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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这一生,你不来,我不老

有的时候,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再次遇见,可有来生?

晚上,霓虹灯在城市中闪烁着,空气微凉。夏木漠然地站在天桥上喝着啤酒,看着车流从天桥下穿过。他喜欢这样,在夜晚的霓虹灯下,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街头看着马路上的车水马龙,这样会让他觉得很平静,平静到就像时间也停止了一样。

他抬手,喝了一口啤酒,微微地有些苦涩。

离开她才一个小时,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清晨的时候,他看着她的睡脸,他真的不想走,一步也不想离开,他在她床头站了一个多小时,他想着,她要是醒了,他就不走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多么希望她能睁开眼睛叫住他,留下他。

原来,自己是个这么不­干­脆的男人。

夏木苦笑了一下,又喝了一口啤酒,皱起眉头想,是他太贪心了,记得小时候,他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好,只要能每天看见她就好。

可现在呢?他不停地想要更多,温柔的笑容,甜蜜的亲吻,这些都不能满足他了,他想要她的心,她的灵魂,想要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却还是去强求。

夏木垂下眼睛,喝完易拉罐里的最后一口酒,将瓶子捏得哗哗作响。他直起身子,走下天桥,将空瓶扔进垃圾桶里,双手Сhā在口袋里,垂着头往前走着。

夜风吹散了他的酒意,他很清醒,可他不愿意这样清醒。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高档酒吧的彩灯吸引住了他,他没有多想,转身走了进去。酒吧里的灯光很暧昧,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围着桌子,坐在沙发上轻声耳语,夏木挑了一个角落坐下,点了几罐啤酒,沉默地坐在哪儿。

离他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坐着五个人,两男三女,一个女人正对着夏木坐着,他一来女人就着迷地盯着他的脸看,她身边的男伴不满地推了她一下,“看什么呢?”

女人说:“那个男人好俊俏。”

“哪个?”男人不爽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然后又不爽地收回视线,“哼,不就是一个小白脸吗?”

女人着迷地说:“他要是小白脸,我愿意倾家荡产去包养他!”

坐在她侧面的男人好笑地转头看去,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只一眼就将女人迷到愿意为他倾家荡产。

可当他看清楚时,他的笑容忽然僵住,低下头来,无框眼镜的玻璃片反­射­着白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握紧双拳站起身来,沉着脸,全身散发着恐怖­阴­冷的气息,单手Сhā入裤袋,拿出手机,最后转头瞥了一眼酒吧里的夏木,然后缓缓消失在黑暗之中。

夏木喝完几瓶啤酒,又在酒吧里坐了一会儿,当酒吧的摇滚乐响起来的时候,他皱着眉头走出酒吧。

出了门,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喧嚣的城市已经安静下来,马路上也没有行人。夏木走了几步,忽然感到猛地一阵冷风从身后向他袭来,他伸手去挡,“咔”一声,是铁棍敲在骨头上的声音,夏木感觉到一阵钻心的剧痛。

还没等夏木反应过来,又是一阵银­色­的闪光,夏木抱着手臂,侧身躲过,他猛地向后退了两步,看清了前面的情况,四个高大的男人拿着铁棍将他包围在中间,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手里的烟正慢慢地燃烧着,他踩着优雅的步子走来,嘴角扬着邪恶的笑容:“夏木啊,今天我们要好好算算旧帐。”

夏木站在包围圈中冷冷地看他:“曲蔚然,你还没死。”

曲蔚然摇摇手指:“你不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夏木对他的伤害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想报仇想地快疯了!他当初如何废了他,他现在就要如何回报他!

曲蔚然冷笑着将他手里的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狰狞地命令道:“给我废了他。”

拿着铁棍的男人们听到命令,一窝蜂地向夏木袭去,一瞬间,夏木被铁棍打中好几下,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疼痛使他闷哼出声。一根铁棍狠狠地打在他胸口上,他喷出一口血水来,接着又是一棍下来,猛地击中他的头部,他眼前一花,被打得半跪下来,流淌着的鲜血流过眼睛,世界变成一片血红­色­,他睁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曲蔚然,他正冷笑着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享受一般:“慢慢享受吧,夏木,从明天开始,你也是个废人了。”

又是一棍打来,夏木吐出一口血,忽然他猛地伸出手,硬是抢过一根铁棍,站起身来,从四人包围圈中打出一个缺口,向曲蔚然冲过去!

他的身后跟着三个拿铁棍的男人,他们的铁棍不时地打在夏木单薄的脊背上,一个男人眼看追不上他,便将手里的铁棍对着夏木猛丢过去,铁棍正好砸在夏木头上,夏木脚下踉跄着向前冲了两步,鲜血一瞬间流满他的半边脸颊,可是他却没有停下来,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挥舞着利爪,凶猛地向曲蔚然扑去。曲蔚然有些慌张,君子面具再也戴不住了,他慌张地向后退。夏木的铁­棒­向他挥过来,他转身就跑,可刚跑出两步,一道刺眼的光线­射­过来,刺耳的刹车声加上沉重的撞击声,曲蔚然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飞了出去……

夏木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身后的四个人见到这种场面,慌忙扔掉了手中的铁棍,仓皇而逃。

夏木的额头不停地冒出鲜血,他拿着铁棍,冷冷地看着躺在地上睁着眼睛费力喘气的男人,这是第二次,第二次他看着濒死的他。

可就如第一次一样,他不后悔,一点儿也不。

曲蔚然也看着夏木,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这是他第二次要死在他手上。他记得第一次的时候,那天他在主持一个会议,会议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他浅笑着藐视着那些极力讨好他的人,是的,藐视。当父亲的第一个儿子没死的时候,那些人到底有谁正眼看过他?当他们帮着正室的大公子欺辱他的时候,也许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能坐上继承人这个位子吧?

他微微地扬起嘴角,愉快微笑。会议室里的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就在他刁难一个公司元老时,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一脸杀气的男孩冲了进来,他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有一张让人很难忘记的脸庞。

那男孩的眼神很凶,像是要扑上来,准备将他撕成碎片一样!

可他不怕,甚至有些得意。他喜欢这样,喜欢别人极度憎恨他。男孩向他冲过来,他甚至准备开口调侃他:怎么,你真的想杀了我?

他甚至想,他要是想动手,那就给他打两拳好了,应该不会痛,也不会痒。

可没想到的是,那男孩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抬手就拿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他那时的眼神和现在的一样,那像野兽一般的眼神,­阴­冷的,残忍的,想置他于死地的眼神。

当子弹穿过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并不觉得有多疼,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当年,他没死在他手上,却没想,今天还是……

忽然他笑了,笑得很苦,他说:“看来……我命中……注定……要……要死在……你……手上……呵呵呵呵呵呵……”

曲蔚然笑着笑着,缓缓地闭上眼睛,其实,他不怕死,他只怕死了以后,连一个为他流眼泪的人都没有。

听说,人将死的时候,眼前会闪现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可为什么,当他闭上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为什么?他什么也看不见?

站的笔直的夏木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闭上眼睛,看着他再无声息,看着看着,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手中的铁棍慢慢松开,掉在地上。额头的鲜血不停地流着,他蹒跚的往前迈步,他忽然很想见她,想回到她身边,他要回到她身边,回去,他离不开她。

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猛地跌坐在地上,他的嘴里不时的呕出大量鲜血,他俊秀的脸上已经满是鲜血;他的手脚微微地抽搐着,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下;他清冷空洞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渐渐的,他不动了,他的眼神涣散,瞳孔开始放大,他像是一只濒死的鱼,嘴巴一张一合的,混合着血液,呢喃着:“雅望,雅望……雅望。”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他的眼睛轻轻合上……

眼前,像是电影里的黑白镜头一样,一幕一幕地放着。

那熟悉的军区大院,那二十分钟的上学路,那灿烂的艳阳天,那三层楼的别墅,那次初见,那一个深爱的人。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年夏天,那次初见,他扶着古木栏杆,顺着楼梯向下走,她听到响声,抬起头来,望向他,扬起嘴角,柔柔微笑,清雅淡丽。

于是,他也笑了,缓缓地牵动嘴角,轻轻地望着她,笑了。

她说:“你好,我叫舒雅望,你可以叫我雅望姐姐。”

那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可他从未叫过她姐姐,从未……

深夜,

安静的城市里,

昏黄的灯光下,

鲜血遍地,触目惊心。

离事发地不远处的五星酒店里,一个清秀的女子满眼坚定地站在大厅里等待着,等他回来,等他站到她面前,然后紧紧地抱住他,告诉他:“夏木,我爱你,很爱你,没有假装,没有勉强,就是爱你。”

她想,当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一定会笑吧,那珍贵又温柔的笑容,她会再一次看见吧。

那大厅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陌生的面孔从她眼前来来往往地走过,她等得急了,就走到酒店外面张望。两辆救护车从她面前开过,警笛声鸣得她心乱,她皱了皱眉头,莫名地心慌。

二十二岁那年的记忆像是压抑不住似的往脑子里冒,她全身止不住得微微颤抖,她用力地呼吸了几下,告诉自己不要乱想,没事的,没事的。

她坐立不安地在酒店门口来回踱步,紧紧地望着远方的马路,她等了很久很久,直到遥远的天际漫出淡淡的灰白,她终于等到了,那是一通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看着震动着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去接,可最后,她还是接了,电话里的声音是冰冷的,说出来的话,是可怕的。

“你好,这里是W市人民医院,你的朋友夏木,于今夜凌晨一点送入我院救治,因脑部被硬物击打多次,抢救无效,于凌晨四点十六分确认死亡。”(我打字的时候又哭了)

舒雅望拿着电话,呆呆地听着,完全没有反应,只是一直维持着拿电话的姿势。她不哭,也不闹,她没听见,她什么也没听见,她只是等得太累了,所以她做梦了,梦到一个神经病给她打电话,说夏木死了。

夏木怎么可能死呢?

她有多少话要和他说呀,她有多少情要和他诉呀,她要给他全天下第一的幸福,要给他天下第二的幸福,要给他一切的一切,倾尽全力,像他爱她一样爱他……

“舒小姐请你现在来一趟医院,有些手续……”

舒雅望慌忙地挂了电话,取下电池,她不要听,她不相信!

她慌张地跑回家里,紧紧地关上房门,拒绝接听任何电话,不理睬任何人的敲门声,她不想听到任何人在她面前说起夏木!

竹子摇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让她面对,让她想哭就哭。

她拒绝,她尖叫着将她赶出去,她不要听,她不要冷静不要坚强不要哭!夏木没死!

没死没死没死没死!

可,即使她不相信,即使她不想听,事实就是事实,夏木死了,真的死了,他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满身伤痕。

两天后,舒爸将躲在W市出租屋里的舒雅望拉出来,让她去送夏木一程。舒雅望尖叫着,抗拒着,她不要去,她才不要去,哪儿都不要去,她就待在家里,就待在他们曾经幸福依偎着的地方,只要她在这儿,他就一定会回来。

她不相信夏木死了,绝不!他只是生她气了,他走了,去美国了,他还会回来的,因为她在这儿,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他爱她,他离不开她。

就像她离不开他一样。

舒爸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老泪纵横地吼:“你不去看看那孩子!你让他怎么闭眼啊。”

舒雅望捂着脸颊,跪坐在地上,愣愣地坐着,面无表情,她咬着嘴­唇­,微微颤抖着,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拼命地涌出来,然后她再也压抑不住,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舒雅望被爸爸扶着,来到市医院的太平间,她在那里再次看见了夏木。

舒雅望流着泪,踉跄地走过去,轻轻弯下腰来,仔细地看着他。那一生罕有笑容的孩子,在死后,嘴角居然带着一抹漂亮的笑容,他像是睡着了,做着一个美丽的梦,梦里有他经历过的最快乐的事,梦里有他最爱的人,他流连在那儿,不愿醒来。

抬手,轻轻地抚着他脸上的伤痕,抚摩着他嘴角的笑容,她看着他,说不出话来,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她看见他脖子上的亲吻鱼项链,终于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她哆嗦地伸出手,将他脖子上的接吻鱼项链摘了下来,取下一只小鱼,牢牢地握在手心,将项链再次给他戴好,眼泪急速地往下掉着。

她握着手中的鱼儿说:“夏木,我会戴着它,一直戴着它,戴着它到老,戴着它进坟墓,戴着它到下辈子。”

“你也要戴着它,一直戴着它,戴到下辈子。”

“下辈子我们一定会遇到的。”

“那时候,我一定会等你。”

“那时候,你不来我不老。”

“那时候,你一定不要把我丢掉。”

她拉起他的手,轻轻地钩上他的小拇指,望着他,哭着说:“约定了,约定了哦。”

冰冷的太平间里,女子紧紧地钩着已经没有温度的手指,轻声哭泣着,悲伤像是没有尽头一般笼罩着她。

两天后,夏木的葬礼在S市举行,那天天很蓝,云很淡,天气出奇的好。

那天,来的人并不多,夏木的亲友本就不多。

那天,所有的人,都低着头,沉沉地哭泣着。

那天,舒雅望一个人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离开,直到老天终于开眼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舒雅望站在雨中,望着墓碑上的男子,静静出神。过了好久,她才发现有人站在她身后为她撑起了伞,她愣愣地转头看去,只见唐小天站在她边上,静静地陪她站着。

舒雅望转头,问:“你也来了?”

唐小天看着夏木的墓碑,眼睛微微地红了:“我来送送他。”

舒雅望点点头:“夏木会高兴的,他以前不喜欢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我爱的人是他了,他应该不会讨厌你的。”

唐小天苦笑一下,蹲下身来,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夏木面前,雨滴打在透明的包装纸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望着夏木说:“你小子终于成功地抢走雅望了,这下开心了吧?”

照片里俊美的男子,眼神是一惯的淡漠,唐小天看着他,忽然低头道:“对不起,夏木。”

“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一切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认识了曲蔚然,夏木也不会死,雅望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就连曲蔚然,他也不会死。

舒雅望望着他的背影,抬手在他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下来,唐小天站起身来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舒雅望低着头说:“我会去美国照顾夏爷爷。”

唐小天问:“去多久?”

“不知道。”舒雅望摇头,抬头笑着问,“你不会等我吧?”

“我不会等你,因为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太了解她,她的心已经完全从他这儿离开了,永远也不会再回到他身边。

“嗯。”

唐小天揉了揉舒雅望的头顶:“雅望,好好的,要坚强。”

“放心吧。”雅望点头,“我会的。”

“那。”唐小天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先走了。”

“嗯。”

唐小天将雨伞递给舒雅望,她接过伞,他转身,快步地从墓地离开,这次,他没有回头,她也没有。

时间一晃,又是五年,舒雅望从国际机场走出来,郑叔叔亲切地为她打开黑­色­的轿车车门,舒雅望坐了进去。

郑叔叔扬声问:“雅望,老司令身体还好吧?”

“嗯。爷爷身体硬朗得很。”

“哦,那就好。”郑叔叔放心地笑笑。郑叔叔又问了好多问题,舒雅望都一一回答了,郑叔叔又说了很多军区大院里的事,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地说着。

舒雅望靠着车椅静静地听着,阳光照在她脖子上的接吻鱼项链上,很是耀眼。

一直沉默的舒雅望忽然说:“郑叔叔,开车去W市的杏花公园吧。”

她忽然很想去自己设计的公园看看,那时他答应她,会带她一起去看的,可惜他没机会看了,而自己,也一直没去过。

五月了,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舒雅望下了车,走进公园,看着满园的桃花开得正热闹。

她忽然轻轻地笑了,脑子里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和他的对话……

她问:“你喜欢什么花?”

他说:“桃花。”

“呃……可这是杏花公园。”记得当时自己很苦恼,要怎么在杏花公园里种满桃花呢?后来,为了给他一个惊喜,让他开心,她还是想尽办法,将公园设计成了桃花公园。

舒雅望漫步在公园里,公园很漂亮,像天堂一样,桃花杏花交错地开着,不时有风吹过,花瓣落了满地。她走过喷泉广场,广场上的孩子们追逐着白鸽笑得很灿烂,一个十几岁的女孩牵着一个七八岁的漂亮小男孩,从她身边跑过。她忍不住回头望向他们,美丽的白鸽飞起来,天使一般的羽毛从天空飘落,女孩的裙角飞扬,笑容灿烂。她停下来,抬手接住空中飘落的羽毛,坏心眼地在小男孩的脖子上挠着,小男孩捂着脖子,生气地瞪她,她笑呵呵地继续挠他,小男孩抬手还击,女孩转身就跑,两人在广场中央追逐着,单纯明亮的笑声传得很高很远。

舒雅望出神地望着他们,忽然想起她和夏木刚认识的时候,也是这样,她总欺负他,而他气鼓鼓地扑上来咬她,那时的他,真是可爱极了。

舒雅望转过头来,默默苦笑一下。

如果能守着童年的幸福,一天一天地慢慢长大,那该有多好啊。

公园里到处开着桃花,姹紫嫣红­色­彩斑斓,她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远远地看见一座­精­致的八角亭,她走了过去,抬起头。

果不其然,那亭子的牌匾上写着:夏有乔木,雅望天堂。

舒雅望看着这牌匾久久不能言语,她的心紧紧地抽痛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能来看一眼,她为他设计的天堂?为什么他不能陪她来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能明白,她真的爱她,好爱好爱他,就像她自己说的,真心地想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他不能来看一眼呢?

这美丽的天堂,没有他,又如何能称之为天堂?

“雅望。”

绚丽的桃花丛中,好像传来夏木清冷的声音。舒雅望猛地转头看去,像是看见了他站在桃花丛中望着她轻轻地抿起嘴角,就像从前那般。

舒雅望的鼻子微酸,眼泪唰地一下滑落。

郑叔叔紧张地上前问:“雅望,你怎么了?”

舒雅望咬咬嘴­唇­,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他。”

如果当年她能早些看清楚,如果当年他愿意相信她,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

可,终究没有如果……

有时候,一旦错过便是一生。

再次遇见,可有来生?

——————————完结————-————

唐小天番外 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去忘记一个人,结果只令她的轮廓在我脑中更加鲜活。

记得那年,张靖宇很慌张地打电话告诉我,夏木死了。

我拿着电话沉默良久,心下一片悲凉,鼻子微酸,眼泪差点掉出来。

我的眼前忽然浮现第一次见到夏木时的场景。那孩子,有着一双淡漠到有些­阴­沉的眼睛。­精­致到完美的脸

庞。

那孩子,就像是不被上天眷顾似的,他的一生,如此短暂,如此坎坷,却又如此绚丽,像一道烟火,在漆黑

的夜空,美丽地绽放了,在人们还未来得及惊叹的时候,转瞬,他又消失了。

他走了,也带走了她。

当我在墓地看见她跪在墓碑前,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照片,每一寸,每一缕,眼泪不停地滑落脸颊,

她说:“夏木,下辈子,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我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双手微微握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撑起伞,为

她遮挡。原来,我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吗?

他抬起头,望着我,熟悉的脸庞憔悴得让我心疼,我多想好好抱抱她,像从前一样,紧紧地抱着她。

我伸出手。却只是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我说:“雅望,好好的,要坚强。”

她点头。

我说:“那……我先走了。”

她说:“恩。”

这次,我没有回头,我告诉自己,不要回头,不要挽留,不要让她为难,不要让她更痛苦。

也许,有一天,她会忘记这伤痛。

也许,有一天,她会回来。

也许,有一天,……

不会有这一天,我知道,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所以我告诉她,我不会等你。

我说,我不会等。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眼角静静地滑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得到幸福?

为什么,夏木会死?

为什么?

夏木,你这个卑鄙的小子!你赢了,你赢了今生,赢了来世!你赢走了我的雅望!

可你为什么不好好对她?

你这个坏小子!

为什么不能让她幸福?

我在下山的路上,缓缓蹲下来,痛苦地紧紧揪住头发。

雅望……

雅望……

我转头,遥遥地看着山顶那跪在雨中的身影,心痛得快要崩溃了。

往后的几年,我开始走自己一个人的路。升学,工作,应付各式各样的压力,离开家到很遥远的地方。

我对自己可以说,就算是最完美的爱情也会在时间的打磨中褪­色­,我可以忘记她,我要忘记她,可是。十

年了……

她的身影,为何总是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里?为什么,我总是梦到,梦到她牵着小小的夏木,微笑着向

我走来?

那天,我去了她设计的杏花公园,看见了那牌匾,我转头笑了,转身走过广场,广场上的白鸽在身边飞舞

,落下了像天使一样的羽毛。

我忽然记起她的梦想。她要打造一个像天堂一样的公园。她说,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我低着头笑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她的话,她的笑容,还能这么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中呢?

头顶是六月的蓝天白云和热情得过分却照不到心里的阳光,我坐在公园的长凳上和自己打赌,我到底

要用多少年的时间才能忘记她。

也许是明天,也许是明天的明天,也许更久。

也许是我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刻。

特别番外

番外:你还记得那抹少年蓝吗

你还记得那个少年吗?

那个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少年,

那个在军区大院长大的少年,

那个身世凄楚的少年,

那个如洋娃娃一般漂亮的少年。

你还记得他吗?

他总是穿蓝­色­的格子衬衫,沉默地微低着头,俊美的侧脸弧线让人移不开视线。当他望向你时,那空洞的眼神、那木然的表情、那深深的黑眼圈,是否让你永远无法忘记?

我毁了这世上最美好的少年。

遇上我,也许,真的是他这辈子的劫难。

——舒雅望

我无法忘记那个男孩,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个洋娃娃一般,美得让人惊叹又冰凉得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当时的我,从未想过,我和他的牵绊会如此之深;更不会相信,我会在之后的日子里,亏欠他那么多。

我一直以为,是我在照顾他、保护他;我一直以为,他是我最安静、最漂亮的弟弟。

我总能想起小时候的那些事。那些事明明过了那么久,却为何总是那么鲜明地刻在我的记忆中?

小时候的他总是喜欢待在我家里,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我在家的时候,总能看见他在。所以那时,我一直以为,他就是我弟弟,我的亲弟弟,我将是要一辈子对他好的人。

我们总是在一起的。在年少的时光里,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像一家人的孩子一样。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在窗户边,眯着眼睛将冻得通红的手拿出来晒一会儿太阳,我会把CD机地耳塞放一个在他耳朵里。他总是摇着头拒绝,嫌我听的音乐太吵,然后我们俩并排坐着,晒着太阳、听着音乐,隐隐地能听到不远处树叶飘落的沙沙声。

春天的时候,我们会带上唐小天,叫上张靖宇一起去爬T市最高的山。唐小天怕我累,总是伸手拉我。那时候他总会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拉住我的手,就是不放。呵呵,当时,我真的只是以为,那是小孩子的占有欲而已。

夏天的时候,我不喜欢出门。我总喜欢将画板拖到他的房间去,将空调开得大大的,吃着水果悠闲地画画。那时,他总是坐在我的脚边,或是看着很厚的书,或是摆弄着他的宝贝模型,眼神专注又认真,漂亮极了。我总会画着画着,就看着他的侧脸发呆,而他会在我的目光中抬起头,迎着光芒望着我,墨黑的眼睛里,满满地印着我的身影。

那时,我觉得,我是最幸福的舒雅望;那时,我拥有全部的幸福;那时,我的少年,我的夏木,便是我的天堂。我年少时全部的记忆只有满满的幸福。

那幸福,维持到一只恶魔的进入。

那恶魔毁了我,毁了夏木。

我总是忘不掉,事发的第二天,我冲进曲蔚然的大厦找他,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看见满身是血的他,我有多么的震惊。

当我走过去,他抬起手;擦掉的不是自己脸上的鲜血,而是我脸上的眼泪。

他用沾着鲜血的手,轻轻地为我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然后望着我的眼睛说:雅望,别哭。

雅望,别哭。

只是这四个字,却让我铭记一生。

而我,泪如雨下。

这个少年,这个美丽的少年,总是带给我这样的感动,他总是,什么都为我着想,什么都将我排在第一,他总是这样,用行动一次又一次,深深的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灵。

杀人是为了我,带我堕胎是为了我,去警察局自首也是为了我。他总是为了我为了我,他说他得不到他的幸福,所以,只要我幸福就好了,所以,只要是为了我,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所以,我只要抛下他幸福就可以了么?

夏爷爷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夏木交给我。

那个一辈子威风八面的老人,在临终前,流着泪,用怨恨又懊悔的眼神望着我说:“舒雅望,你毁了夏木,你毁了他一辈子。”

是的,我毁了夏木。

我毁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少年。遇上我,也许,真的

是他这辈子大的劫难。

那少年,抢走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可我不怪他。

——唐小天

我也无法忘记那个男孩,记得年少时,张靖宇曾经和我说:小天啊,你小心,小心夏木这家伙长大之后成为你的情敌。

当时,我一笑了之,不曾放在心上,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默不吭声,甚至有些­阴­森的孩子能抢走雅望,我知道他喜欢雅望,可大院的孩子们都喜欢雅望,我知道他对雅望好,可认识雅望的人都对她好,我知道他能为雅望做很多很多事,可我没想到他能为雅望杀人。

是的,是我低估他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小男生对邻家姐姐的小小依恋,那只是未开花,更不会结果的小心暗恋。

是的,我从未将他当成对手,或者说,我重为将任何人当然我的对手,我一直认为,我和雅望的感情,是除了我们自己,谁也无法撼动的。

可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他从小就拿着小锄头在我的墙角下挖啊挖啊,终于在一次狂风暴雨中,将我坚固的城墙挖倒了。

呵呵,我不怪他。

真的。

失去雅望,全是我自己的错,我唐小天,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错误去怨怼任何人,从来不会。

其实,我很喜欢他的。

喜欢那个­干­净沉默的少年。

我一直希望妈妈再给我生个弟弟,小时候我无数次跟在妈妈ρi股后面说:妈妈,妈妈给我生个弟弟吧。

妈妈总是说:弟弟生不出,妹妹要不?

我歪着头想了想,拒绝了。

我就想要一个弟弟,一个漂亮勇敢的弟弟,可以在我被爸爸训练了之后,让我来训练他,这样我也可以威风的叫他做俯卧撑,叫他跑­操­场了,呵呵。

所以当雅望第一次将他带到我面前时,我就觉得这个漂漂亮亮的小男孩好可爱,他要是我弟弟就好了。

可这家伙,从来不愿意当我弟弟,不管我如何亲近他,他总是一副冰冷漠然,不愿搭理的样子,我给他好吃的,从来不要,教他打架,从来不削,教他学习,从来不理。

好吧,我承认,他从小到大都很少正眼看我,看我的时候也就冷冷的看着,眼神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沉感。

这样的夏木,让年少时的我觉得很挫败,毕竟我唐小天也是孩子王啊。

为什么他只喜欢雅望不喜欢我呢?

他真的很粘雅望,记得上高中那会,我和雅望上高一,他上初一,初一不用上晚自习,上完下午的课就可以放学了,可他为了等雅望一起回家,他会一个人坐在初一的教室里自己上自修,一直到雅望下课去教室找他,他才会收拾书包,和雅望一起回家。

我记得,那时是夏天,雅望骑自行车带他,他安静的做在她的后座上,半垂着眼睛,晚风轻轻的扶着他的发丝,俊美的脸颊上漠然的连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有那嘴角,轻轻的抿着。

暗暗的星空下,自行车轮飞转,光影流失,那画面就那样,一直一直定格在我心中。

多年之后,我想起来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已爱了她那么久。

原来,他已爱了她那么深。

原来,我真的输,输给了那个星空下的孩子,那个微微抿起嘴角就觉得满足了的俊美少年。

那少年,一定是我上辈子的仇人,当然,这辈子也是。

——曲蔚然

我觉得我和这个少年肯定是有数世恩怨,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那带着锋利眼神的少年,将来会是我的仇人。

我们每次见面,伴随着的都是冷冷的警告。

“不准再出现在雅望面前!”

“我不会放过你的!”

可,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开心。我就是想知道,我继续出现会怎么样?他不放过我会怎么样?很可怕吗?

哇,眼神这么冷,我好害怕哦!

小,我忍不住地笑他,像他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每次我换新女人的的时候总能看见,然而同样的,每次每次,这样的人总是嘴上放放狠话,最后不知踪影。而他们的女人,依然在我身边笑,在我的身边哭,在我身边死缠烂打,腻味得我想把他们叫来,对他们说:唉,你的女人还你,真无趣。

而这个少年,能否给我带来一些惊喜呢?

因为他,也因为唐小天,我要定了这个女人,这个叫舒雅望的女人。

得到舒雅望的过程并不费力,只是几杯酒而已。诚然,她运气不错,身边总有些想要保护她的男人,可惜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竟然意外的单纯和没有防备——或者说,傻。

女人的味道其实都一样,彼此的哭泣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事后的反应也是如此。

彻底得到了舒雅望,我不觉得有多欣喜,反而带点疲倦。于是,我冷眼看着她哭,看着她闹,看着她赌咒要去警察局告我。

——她怎么可能去告我呢?

我微笑着扶她上车,带着恶意地告诉她不论是去告我还是想要我负责,都没有关系。

是的,都没有关系。不论是她就此消失,还是她真的来找我负责,我都有足够的准备……

而且,我在等着,等着她的哭泣能引来那个带着锋利眼神的少年,还有我那亲爱的的战友。

那少年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他真的来找我算账了。

他举着枪质问我,为什么要欺负舒雅望。

我笑了,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想要就要咯。

他愤怒的说,他要杀了我。

我不在意的耸肩,这样对我说的人,已经不知道多少个了,可到现在为止,我不还活得好好的?

我在心底冷笑着,他,不敢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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