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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排便间(4)

所以,当我以前的一位同事顺口提到说《费城调查者》正在寻找一位专栏作家的时候,我便毫不犹豫地投去了简历。专栏作家的职务是很难得到的,即使是在那些小型的报纸上,而且,当报社内部有人可以担当此任的时候,这一职位一般是不对外招聘的,而会启用那些有着丰富记者经验的老手。《费城调查者》在业界颇有声望,是第十七届普利策奖的大赢家,也是国内的主流报纸之一。我是该报的忠实读者,如今,《费城调查者》的编辑们正要求与我面谈。但是我并不想为了接受这份工作而不得不再次举家迁移。幸好我将要在其中工作的办公室距离宾夕法尼亚收费公路大约有四十五分钟的车程,所以经常往返于住所与办公室之间还是可以忍受的。我并不是十分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奇迹的存在,可是,整件事情实在是太完美了,我简直都难以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仿佛如有神助一般。

在2002年11月的一天,我将我的园艺服换成了《费城调查者》报社的徽章,这似乎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了。我回到了我应该属于的地方,以一名专栏作家的身份回到了报社的编辑部里。

当2003年的第一场大风雪袭来的时候,我开始这份新的工作才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在一个周日的晚上,雪片开始洒落下来,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晚上雪才停,地上的积雪厚达两英尺。当我们的社区因为道路积雪而难以通行的时候,学校便宣布放假三天,而我也只能从家里将专栏发给报社。我从邻居家借了一台吹雪机,清理了车道上的积雪,开通了一条通向前门的狭窄小道。考虑到马利再也无法爬过陡峭的墙壁跳到院子里来了,更别提越过厚厚的雪堆了,所以我便清理出了一块他自己的“排便间”,孩子们对其十分质疑——走道外面的一个小小的空间,他可以在那儿方便。当我唤他出来测试一下这一新的便利设施的时候,他只是站在空地上,充满怀疑地嗅着积雪。对于怎样才算得上是一个解决内急的适当地方,他有自己特殊的想法,而现在这块空地显然并不符合他的认知。他不愿意在这儿抬起腿来撒尿。“就在这儿拉屎吗?就在这扇大型落地窗的前面吗?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他转过身,迈了一大步,爬上了打滑的门廊台阶,回到了屋子里面。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之后,我又一次将他带到了户外,这一次,马利无法再耗得起等待的奢侈了。他不得不去了。他紧张地在清理­干­净了的走道上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进入到了“排便间”里,然后又站到了车道上,嗅着雪,用爪子笨拙地扒着结冰的地面。“不,不能够这样做。”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他便吃力地爬上了吹雪机刚刚切割出来的陡峭的雪墙,开始了他那穿过院子,朝着五十尺远的白­色­的松树走去的路程。我无法相信这一切:我这只患有关节炎的老态龙钟的狗,居然跋涉起了“高山”。每迈出一步,他的骻部都会塌陷下来,于是他便陷落进了雪里,他会在雪里腹部着地休息几秒钟,然后再挣扎着站起身,继续前进。他缓慢地、痛苦地在深雪中行进着,用他那仍然强健的前肩把身体向前推动着。我站在车道上,想知道当他陷在了雪里无法前进的时候我该如何去营救他。但是他一直向前跋涉着,最后终于来到了最近的一株松树旁。突然,我明白了他的意图。这只狗有一个计划。在松树密集的树枝下面,雪只有几英寸厚。这棵树扮演了一把伞的角­色­,就在树的下面,马利可以自由地移动,舒服地蹲坐下来排便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计划实在是太­棒­了。他转着圈,四处嗅着,用他那惯有的方式刨着土地,试图要为他每日所提供的“黄金”确定一块圣地。然后,令我大吃一惊的是,他放弃了这块安逸的避风港,再次扑进了厚厚的雪里,开始了向着下一株松树进发的漫漫征程。在我看来,他所找到的第一个地点已经相当完美了,可是,很显然,那块地方仍然没有达到他的高标准。

他历经重重困难,来到了第二株松树旁,可是,在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转圈之后,他再一次觉得这株松树树枝下面的这块地方并不合适。于是他前往了第三株松树,然后是第四株、第五株,每一次都离车道越来越远了。我试图唤他回来,尽管我知道他并不能够听见我的声音。“马利,你会陷在雪里的,你这个大傻瓜!”我叫喊道。他只是凭借着自己那坚定的决心费力地前进着。这只狗就像是一个走在朝圣之路上的信徒,真可谓九死未悔,矢志不移。最后,他终于来到了属于我们财产范围内的最后一株树旁。这是一株树枝繁茂的云杉,孩子们平常就是在靠近这株云杉的地方等校车的。他觉得这块结冰的地面便是自己所要寻找的地点,不仅十分隐秘,而且几乎没有积雪。他转了几次圈,然后便叽叽嘎嘎地蹲坐在了他那衰老的、患有关节炎的腰上。他终于在那儿排便了。想必此刻他的心里正在高呼:“我找到了!”

在排便任务完成之后,他便开始了回家的漫长旅程。当他吃力地在雪里奋进的时候,我挥动着我的手臂,拍打着我的手掌,对他进行着鼓励。“继续,孩子!你能够做到的!”但是我可以看出他的疲累不堪,而且他仍然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现在别停下来!”我叫喊道。在距离车道十二码远的地方,他终于停了下来,躺倒在了雪地里,­精­疲力竭。马利看上去并没有显得很沮丧,但是也没有显得很轻松。他向我投来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神情,仿佛在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上司?”我一筹莫展。我可以涉过雪地走到他的身边,可是之后再怎么办呢?他太重了,我无法将他抬回家。我在那儿呆呆地站了几分钟,呼喊着,说尽了甜言蜜语,可是马利仍然动弹不得。

“坚持住,”我说道,“让我把靴子穿上,然后我就来接你。”我渐渐想出了一个办法,我可以把他搬到平底雪橇上,然后将他推回到房子前。他一看见我带着雪橇到来,我的计划就变得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了。他跳上了雪橇,重新燃起了活力的火焰。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便是,他还记得我们那次滑进树林、跌落在河床上的声名狼藉的雪橇之行,所以他希望能够再来一次。我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走着,为他踏出了一条路径,于是他便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着。最后,我们终于越过了雪堤,一起来到了车道上。他抖落了身上的雪,将他的尾巴重重地击在我的膝盖上,显得无比雀跃和骄傲,俨然一位刚刚从地图上未标记的茫茫荒原的远足当中胜利归来的冒险家的那样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我怀疑他压根儿就把自己当初陷在雪地里的狼狈样给忘到脑后了,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的古道热肠,他现在还在喝西北风呢。

第二天早上,为了马利,我用铁锹铲出了一条通往远处那株云杉树的狭长小径,而他便将那块地方作为了他在冬季期间的私人盥洗室。何处排便的危机终于化解了,可是更大的问题却在迫近。他能够像这样持续多久呢?他在每一个昏昏欲睡的、懒散的日子中所能找到的简单的满足感,如何能够战胜年迈的疼痛以及尊严的丧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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