑神疑鬼
但是,当钴夕照带着心急如焚的钱小姐用轻功飞行着,回到钱家的时候,钱府的院落里却过分的安静,只有房内的烛火依旧好好的燃着,和他们走的时候一样,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
钱大小姐暗中呼出一口气,推开微微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边走边说:“爹?采荷?福伯?咦?他们都去哪里了?难道也去参加朝花节了吗?一定是的,看着老爹和我出去了,府里面的人竟然也偷懒了,也不怕老爹突然回来,看到竟然没有人守门,抓到理由克扣月钱到时候,他们准要暗地里诅咒贪财老爹了……”
钱大小姐一边说着,脚步却越迈越大,越来越急促:“采荷福伯……你们出去至少也要把门关一下艾万一有贼人进来偷东……”钱半城的话终于说不下去了,因为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尖,冲击着她心脏
“半城,先不要乱跑,危险”看着钱大小姐惊慌地瞪大了眼睛,脚步一顿,突然失控地焦急向前跑去,怕钱小姐遇到危险,钴夕照赶紧提步跟了上去,暗中提起真气,做好了戒备
钴夕照追到九曲长廊的位置,一把拉住钱半城,正要说些什么,却看见钱半城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钱府大院里,原本清澈的人工湖泛着血色水草荷花被摧残地连根拔起,杂乱无章地垂在假山和长廊上,像是没有生命的杂草而混浊的湖水中,已经不见自由自在遨游的锦鲤鱼,取而代之的是浮在水上惨不忍睹的尸体,部分甚至是残值断臂,鲜血淋漓,被湖水冲刷着……
所有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钱大小姐颓败地跌在地上,呜咽着捂住了嘴巴,眼中只剩下恐惧,已经空无一物像是泛着白肚皮的死鱼一般,被投掷在水里的尸体,正是方才钱半城口中声声唤着名字的家丁他们毫无例外,全部惨遭毒手渗透的血甚至把湖水都染了色,在外面节日的花灯的照耀下,更加的触目惊心
钱半城一一确认着,来不及站起来,伏地就吐了出来,胃里翻江倒海,很难想象湖里面那些残碎的身体竟然会是她出门前刚见过的他们有的服侍她吃过饭,有的为她打了洗澡水,有的还在她出门前叮嘱过要早点回来,但是现在,他们都惊恐地不敢置信,暴突着双眼,死不瞑目
“爹……爹……”钱大小姐用尽力气,踉跄着站了起来,头脑一阵晕眩,但是,她的步子没有停她推开来扶她的手,使劲往前奔走,想着钱富贵卧室的方向,“爹说了,他有事情要外出,他这几天应该都会忙着收拾我们钱家的产业老爹这么贪财,怎么会舍得丢下一钱银子呢?他一定外出还没有回来!”钱小姐念叨着,一遍又一遍,像是自言自语
走廊上一路还是原来的样子,一切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她一连拐了几个弯,熟门熟路的在一处背光的屋子前停下,刚伸手,却有缩了回来相较于其他屋子的灯火通明,这间房子里的灯还 ... [,]
(是灭着的,从门外望进去黑漆漆的一片,屋子的主人似乎还没有回来的样子
门被一双白皙的手颤微微地推开,发出刺啦的响声借着庭院外微弱的月光和灯光,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钱半城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口,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本能地就要扑上去,把人翻过来确认,却被身后的钴夕照拦住了,他的眼中清冷一片,储着终年不化的尖冰
钴夕照拦腰将钱半城揽在身后,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下:“小心有诈!”他让钱半城按兵不动地待在远处,自己则是小心试探地走了过去房间内很黑,又是一处背光的屋子,微弱的光线,只能照出地上的人些许的轮廓他慢慢伏身子,正想要去触碰地上的人,突然觉察了什么,毫无预兆地抬头,对着梁上发了一枚暗器
利器划破衣衫的声音,黑影一闪,地上突然投掷出一个另外的影子有一个黑影从房梁上翻飞了下来,如燕子般身手矫捷,闪着冷光和杀意地长剑迎面向着钴夕照砍来黑暗中闪过冷兵器的凶光,一室的刀光剑影
“噗噗”两声,钱半城点亮了桌案上的蜡烛,渐渐明亮的烛光把室内寸寸地照亮钴夕照和钱半城终于看清楚了对面蒙面的剑客,他无情地冷眸注视着钴夕照,明明是蒙着面,却让人有种他正在冷笑的感觉
“爹——”钱半城扑向地上的人,那确实是钱富贵无疑
他富态的身体上依旧穿着那身恶趣味的铜钱服,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因为双下巴的缘故,钱富贵的脖子格外的短,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和血迹,但他的脖颈间却有一条淡淡的血痕,细得像是一条红线钱富贵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副牌位,已经断气多时,想来是特地为了拿会钱半城年的灵位的
“爹——”钱大小姐抱着父亲的尸体泣不成声都怪她,钱家会酿成今天的惨案,都是因为她!最该死的不是她吗?为什么她却还活着,而那要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千金杀手——夺命书生!哼,原来你竟然没有死,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摆脱组织了吗?没有了你,我就是新一任的千金杀手!”蒙面杀手狠狠地盯着钴夕照冷声道,语气中是极度地不屑
钴夕照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分外地熟悉,他一顿,已经断定刚才集市里九爷马车里的人就是他新一任的夺命杀手?钴夕照虽然已经隐去了身份,但是为了躲避其他杀手的追杀,江湖里的消息,他还是关注的,那毕竟是和生命息息相关的事情如果所料不假的话,眼前的这个杀手,应该是杀手组织的新宠,江湖人称一剑封喉的绝情杀手——赫铭
钱大小姐的脑袋像是被钝器袭击了一般,还没有从父亲被杀,钱府被屠的悲痛中清醒过来,突然听到杀死他父亲的凶手这么说,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钴夕照,像是要看透他的灵魂一般
他刚才说什么?杀手,他竟然和杀死她父亲的杀手一样,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吗?难怪他总是支支吾吾地不敢告诉她全部,原来他竟然也是个六亲不认残忍无情的杀手!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被父母接走了,原来都是他欺骗她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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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对决
( “组织里要是有人探听到江湖上赫赫有名,却在一段时间销声匿迹的‘千金杀手’如今还存活于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是继续招揽你,为组织效力,还是江湖追杀,诛杀你这个丧家犬呢?你说呢,前辈!”赫铭斜眼看了一眼僵在原地,扶着钱富贵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的钱大小姐,并没有错过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惊愕失措的表情,故意火上焦油
钴夕照的眼中是万年不化的锋利坚冰,听着赫铭的话,他并未有所动作,只是眼中蓦然闪过一抹复杂他的的,最终还是要发生了吗?她会就此厌恶他,远离他了吗?眼中的冰雪在一寸寸的加厚,寒意四起
大概连钱半城也很难想象,他曾经用同样的一双眼睛,那么柔情似水,甚至带着几分痴迷地看着她,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了眼前这个蒙面杀手的话,他说的没有错,这样的延生绝对是一个仗剑天涯刀口舔血的杀手会有的眼神
凛冽的杀气在他的周围萦绕,冷冰冰的屋子里,更加的杀气四溢赫铭脸上的戏谑表情一收,不敢掉以轻心虽然钴夕照决心金盆洗手从此隐匿江湖,但是他绝杀的本领和早年在江湖上的地位,绝不是江湖谣传,空虚来凤
光凭着他刚才一身的煞气,江湖人给他的“千金杀手”的称呼就绝非浪得虚名,随便叫叫的钴夕照此人绝对是个深藏不露,不容敌人小觑的对手,江湖中实至名归的第一杀手了解到了这一点,饶是赫铭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也被人称为新一任的“千金杀手”,他却并不敢轻敌,贸贸然的就出手
先下手为强固然没有错,但是也要估量对方的身手江湖人对决,一般都会先留一手,绝不会一开始,就使出自己的全部奥义,贸然出手,说不定会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以卵击石
钴夕照一身墨绿色的长衫,头上并未着冠,而是用淡蓝色的发带,松松绾起一缕,是寻抽生出的打扮,一派书生的儒雅温文,他的手上散发着淡淡的墨香,身上却没有了往常伪装出来的书卷气,此刻,他绝不会让人误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寒窗苦读的书生
他的手上不见任何的兵器,赫铭却已经受到了威胁,额头微微见汗双方都没有动,各自注视着对手,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虎口一震,赫铭手中的交然脱手被弹起,向上一翻,冰冷的幽光一闪,划过钴夕照的双眼冷光是圆月弯刀的形状,冷光一闪,甚至能够看到冷光中带着的怨毒
钱半城用手挡住眼睛,被剑光闪的一时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短暂的一时半刻,赫铭先发制人,首先出手了他足尖一点,重新握住半空中转动的宝剑,铮然声响,剑锋已经对准了钴夕照的咽喉,两人的距离很近,赫铭只要跨出两步,剑锋就能够划破眼前人的血管杀手的本能,能够轻易地查找到大动脉,人体出血最大的地方,给敌人造成致命的打击但是,赫铭的剑却是以快著称,一剑封喉,兵不血刃,同样致命他的敌人常常还来不及感觉到痛意,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被主人擦拭得雪亮的宝剑,兴奋的嘶鸣,等待新鲜的血液喷涌,浇灌它的身体,满足它嗜血的杀意
剑气拂开了钴夕照脸颊两边的两缕碎发,发丝在空气中轻轻荡漾,灵巧的避开了剑尖泛着冷意的致命一剑,未及咽喉,甚至连发梢都没有碰触到,就已经和敌人错身开来钴夕照和赫铭背对背站定,相距两大步的距离
也不见钴夕照如何动作,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他避开了利剑,“哐当”一声,赫铭刚才站的背后,桌上的茶壶突然碎裂开来,“粉身碎骨”,茶水淌了一桌,“滴答,滴答”地溅落在地,很快汇成了小小一滩
赫铭狠狠一握手掌,手指的骨节“咯咯咯”作响,握剑的虎口阵痛着,到现在还麻麻的,没有知觉,而巾上,几不可见的有一道狭长的划痕,生生刻在剑中心的位置,一直从巾中间的位置划落到剑尖,若不是划痕还新,到像是铁匠有意为之一般
赫铭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提升了内力,准备毫无濒地使出自己的实力:“前辈真是名不虚传,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注定会被我取而代之就比如你当初的名号一般,你的江湖地位早晚被我掩盖,你的性命,也最终会丧在我的手中!”
“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假,但是,老话说的好,姜还是老的辣,想要取代我,你未免嫩了一点”钴夕照毫无顾忌地背对着赫铭,若是寻常的杀手说了这番话,他也就一笑了之,但是赫铭狂妄的口气,还有刚才有意对着钱半城的挑衅,犯了钴夕照的大忌他胸口的杀意肆虐着,快要冲出胸口,但是顾虑到钱半城还在超忍耐着没有发作
“废话少说,看招!”钴夕照语气中的不屑让赫铭变了脸色,他提了一口气,凌空一跃,执剑破空对着钴夕照砍来招招凌厉,处处杀机,却始终近不了钴夕照的身,一瞬间的优势过后,情势发生了颠覆,房间里,只看见赫铭的身体不断在墙壁房梁桌案上借力翻飞,用剑抵挡在身前,不时的挥舞着,火光四起看样子赫铭已经处了劣势
相比赫铭的上串下跳,钴夕照显得悠然多了,周身上下,只看见他袖口的微微起伏,就连衣带都没有丝毫的翩跹他的动作优雅,像是在自家的凉亭下纳凉抚琴
钴夕照和赫铭正一来一去,真刀真枪的较量着,外人看来,却只有赫铭滑稽地演猴戏一般,唱着独角戏但是看赫铭铁青的脸色,绝对不会像是乐意给人表演马戏的
就连同在房间里的钱半城,也看不清楚钴夕照究竟是怎么操控兵器的,仿佛他的身上编织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地控制着猎物,驾轻就熟,一派闲情逸致,难怪苦于招架的赫铭脸黑的跟烧过的木炭似得
随着时间的流逝,赫铭的动作越来越慢,渐渐迟钝了下来,眼见快要招架不赚全身的真气也逐渐在浩劫,赫铭破釜沉舟,用尽最后的力气,用力一砍,冷光一闪,有什么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嗖嗖”地对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它的速度很快,势不可挡!
直到这一刻,钱半城才看清了钴夕照的武器,那是一柄手指长短,薄如蝉翼的小刀他刀锋的厚度比纸片还要爆削尖如泥,再加上钴夕照的力无虚发,更是一击即中,招招致命
飞刀在钱半城的瞳孔中飞旋,逐渐靠近,陀螺似转得飞快,下坠着,正对着钱富贵的身体眼见老爹的尸体要被扎中,钱半城泪已朦胧的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时间紧蹙,根本容不得她做任何他想,赶紧伏低身子,抱着钱富贵的尸体,盖在了他的身体上,她竟然以身挡刀
钱半城低着头,根本看不到状况,她虽然害怕的颤抖,却并不移开一寸,刀正对着她的脑袋飞来,如果被这样的刀扎中要害,华佗在世,都无法妙手回春
赫铭的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虽然差点事与愿违,扎在一个 ... [,]
(死人的身上,还以为自己差点就功亏一篑了,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如有神助的,钱半城居然会为了个死人挡刀虽然经历了一番曲折,但好歹结果是和初衷一样的
钴夕照用的飞刀,刀锋是碧绿色的,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玄铁,经过手法尚好的铸溅父千锤百炼,铸造而成,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这一点,和赫铭的手中剑都是一样的对于用剑的人来说,剑就是第二生命剑断人亡杀手的武器就是一个杀手的生命
在千钧一发,飞刀快要触及钱半城的脑袋的那一刻,突然“叮”的一声长鸣,又是“嗡嗡”两声,有什么在半空和短刀对峙上,刀尖触及刀尖,长久的交锋过后,后发的一刀居然后来居上,凌空劈开了原先的一把飞刀,一刀两断
没有绝好的内力,这样的事情是绝对做不到的同样是玄铁铸造的飞刀,同样是钴夕照的武器,而且先前的那一刀,不知道要比后来出手的那一刀要快多少时间动手,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钴夕照的武功竟然到了这样如火纯情的地步他的出手很快,快得料定万无一失的赫铭都来不及收住嘴角的笑意
钴夕照的手一扬,掉落在地上,碎成两截的飞刀突然掘地而起,凌空重新返回过来,霎那之后,赫铭的脸上突然多了一条淌血的血痕赫铭用手指拈着血迹,脸色比烧过火的木炭还要黑他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痛意在飞刀即将触及耳朵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耳边微妙的变化,似乎有一股气流在他耳边穿过,险险一避,这才不致于毙命当场
他竟然不是靠着腕力发动暗器一般抛飞刀,竟然是以气运刀显然,在赫铭还不准备对钱半城出手的时候,钴夕照并没有打算显露自己真正的实力他游刃有余地伺飞刀,竟然就把他逼到了如此的境地赫铭知道,这样看似轻松的事情,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要多么深厚的内力才可以做到翱
赫铭终于知道了,为何杀手组织会对眼前的人耿耿于怀,百闻不如一见,“鬼才”的赞誉绝非夸大杀手的世界,从来都是靠自己即便小的时候,经历了最初生死的考验后,有经验的杀手会亲自带最后留下的孩子教习基础的武功,但那也是最基本的武功底子算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真正的本事,是要自己在不断在任务中一招一式悟出来的
赫铭很早就听说过钴夕照的事情,常常为此嗤之以鼻,却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如此练武的“鬼才”,要不是没有野心,无心江湖,否则,如今江湖的局势,恐怕绝非如此他必然是一个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
赫铭终于认识了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之间的差距,也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眼光预定鼠目寸光,这一刻,面对钴夕照冰寒得仿佛空无一物,只剩冷意的眼眸,赫铭的心狂跳着,不受控制地存了一次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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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决绝
( 作为一个杀手,赫铭早就把生命的脆弱看透了,一条生命的消逝,对于杀手来说,就像是朝花夕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本以为,对他们来说,死亡这种事情,其实早就看淡了,和吃饭睡觉一般自然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恐惧已经离他好远越是强大,就与恐惧这个字眼,相距越远至少对赫铭来说,他情感里已经好久没有了恐惧这种情绪但是,这一刻,赫铭却重温了那种久违的死亡逼近的感觉连他自己也感觉不到,这一刻,他的瞳孔是放散的,倒影中全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眼中,钴夕照依旧是一身墨绿色的长衫,房门大开着,风拂过,他束发的发带在风中飞扬,衬得青丝如墨色,融进了夜色中,如果再加上一只玉箫,就像是一个玉树临风,在画舫游湖的翩翩佳公子,儒雅俊秀,甚至他的身上还若有若无地带着一股墨香,是寻抽生惯有的味道只是,钴夕照眼中的坚冰却牢固不化,容不下一个生灵,让他和穿着打扮有了违和感,像是地狱派遣来的夺命使者,冷面判官
他的短刀隐藏在他略显宽大的袖口,长身玉立,就这么和他对峙着,强大的气超让他的周围看起来,围着一圈一圈无形的雾气,就像是一个漩涡,被卷入其中,就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有种人的强大,根本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展示,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就会知道,他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存在
赫铭从来没有怀疑过,钴夕照会毫无犹豫,犹如解决牲畜一般抹杀掉他的存在
坐以待毙无异于等死,常年的杀戮生涯,让杀手有着比寻常人更加容易冷静的头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赫铭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一个合格的杀手,就要断情绝爱,不留一丝牵挂,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有了空隙有了空隙和弱点,就意味着有了让人钻空子,有了取代的危机,下一秒在何处埋骨都不知
他钴夕照既然动了感情,就绝对不会是无敌的如此想着,赫铭突然一眯眼角,一提气,一个强龙摆尾,已经对着毫无防备的钱大小姐使出了绝招,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挟持钱大小姐作为人质武功稍逊一筹的他,绝对会成为钴夕照刀下的亡魂
人影一闪,钴夕照看破了赫铭的想法,半路截住了赫铭他的身体凌空,脚在巾上踏过,强劲地一个回旋踢,改变了赫铭挥剑的方向,巾弯成柳条的形状,颤微微的,就像一用力就要断成两截钴夕照赤手空拳地对上赫铭在半空中接连过了几招,双拳难敌四手,赫铭被击中胸膛,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他硬生生地忍住了,弯腰错身避开钴夕照的旋风踢,身子一个回旋,卷土重来
他的剑很快,剑尖正对着钴夕照的心脏,钴夕照暗中发力,正要挥刀克制赫铭却见赫铭突然身体旋转,剑尖点地,借以宝剑的支撑,身体上悬,左手一扬,朝着钱半城的方向射出一柄流星镖
流星镖的速度很快,又是这样猝不及防,这一刻,赫铭终于满意地在钴夕照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这一刻,钴夕照眼中的坚冰发出清脆的碎响,仿佛破冰的湖面,划开条条的裂痕赫铭的嘴角勾起嗜血的笑意,一提真气,用脚勾起地上的宝剑,向上一踢,右手握赚狠命地一挥,温热一过,喷涌而出,鲜血铺洒了一地
因为的钱半城而分了心,钴夕照根本来不及提防,只是本能地飞身去接那只流星镖,手中的刀刚刚又为了抵制赫铭的焦了出去,来不及收回来,所以胸前门面大开,轻而易举地被赫铭砍中伤口很深,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细长的伤口,在墨绿的衣衫下触目惊心衣衫被划破,扯下了一块,露出了钴夕照略显单薄的身体
他的身上分布着一些旧伤口,深浅不一,大大小小的蜈蚣一般狰狞,错落在入目所及的肌肤上,但都是年代久远的伤口了,若不是他的皮肤略白,大概看不出痕迹除了这些旧伤口,他的身上已经没有新增的伤口,可以想象,大概五年的时间里,他已经足够强大地不能让任何人再在他身上留下伤口了,也没有人能够再欺负他,战胜他了
鲜血奔流而出,淌湿了他墨绿的长衫,空气中的血腥味,略微掩盖住了他身上的墨香味道身上的伤口让强行运功的钴夕照皱眉,但他的身法却没有停滞,衣摆翻飞,身轻如燕钱半城一回头,钴夕照已经挡在了她面前,徒手接住了那只流星镖
看着他一身的血,钱半城的心脏一瞬间的骤停,她恐惧地想要大喊,喉咙却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响
“你先走,在门外等我”钴夕照没有回头,冷声对钱半城说道
“不,我不走!”他为了她受伤了,她怎么可以先一步逃命,更何况老爹的尸体还在这里,她不会离开的,“你专心对付他,不用管我,为了我钱家报仇,算是我求你!”她钱半城从来不求人,但是,这一刻,她恨透了自己怎么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前辈,不要怪我卑鄙无耻,动情是一个杀手的大忌,有了弱点,你就不会是最强大的,怨不得我!”赫铭舔了一口剑尖的血,眼中的锐利闪过,“不需要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吗,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儿女情长?放心,你若钟情于她,等你死后,我立刻杀了她,给你陪葬,共赴黄泉!不会让你们寂寞!”
赫铭看了眼钴夕照接飞镖时被划伤的手指,地上已经滴了几滴血,暗红的,像是宣纸上盛放的落梅,一朵两朵……比先前的颜色更暗:“忘记告诉你了,我的流星镖淬了毒,遇血则融,发作得更加快”既然是逃命时留一手的暗器,涂了一点毒药,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闻言,钱半城的心又是一沉,这么说,她所料不假,他真的是存了敌人死拼的打算吗?钱半城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被撕裂了,她虽然埋怨他对自己隐瞒了身份,也怀疑过他接近自己的初衷,但是,转而一想,所有的怀疑很快就又烟消云散了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伤害过她,甚至好几次挺身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了她
回想她和他之间的种种,他对她的好是错不了的,假不了的她不恨他,只是钱府被灭,父亲惨死,如此突然,她一下子接受不了打击而已她已经害死了钱府的上上下下,难道还要连累他吗?
钱半城埋低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语气却突然冷了下去:“钴夕照,你走吧,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你和我从来就不是一种人,以后也不要再有任何的交集了,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我们进水不犯河水!”
闻言,钴夕照的身形一荡,却至始至终没有举步
“怎么?钴夕照!你还真以为自己配得上我吗?欺骗我的你,作为杀手,满手血腥的你,和眼前的这个人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肮脏的,冷血的禽兽,你以为,这样的你,这样的你……我还会继续喜欢你吗?呸!我恶心!我厌恶!”钱半城暴喝出声,激动地连身体都在颤抖,这一次,她直直地盯着钴夕照 ... [,]
(的眼睛
钴夕照双手握拳,大掌向上一张,散落在地上的短刀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却还是挡在钱半城的身前,运气做好了继续战斗的准备
钱半城一拳打在钴夕照的后腰:“呆子,我叫你走,叫你走啊你没有听见吗?!”钱半城嘶哑地吼着,声音里藏着哭腔他若是撇下她,一定可以走得掉的,虽然他为了她伤得很重,但是,她不相信,他连逃命的本事也没有了
任由她发泄着,钴夕照挺直了腰,戒备地看着赫铭:“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呆子半城,不要说出违心的伤害自己的话了,我心疼!还有,我虽然一下子死不了,但是你继续捶打下去,我的伤口破裂,也一定会流血过多而死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钴夕照的语气里,甚至带了点笑意
闻言,钱半城果然果断地收住了手
“哈哈哈哈……多好的一出戏啊钴夕照,你还以为如今的你,还可以打败我了吗?”赫铭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话他刚才是惊呆了,居然有人会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继续调情,他这是被人小看了吗?
“稍微站得离我远一点,但是,绝对不要离开我的身后”钴夕照嘱咐钱大小姐道钱半城点了点头,听话照做的,退开了几步,战战兢兢地看着不断淌血的钴夕照,眼中闪过一抹的
“过来吧,你不是想要打败我,成为实至名归的第一杀手吗?”说话的时候,钴夕照又恢复了冷漠,剑气在周身四溢,已经绝不留情
如果此时此刻,钴夕照还是完好无损的,赫铭还会有所忌惮,但是,他如今身负重伤,而且还中了他的毒镖,赫铭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趁着这个机会杀了他,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他刚好可以扬名立万,树立他在江湖上的地位没有了他钴夕照,他赫铭就是江湖上实至名归的第一杀手!
宝剑在眼前晃着,从一把剑,幻化成三把剑,又幻化成无数把剑,在赫铭的身前不断地旋转,他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到钴夕照的毒发作,这无数把的宝剑必然会迷糊他眼前的视线,到时候,必然一击必中
果然,钴夕照的腿蹒跚着向前迈了一步,眯了一下眼睛,神志似乎不是很清明赫铭抓住时机,杨剑朝着钴夕照刺去
血肉被穿刺而过的声音,钱半城呜咽着捂住了嘴,泪水重新刷洗了她的脸颊:“呆子!……”
明晃晃的宝剑对着钴夕照的身体穿刺而过,剑尖穿刺过身体,露在钴夕照的背部,有血水顺着冰冷的巾淌下来,划过剑尖,一滴两滴突然喷涌成一股,很快淌成一滩粘稠,尽管这样,鲜血却怎么也止不赚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身体里流失,像是他的生命也也一刻不停地消逝
钱半城泣不成声,飞奔过来,一把推开赫铭的尸体,不去看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和被生生撕裂一般惨不忍睹的尸体,接住极尽昏迷的钴夕照,盘腿坐下,将他的脑袋稳稳地枕在自己的两腿间:“呆子,呆子,你怎么样!你回答我!告诉我你会没事的!呜呜……”
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少的时间,钴夕照根本没有闪躲,而是用身体成为了赫铭的诱饵,在剑刺入身体的霎那,他准确地找准了赫铭的身体,化手为剑,对着赫铭的心脏狠狠地穿刺而过,赫铭被一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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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灭门的惨痛
( 钱半城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身体可以承载那么多的悲伤和恐惧,快要超出她的负荷脑袋中一片混沌,快要昏死过去,钱半城咬牙忍住了,满嘴的血腥味,原来,不知不觉中,唇舌已经被咬破了,却丝毫不觉得痛,所有的痛意汇成一气,一起涌向同一个地方,胸口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痛彻心扉就在今晚,她似乎要把一生聚集的恐惧和眼泪都要用完了
膝盖湿濡一片,粘稠地渗透了她的罗裙嫩绿的纱裙,鲜红的血,触目惊心,直刺眼底,脑袋嗡嗡作响,传来分裂的声音
“他快要死了,快要死了……”
“不会的,他不会,他不是第一杀手吗?他会活下来的,他只是累了刚才的打斗消耗了他很多的体力和真气,他一定是累了,只要好好的在腿上睡一觉,睡醒了,他就会自己睁开眼睛,然后,好好地自己起来,和她说话”
在快要失去的这一刻,钱半城才知道,原来,进驻她心的这个男人对她来说竟然是这么重要!只要一想到,他也许就这么不在了,她就觉得生不如死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痛叫做生不如死!这种感情潮水一般地涌来,排山倒海,顷刻间将钱半城淹没如此的直面内心,如此的直接,毫不掩饰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爱一个人爱得如此彻底,死去活来如果有一天会认识到自己会这么爱他,生死相随,她消自己一开始就对他一见钟情!这样,他们才不致于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在真爱的面前,所谓的身份地位家世背景都是虚无
钱半城捧着钴夕照的脑袋,更加并滤自己的双腿,让他睡得更加的平整,更加的舒服她低头理顺他脸颊边的碎发,泪水却止不住的冲破眼眶,水晶坠子一般串联成一串,“扑簌,扑簌”地掉个不停,怎么也止不住
“呆子,差不多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你怎么可以留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上,你说过的,要陪着我把今年的‘花魁’买回来的你答应娶我的,我还没有为你穿上嫁衣,没有嫁给你!不要……我不要这样……”钱半城看着不远处老爹的尸体,再看着自己腿上血泊里的钴夕照,嚎啕大哭,上天如此不公,为什么,她要不断地失去,她究竟做了什么天地不容的孽障,老天要这么对待她!
晶莹的眼泪划过她精致的下巴,垂落在钴夕照的睫毛上,女子般纤长的睫毛微颤,哭得肝肠寸断的钱小姐却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除了呱呱坠地以来,第一次,毫无形象地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有人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来着……”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真实的,千真万确地说话了
钱半城账眨被泪水迷糊地朦胧的双眼,“呆子,你……没死……”钱半城的抽噎还没有止赚吸着鼻子,看着腿上睁开眼望着她笑得虚弱的钴夕照
“没死……”
“你还活着……”她接着问,害怕只是自己的错觉
“恩,还活着……”
下一刻,钱半城的眼泪重新泛滥成灾,一把抱住钴夕照,投怀送抱,如此用力,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天知道,上一刻,她真的认为,他也许就这么死去了,在她的怀里,逐渐的变冷,然后再也不会醒来
泪水捶打着钴夕照的眼睫,却滴滴打在他的心头:“别哭了,你的眼泪快要把我淹死了……”
“不许说死!”她截住他的后半句话,用手严实地捂住了他的嘴,还伤心地打了一个嗝,接着抽抽噎噎
“好,不说今天开始我的命就是你的,你不让我死,我就不死!”
“你还说!你还说!”她的妆容早就哭花了,眼中肿着,泪已朦胧,却仍旧煞有气势地怒瞪着他
“好,不说”他干脆枕着她的腿看着她
她抹了一把眼泪,脸上像是用泪水洗了一把脸似得,一想到他还没有死,她却在他面前哭得毫无形象,怕是最丑最丢脸的场景都让他看到了,她的脸上一红,显得略微不自然,微微别开脸,余光却还是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嘴角一扯,大胆地环住他的脖子,伏地了身子,微微在他心脏的上方,听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却细心地没有触碰到他的伤口:“呆子,谢谢你!”
“谢谢你活了下来,谢谢你没有丢下我,谢谢你拯救了我的心,才没有让我像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只要你活着,我就别无所求了”后面的半句话,钱半城藏在了心底,没有说出口
钴夕照起身点了身上几处大茓,简单的做了包扎,止住了血他环视了一下房间,赫铭已经死了
钱半城关了门,屋子里重新暗了下来,她正准备去重新掌灯,却被钴夕照拦住了,同为杀手,他当然知道杀手组织的规矩派出的杀手没有回去复命,必然有新的一拨人前来查探究竟,就算杀手解决了目标,也会有人过来查探,是否留了活口,坚决做到斩草除根
如今他身负重伤,久留此地必然不是明智的举动钴夕照蹲下身,弯腰背起钱富贵的身体,对着钱半城小声道:“从后门走,快!”凭借着他明锐的耳目,他已经听到了细微的响动,正朝着他们所在的院落而来
果然,钴夕照和钱半城从钱府的后门出去没走多远,钱府突然迎来了火光浓密的黑烟被风吹着散出墙头,定然是赫铭的余党开始做收尾的工作
钱家那么大的一户人家,虽然是商贾人家,商场也不是没有对手,也不是没有得罪过人,但是,对于杀手组织,这样的江湖组织,他们从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联想到集市上侯爷府上的马车,不难想象,钱府灭门案的幕后主谋必然和九爷府里的人逃不开关系
既然指使了杀手组织杀人,就要造一个世人信得过的名目,至少表面上还是要伪装一下,到时候,说是土匪贼寇打家劫舍造成的惨剧,也好有了依据一把火烧了,正好可以掩盖一切的证据
今夜恰好逢朝花节,家家户户都在高台那里,专注地关注着“花魁”究竟花落谁家的问题,街坊四邻根本不会有人,就算偶尔有短命鬼不幸经过,撞见了一切,也必然被外面的杀手杀人灭口,一并丢进火里,毁尸灭妓在这个喜庆的节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江南的大户,居然被灭了门,如此血腥,除了幸存于难的钱半城,无一幸免
必然是钱富贵下午收拾产业的举动露出了马脚,让有心人看见了,传到了侯爷的耳朵里,猜到了他们准备离开江南的事情,才会出了这么狠的一招他们大概以为钱家既然要逃,必然没有心思再去参加什么朝花会了,反正钱家来自百葛国,并不是真正的本地人参不参加这样的节日,都没差他们却没有料到,钱大小姐和钴夕照依然去了大会,就这么逃过了一劫
钱半城看着房顶的硝烟,眼底是滔天的恨意仅仅是因为她长了一副好皮囊,就被九爷看中了;仅仅是因为她拒绝了夏家的提亲,就要付出如此惨 ... [,]
(重的代价!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钱府难道活该灭门,老爹难道活该惨死吗?
仅仅是因为他九爷和老侯爷挨着了一个尊贵的,皇亲国戚的身份,就可以视人命为草芥,随意处置吗?她不甘心!要老爹如何在黄泉底下瞑目!指甲掐进掌心里,凝脂般的肌肤瞬间掐出数条血痕,妖冶的红
看着火光整个将钱府掩盖,远处渐渐有人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惊呼,大概是提前回来的左邻右舍看到了火光,匆匆赶过来“走吧”钱半城最后看了一眼钱府,这个她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回过头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了留恋没有了亲人的钱府,就只是钱府,不再是她的家!
寻了山上的一处墓地,钱半城让钴夕照把钱富贵放了下来钱半城跪倒在老爹的尸体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直把白皙的额头磕地鲜血淋漓,匍匐着拥双膝挪到钱老爷的脚边,痛哭失声:“爹,女儿不孝,连累你和钱家!如今,连像样的墓地都不能为您寻得,还要让你曝尸荒野女儿不孝!您的恩情,女儿来世即便是结草衔环,做碰马都要报答!”
她从小失去母亲,是钱富贵既做父亲,又做母亲,一把屎一把尿把她从小拉扯到大的从小到大,以为补偿她缺失的爱,他从来不舍得打她,责骂她,连大声说话都从来没有过
他溺爱着她,给予她一切所有想要的!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能够锦衣玉食,衣食无忧,都是因为有了他这个抠门的父亲,为了养活她,他白手起家,还得了一个死要钱的恶名她欠着老爹的,一生都偿还不了,如今还要害他不能好好的颐养天年!
钱半城用手刨挖着地上的泥土,想要就此挖出一个墓室来
“你做什么!”钴夕照一把拉过钱半城的手,拍去她手上的泥土,第一次对着她动了怒
她从小养尊处优,连家事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手,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罪
“身体发肤手指父母,你这样做,岂是尽孝道!爹要是你这么做,恐怕更加不能含笑九泉!你是真的要他死不瞑目吗?”虽然他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是她细嫩的手上还是鲜血淋漓,混着泥泞的泥土,他看着心中钝痛都怪他没有保护好她,没有保护好钱家,既然知道了夏家有心刁难钱家,为何不能够再长一个心眼,更加的小心翼翼呢?
难道是因为得到了钱家的许可,终于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就全然把所有的事情忘记了吗?不管不顾了吗?天下第一的杀手?千金杀手?不过浪得虚名罢了,这些有什么用,枉费他有一身的武功,却还是不能守住她最重要的东西
如果是以前,他必然不能体会到钱半城此时失去亲人的心情,他生来是个孤儿,从来没有尝到过亲情的滋味,但是,就在今晚,就在晚饭钱,他有史以来体会到了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虽然不能说切身体会,也能够稍微体会钱半城心中的感觉了就连他,都会为了钱老爷的死如此难过,更何况是几十年来,相依为命的父女,那种感情必然不能同日而语
一同下葬了钱富贵,钱半城和钴夕照双双跪倒在钱富贵的坟头前不知是不是老天都触景生情,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越下越大,大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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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雨夜行山
( 夜雨倾盆,如狂风过境,洗涤了一切的污秽,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如心头的天,一片阴霾仅隔着几座山头,因为地势稍高,山脚下,起初还若有若无的人声吹拉弹唱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今年的朝花节忽逢暴雨的突袭,已经早早地结束
暴雨浇熄了灯笼的火光,同样也一定浇灭了钱府的大火,只是那个仅剩下残埂断壁的钱府,已经不是她的容身之所;逝去的亲人,也再回不来了墓地里没有了光,彻底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寂静的,森冷的,只剩下浇头而下的冷雨,透心彻骨的寒冷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样荒凉无人烟的乱葬岗,贫瘠的土地上,胡乱生长着杂草枯树,因为没有养分,树的生长有些奇怪,形似枯槁,黑暗中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
不时有不明的动物叫声传来,让被大雨侵袭的夜,变得更加阴森恐怖出奇的,钱半城的心里却异常的平静,心如止水,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个容她安心的人陪伴,也许,只是蓦然懂了,比鬼神更加可怕的,其实是人心
早已分不清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钱半城木讷地就这么跪伏在坟地前,没有动作,任凭暴雨冲刷着,洗涤着,就像是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她什么也没有失去,什么也未曾改变
上苍究竟是对她怜悯,还是永无止尽地折磨?钱家被灭,她不敢公然出现在江南的大街上,像是过街老鼠似得躲躲藏藏,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埋伏在街上的杀手发现,继续追杀
她不敢上茶楼客栈住宿,不敢去找老爹生意上的熟人谁也预计不了,是否在她自认为得救的那一刻,在她放下戒备的那一刻,等待他们的会不会是另外一个陷阱没有人能够断定,她如今去投靠的人,是不是被侯爷控制着,为了攀附权贵有意的,或者为了躲避灾祸,被逼无奈地出卖他们没有了钱家这个靠山,她依托的还能有谁?
更何况,老爹尸骨未寒,还未曾下葬死者已矣,就应该早早的安息,而不是跟着他们继续东奔西走东躲西藏
雨下得很大,钱半城整个人趴在凸起的坟头前,像是怕里面安息的人,也会被雨淋到,而钴夕照却没有阻止,只是在她的头顶撑起了避风港膝盖下,很快汇集了一滩泥水,她的眼泪顺着雨水渗进土里,好似谁也没有看见弯腰为她挡雨的钴夕照眼中却愈发地幽冷
普天之大,如今的他们却没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夜深雨寒,漆黑一片,山路崎岖湿滑,山谷沟壑纵横,一个失足,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钱大小姐也不忍心钱富贵曝尸荒野,继续被大雨冲刷所以,几乎一夜,他们都站在雨中没有动,以身遮挡,撑起身下的一方土地
大雨方歇,天空微亮一直在她头顶的黑影却突然轰然倒塌了下来,压在她的背部
钱半城扶住钴夕照的身体,他的身上如冰窖一般很冷,身上的血已经被大雨冲了彻底,淌水的衣衫下摆却依稀还有红色的水滴出来,那是干涸在他衣服上的血迹被大雨冲刷后流淌下来的,颜色很淡,已经被稀释了
被赫敏的剑砍破的衣衫耸拉着,露出惨白外翻的狰狞伤口,伤口深长,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这条狭长的剑痕,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像是将他拦腰斩断了似得胸膛的位置,有一条明显的褐色,直逼心脏的位置,触目惊心他的身子很冷,脸确实不正常的红,红得诡异
“呆子,你怎么了?”钱半城用手背试了一下他额头的体温,还没有完全的贴上去,就一个激灵,立刻条件反射地反弹开了去他的额头像是一块煮熟的烙铁,烫得惊人,根本接触不得
“呆子……你怎么了,呆子……”钱半城觉得自己被扼住了喉咙她怎么忘记了,那个蒙面杀手说过,呆子中了他飞镖上的毒,况且,他还站在她身后,为她挡了一夜的雨
这么重的伤,加上未知名的毒药,他说不定一直都在硬撑,一夜的耽搁,他勉强制住的毒,已经蔓延了四肢百骸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沉浸在痛苦中的她,不再为了他而的难过
她果然,是一个不祥的人……
雨已经退,潮气却格外的重必须要带着他去看大夫才行,事不宜迟再这么耽搁下去……
钱半城扶住钴夕照的一条胳膊,想要就此让他挨着自己的肩膀还没有站起来,膝盖就一阵尖锐的疼,跪了一夜,脚下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钱半城恼恨地狠狠地敲着自己的腿:“钱半城你有什么资格软弱,现在的你,已经不是被老爹,被钱家保护着的大小姐,全城首富的女儿了,你是一个亡命之徒!”
“忘记了吗?钱府的上下是怎么死的,老爹是怎么死的?钱府是怎么在你面前被大火吞噬的?这样,你还有赖着不肯起来的理由吗?”痛意让钱半城的的眼眶氤氲,倔强的泪水却强忍着没有一滴留下来这种时刻,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软弱
她重新站起来,一边让钴夕照趴在她的背上,勉力地向前走去钴夕照的身高远不止比钱半城高出一个头,他看着虽然修竹一般的纤瘦修长,因为常年练武,却并不是瘦弱的毫无力量,而是精瘦有力此时,他全无意识,瘫倒在钱半城的背上,所有的重量也就毫无濒地落在了钱半城的身上
泥泞的脚下,钱半城的绣花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深深地压在淤泥里,吃重的脚,甚至连脚踝的位置都蹭到了泥水钱半城移动的速度很慢,几乎是拖拽着身后的钴夕照她喘着粗气,却没有片刻的汪
山路崎岖,湿滑难走,她几乎不是在走路,而是被淤泥滑着往前进这样的路,即便是一个人走,都必须要有所支撑,更何况,钱半城的背上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把全中重量支撑在她身上的人
绣花鞋被石子划破,整个脱离了脚,顾不得鞋,钱半城始终没有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能近一步是一步,这样,他们就离大夫近了,呆子就能够得到救治这一刻,支撑着她的,就只有这个想法
她什么也没有了,至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这样悄无声息地断气在她的面前,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老天爷,可不可以不要对她那么残忍,她已经失去不起任何的东西了,尽管此时除了他,她可能已经一无所有
身子失去了平衡,她扶着他的两手却始终架在他的胳膊上,不让他脱离她的背部,一次次地用身体撞上树干,借此维持平衡,作为支撑点,然后朝下接着撞
狭小的山路上,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撞了几次树,身上的翠绿衣衫已经被树杈勾破,布满荆棘的刺在细腻的肌肤上,留下条条细小的血痕,藏在衣衫下的肌肤都是如此,更何况是祼露在外的
脚底心是尖锐的疼,突突地连着心脏滑下去的一路,逐渐看到了一丝血色,融在泥水间,十指连心,脚趾也是她咬咬牙,让钴夕照的双手在她的脖颈间十字交叉,深吸一口气,又 ... [,]
(要前进
脚下却突然不稳,终于重重地摔在了泥水间满身满脸的泥,全身散架似的疼但是她却来不及检查自己,翻过钴夕照的身子,他还是没有醒:“疼吗?呆子,对不起,我这么没用!”这一刻,她终于哭了出来一个破碎的她,如今要如何拯救另一个破碎的他!
天地之大,渺小的他们要靠谁来救赎?
不要死,不要死……
钱半城重新站起来,将钴夕照扶起来放到背上,就这么五步一撞,十步一摔地下了山
天终于彻底的亮了晨光撒在两个泥人的身上,这一夜,对钱半城来说,是何等的漫长,漫长的也许永远走不出她的生命
到了山脚下,隐约看大一个拿着镰刀收割蔬菜的菜农,钱半城正准备要躲,那人却已然发现了他们,正用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她:“钱大小姐?”
钱半城立刻转身准备逃走,经过了一夜,天已经大亮,钱府出的事情,必然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万一被人知道她还活着,透露了她现在的行踪,她和呆子都会有危险
但是,没有大夫,呆子也必死无疑!钱半城一咬牙,汀了脚步:“我可以随你处置,但是,求你救救他!”如果真的要死,死她一个人就够了!钱半城狠狠地咬着牙,血腥随着咽喉,充斥进味蕾里她虽然不甘心,但是没有办法,如果此生就这样报不了仇的话!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钱大小姐,你误会了,我们虽然穷,但做人还是活得有尊严的,我们知道,你是好人,来……跟着我走,我带你去看大夫”菜农一收镰刀,看着钱大小姐诚挚道,说完自行先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钱半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落下那菜农一段距离,最后,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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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神医
( 步行没多远,就见山脚下坐落着三间并列的茅草小屋,屋外的梁上挂着玉米高粱等干货,房屋外用木篱笆围着一处院落,农妇打扮的村妇手中端着一个簸箕,口中“咯咯咯”地唤着,撒着谷粒,喂着自家养的的鸡鸭妇人的身边有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用树杈写着字
农妇看见当家的这么早就收工回来了,脸上首先闪过了诧异,继而看到了当家身后的两人,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手上的簸箕都险些掉在了地上,东看看,西探探,生怕有人路过看见
“娘,爹回来了!……”埋头玩得尽兴的孩子循声望去,一看到熟悉的身影,欢喜地唤了一声,剩下的话却被捂着吞进了肚子里,张灵动无邪的大眼睛,有点无辜,一脸不解地看着捂住他嘴巴的母亲
妇人和菜农都有一些紧张,毕竟钱府突逢变故,一夜之间被血洗,若不是得罪了大人物,就是招惹了什么难缠的角色全家被血洗,那必然是什么深仇大恨!贸贸然搭救了这样的人,很可能就会惹祸上身,招来杀身之祸啊
一大清早的时候,钱府灭门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如此爆炸性的消息,想要不知道都很难如此时刻,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和钱大小姐有所乾,或许惹上麻烦也说不准,也不是他们多心,但是以往万一总是没错的
“阿毛艾娘带你先进去,你自己先进屋子里玩一会儿好吗?”妇人弯腰抚着小男孩的脑袋询问道小孩子看了一眼像是在泥水中打滚过的来人,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他寻常要是这样,娘定要免不了一顿训斥,说他不乖,娘现在也要训斥他们吗?他有些的,本能的捂住了屁屁,对小竹棍打屁屁还是心有余悸,最后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进了屋,妇人赶紧关上了门,菜农帮着钱大小姐将钴夕照扶着躺在了一张竹席上钴夕照虽然失去了意识,但身子却本能地冷得瑟瑟发抖钱半城扯过一旁的被子给呆子盖上,又从妇人的手中接过浸湿的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孩子她娘,给钱大小姐整一身衣服,然后带去你房间里,千万别让外人看见了,我这就去镇里请了大夫过来,给这个小哥看看”菜农吩咐自己的妻子道
菜农的妻子搓着手,有些拘束,应了一声是,从里屋的柜子里整出来一身衣服衣服是寻畅家姑娘常有的样式,相比她自己身上的那件,陈色却稍微要新,可见她寻常也宝贝着,舍不得穿
尽管钱半城此时满身的淤泥,但是,却始终不能掩盖她绝代的风华面对着钱大小姐,农妇有一丝腼腆,伸手把手中的衣服放到了钱大小姐的面前:“钱大小姐,咱们这种山野村妇,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这件还是我随来的嫁妆,你也不要嫌弃”
农妇的质朴和简单让钱大小姐羡慕,友好地笑笑,笑容有些苦涩,却真诚:“如今半城落难,大姐和大哥不嫌弃我们麻烦,也没鄙夷我们一身脏污,肯收留我们,还肯花钱给这书生看病已是大恩,我又怎么会嫌弃”在这种危难的关头,他们没有冷眼旁观,没有落进下石,已经实属难得了
“大小姐说得哪里话,望眼整个江南,谁人不知你钱大小姐的菩萨心肠,从来不会看不起我们穷人,还接济照顾着,我们这么做也是应该的”妇人是个老实人,虽然钱半城说得都是实话,却还是被赞扬地不好意思,起身道:“大小姐,我先把洗澡水给你收拾了,你先等等,娃还鞋麻烦你先照看了,孩子他爹已经出去寻大夫了”
“叫我半城就可以了,如今的我还算哪门子的大小姐呢?”钱半城微笑地看着抱着大腿,一脸羞涩和警惕看着她的小孩,友好地伸出手
阿毛观察了钱半城一阵,慢慢地把手放到了钱半城的手上:“姐姐,你是仙女吗?”脆生生的话语,将屋子里的人都逗笑了
看着阿毛并没有怕生,还很乐意和钱半城一起玩耍,农妇安心地进了柴房,生火去了
沐浴完,钱半城穿着农妇给的衣服出来,外屋已经有了响动,虽然很想要陪在呆子的身边,但是,她此时的身份尴尬,也不好意思给屋主人惹麻烦幸好仅隔着一道门,声音掩得也并不严实,外屋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这书生的伤势,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他身上两处剿,一处是剑气所伤,虽不深,但是狭长,一直从肩膀划过腰身,也差点划破肺腑,几乎致命至于另外一处刺伤,更是险险地避开了心脏,在错失一分就刺穿了心脏,当场毙命如今虽然错开了心脏几公分,但是刺得颇深,出血甚多,他能活着也算是老天保佑啊”
“可他毕竟活下来了艾大夫艾你不是神医吗?再想想办法吧?”菜农恳求道,她的妻子连连在身边帮声
“若单单是这两处外伤,老夫行医四十余年,医治起来也不在话下,比较棘手的是他身上所中的毒,是乃老夫行医数载,平生罕见恐怕是江湖仇杀人士惯有的做法”
“毒药调配的剂量,调制过程中,添加毒草的顺序,都和配置解药息息相关错了任何一种,都会化解药为毒药,加重毒性而已事已,除非调制解药的人亲手给出解药,或者说出解药的配方,否则回天乏术!”老大夫咚一把胡须,接着说道
屋子里的钱半城闻言,顿时如遭雷击,“哐当”一声,她不小心踢到了房中的什么物件,桌子上的东西掉下来碎了一地
料想不到房中还有他人,老大夫的声音一顿,喝道:“这屋子里还有什么人?”大夫是同仁堂的神医,悬壶济世多年,寻常一般四处奔走,神龙见首不见尾,也算是菜农运气好,进了医馆,这位祖师刚好从他处云游回来菜农本想着,也算是那位小哥的造化,这下定然有救了
一般情况下,像是菜农这样家境并不殷实的人家,有些小病小灾的也不会去劳烦那里的大夫,但是,书生的情况一看就不容乐观
菜农和妇人互相看了一眼,寻着借口想要掩饰过去,钱半城却突然掀开帘子自行走了出来大夫看见来人,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钱半城走到大夫的面前,仅式步的距离,忽听“咚”的一声,突然跪倒在大夫面前,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在场的人何尝有见过钱大小姐这样,一时间都没有一时间都有些呆愣,不知所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钱大小姐已经重重地磕完了几个头,众人连忙架着钱大小姐的胳膊,让她起来
钱小姐却固执地跪着,恳求道:“大夫,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救治他了吗?求求您,慈悲为怀,救救他,至于诊金,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大夫虚扶了钱半城一下,托着她的手肘,带着她起身,一边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是大夫,他是我的病人,若是能够救治他,老夫定然不遗余力然而,老夫确实没有他法,无能为力,钱小姐,对不起,老夫惭愧,学艺不精”
听着大夫惋惜的语气,钱半城 ... [,]
(这次终于颓了下来,好半天,只听她状似失神地说道:“他究竟还能活多久,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延迟他的寿命?”
“最多能活三天,如果用血人参吊着,或许还能活个个把月也说不定,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哎--”大夫说完,叹了一口气,收拾了行李正准备离开却看见钱半城脚下微微有血鉴出,这才细看,发现钱大小姐祼露的肌肤上,多多少少的带了一些伤痕大夫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摆在床头,又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世道,人心险恶,世事无常,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啊本以为,钱大小姐才貌双全,心地善良,从小锦衣华食,也算是命好的,却无奈如今却前程未卜啊
相较于钱大小姐此时的平静,房外偷听的“梁上君子”此时又是另外一番心境,不久还失魂落魄的纤阿此时更是心绪难平,一阵惊涛骇浪从大夫说出口,到现在,过了好久,她才领会了他那句话的意思钴夕照竟然是,要死了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纤阿的脑袋里就一阵空白,但是,不论是大夫的话,还是接下去钱大小姐口中的话,不时地都透露了这样的一个讯息钴夕照他中毒了,将会不久于人世
纤阿的心里一阵钝痛,自打她明白,自己或许喜欢上一个凡人,相守无望,痛彻心扉以来,纤阿的心,又一次狠狠地痛了,这一次来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一开始就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比起不能相爱,再也见不到他的痛,比前者痛上千百倍
你可以不爱我,但是,至少要做到好好的!我可以再也见不到你,但至少要让我知道,你存在于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平平安安,或者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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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昙花一现
( 饶是知道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是每个凡人必然会经历的过程;饶是晓得钴夕照此生纵然死了,也还会重新投胎转世,再世为人,但是得知他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纤阿心里还是痛得难以克制男女之爱,好比人在江湖,一旦涉入,就会身不由已
回想起来,他的每一世,不论是夏侯渊宇文昊天,还是再前面的几世,寿命都极其短暂,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等到了生命中的那个她,他每一世的“情劫”,为她付出了一切过后,他这朵“昙花”的花期就到了凋谢的阶段仿佛他来去匆匆的一生,都是为了等到在“她”面前的一次盛放,那样绚烂,那样惨烈
这样的他,在纤阿还未曾情动的时候,并不觉得,但是如今,在她后知后觉地体会了这种感情的时候,却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厮磨着,一寸寸撕开了她的肉体,划破了她的心脏,那样片刻不给喘息的疼痛,生生的是一种折磨,比凌迟更加的残忍
她何曾忍心,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做一次那稍纵即逝的昙花,只是为了钱半城这个“韦陀”若是可以,她真愿自己和他能够成为一块石头,这样他们就能互相挨着彼此,生生世世地在一起,度过年年岁岁,岁岁年年
“即便我就在你身边,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至少,我能看见你好好的,永远好好的”纤阿心里祈祷着,一边以询问地眼神看着玄冥,他不是大神吗?钴夕照他,他真的没有救了吗?
“毒已入骨,无药可解”她听见玄冥这么肯定地又回复了她一次,遏制了她心底的自欺欺人赫敏已死,又是被钴夕照亲手斩杀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另外一个知道配置解药的方法纵然知道了这个毒药的名字,纵然知道了它的配方,还是一样素手无策这样的毒药,既是毒,又是药既可害人,又可救人
以毒攻毒,就是要把配药着所做的毒药重新做一遍,同样的剂量,同样的步骤,方可称为解药少了一味药,少了一克分量,弄乱了配药的先后顺序,即变成了一种新的毒药如此歹毒的药方,果然是杀手惯用的伎俩
除非,就像是神医说的,要么就是寻找血人参吊命,要么就是有太上老君的仙丹了
纤阿的大脑快速地运转起来,太上老君每年所炼的仙丹千千万万,进贡给王母玉帝以及各位大仙的都是成色最好,功效俱佳的,但也不是说,他老人家就没有炼坏丹药的时候这些炼坏的丹药,除了功效差一点,外形卖相次一点之外,也始终是一枚仙丹,若是问他讨要一颗,兴许老君心情好的时候,也并不是不能成功
再者,天上的膳食,比起凡间来,都不是寻常的食物,王母娘娘的蟠桃观音的圣水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钴夕照一介凡人,若得了这些宝贝,保命必然不是问题即便不是这些赫赫有名的,仙界树上结出来的果子,说不定都有不同寻常的功效
三天,仅仅只有三天,纤阿心中默念着这个数字,已经下定了决心,为钴夕照续命三天,对于他们神仙来说,是何等短暂的时间,但如今,却如此的迫切若是赶不及,这三天里,就会有一个人的生命,消失在尽头,若要相见,就要百年
想法一过,纤阿迅速地消失了身影,她突然想到了浮华,这个小兽,是个吃货,要寻仙果,找它是最合适过不过了
看着纤阿的身影一闪,踏着祥云飞上了天际,玄冥并没有阻止,只是脸上惯有的笑容却突然冷了下来
菜农和妇人送了神医出去,回过来的时候,钱大小姐始终蹲在竹榻前守着呆子她没有哭,但是,那样的表情却看着更加令人心疼一时间,菜农和妇人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各自叹了一口气,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们能做的唯有把伤痕留给时间
时间一晃,到了晚饭的时候,钱大小姐本不想要吃饭,但是推拒不了两夫妻的热情,继而又想到,呆子唯一一次用很重的语气和她说话的那次,也是告诫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也就一同随着菜农他们落了坐
三菜一汤,很简单的样式,阿毛却吃得异常的香他们两夫妻定然是因为她的到来,故意加了菜的,钱半城有些感动,端着饭碗,拿起筷子往嘴里送着饭,嘴里嚼着,却越来越苦涩,怎么也咽不下去,硬撑着的眼泪却越淌越多
以为菜不和钱大小姐的胃口,两夫妻有些手忙脚乱:“钱大小姐,怎么了,是菜做得不好,不和你胃口吗?来,吃一块鸡肉,这是咱们自家养的鸡,肉很嫩,我用孩子他爹从山上挖来的笋芽儿一起煲汤做得,你尝尝看”
越是被这样温柔地劝着,她的眼泪就留得越凶没有了老爹,没有了呆子,从今往后何曾有人关心她的冷暖……她本以为自己早已经生无可恋的
她钱半城看着彪悍,原来也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啊钱半城自嘲着,离开了老爹,离开了呆子,她真的好没用如今的她,先不说报仇,连自己维持生存都是个难事
正劝着,屋子外面却依稀传来一阵脚步声,夫妻二人对望了一眼,立刻提高了警惕:“大小姐,你先去里屋躲躲吧”妇人立刻收拾了多出来的一双碗筷,塞进了碗橱里
正说着话,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来了……来了……”看着钱大小姐躲进了屋子,妇人一边出声,一边应着去开门,门外是一个身穿褐色大褂的商人,妇人喊了一声方老爷,有些奇怪,寻常没什么联系的他们,怎么会来了她家里方老爷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是来接钱大小姐的
这也巧了,他的小儿子刚好有些头痛脑热,所以请了神医给看看,无意间,家里的姬妾们谈及了钱家灭门的事情,所以就扯出了一些事情方老爷和钱家常年有生意往来,按照辈分,钱半城还要管他叫一声世伯
在外人看来,钱富贵和方老爷是极不对盘的冤家对头,两人同为商贾,分别是江南的首富和第二富,生意场上难免诸多矛盾,再说,这两个人只要一见面就掐架,唇枪舌战地互相不给对方面子,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一方若是有什么言论和见解,另外一方定然是持驳斥反对态度的,故意和对方唱反调,怎么看都不像是朋友其实,人这一辈子难免会遇到一个损友也唯有互相开得起玩笑的损友,也许此生在危机时刻,才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方老爷就是这样一个人
互相抬杠就是他们两个友人的相处慕两个人虽然一见对方就争得面红耳赤,但是互相却还是敬重的,从白手起家这一点,两个人是惊人的相似可以说英雄惜英雄有那么一种人,即使你自己往死里贬低他,但是绝对不允许别人说一句难听的有一种对手,叫做朋友!
神医本不是一个多嘴的长舌之人,但是,方老爷脸上自然流露的哀戚和惋惜,是绝对不会错的,所以,他就向方老爷透露了钱大小姐的踪迹也消方老爷能够帮衬着钱大小姐一点
如今钱家 ... [,]
(是倒了,墙倒众人推,光靠钱大小姐一个女子,必然被人看轻但是,若是方老爷肯帮忙,收回部分的产业还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有了方老爷的人脉,血人参的下落也能更早的得知,书生吊命的宝药就有了着落
一听对方是方老爷,钱半城也就没有继续再躲,踱步走了出来,泪眼汪汪:“世伯”
“世侄女艾委屈你了……”方老爷的语气中是无尽地怜惜,“可有什么是世伯能够帮得了你的?你尽管说”
钱半城一阵呜咽,她看得出来,父亲和方老爷虽然一见就吵,但是,父亲是真心拿方老爷当知己的,父亲果然慧眼,能在这混沌的浊世,清楚地看出一个人的本质,找到这样的患难之交即便是钱家如今落魄,危难的时刻,他都能闻讯立刻地赶过来
想到躺在竹榻上的钴夕照,虽然难以启齿,钱半城还是开口道:“世伯和老爹从商多年,见多识广,可曾有听过血人参?”
“血人参?世侄女艾你要那玩意做什么?”方老爷看了一眼钱半城的脸色,看着她着急,也不刨根究底,直接回道,“说来也巧,这东西老夫还真是见过”
“真的吗?它现在在哪里?”听见方老爷说这句话的时候,钱半城的心中升起了暖暖的消,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血人参,那么呆子是不是有救了?只要暂时忽悠了阎王,把人从鬼门关拉了过来,依照呆子的本事,一切必然都可以迎刃而解
钴夕照有了生的消,钱半城有点激动,直直地拽住了方老爷的袖子,却尤不自知,直到方老爷尴尬地咳了几声,她才后知后觉地收手
体会到了钱大小姐的迫切,方老爷继续道:“血人参确实是一件稀罕的东西,出自终年大雪覆盖的雪山,但是,寻常的雪山却断然长不出来他生长的环境异常的苛刻,必然要在附近有岩浆的雪山才能存活及时顺利地生长了,对成长过程中的温度却也异常的苛刻,一个不好,就会前功尽弃,枯死在雪地里所以,千万年都可能等不上一支”
“老夫三生有幸,曾见采药的贩子在茶楼里公开叫价,虽然个头不大,长得也不甚太好,但确乃是血人参无疑,那药贩子能够采摘到,已经实属难得,若没有猜错,此时,必然被夏家的老侯爷收藏在府中”方老爷接下去的一句话顿时让钱大小姐变了脸色,心中千回百转,五味杂陈
夏家,为什么又是夏家,那个把她的人生全盘打乱的家族钱半城的脸色有一抹阴邪,她钱半城对天发誓,即便万劫不复坠入无间地狱,也要让残杀她钱家的凶手血债血偿钱半城铁了心,眼中的狠辣一闪而过!她要复仇,哪怕不择手段!
拒绝了和方老爷一起回去,送方老爷出门的时候,钱大小姐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的眼中没有了丝毫的犹豫:“世伯,可否有门路给夏家带一句话,就说,他夏家若能以血人参为聘,我钱半城答应做九爷的妻子”
方老爷听了简直不敢置信,她想要从钱半城的脸上看到一丝作弄的笑意,但是,她却异常的认真她的眼中没有了泪意,只有坚定:“世侄女,你可是想好了?”知道事已成定局,既然钱半城下定决心这么做,即使他不带话,她必然会找他人,方老爷叹了一口气,郑重地又问了一遍
“恩谢世伯的成全”钱半城说完,对着方老爷一福,见了一个礼没有什么比这个办法更能打入夏家的内部了等着吧,夏家!她钱半城此生就算堕落成鬼,也不会让他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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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世上可有忘情水
( 送走了方老爷,钱半城又回到了竹榻前,她侧身坐在床沿,细细地看着钴夕照的眉眼,恍惚间,觉得他们之间已经认识了千万年,要把他的一切都镌刻成永恒,泪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做了这样的决定,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觉悟,但是,见到她的呆子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疼痛地无以复加
无论是报仇,还是为了救呆子,要血人参,她都只能出此下策,她别无他法
竹榻上,钴夕照一动不动,狭长的睫毛覆盖着他变幻莫测的双眸,就像是睡着了,她伸手触及他的睫毛,像是瘙痒一般,真消下一刻他就会被她骚扰得醒了过来
记得上一次,他也这么躺在她脚上的时候,她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一个劲地敞开心扉,唯恐一步晚了,却被他听见了很多女儿家羞人的话她说过,她还没有为他披上嫁衣,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但是,今生今世,她要如何成为他的新嫁娘?
“呆子,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忘情水这样的东西,此时此刻,你是不是会愿意喝了它?这样,你就可以永远的忘记我,就好像我们从来都没有相遇过,就永远不会痛苦……没有相遇,没有交集,就不存在悲剧,你也不会被我连累,呆子,不要死,不要死……”
“若是早就知道,我们的相遇会导致这样的结局,你会不会还愿意与我相遇?”钱半城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捶打在钴夕照的睫毛上脸上唇上……她伏低头,吻上他绵软的唇,突然泣不成声,“呆子,纵然这个世界上有忘情水,我也不会喝的!我爱你,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
她将耳朵放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上,闭上眼任由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就让她最后吻他一次‖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他此刻的体温,然后永远的铭记在心里
“呆子,得到血人参以后,一定要想方设法地活下去一定要活得比我长久,要是让我知道你比我先走,我一定会难过的!知道吗?你不可以让我难过的,只要是我说的,你就不能拒绝!我好残忍对不对,那就忘记我吧,但是……能不能不要忘记得太彻底呢?只要一想到和你相见陌路,我的心就好痛,痛不欲生……”她安心地窝在他的怀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倾吐所有的心声
她专心地说着,所以并没有看到她脑袋的上方,钴夕照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蹙紧了眉头,像是及其不安稳
又是整整一夜,钱半城就这样守着钴夕照,直到天空忽现鱼肚白,天终于亮了,而她的眼神却暗淡了下去
她终于还是等到了方老爷传来的消息夏家同意将血人参做聘礼,但是,如今钱家的家世已经不能和以前同日而语,婚嫁的情况就要发生改变,想做他夏家的媳妇也可以,但是不再是九爷的妻子,只能做妾
钱半城冷冷一笑,不可置否:“好!”妾也好,妻也好,本就与她无关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无论有什么样的折辱,她都要好生的受着,忍辱负重呆子命悬一线,钱半城进而要求,夏家先给聘礼,以作诚意夏家也没有小家子气,大方地差人先送来了血人参,双方约定三日后嫁娶
熬了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钱半城至始至终都没有假手于人,她拿过炉子边的毛巾,围在药罐子旁边隔热,然后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走到钴夕照的身边,放在一边的茶几上
用调羹勺了一口药,放在嘴边细细地吐气,吹凉,慢慢地送到钴夕照的嘴边,用调羹微微地撬开他的嘴,小心翼翼,一点点地灌下去但是,药水还是细细地从嘴角两边流了下来
“呆子,你怎么可以不好好的喝药呢?你会为了我好好的活下去的对不对?”钱半城放下手中的碗,重新舀了一勺药,自己先灌了一口,然后伏低身子,与床榻上的人两唇相贴相濡以沫,她用舌头小心地撬开他的唇,然后细细地,一口一口慢慢地哺给他喝
看着他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开始细细地吞咽,她突然幸福地想哭然后微微有些急迫地一手端着药,依照方才的步骤,一口一口地给他喂药,她哺得很慢,生怕他来不及吞咽,呛进了气管里整整过了半个时辰,一碗药终于才见了底
“呆子,保重!”她突然没有了再看他一眼的勇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菜农的屋子,就像一个停步,就要后悔似得打开房门,外面的阳光将她的背影拉得老长
两天后,方家的院落中张灯结彩,方家的家人却并没有感染到这份喜庆出嫁当天,新娘必然是要有一个娘家的,钱家被毁,钱半城没有地方作为闺阁,只能过来劳烦方老爷
知道些许的内幕,钱大小姐所嫁非人‖又并不是她的心上人,又如何让人高兴地起来
厢房里,梳妆的丫鬟正在给钱半城补妆,白皙的脸上抹上了大红的胭脂,千娇百媚,却没有一丝喜色,冷得像是冬日清晨的寒露街上聚集着看热闹的人,远远地传来鞭炮声,看样子是来接新娘的人来了丫鬟慌慌忙忙地给钱半城盖上了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扶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床上坐好,等着媒婆来搀扶新娘入轿
钱半城搅紧了喜服下的宽袖,安分地坐着,像是一个傀儡娃娃,任人摆布
这厢迎亲的队伍正热闹,那厢,菜农的茅草屋里,钴夕照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和钱半城走的那天相差无几紧闭的门里,突然出现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仙姿玉貌,已经卸去了伪装,正是玄冥
玄冥的双眸探究地看着床上的男子,笑意盈盈的嘴角,那抹对着纤阿时惯有的戏谑笑意,已经荡然无存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指尖萦绕着一团蓝色的火焰,异常的诡异他的眼幽深地像是千年的古酒,恨不得让人一醉方休,一旦望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似得
这样的眼神直觉地让人觉得威胁,他一抬手,手中的冷焰“噗嗤”作响,对着床上的钴夕照,就像是要这么投掷出去似得他的目光清冷,仿佛空无一物,狠色一闪,指间已经不见了那抹诡异
尾指一翘,床上的钴夕照就自行仰卧起来,只是,眼睛始终都还没有睁开玄冥的手指快速在钴夕照的身上点了几点,“噗嗤”一声,钴夕照突然弯腰吐出一口黑血,脸色却顿时好了许多他悠悠地睁开眼,看着眼前一身月白长衫的公子:“你是谁?”
“我是谁和你无关,只是若不再前去阻止,钱大小姐恐怕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再晚一点,等着你的可能只是她的尸体!”
他一出声,钴夕照就已经清楚地知道来人是谁,虽然对他天人失色的容貌陌生,但是那种危险的气质却毋庸置疑这大概才是真正的玄冥,是他此生都无法岂及的强大
“半城她怎么了?”钴夕照歪头深思着,脑海中似乎有一段模糊的片段,如坠梦中,似梦非梦
“为了帮助你解开身上的毒,她答应嫁给九爷为妾,只 ... [,]
(为了换取一只血人参,还有就是为了钱家的满门报仇”玄冥平静地陈述事实
钴夕照闻言,不顾虚弱的身体,一头从床头仰坐了起来,伸手就要去够床底下的鞋袜:“既然一切都与你无关,为何告诉我这些?”钴夕照手上的动作一停,抬头询问玄冥第二次了,他明明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为何这么一次次地帮他,或者说这其中还有更深的深意,是他不曾领会的
“我只能说,你和我,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劫数钱半城是你的劫数,而我……”玄冥目光灼灼地与钴夕照对视着,他的容貌是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俊美,搜罗天地间所有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钴夕照有一瞬间失神,突然怀疑起玄冥是否是人类的事实
既然玄冥起初并不是用真面目示人,那么纤阿姑娘是否也隐藏了另外的一张面孔,那种莫名的感觉,难道是来自于纤阿姑娘的另外一张面孔
“我和纤阿此时都不该是你要管的事情,你确定,这样耽搁下去,真的可以吗?”猜透了钴夕照的心事,玄冥一笑,毫不掩饰,“你很聪明,我可以告诉你,你所料不假”
真的不是凡人!虽然心中有了想法‖但是玄冥如此说的时候,钴夕照还是免不了吃惊他赶忙穿戴好,飞身掠出了窗户,朝着夏家的方向前去
负手而立,玄冥看着跳窗而出的钴夕照,眉间突然一皱:“千万年了,再次见到你,还是这么令人厌恶!在人间不断转世,虚耗修为的你,如今还怎么会是我的对手?季衡,如今的你已经做不回月神了,又如何和我争,只有她,我绝对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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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劫亲
( 江南侯门世家的婚礼,豪华的排场自然不在话下老侯爷好面子,能够显示家世身份的事情,自然做得不马虎,一场花销下来,不是娶妻,都甚似娶妻,比起普通富贵人家的婚礼,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说是九爷纳妾,但是,光凭新娘的身份和前不久钱家发生的灭门惨案,那已经是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有人说钱半城自甘堕落,嫁了九爷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有人说她不尽孝道,钱府前不久才被灭,家人尸骨未寒,这不连头七都还未过,就受不了穷苦潦倒的生活,要攀附高枝,嫁入豪门了,这样做,和青楼里卖身的姑娘有何差异枉费他们以往赞誉她高洁心善,是浊世中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莲花
有人说,钱大小姐这么做,必然是有她的道理,家人惨死,家道中落,她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为家人报仇,这才忍辱负重,消借助九爷侯门世家的手段和力量,揪出凶手,也好让惨死在匪寇手中的无辜生命得以含笑九泉这样牺牲自己幸福为父报仇,难道不是尽孝道吗?
更有人气愤地猜测,如今钱家倒台了,钱小姐定然遭到了威逼,以夏家的权势,她无论如何都逃不了这个魔爪,如今下嫁,实乃被逼无奈
外人众说纷绗江南的闹市更是万人空巷,众人纷纷聚集到迎亲队伍的必经之地观看婚礼
因为客栈的那一次,九爷被十三太保他们揍得下不了床,现在还像是一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只能瞪圆了一双眼睛,但是知道自己能够迎娶钱半城的时候,九爷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美梦成真的喜悦一扯嘴角,破相得围着一圈圈纱布的伤口被扯痛了,一阵扭曲
九爷再一次诅咒起已经被府衙收监,午门斩首的十三太保恨恨地磨了磨牙,那个把他打晕的家伙,不知道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恨的是,他差点毁了他的容,如今却还逍遥法外,真是岂有此理!等过些日子,他能够下床走动的时候,一定要把他抓出来,碎尸万段!这样才能消他的心头之恨!
九爷重伤,迎亲的骏马上面是没有新郎的,反正也是娶妾,规矩也就没有娶正妻一般严苛,夏家自然不会把这个放在心上钱大小姐更是不会在意谁能料到,万一她看到九爷的那一刻,要是忍不赚一刀抹了他的脖子,那不是便宜了侯爷那个老东西
在决定只身赴险,借着嫁给九爷的名目混进夏家的那一刻,她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活着回来
花重金聘请杀手组织的人,定然是老侯爷不假,他才是她必须要手刃的仇人,那个隐藏在背后的幕后主使者
钱半城掀开头顶的红盖头,从喉咙口扯出一条红线,红线的下方系着一个香包,用粗略的针脚绣着两只鸳鸯,并不是非常精致,一看就知道出自一个不出女红的人之手,但是,香包的料子却是新婚用的绸子,上用黑色的小篆书“永结同心”四个字
钱半城把香包放在手心里,指尖“突突”跳着,十指连心红盖头下原本冷漠的脸,眼角的冷厉慢慢软了下来,逐渐回暖,她将香包凑近鼻尖,磨蹭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荷包是她亲手做的,里面是她在照顾呆子时,小心翼翼从他发尾剪下来的一撮头发,然后包裹着自己的一缕发丝,一起缝补进了香包里
新婚之前,新娘都会亲手缝制新婚夜用的枕面,也有给新郎亲手缝制香包的习俗新娘做的香包会挂在新郎的腰间,让新郎一见香包就如见妻子,时时记挂着,以后即便出了远门,也能够想到怜妻当归
“呆子,你我结发,我永远都是属于你的妻子”只有这一刻,钱半城脸上的表情是幸福的,她泪眼朦胧地摩挲着香包,想着自己和呆子的头发混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时候,泪水顷刻间涌了出来,滴落在“永结同心”的字上,蕴开了墨迹
忽然,轿子剧烈地震动,钱半城扶住轿延,却还是稳不住身子,被颠簸地四处乱撞
轿子外面传来一身惊呼,轿身被一施压,似乎有什么驻足在轿顶,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如果不是重量的微妙变化,钱半城根本感觉不出来
抬轿子的夏家家丁惨叫几声,丢下轿子都纷纷逃命去了剧烈的一个摇晃,钱半城以为,自己或许就这么被抛出了轿外,跌得一身狼狈,但是,什么也没有,轿子只是转了个圈,然后“咚”的一声,扬起一路的灰尘,然后平稳地着地
她一手压着头顶掀开的红盖头,一手紧紧拽着脖颈间的香包,然后看着轿帘被一双骨节匀称略带薄茧的手掀起,帘子下的他,正是她梦回千转,思念成疾的他,那样熟悉,那样怀念
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离他们远去,街道彻底安静了下来,她听见任何,看不见任何,她的眼中只有他,她的耳朵只能听见他
“既然要与我永结同心,既然要与我结发,又如何能再嫁与他人!”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的相思泪串成了串,模糊了视线他醒过来了,他没有死,真好!
泪眼中倒影的依旧是一身墨绿色长衫的他,他瘦了,仅仅只有三天不见,他看起来却瘦了,她穿着大红喜服,伸手手,隔着轿子的窗户,颤微微地抚摸上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呼吸是温热的,终于冲淡了她心中的不真实,这一刻是千真万确的,不再是她午夜梦回里的凄凉
看来血人参果然起了药效,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呆子……呆子……”她哽咽着唤着他,遗憾他们为什么不能相逢地再早一点,口中却说,“忘记我吧……今生今世,我已经不是那个能与你长相厮守的人……如果实在放不下,那就恨我吧”
光是这么说着,她的心就钝痛无比,如果他要是记她一辈子,反反复复地被回忆折磨,那将是如何一种凌迟之痛她突然有些后悔了,如果他能够好受,他就彻底忘记她吧,这样,他就不会痛苦至于他们之间的回忆,她会一个人好好的珍藏
“你走吧!我不会和你走,我难得可以重新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你不要来妨碍我!”
她说完,踱步走出了轿子,想要徒步走向夏府,不论别人怎么说她,攀附高枝也好,寡廉少耻也好,她都必须要去夏府,然后杀了老侯爷和九爷,为了钱家的上上下下报仇!她不能再依靠他了,她连累他的已经足够多了她也不能报官,因为官官相护,根本不能为钱家讨要来多少的公道她唯有亲手血刃仇人
“你骗不了我,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赶走我罢了,不管你怎么嘴上承认不承认,你的行为已经露出马脚了为我讨要血人参,为了我亲手缝制了香包……还有我昏迷时,你说的话……你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他看着她的背影道
她无言以对,脚下的步子却始终没有停下她不可以再看着他了,她不能再听着他的声音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和他走,那样的话,老爹的仇怎么办?钱家的仇 ... [,]
(要怎么办?
“侯爷就是这个人,就是他,故意捣乱了婚礼……”远远的,有一拨人急急地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钱半城的视线直直地对着一个方向,眼中的恨意霎那烧成了火刚才落荒而逃的家丁带了一伙人过来,为首的正是老侯爷
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围观的百姓并没有走,此时看到侯爷带了舞刀弄枪的一伙人过来,顿时替眼前书生涅的人的了听着那话,他应该是钱大小姐的裙下之臣,看着钱大小姐的神情,两人也是真心相爱的,莫不是侯爷家当真以权势压人,棒打了鸳鸯?
老侯爷斜眼看了一眼钴夕照,眼中闪过轻蔑他还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角色呢?心想:现在的家丁真是越来越不济事了,连一个穷酸书生都应付不了,还好他有心,请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过来
“还愣着做什么?把人给我绑了送到府衙里去,好好的挨上一顿板子,就老实了人模人样的一个书生,却愚笨地出来自毁前程,做打家劫舍强抢民女的事情?你的四书五经全部喂狗了吧?不知道毁人姻缘是要遭天谴的!”众人面前,侯爷维持一派正人君子的威严,像是教训一个无知小辈
部分的家丁刚才在钴夕照手上吃过苦头,短短地几下过招,就已经知道眼前书生涅的人,绝对不简单,所以瑟缩着都不敢贸然上前
气得老侯爷忍不住一顿吹胡子瞪眼,狠狠地抬脚一踢:“给我上!男子汉大丈夫的,害怕他一个书生!本侯养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做什么?”
被老侯爷一激,家丁们互相看了一眼,仗着人多,手中也有武器,对着钴夕照就一拥而上
钱半城的脸垂得很低,所有的神色都掩藏在她埋低的脸上她绕过冲上来的家冬一步步地朝着夏侯爷的方向前进她搅着喜服宽大的袖口,整只手隐藏在袖口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老侯爷居然不请自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老爹,是你在天有灵,给女儿制造的机会吗?”钱半城心想着,“必须要一击必中,否则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还会错过机会,下一次想要报仇就绝对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她故作慌乱,提着裙子小跑着冲着夏侯爷的方向
家丁虽然有些武功底子,但是对于江湖上以命相搏的人来说,只能算作乌合之众,不用钴夕照怎么出手,已经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哀呼着,捧着肚子头蜷缩着脚,在地上打滚,半死不活
“真是没用的东西!”老侯爷的脸色铁青,自己家的家冬居然三下五除二地被打了一个落花流水毫无招架之力,说出去丢脸的就是他夏家老侯爷正在不愉,余光看见钱半城朝着他跑来,也不甚在意,女人么?看不了血腥也是正常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两三步的距离,钱半城一挥衣袖,露出藏在宽袖下的一柄匕首,喝道:“狗贼,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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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与鬼见愁交手
( 料想不到钱大小姐会突然出手,老侯爷脸上轻蔑的神色已经不复存在,骇然一闪而过,顿时惊慌失措,就连沟壑纵横的眼角纹都深了几分,差点夹死偶然路过的飞虫老侯爷酒色纵驰的身子难免反应迟钝,直到眼中清晰地映出钱半城手中明晃晃的匕首,才反应过来,记得要抱头鼠窜,发出一连串杀猪似的喊叫声
“老贼,你可曾想过有今日,派人血洗我全家的时候,是否想到无辜的人面临死亡的时候,也会害怕!”钱半城出口的话,惹得众人惊呼出声若钱大小姐所言不假,钱家居然是因为得罪了侯爷家才会被买凶杀害的
老侯爷一生富贵荣华,过得滋润,对人世自然是贪恋地很,纵然气喘如牛,养尊处优地腿却尽量地迈得很开,求生的本能让他豁出老命似得闪躲钱半城只来得及一把扯住老侯爷的头发,挥手就是一刀,发丝飞扬,撒了一地,侯爷一摸头上不伦不类的头发,来不及收回额头的冷汗,嚎叫着接着跑:“都做什么呢?当老子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吗?还不快出手解决她!”
他喊得大声,也不知道是对谁说话,众人看着地上被打得四仰八叉,躺倒一地的家冬他们这伙人估计想要出手帮忙都有心无力了吧?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侯爷,当初我们谈下的价钱,可不包括我帮你杀这个人我可不是你家养得狗,可以随意使唤!”人群中渐渐走出来一个环手抱剑的络腮胡子他的相貌粗犷,祼露着上身,身上到处是面疙瘩似的肌肉,像是盘根错节的老根,让他褐色的肌肤很有爆发力
这样一个突兀的人站在人群中,却没有人发现他,他隐藏杀气和自身存在感的功夫可想而知
侯爷的威严被挑衅了,他恨恨地牙痒痒,心想,要是逃过一劫,一定要让朝廷好好管管这群江湖人士,要是不服管教,为朝廷所用,干脆围剿算了,嘴上却恨恨说道:“怎么不是,她就是你那葬身火海的徒弟接手的任务,如今漏网之鱼还活着,不帮着收拾,难道是想要败坏了信誉”
说话间,侯爷已经被钱半城追上了,一刀砍中肩膀,直把他疼得哭爹喊娘:“杀了她,我出银子问你再买一条命!”
看见来人,钴夕照的脸色一变,喝止钱半城道:“半城,快逃!”
但是,出口还是慢了,报仇的执着和火焰烧毁了钱半城的理智,她只知道挥舞着匕首,冲着慌不择路地侯爷砍,那老东西已经支持不了多少时间了,马上就大仇得报了!
老侯爷满头黄豆大汗,养尊处优,鸡鸭鱼肉灌溉的腐朽身子终于垮了下去,摔在地上,钱半城举起手中的匕首,正对准他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下去,眼见得快要成功了,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钱半城一回首,对上来着的眼睛,他的眼中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粗糙的手一动,咯吱一声,她的手腕就已经错位“啊——”钱半城痛呼出声,冷汗顷刻间爬上了额头,手中的匕首因为疼痛已经脱手,她的手腕正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颤抖个不停,面对她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他居然毫不怜香惜玉!
她不甘心,咬着牙,牙齿打颤,弯下腰正要去捡掉在地上的匕首,手却被他踩住了:“小丫头,这并不是你的玩具,回家拿起绣花针吧,这才适合你!”看似调戏的一句话,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就像是每个字都结了冰一样
钱半城疼得脸色煞白,鼻子下冒出细细的冷汗,她恨恨地看着劫后余生的老侯爷,他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态度:“还等着做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杀了她!”
络腮胡子还没有动手,迎面突然传来凌厉地杀气,他将钱半城往地上一推,挥刀迎上风中穿梭,互相环形交错的两把飞刀“蹭蹭蹭”三声,大汉退了几步,用宽阔的巾挡住了整个脸,剑眉一扬:“千金杀手,你果然还活着,这么说来赫铭果然是你解决掉的?”
飓风起,江南的街道上,忽然扬起一阵又一阵沙尘,吹得众人睁不开眼睛,吹得轿子的架子咯咯咯地作响,突然“轰隆”一声散架了衣袂飞扬,钴夕照和络腮胡子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对立,大风扬起他们衣衫的下摆,露出深色的靴子,“簌簌”作响
“师父”钱半城听钴夕照这么喊着,心里突然上升起一抹不安
“呆子,我说过不用你来多管闲事!你我无亲无故的,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快滚!”
络腮胡子回身一收巨剑,擦拭得雪亮的剑背清晰地倒影着他隐藏在眉下的眼,刀剑一般锐利这个中年人就是曾经教习过他和赫铭杀手入门武功的人,他们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江湖人给他的称呼——鬼见愁多年后的今天,他是亲手反噬了主人,登上杀手组织老大地位的人
鬼见愁睨了眼摔倒在地上的钱半城,冷哼一声,觉得眼前的丫头是个不错的,可以培养的料子,只可惜了,却是主顾出了银子要杀的人,而他也已经答应了他们杀手组织的口号就是不死不收,意思是,一旦确定了任务,只要要杀的人还没有死,就绝对不会收手
“怎么还不动手?……”老侯爷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惊叫一声,被一片穿过他的乱发,钉在墙上的树叶吓得颤颤巍巍的,差点给跪了,屁滚尿流那片树叶上,还可以看见飞扬的头发
鬼见愁一挥手中的剑,冰冷出声:“听着,我并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若不是他刚才的一剑,钴夕照以气运功,催动树叶的那一刀必然划破了老侯爷的咽喉这样凌厉的一刀,见血封喉
老侯爷一摸自己的耳朵,触手一手的血,惊恐地正要喊,看到两个杀手冰冷嗜血的眼神,顿时吞进了喉咙里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害怕眼前书生涅的人了看着年纪,他小了鬼见愁一轮,但是那一身的本事,却也青出一蓝胜一篮
街上的风有一刻的寒冷,只觉得刮到脸上的沙子,都锋利了几分钴夕照散落下来的头发,在风中舞动,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街上原本来观看婚礼的群众不自觉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不少胆小的,已经蹑手蹑脚的撤退了街上的气氛有点诡异,仿佛你一动,情势就会发生什么重大的变化似得
鬼见愁提着剑,剑尖划着地面上,索索作响,不断靠近钴夕照,突然凌空而起,举起了他的剧剑他看着是个莽汉,满身的肌肉,身法却灵活的很,只觉得这样的一剑,连整个江南都要被劈开了似得
他巨大的巾外围了另外的一把剑,比他真正的铁剑还要大上三倍,是剑气凝聚而成,锋利度是实体剑的三倍不止果然是鬼见愁,这样的一剑,要是砍中了人,定然是把人从中间劈开的在他巨大剑气凝结而成的剑面前,钴夕照显得渺小了很多,“呆子——”钱半城喝道,不忍他就此身首异处
沙石飞扬,迷乱了人的眼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看见钴夕照用一柄小小的飞刀顶着巨剑,一寸寸地往上抬 ... [,]
(,他脚下的簌簌地滑动,露出两排脚蝇眼见着快要支撑不住了,钱半城咬住下唇,血腥味充斥满口,心跳突然失衡,七上八下,提心吊胆
“噗——”钴夕照喷出一口血,终于将剑顶开些许,闪身用轻功飞刀一边“轰隆”一声,他身后的一处矮房被一劈为二
“啊——快跑!”屏息的路人瞠目结舌,哪里还顾得上看,慌乱地朝着反方向逃命
“呆子,你怎么样?”趁着乱,钱半城想要跑过去看钴夕照的伤势他的毒药刚解,身上的两处的伤势都没有愈合,此时,应付起赫铭来或许都吃力,怎么会是他师傅的对手?更何况,鬼见愁不仅仅是赫铭的师傅,也是教习钴夕照入门功夫的师傅,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钱半城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正要飞奔到他身边,却被钴夕照用眼神制止了她站在原地,任由风吹走了她头上的簪花,大红的喜服在一片萧瑟中,格外的凄凉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不能同生,死必同寝
钴夕照单膝跪地,又是呕出一滩血,刚才的运动,已经加快了他身上暂时抑制的毒,赫铭流星镖上的毒,迅速地蔓延他的四肢百骸他用袖子一抹嘴脚边的血,重新站了起来
他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刷”得展开,是把短刀,每个手指之间都夹着一柄飞刀:“师傅,动手吧?你该不会想要放过我一马,还是要守株待兔,坐收渔翁之利?”他没有时间了,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才会这么激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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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为时已晚
( 若刚才的一剑用了九成功力的话,这一次,鬼见愁准备用上十成的决定动手的那一刻,他有点惋惜,他教习杀手多年,从来没有遇到比钴夕照更有悟性的人,尽管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这个骨瘦如柴的乞丐也并不看好,但是,当他从布满尸体腐臭的笼子里出来的那刹那,已经成为多年杀手的他,也有一瞬间的心悸,也难怪江湖中人会给他“鬼才”的称号
他看得出来,他并不想要这一身的本事,学习武功也只是为了活着,他并不像其他武林人士一样痴迷武功,疯狂地搜罗天下武功秘籍,追求登峰造极,尽管这样,他却愣是做到了江湖第一杀手
鬼见愁心想:要是钴夕照再有野心一点,自己必然是走了前任杀手统领的老路,必然被他斩杀于刀下如果他一心想要统一江湖,他今天的造诣,一定远在自己之上了说不定,武林门主一派宗师对他而言都不在话下
钴夕照,他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练武奇才,可惜心不在此!
剑气在肆虐,鬼见愁的出招已经毫不留情,他的手合十,握住剑柄,巨剑的健身上顿时出现了一道流光赫铭和鬼见愁都习剑,但他们之间的功力,一看就知道不能同日而语
对于赫铭,他的剑已经少有人能及的锋利,出手也快如闪电,但是鬼见愁,他本身都已经练成了一柄剑,人剑合一
鬼见愁的动作很快,在他出手的那一刻,钱半城看见钴夕照运用轻功飞了起来,十个手指中的剑,飞旋在他的周身,越飞越快,慢慢地盘旋成了一个球,像是一个铜墙铁壁,团团将钴夕照包围
“嚯--”鬼见愁大喝一声,巨大的剑向着钴夕照所在的方向倾倒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兵器割据的声音震耳欲馈钴夕照用兵器环绕的球,逐渐地在土崩瓦解,而且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连寻常人的眼睛都能够分辨出来了
飞刀不断地被弹开,这其中,有的是真的飞刀,有的是钴夕照用真气凝聚成的刀,甚至,还是地上的断木碎屑树叶伪装成的刀
兵器球的外径越来越鞋被巨大的刀刃越压越下,突然像是破壳地鸡蛋,彻底没有了防御力,一声脆响,钱半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呆子就要这样被劈成两半吗?她不忍看,却还是把眼睛睁地老大,她必须亲眼确认,他是否安好
里面空无一人,一米阳光照耀着漫天散落的兵器,一个墨绿色的身影突然挡住了阳光,他的动作利落潇洒,身轻如燕,身子回旋间,如流风之回雪,已然飞出了一柄飞刀,精准地对着鬼见愁的心脏
鬼见愁正运气控制着手中的剑气,钴夕照的消失,出乎了他的意料,一个不察,钴夕照却又卷土重来,让他措手不及出招中,如果强行收回,必然损耗自身,不走火入魔,也会震痛心脉,伤及肺腑但是,不出手吧,那把飞刀一定会分毫不差地刺进他的心脏,当场毙命
危机关头,他还是收回了合十的双手,两指一夹,截住了和心脏只有半手之隔的飞刀,呛声吐出一口血血气还在翻涌,他随手丢了玄铁锻铸的精致飞刀,扬手在身上点了几下,点住了身上的几处大茓位
照理说,此时,他是应该找个无人的地方运气调息一番的,但是,他身为杀手树敌太多,戒备的心,从来都不会放下若是让一个杀手放下戒备的心,那么只有两种结果一,他离死不远了;二,他已经死了
身中奇毒,饶是平时,疏于练武的钴夕照也未必是鬼见愁的对手,但是,他就是有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置诸死地而后生的能力这也是众人忌惮他,又想招揽他的原因
钴夕照一着地,片刻时间也不敢耽误,好不容易挫伤了鬼见愁,此时出手正是最好的时机,他,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
又是一提气,散落在地上的飞刀,瞬间又飞了起来,萦绕在他的指尖,兵器谱上,有剑,有刀,有九节鞭,有暗器……却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如他这般把短短的,毫无起眼的飞刀,练得如此出神入化飞刀,并不是一个热门的兵器,但是,因为钴夕照,他成了第一杀手的武器,让人不敢轻视
他的手中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鱼线,短刀像是九节鞭似得,挥舞出妖娆地弧度,谁也料想不到,下一刻刀锋会指向何处
钴夕照和鬼见愁的距离缩短了,这么短的距离,巨大的剑气,必然不好施展,再加上他刚刚被真气顶撞,內腑受伤,此时,也不一定控制地好这么消耗真气的巨津一中途断力,必然受伤更加的严重
钴夕照出奇的一招,可以说已经把人见人愁的鬼见愁也制衡住了
鬼见愁的刀迎上钴夕照银蛇般穿梭的飞刀,由于巾庞大,挥舞起来并不灵活,不多时,一身寒气的鬼见愁身上已经七零八落地存了些伤口他知道,这样恋战下去,并不会有好结果
他想要发功,但是稍一动作,四处乱窜地真气马上搅得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血气翻涌鬼见愁杨进地一会,一圈剑气荡漾,成功让钴夕照退了几步,避开剑气肆意的圆环趁着这个机会,鬼见愁纵身一跃,已经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直到看不到鬼见愁的身影,钱半城的心里上升起一抹喜悦,她想要回身去找侯爷报仇,却见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闪进了方才逃命的人群,已经遁逃地老远她叹了一口气,看来报仇要延后了,只是有了这一次,下一个时机恐怕不那么容易把握了
钱半城左手捂着脱臼的右臂,忍着疼痛朝着钴夕照走去:“呆子--”走得近了些,他突然发现了钴夕照的异样,自从鬼见愁掠身而过之后,他就这么一直呆在原地没有动过他的真气早就耗粳所以才会这么急功近利,急于求成刚才,就是他故意露出了破绽,让鬼见愁飞身离开的,如果他没走,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未近其身,钴夕照的身子突然就颓倒了下去:“不要单独……找夏家报仇,皇上钦点的钦差大臣即将途径江南……这是状纸,去向钦差告御状吧!”钴夕照倒了前半程的怀里,神情涣散即使这一刻,他还是惦记着她,怕她鲁莽,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这是我作为书生以来第一次写的东西,半城,我好困,恐怕……不能陪着你一起去见钦差告御状了,对不起……”他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么庆幸,自己是个杀手!
“呆子……不要睡,我带你回家,不要睡……”钱半城痛哭失声,风像是感同身受,狂啸而过
纤阿赶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钴夕照垂下无力的手,她的脑海里突然传来玄冥当初说的话,毒已入骨,无药可解手中怀抱着的丹药仙果撒了一地
她最后还是来迟了……心生生地被撕裂开来,空落落的疼
但是,这是他的宿命,就像他此生的缘分是属于钱半城的一样,从来都没有她擦足的余地她看着他经历了一世又一世,从淡漠好奇注视到喜欢,逐渐升华到了 ... [,]
(爱
心中像是有一颗种子,破土而出,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快要撑破了她的脑袋,她的心
“碍-碍-”大街上,有一个姑娘发疯似得,抱头痛呼着,她平凡的相貌像是镜花水月似得,渐渐地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清水芙蓉,却祸国殃民的脸一时间,像是盛放的玫瑰,肆意地展开娇嫩的花瓣
“鬼啊……”
“狐狸精,狐狸精……来了……”
“妖怪……有妖怪降世了……”
……
纤阿的容貌纵然绝色,但是,当众出现了这样的一幕,未免惊悚,寻常的百姓更多的是害怕街上路过的人,互相奔走,惊恐地大叫,从屋舍里拿出镰刀锄头菜刀等工具,戒备地看着精华绝丽的女子
纤阿的脑海中被植入了一段影像,那是个极寒之地,四周萦绕地只有森冷的雾气,还有连绵万里的白云,像是凡间天山雪女峰上冰天雪地的场景,却比之更加的很冷和皓洁她的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但是,潜意识里,她却知道,这必然是天宫的某处角落
雾气中,她看见一个身影,素白的衣衫,与此时银芒一片的天地同色,却丝毫没有掩盖他的存在他的周身萦绕着皓月一般的光华,淡淡的流光,依稀带着温暖他泼发如墨,垂在身后,如绸如缎,只是一直看不清他的脸
“是谁?”纤阿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真相在她脑海里呼之欲出,却被什么阻碍着,她的脑袋钝痛着,冷汗淋漓
她很痛,但是她不想要放弃,直觉告诉她,这个人非常重要
就在他快要转身的刹那,纤阿的颈后一阵钝痛,眼前一黑,所有的影像,所有的感觉霎时消失地无隐无踪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她看见火树银花的冰树下,那个素白的身影寂寥如斯,仿佛已经等待千年
玄冥接住软倒的纤阿,她绝色的容颜隐匿在飞扬的发间,脑袋垂在他的胸膛上他怜惜地拂开她散乱飞舞的发,下一瞬,已经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这是钱半城第一次见到纤阿的真容,只觉那仙姿福茂绝不是人间该有的颜色,却仿佛哪里似曾相识怀中,钴夕照的身体渐渐地冷却,她将脑袋放在他心脏的上方,已经听不到希冀的心跳声风退,尘散了,眼角的泪,凉透了……
街上,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新娘紧紧怀抱着墨绿长衫的书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成为了永恒
------题外话------
我总觉得自己骂了鬼见愁,说他人剑合一,其实是个贱人,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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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大梦三生
( 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星辰密布,纤阿揉了揉脑袋,竟然睡得那么死?她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气,只觉得大梦三生,梦醒格外的舒畅余光看见眼角像是有道黑影,回头一看,蓦然吓了一跳,床边的桌子旁,有一个人影正在自斟自饮,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依稀可以分辨那人的样子
“吓死人了,为什么不掌灯?”她摸索着下了床,在他身边坐下,自己从倒置的茶托间,立起一个杯子,准备斟一杯茶,润一润嗓子,手却突然被玄冥盖住了她打眼奇怪地看着他,做什么阻止她?这时,纤阿才看清玄冥的神色,突然就这么定住了
这是怎么样的一双眸子,似清澈的溪涧,波光粼粼,又似陈年的古潭,望不尽潭底,像是所有的一切都被悄然掩盖在他的眼底,密不透风纤阿惊愕莫名,她从来不知道高深莫测腹黑出尘的玄冥也有这样的一面她松了松手,想要挣脱出来,他却执拗地一直握着
纤阿皱着鼻子,凑近他闻了闻:“玄冥,你喝酒了?”可不是吗?这时候才觉得他满身的酒气,这酒恐怕已经喝了不止一时半会了他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发酒疯,但是,她稍微的一动手,他就反手把她的手握得牢牢的,像是害怕被母亲抛弃的小孩子
纤阿有些无奈,举起他握着她的手,边说,边指手画脚:“我——口——渴——了知道吗,口渴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玄冥的眸子闪了闪,伸手拿过自己喝过的酒杯,递到她的嘴边,她未及说话,他就将杯子将挤压进她的双唇间,倒着一扣,酒水一咕溜地顺着她的喉咙流下,吞咽不及,她被呛得连连咳嗽他却裂开嘴笑了一个风华绝代
这人发什么酒疯?可不是发酒疯吗?要是清醒后告诉他此时的行径,不知会是如何的表情?怕是不信,又说她胡诌的吧?
缓了缓,味蕾终于回味起了味道诶?这酒,好像是她从天上让浮华找来的仙酒翱这一刻,纤阿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对艾她找这些东西来是为了救钴夕照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这东西可都是拿来救命的啊纤阿急得跳脚,却甩不开狗皮膏药似的大神,情急之下,她差点将他紧握着她的手伸到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玄冥已经喝了一夜的酒,却没有把身子暖起来,反而触手冰冷,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凉,毫无人气!”纤阿心想,“想什么呢,他本来就不是人!”
丝丝凉气,冻了她一个激灵,有什么在她的脑酣开,她颓然坐在了原地,泪水就这么淌了下来,湿润了脸颊,他竟然死了……他原来已经死了,想到了结局,她放弃了争夺玄冥手中的酒壶,就着他给的杯子,又满上一杯,仰头喝干,入口一片苦涩今夜喝这壶酒,她喝了两杯,还是被辛辣的味道呛得咳嗽不停,脸和眼眶都红了,扑簌簌地掉泪
他用手心盖住酒壶,宝贝似得护赚突然就这么开口了,他的声音很沉,像是嗓子里含着一颗带壳的话梅:“纤阿艾你就真的忘记我了吗?我为你等待了上千万年,你却最终还是离我远去了,为什么,今生今世,你还是要对他执着,看不到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
弯月撒下一室的清辉,他的声音,淡淡的,也不管别人的回应,就是这么絮絮地说着心里的话要是平时,抓住他这样洋相百出的时刻,纤阿奔在背地里偷笑,拿此为把柄,取笑他一辈子,但是,这一刻,她什么也做不了,只有淡淡的忧伤,透过玄冥清冷微哑的嗓音,淡淡地蔓延
他说,他在千万年前就已经认识她了,只是她忘记了他
他说,他等了千万年,但是,她却还是对他若即若离是不是他不来找她,他永远都是这样可有可无的存在为了她,他被封印了万年,却换不回她的一个回首
佛说,千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一个擦肩而过,那么,他和她之间,剩下的是不是只有错过?!他不许,纵然逆天,也要将他和她之间的宿命好好地改过既然已经动心,既然已经洞悉了埋在心头那种莫名心情,他就不会放手!
玄冥的思绪飘得老远,边回忆着,边给她讲着一个古老的故事他说,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魔族的公主,是魔君的掌上明珠,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只要她要的,魔君都会竭尽全力为她达成
她的前半生都春风得意,直到遇到了月神,一见倾心,芳心暗许,从此少女红鸾心动,一发不可收拾她本骄傲,再怎么说,她都是个被溺爱长大的公主,从小没有谁敢来忤逆她,但是,她却在他身上碰尽软钉子她被钉子伤了一身的疤,却至始至终没有放弃,只希冀着百炼钢成绕指柔,总有一天,她的心,他会懂
月神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每次她去月宫找他,他总是礼数周到地招待他,但是,正是因为这抹对任何人都相同的温柔,让她的心体会到了残忍谁都一样,她就是他生命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那时候,魔族和天界的关系还没有闹僵,她还能时常见到他,以解相思之苦她的骄傲不是没有让她和他闹翻过,但是,最后妥协的只会是她
她为了他做了好多,她为了他绾发亲手做庚饭,尽管知道神仙即便不用食物,也不会如何,但就是喜欢看着他吃她做的饭她为了他学绣女红,被针细细密密地扎得血肉模糊,一双玉手都快不成样子,却还是执着得像凡间女子一样,亲手为他做香包她消朝朝暮暮地相处,总有一天,他在平淡的日子里习惯她的存在
她用削铁如泥的匕首亲手雕刻了一枚骰子,塞了红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她玲珑的心思,他怕是早就洞悉了吧?却始终没有给她回应
她为了他收罗灵丹妙药仙器法宝,为他增加功力她说:“只要他能待她好,她和父王的魔兵愿意听候他的差遣,即便将来他要成为天帝,她也会鼎力相助”她为了他倾尽所有,他却始终不为所动,她如此讨好他,却万般都是无用,因为他根本就不领情
最后,仙界和魔界的关系微妙,她连时时刻刻见到他都成为奢望
再次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成为了讨伐魔界军队的主将一身白色的铠甲,还是难掩一身的温文儒雅他浴血而战,屠杀她魔界众生将领虽然,不是他亲手所杀,但是,她的父王却还是死在了那场战役中,战争终于因为魔王的鲜血而告终
爱而不得,她心中的爱烧成了怨,终于有一天,她炼化了上古时候女娲补天剩下的灵石,锻炼成镜,她的心片片成雪,寸寸成恨,但是,一直守护着她的他却明白,她还是深爱月神的,没有毁天灭地的爱,哪里来的翻天覆地的恨她有多爱他,她就有多恨他他践踏了她一个少女的心
即便是炼成了魔镜,她最后还是死了天界留下的万年传说中说,魔族的公主因为思恋月神而不得,因爱成恨,因爱成妒,终于炼化了镜子,收了很多接近月神的仙女仙子的魂魄,纯属于无稽之谈她本想 ... [,]
(要用锁魂镜锁了月神的魂,这样,他的心就永远是她的了,但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却还是放弃了
或许,她早就明白,纵然耗尽一生,不过是她强求了,他和她之间,向来缘浅,何来情深?
她被判去蛮荒服役,云海之上,战旗洒洒作响,她隔着九重云合金甲银戟的天兵天将,仰天长啸,举皆尽这一刻,他的心被扯动了这一刻,他看到了月神眼中的一丝异样他玄冥本也是个天外过客,却将他和她的感情当做一场折子戏,从头看粳最后,逐渐输了心
当初,他不知道心里的异样究竟为何,但还是顺从心意,将神魂都快散尽的她收进了锁魂镜里,然后,让她依托在了寺庙里的香灰上,准备给她一个新的生命
千算万算,变成香灰的她最终还是遇到了月神,她前生的劫月神为她捏了一个身子,然后度了修为给她,从此,月宫里有了一个追月女神,那便是纤阿
本以为,经过了一番周折,他和她终于能够修成正果经历过失去,月神终于看破,懂得对她好,或许连月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早就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心动但是,这个种子藏得太深,发芽地太慢,所以,等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的时候,那个种下种子的人却已经不再了失而复得,所以,月神才会特别的珍惜
玄冥本以为,他只能这么默默地祝福她,然而,事情还是出现了纰漏,她被传得罪了四皇子,遭到了王母的惩罚她的三魂七魄本是香灰所聚,投胎历劫谈何容易,为了保护她的周全,他耗尽修为,被封印了万年
而月神,他没有能和纤阿说的便是,他为了她甘愿随着她一起经历十世的情劫,反反复复地轮回转世这些,他自然不会和纤阿说的,别说他自私,在爱的面前,谁不自私即使这样,他还是错过她吗?天地造化,她三魂七魄中的一魂,得到了佛祖的点化,修炼成仙,却被派来掌管锁魂镜,接着重新遇见了他,也遇见了月神的转世,这也是命?
------题外话------
总算交代了纤阿的身世,所以,无论是慕容薇音流嫂芙还是钱半城,她们都是纤阿灵魂的转世,只是她是香灰捏成的人,所以三魂七魄散开了,投胎成了不同的人,这一刻,大家知道钴夕照为什么会没有经历百年就转世了吗?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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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悬崖
( 日子闲得只能靠数手指打发时间的时候,纤阿总喜欢去凑热闹,她也从其他仙子的口中听说过这个充满玄幻色彩的故事,当时只道是故事,毕竟传说也未必可信,被传了上万年,无从考究,指不定是哪个闲来无事的神仙编出来的话本呢?
自古以来,才子佳人间的风花雪月,就是编剧眼中津津乐道大肆泼墨的素材,眼红的时候,难免叼着手帕按着自己的心意大肆篡改,让剧情更加的狗血,更加地有噱头,这样才有人气一传再传,最好传遍了整个天庭,始作俑者才能得到追捧和满足,这在天庭也不算是新鲜事了
人云亦云,很多故事添油加醋传到最后,往往本末倒置,就连最先传故事的人听在耳朵里,都以为是哪里来的新鲜故事,听得尽兴了,再转手告知他人,最后剩下了多少与原剧本相似的场景,也未尝可知甚至连谁追的谁,谁才是男女主角都给篡改了,所以,纤阿也只当是故事听听,听听也就过了只当那传说中的月神,是个热门的传奇人物
但是,从玄冥的口中再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纤阿的心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竟然还是其中的主角,她原也是不信的,只道是玄冥诳她,但是,她又想到了银树下那个素白衣衫的背影,仿佛已经等待了一个人千万年,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异常地熟悉和怀念,于是……她信了
有那么一种人,即使岁月变迁,即使你忘记了,他一直住在你心底,始终都未曾离开过他等待的,只是在她心里再一次的生根发芽
因为她的真身是香灰,没有实体,所以,重新投胎的时候,仙家的法力都被收回,她的三魂七魄被打散了,才会投胎成为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感情,也就是那十世的情劫
那么,她拿着锁魂镜所收的,便是她自己的魂和魄,到了钱半城这一世已经第八世了而月神也一同陪着她经历了十世的情节
到了钱半城的这一世,她的魂魄过早地投胎转世,月神分身乏术,所以,他将自己分成了两半,真身跟着流嫂芙,投胎成了宇文昊天;影子追随了钱半城,投胎成了钴夕照所以,这一世的时候,她才会混乱地以为,钴夕照的身体被占了灵魂
因为丢了锁魂镜,她留在了人间,因为见到了宇文昊天的转世,好奇他为何不过百年就能重新投胎,所以她故意接近了钴夕照因为相处,她逐渐对钴夕照有了感情,一切仿佛是冥冥之中设计好的,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往下走……千千万万年了,从魔族公主,到追月女神,到她投胎成的凡人,再到如今看守锁魂镜的她,她始终没有逃开他撒下的情网,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她爱他,无论是作为魔族公主时,对月神的爱;追月女神时,始终如一对他的爱;慕容薇音对夏侯渊地执着等待;流嫂芙对宇文昊天纠结爱恨地不舍;还是如今钱半城对钴夕照口是心非地爱,她依然爱他茫茫众生之中,一眼就认准了他……
为什么锁魂镜要收她的魂魄,难道是王母到了现在都还不肯放过他们吗?这一刻,向来没心没肺的她开始皱眉深思,一夜无眠
客栈外的公鸡尽忠职守地鸣了三声,天空已经初现了鱼肚白纤阿看了一眼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玄冥,关门,走出了客栈岁月如初,而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纤阿了
只是,她没有看见的是,等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玄冥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有晨曦都为之失色的灼灼光华,他的酒其实早就已经醒了
市集上渐渐热闹了起来,纤阿重新变回了平凡的样貌,漫无目的地走着,失神间,她走到了钱半城当初出嫁经过的地方,也是这个地方,夺走了钴夕照的生命,他死在了钱半城的怀里
心念斗转间,她突然想到了钱半城,不知道如今她怎么样了?还有那个一想起来,就呼吸一塞的他?她闭目搜寻钱半城的消息,一丝危险陡然闯入了她的感知钱半城遇到危险了!
钴夕照死之前,为钱半城都想好了退路,甚至连状纸都亲手准备好了就是要让钱半城去找皇上御赐的钦差大臣,让他将钱家的冤情公之于众,昭告天下,也唯有他,能都全无顾忌地处置侯爷有确切的消息称,他会路过江南,但是,不会耽搁太久,所以,她必然赶时间
钱大小姐在成亲当日公然刺杀侯爷,这是全程的老百姓都看在眼里的就算不为了面子,老侯爷如此瑕疵必报的人定然不会就此放过她更何况,留着她这个心腹大患,难免如芒刺在背,难以安枕,当然要处之而后快,才能高枕无忧
更何况,钦差要来,钱半城想到去告状,侯爷当然也会想到,更加不会留了钱半城的命,让她来威胁自己的前程
看着脑海中闪现的景象,似乎是一处悬崖,钱半城一身江湖人士打扮的劲装,骑在一匹马上,已经被蒙面的剑客逼到了悬崖边上,眼看着马蹄子一个踏空,就要摔落悬崖,粉身碎骨,情况十分的危急
照着原来的剧本,钱大小姐或许就葬身悬崖底,而她则是用锁魂镜收了她的魂,接着回天庭复命,就是一个圆满但是,钱家的冤情为雪,钴夕照也死得冤枉,不说钱大小姐不甘心,她又何其忍心这样罢手更何况,她至今未找到锁魂镜的下落
心急如焚,纤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也不管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家会怎么看,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众人只看到一道白光一闪而过,那个呆立在街上的女子,已经不见了踪迹
大街上卖胭脂水粉的大娘,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好半天突然爆发出一阵亨音:“啊——有鬼艾大白天见鬼了……”周围很快围滤一群人,热乎地讨论着说昨天钱大小姐成亲的时候,如何如何地,说得神乎其神,直说要去寺庙里拜拜菩萨了,或者请个茅山道士做个法事什么的
纤阿料想的不假,钱半城安葬了钴夕照以后,托着方老爷买了一批马,换了一身的劲装,正要往回赶着,去截钦差会经过的道上,准备在半路上拦路告状,没想到,出了江南城不远,就遇到了夏家侯爷雇来的杀手
虽然早有准备,她毕竟是个全无武功的女子,如何是那些杀手的对手,这不被逼着纵马狂奔,逼到了悬崖边上等纤阿赶到的时候,马后腿的两个蹄子,已经摔下了悬崖,正扑簌簌地掉着泥土,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马长嘶了一声,凄厉的声音在悬崖间回旋不断踩踏着悬崖边松软的泥土,终于一脚踩空,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连人带马
纤阿赶紧一个挥手,将钱半城定在了空中,然后用力一拽,将她拖拽了上来追杀钱半城的杀手各个面面相觑,不是没有和钱大小姐交过手,虽然她豁出命去,但也只觉得她动作毫无章法,只是挥着刀乱砍而已所以,现在才会被砍得浑身是伤,差点掉落悬崖此时,钱大小姐因为伤势过重,还是昏迷的,身子却悬浮在空中,自行掉在了地上,怎么不让人害怕
... [,]
杀手们倒退了几步,谁也不敢前去看个究竟,却又不敢就这么回去复命江南有个传言,说钱大小姐是观音转世,所以才会如此面慈心善,张了一副天人之姿此时,杀手们的心里,怕是也有了这样的猜忌作何一个人,平白无故地在昏迷中,怎么还能自行解救自己
但那毕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来江南的任务,竟然屡屡失利,统领已经很不高兴了,连一个毫无武功的黄毛丫头也解决不了,岂不是丢了他们杀手组织的脸,凭白让天下武林人士笑话,往后如何开门做生意,财源滚滚?进杀手组织,就是买命和卖命的交易
纤阿虽然是个小仙,但是也知道万物生灵的命运自有他们的造化,她贸然出手,已经违背了这个规则,断不能再手染鲜血所以,纤阿是决不能出手伤人的她隐藏在暗处,以防那帮蒙面人出手,凡人本来就脆弱,要是伤及了要害,还真是回天乏术
只是,那帮人却老是盯着,不前进,也不走,这下,纤阿有点为难了正着急地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肩膀却被猛地一拍,让毫无防备的她吓了一个大跳,忍不住尖声“啊”了一声顿时引来了一向耳聪目明的蒙面人的注意
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原则,黑衣人马上把目标对准了后知后觉捂住嘴的纤阿,还有一脸有恃无恐,憋着笑意的玄冥
玄冥揉了揉胸膛,被纤阿一阵花拳绣腿打得还是怪疼的原来,不光是人间的女子,就连仙子也一样,一旦被吓着了,习惯性地就会对着压过来的不明物体一阵猛捶对此,玄冥颇觉得好笑
纤阿当然没有错过玄冥嘴角的笑意,心想,狐狸从酒醉中醒过来,恢复本性了,大概依稀记得昨晚在她面前丑态百出的样子,存心要报复回去了?人吓人,吓死人!谁说神仙吓神仙,就吓不倒了
纤阿本漂浮在空中,那些凡人就算是个武林高手也未必能够得到她,这才疏于防范再说,她正为钱半城的事情的呢,哪里来的精力关注其他的,这才着了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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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沉冤昭雪
( 虽然对于杀手而言,死的觉悟都很高,但是乍一眼看见两个飘在云彩上的人,怎么的,都要吓出一身冷汗,汗毛直竖,没有立刻脚步虚浮,跪趴下来,已经算训练有素了。ww
“妖孽?……那些人说的女鬼……”这不蒙面杀手也不淡定了,剑颤巍巍地指着上方,虽然蒙着面,但还是可以想象他们此时的表情,一定是一脸吞了整个苦瓜的表情。其他的杀手听见他这么说,心里也是一阵没底。
早就听闻江南城里出了鬼魅,侯爷公子成亲,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地在大街上现身了,这么肆无忌惮,功力定然不容小觑。本以为是愚昧小民的谣传,却没想到如今自己倒是遇见了。
众人有武功傍身,但是,对付妖孽,他们还真的不如道士画几个鬼画符在行,谁也不能没事找道士给了平安符,或者带着一把鸡血在身上吧?只凭手上的兵器,还不得接近他们的身,恐怕就被吸干血了吧?时间点点流逝,杀手的心里越来越不安。众杀手围城了一圈,面面相觑着,都是冷汗淋漓,显然都没有好的对策。
“趁着我现在不想大开杀戒,快滚。”云海上,一身月白长衫的玄冥,皓月一般出尘,轻描淡写的语气,出口却锋利如刀,就连杀人如麻的杀手都被震慑得胆颤了一瞬。
虽然任务还没有完成,但是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钱大小姐,杀手们都不敢上前再去补上一刀了。杀手中有一人试探着用轻功飞行了几步,众人看着他真的没事,纷纷效仿,都心急火燎地用了轻功,一晃就没人了。
等这群“黑乌鸦”飞过,纤阿从云朵上下来,赶紧扶了钱半城起来,检查了她身上的伤势。她身上的劲装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贴身的布料,划出了多道口子,伤口或浅或深,遍布纵横。显然,他们赶到之前,她已经做了一番恶斗。她一个凡人女子,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实属难得了。
玄冥跟着蹲下身,伸手在钱半城的嘴边塞了一颗小小的药丸,利落地在她胸口不知什么茓位上一点,钱半城的喉头一动,已经自行吞咽了下去。
“怎么样?”纤阿询问道,却看见玄冥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他们是不能擅自改变天命的,钱半城她注定会死,如果刚才纤阿不及时出现,她或许已经葬身崖低了,如今玄冥的药只是尽量为她拖延一点寿命而已。
纤阿伏下身,想要度一些修为给钱半城,却被玄冥拦手阻止了,她不解地看着玄冥,今时今日,她虽然未曾记起所有,但是,玄冥他爱着魔族公主确是千真万确的。ww既然如此,为何仅仅只是对她?难道钱半城不是她的魂魄吗?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在面前逝去,他难道都不心痛吗?要知道钴夕照死在钱半城怀里的时候,她一瞬都有一种心被掏空的感觉,这就是爱,难道不是吗?
“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即使你这么做,也救不了她了。你何尝不明白,如今的她除了报仇,心已经死了。”被她看得不自在,玄冥错开眼去,下一刻,又重新对上了她的眼睛。
“是啊。”纤阿心想,“我已经忘记了凡尘,但是,钱半城是有父母,是有亲人、朋友的啊。看着她们一个个惨死,离自己远去,那将是一种怎么样的折磨,恐怕也是生无可恋了吧?”支撑她活下来的,其实只是仇恨这样虚渺的东西。
佛家有语,世间的爱恨嗔痴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但真正能过看破的又有几人?情爱是毒,纵然天罗神仙也未尝可以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知执迷不悟,而是入戏太深。
或许是药真的有效,说话间,钱半城已经幽幽转醒;或许是玄冥给她吃的那颗药的缘故,她的精神稍微振奋了一点。看到眼前的玄冥和纤阿,钱半城眼睛一亮,心急地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咳嗽了起来。
纤阿给她拍着背,帮她顺气:“有话慢慢说。”
钱半城感激地看了一眼纤阿,虽然她此时还是寻常见到的平凡的样子,但是,钱半城还是难以忘记当天在街上的惊鸿一瞥。纵然世人都说她是妖,是鬼,但她和他们相处多日,却从未做过伤害人的事情,她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更何况,她如今半死不活,心愿却未了,纵然把灵魂出卖给了妖魔鬼怪,她也要完成报仇的夙愿。
如此姿容的人,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人。钱半城要跪,尊严又怎及她的深仇,膝盖还未着地,却被玄冥和纤阿拦住了,她泪湿了眼:“仅管萍水相逢,我也不知道两位是何方神圣,不知有无造次,但是,我在这里拜托两位,我钱家一家老小死得冤枉,呆子他……我不甘心,却素手无策,望两位高人出手相助……”
她身受重伤,拜托方世伯买的马也已经掉下悬崖摔死了,如何去见钦差?更何况,确切的消息说,钦差只是途径江南,并不会耽搁多少时间,错过了这个机会,她不知道自己还要等上多久,更何况,她自己清楚,她其实活不了多久了。
“钱小姐,你先起来,我尽力帮你就是了。”看着一向趾高气昂的钱大小姐如此,纤阿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何况,这个人和自己一样,都是追月女神灵魂的碎片。纤阿只觉得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反正不容她Сhā手改变凡人的宿命,她也有意无意地改变了许多,也不差这一件了。纤阿自己先应承了下来,抬头看向玄冥,却见他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也对,他什么也没有说,也没必要为了她和钱半城做些什么。只是,跟着他在人间晃荡了多日,她竟然开始依赖起他来,就是觉得凡是只要有他Сhā手,就分外安心的感觉。
本准备回城再去买一匹马,但是,这样必然耽搁时间。于是,纤阿挽着钱半城的腰,用了仙术飞行。不多时,钱半城又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她失血过多,本来就已经没救了,如今只是强撑着,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而已。
一阵电闪雷鸣,半途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不消半刻,就把他们淋了个里外湿透。
这么大的雨,那个钦差必然也会寻个落脚处避雨,这样也好,比双方都改变方位的好。认准了钦差下榻的地方,在不远的地方,纤阿放下钱半城。正为难着如何让昏迷不醒地钱半城醒来,又转而一想,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让她徒步走过去,显然是不可行的。
继续陪着她过去吧,也解释不清她们之间的关系,万一那个钦差彻查,她在人间是没有任何入籍证明的,也怕反而给钱半城惹上麻烦。一直尾随其后的玄冥却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化身为马,驮着钱半城过去。
纤阿白看他一眼,他怎么不去?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玄冥弹了弹身上月白色不染纤尘的袍子,纤阿撇了撇嘴,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念了一个口诀,纤阿化身为马,让玄冥扶着钱半城上了马背,奔跑前夕,她气愤地打了一个响鼻,故意用马腿后踢,向玄冥踢着泥水,却被这料事如神的狐狸侧身避开了,还不忘得意地冲着她笑笑。
那神情就像是两只狗打架,抢到骨头的狗 ...
(狗,甩着尾巴,一脸得意的表情。这让此刻做马的纤阿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样你还说喜欢人家,骗人的吧,活该你一辈子借酒消愁!”说完撒开马蹄,冲出了雨帘。
前方的府邸门口,有个戴着蓑笠尽忠职守的小兵,纤阿故意飞快地奔驰着,冲进了他的视线。引起了他的注意,钱半城见到钦差就有希望了。
如预料的,她看着钱半城被搀扶着进来府里,眼神还留恋着,不知道接下去会不会进行的顺利,眼看着一士兵过来要牵它的马绳,立刻杨起身,嘶鸣了一声,卷土而去。
不远处,站着打着油纸伞的玄冥,大雨中,月白的身影萧瑟,一瞬间,她又看到了月宫银树下那个白衣胜雪,却遗世孤立的背影。那个一身白玉衣衫的人,就是月神吗?不论身份之谜变迁,魔族、仙子、凡人,经历生生世世都无法忘怀的人。
回客栈洗了一个澡,然后早早地就寝了。第二天,一件大案轰动了江南城。钦差大臣要亲自提审侯爷,如此惊人的消息一出,公堂上涌来了成千上万的江南百姓,直把衙门口的道路挤了一个水泄不通。
起初,侯爷仗着自己的身份,根本不把钦差放在眼中,直到钦差亮出了皇上御赐的金牌令箭,才一头瘫软地跪倒在公堂下,和本城的县令一起瑟瑟发抖。果然名不虚传,钦差用了不过一天的是时间就彻查了钱府被灭的重大血案,真相很快就大白了,钱家也算是沉冤昭雪,可以瞑目了。
侯爷被带回朝廷,听候皇上亲自发落。
只是,作为原告的当事人却一直没有出现在公堂上,与侯爷对簿公堂,有人说,钱大小姐见到钦差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没说几句,就已经去了,钦差是从她紧紧护着,递上来的状纸上,了解钱家的惨案与冤情的。
一张状纸已经可以看出写状纸之人的才华,条条件件,清晰明了,言简意赅,如情景再现。钦差当时就叹息出声,可惜不能与此人共同在朝为官!
有人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就是公道。作恶多端的人,不是老天不惩治,只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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