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徐徐捋过,湛蓝的长空没有一片云彩。一切都显的那么安详平静,只有风吹海啸浪花拍打上沙岸。没有炎烈的太阳,没有阴雨的天空,只有万物俱寂无言无语悄悄的演息。
这是间满怀乡野气息古朴的小咖啡馆,远离尘世的喧闹让它看来有些沉闷。如繁华中的一点清新,常年守候在寂静无边的海岸线旁。四壁无拦,挂着轻盈的纱幔,每当海风阵阵吹起时,轻纱曼舞如似幻境。
他微微敛起深暗的双眸,出神的目视着波翻涛卷击起层层的水浪,专注的遥望着远处无边际的天海。任风儿卷着纱抚上脸旁,
任思绪飘逝渐渐远方。他安静的好像已经完全融入其中,融入大地万物生生不息的交替中。
曾经沧海难为水,那惨痛的记忆早已化作一股赤艳的泉,深深的注入了血液——
「快走——快走——」嘶喊压抑着,鲜血布满暴突的双眼「走啊——」
「爸,阿珊——」蓝眼睛惊愕,尽是悲愤伤痛欲绝,沉重的双脚像是灌足了铅般挪不开一步。子弹无情,瞬间穿透脑后,没有一丝疼痛,不带半分恐慌。眼前渐渐漆黑下来,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似熟熟的睡去一样,安稳的梦中触不到冰冷和悲痛。
「你脑中残留的弹片压附着视觉神经,手术很可能让你从此失明……」医生平静道「但若不手术的话,会给你带来严重的不良后果,甚至会威胁到生命……」
他攥紧拳头,受伤的手上已经渗出斑斑的血红。他要留着这双眼,留着这眼睛看,看世间善恶因果终有报。
“你太乱来了!”男人四五十岁,语态严谨一派正相。眉间轻蹙,不禁责训道“这边的事你还是不要再管了,我已经帮你准备好护照了。去瑞士的签证,下个星期你就离开……”
罗秋慎缓缓抬起蓝眼睛,淡漠的注视着男人。良久,开口轻道“高Sir,我不是你的兵,不是警察。我只是个线人,是去是留我自有决定,没人可以干涉——”
“浩良……”男人无奈长叹道
“我和你父亲是同僚,又是至交,我不能不管你的……”他动之以情“他若地下有知,也绝对不愿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高Sir顿了顿,忧虑万分道“况且,你的病——现在要立刻接受治疗,一天都不能再拖了——”
“检查报告出来了吗?”罗秋慎微微垂首,眉眼间挥不去淡淡的哀愁。他轻轻的叹息,轻轻的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只要你现在立即接受治疗不是没有希望,我来帮你安排,离开这里,到国外全面接受治疗。”男人微微颤道,竭力的安抚着。
“我还能活多久!”他的声音哽咽了,紧握的双手牢牢压在膝头。如海般清亮明澈的双眸,隐约着曾经拥有的那份真诚。眼前有些模糊了,他哭了吗?
他深深的合上双眼,或许他真的哭了。说不清苦涩的泪水,一滴滴轻轻落进湛蓝的眼底。像落入深海的泪,看不见,摸不到。缓缓融入浩瀚的海洋,只有心底真切的感受。淡淡的哀愁带着愤恨,一生恩恩怨怨都即将离去了。
他猛然抬起眼帘,无光无亮一片漆黑,无底的深暗。微微敛起蓝眼睛,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轻声缓道“我还能活多久……”
男人低垂下目光,气馁无奈道“你已经不能再开车了……”他眉峰紧蹙满怀心痛“你的眼睛会间歇性失明,会越来越频繁……”
一个长久被仇恨掩埋,被绝望淹没的人,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劝慰的。
罗秋慎如冰般寒烈的双眼阴郁的注视着男人,咬牙愤恨,压抑道“我是问,我还能活多久!”
“一年,半载吧——但是你立即接受治疗的话,也许病情可以稳定——”男人胸中情潮波动,递去手中检查报告。失落的垂下目光,最长还能有一年半年的时间。现实总是残酷无情的,谁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不想说,却不得不说“你脑中残留的弹片刺激了颅脑细胞,造成脑组织细胞变异……现在,已经是脑癌末期了……”
末期了,没时间了吗……
他轻声默念,抬手不自知的抚摸上颈后的刺青,在这片黑暗下掩盖的伤口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心痛。他原本有个温暖的家庭,有个可爱的妹妹,有个刚正执法的父亲。难道警察抓贼错了吗!为何让他一家鸡犬不留!
他无声仰天长啸,五年了,整整五年了。留下性命就要失去眼睛,留下眼睛这一刻早晚都会来临。他既然选择了就应该做好准备,用这条命换回一个天理。快了,他不贪心,再给他一两个月就好,只要一两月。他在这世上早就孤身一人无牵无挂了,还有什么好不舍的。可能他还有些害怕,怕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上路吧。
笑望人生路,爱恨最深。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为最爱的人洒尽一腔颅血,身受地狱苦难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把洪志天推上法庭,继续他父亲未完成的心愿,一切都值得了!
“浩良。”男人轻唤,还未开口被他挥手止住。
“高Sir,官贼不两立,你不必叫的这么亲热。”罗秋慎扬手,略显轻佻,玩世不恭的调侃道“况且,罗浩良早就死了。现在你面前的只不过是个街头混混,咱们各有所图,只是恰巧目的相同罢了。”他淡漠的扫过他一眼,伸手拿出张磁碟,道“这张磁片是东胜私底下的部分暗账——”蓝眼睛审视的观望着男人“不过,我现在还不能给你。”
他垂首若有所思。
这张磁碟加上单正做人证足可把宏志天定罪了,但他要他下半生都待在铁窗里过,这些东西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