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宝兴致勃勃忙问道:“陈前辈,您关在死牢怎会了解外面所发生的情况?到底是何种天大的事?”
“啐,天天都有人像你一样,或者红头巾士官卒被捉进来,当然足不出门便晓得天下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心宝听得很用心,又提出问题打岔道:“陈前辈,何谓‘明教’与‘红头巾’士卒?”
这么一打岔,又使陈信骥的兴致高昂转了话题,道:“这个‘明教’原来叫‘摩尼教’,是波斯人摩尼所创。推溯到唐朝的唐武后延载元年(公元六九四年)传至中国,后来又传到‘回纥’,是与‘突厥’同为匈奴的苗裔。‘回纥’的朝廷和百姓极为信奉,教规不设偶像,不崇拜鬼神,吃斋禁止杀生,教徒穿白衣服,戴白帽子,天黑了才吃饭。”
张心宝营心注目去听,忽然感到专注之时,体内有一股《九死魔诀》的真气沿着浑身的经脉窜流,好像长江大浪般汹涌无俦,却能顺着无法数计的川流延展扩散,缓缓淹熄受鞭刑燃爆的火毒,使张心宝感到通体舒畅,十分清凉。
陈信骥仍然讲得口沫横飞道:“这个‘明教’所阐明的主要道理,是说世界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叫‘明暗’二宗;‘明’是光明,‘暗’是黑暗,光明一到黑暗就给消灭了。明就是善,也是理;暗是恶!就是欲。‘明教’的神叫明使,也叫明尊明王;还有净风、善母二光明使,和净气、妙风、炒明、妙火、妙水五明使。教意十分简明易懂,不似咱们的传统道教罗哩八嗦一大堆难懂的深奥教意,所以容易传教深入民间。”
他喘口气又道:“当年‘回纥’出兵帮助大唐上将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有功,遂蒙赐号,因此回纥人崇信的‘明教’唐朝不敢不保护。到了‘回纥’内乱为唐军所大败,又逢唐武宗会昌年间崇道废佛,‘明教’也连带倒霉不许传播,从此‘明教’便成为秘密宗教。而传入中原弄的那一套和国人风俗习惯大相迳庭,站不住脚,只好慢慢的吸收了佛教与道教及祆教、夷数教(耶稣)外族的许多东西,加上民间的原始信仰,成为一种杂七杂八的新宗教。”
陈信骥望着张心宝好像听得十分入神,傻愕趴于地面,当然不知其专心一意的运功疗伤,满意点头表示孺子可教。又道:“到了南宋初年,已经传遍了淮南、两浙、江东、江西一带地方。教徒严格执行,在密日(日曜日)吃斋。当年‘明教’的神像是摩尼和夷数(耶稣),全是黄头发、洼眼睛、高鼻子的外族人,所以乡下人看不惯,以为是魔鬼,因此原由,便称其为‘吃菜事魔’又叫‘魔教’。但是却能适应贫困农村的环境,教友凑钱来帮忙新加入及穷苦的教友,每逢初一、十五出四十九文铜钱,给教头烧香,一家有事,同教人齐心合力把剩余的钱拿出来帮忙,有人被捉去坐牢,大家出钱帮着打官司,或赎罪救人,充分发挥互助合作的精神。”
话讲到这里,老偷儿狐疑的眼神,凝望呆若木鸡的张心宝,认为他懵懂老实,暗忖地认为,说不定是这帮人之一。
张心宝却回神傻痴的微笑道:“陈前辈,我不吃斋又不事魔,您别把我算进去!”
咦?这个傻小子还不是真傻,居然聪明得好像能读透老子的心思?莫非是看走了眼?
陈信骥对江湖掌故十分精通,况且阅人无数,怀疑张心宝扮猪吃老虎刹那间一闪即过。谅这小子也不会聪明到那里去,要不然怎么被谁给陷害都茫然不知?
张心宝实则一边倾听轶史,一边运功疗伤,通体清爽无比。但是脑海中却好似有股强烈无恍的飓风吹袭,气劲直冲往脑门,竟无法压制,愈去压制愈产生抗拒,导致头痛欲裂之感。
吓得赶忙收功摄纳丹田,居然迫使生植器勃然而起,异常肿涨,为身体压着痛苦难当,忙翻身过来,压力瞬解,却憋得要命。
他背着老偷儿翻身,当然不为发现其异态,又听其侃侃而谈,讲到了当代的世局重点。
“我的祖师爷‘长春真人’邱处机,生前所载的一本《长春真言录》中,曾提起一个百年来最神秘的人物——名叫‘彭莹玉’的和尚。他本是佛教‘净土宗’念佛往生,改为传播‘弥勒教’的祖师爷,称为南派。与赵州乐城(今河北乐城)的韩家,几代以来都是‘白莲会’的会首。主要的经典有《弥勒降生经》与《大小明王经》两部。传到了当代韩童山以后,改称为北派,宣传天下要大乱了,所谓‘弥勒佛降生,小明王出世’反了朝廷,再以‘明教’溶合,三教混而为一,命教徒用红巾裹头,时人称之为红巾或红军,因为烧香拜怫,又称‘香军’。依目前老一辈的人推测,可能是这位高深莫测、见首不见尾的彭莹玉在幕后推动。”
张心宝错愕惊奇道:“陈前辈,这么说……彭莹玉不是就有一百多岁了?这怎么可能……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岂不成了老神仙了!”
陈信骥以尊敬的语调道:“彭祖师爷组织抗元义军成了一气候,却急流勇退从不居功。目前许多的义军皆打其名号,但大部份是假的,可见其名号深植‘红军’军心!与当年‘明教’张教主,一明一暗并驾齐驱,无人可以匹拟。”
张心宝咋伸一下舌头,惊疑的口气道:“彭祖师爷难道是‘不死身’?百来岁的人居然还有体力去组义军抗元,太不可思议了。”
陈信骥双眼一抹恐惧,老脸阴晴不定道:“依本派邱祖师爷记载,当年‘明教’上一任的阳教主留有‘乾坤大挪移’七重神功。据我所知,为下一任的张教主练成,然而与它并驾齐驱的,尚有一部《九死魔诀》,便是彭莹玉所拥有。这部魔诀根据祖师爷记载的书中曾说过‘九死还生,入魔甚深’是一部恐怖的魔诀。所以若依此判断,彭莹玉能长寿不衰老,很可能就是练就魔诀吧!”
这番言语,确使张心宝为之动容,却不敢道出拥有《九死魔诀》之秘,对‘彭莹玉’这三个字谨记在心。
当陈信骥讲到当前义军势力:“小明王”韩林儿依赖朱元璋扶辅,西邻企图心最强的陈友谅,东有张士诚奸诈成性,伺机蠢蠢欲动。东南邻方国珍、南邻陈有定,这两人最为保守,并无远大企图,长江以北是朝廷的势力范围,根本自家内斗无暇派军队征服这批义军。
说着说着,忽闻张心宝无厘头地脱口问道:“陈前辈,您曾说过这里有老鼠出入,就是死牢失修的结果,能帮我逃离这种恐怖的地方吗?”
陈信骥噘起一种似笑非笑的嘲讽怪异嘴形道:“老子在此过着舒服的地下总管,若是离开这里,被那个老太婆遇上便纠缠不清,放眼江湖有谁来排解我的困境?你我又是什么交情!才不过几顿饭就要老子卖命,你是否烧坏了头壳……”
话还没讲完——
真的看见张心宝脸色煞白痛苦不堪,抱着脑袋直撞岩石铺成的坚硬地面,直喊头痛欲裂。
陈信骥一呆,一指点其昏|茓,伸手摸抚张心宝的额头恐其发烧不退,怎料好似摸到一块冻人的寒冰,内心一瞿惴栗不安。
他伸出手指在其鼻孔下方一探,还有热呼呼的气息喘着,但好像油灯将枯前的反射作用。
他对张心宝异常的体温充满伤感,因为人将死亡前,不就是这般冰凉?
“孩子……这是你的命……怨不得别人。”
轻叹一声,他便转身施展“缩骨功”穿过铁栅,快速穿过阴森走道尽头而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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