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子和苍头师仆趁着入冬以来头场雪,比赛脚力,登上了山顶。如果真论脚力,苍头师仆虽然大逍遥子十余岁,但终将落后了几步。逍遥子和苍头师仆这就笑将着,在山顶上眺望被雪覆盖了的连绵群山。虽然下了雪,但并不太冷,由于两人好久没有塞脚力了,这一番比试,自然妙趣横生。
师仆虽然面冷,但说起话来很热,只说道:“逍遥贤弟觉得熊飞那娃儿如何?”逍遥子道:“苍头兄觉得又如何?”师仆说道:“我看这娃儿前途无可限量。”逍遥子道:“也是,凭他极高的悟性、虚心向学,他日足能超过你我。”师仆说道:“也罢!此次比赛脚力,贤弟终究胜苍头一筹,现在何不趁着意犹未尽,你我且看下山如何?”
逍遥子见苍头兄难得有如此雅兴,也见这深山处并无他人,施展轻功未必不是一件趣事,又可见证这段时间有没有进益。想到苍头师仆这二十年来习练《养生法》,其轻功在江湖上已属一流了。虽然未登峰造极,但也炉火纯青。如果以这样的轻功和武功,替朝廷效力,当可数得佼佼者。想当年,若不是苍头兄失宠,其主子四皇子坏了事之后被其余皇子连党残杀,一并将四皇子的亲信重臣追杀千里,苍头兄何有今日这样的下场?四皇子若能登基,只怕苍头兄已富贵在天,何屈于这深山草屋中?
苍头兄见逍遥贤弟微笑着,已知其意。这便说道:“若苍头当年在深宫,虽那锦衣玉食,受享天乐,那又如何?还不是每日三餐,岂能敌过山间每日所带来的清寡野趣?”
逍遥子说道:“也是。自从苍头兄归隐深山,粗茶淡饭却也躲过了追杀,图个安然也是极好的。”苍头兄说道:“当年要不是贤弟救得苍头,今日岂有命在?”
两人这就将笑着,高谈阔论起来。
雪渐小,两人兴趣却浓,说起江湖上的新鲜趣事,一谈足足谈了三个时辰。
这时,苍头兄长须飘然,双眸望向山崖,脚下一点,已纵身跃下去,整个人如张了帆般疾泄而下,飘向崖下一株野竹尖上。很久,才落下去,身子微一顿,又横飘一棵紫木杉上。逍遥子还在山顶望着苍头兄如此轻功,微笑着。想当初,苍头兄的轻功的确平平,朝廷的人多是马上步下,轻功自然不加勤练。但论起箭法,苍头兄可谓百发百中,劲力雄浑。只可惜岁月无情,落雪无义,曾经的海弓缘,黑胡一大把,却想不到如今已早生白须。
逍遥子这就微笑着,脚下一点,大雁般掠下去。这一掠,看似飘飘然,端地美妙绝伦,速度之快着实罕见。但有人何曾知道,逍遥子这样的轻功,所付出的代价自然比江湖高手胜过尺许。当年为了练习绝顶轻功,逍遥子三天三夜不曾睡觉,在万丈悬崖处上下攀跃。要不是《养生法》其中那篇“枕霞醉卧”精熟于胸,说不定早已跌下悬崖,粉身碎骨了。想艺高人胆大,如今的逍遥子非但轻功已在江湖上罕见,更为罕见的要数他的剑法。他的剑法足可打出剑气,最厉害的一式名字就叫做“一剑刺向太阳”,可见这一剑的威力与速度还有劲力。
想当年,江湖上很多成名人物就是死在逍遥子这一式之下。
这一式,无形无色,只隐隐的剑气充满了无限劲力,据说能够躲过这一剑式的放眼江湖上还不曾有一人。因此,逍遥子早在十余年前就已名震江湖,大江南北,只要听说暗河这一神秘组织下所涉及的事,必然提到逍遥子。提到逍遥子也必然提到他的剑法。逍遥子虽是杀手,但为人坦荡,存有正义感。只是无奈于“暗河”,才有违心意杀了无数无辜之人。但人在江湖,孰能无过?人在江湖,岂能由己?
逍遥子借着风力与劲力,几个起落,已尾随在了苍头师仆身后,要想超过苍头师仆自然能够,但好歹也需让一让。因此,逍遥子只在背后大赞一声:“苍头兄好轻功!”苍头兄虽然没有回头,但沙哑的声激沛有力,喝道:“逍遥贤弟若有意相让,只怕苍头兄再无进益了。”说着话,脚下连点,人已跃出好几丈,只从他那后背望过去,只看到斜飘着的白须。
苍头师仆虽然是逍遥子的仆人,但逍遥子极为尊重苍头兄是一位真正的汉子,铮铮铁骨般地汉子。当下,逍遥子不再恭维,此时他体内之气大千归引,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就已斜面踩着山崖几许峭石上,双脚连点,些微雪抹在脚下弹飞,又几个起落,已飘在了山腰小径上。飘下去时,那白皑皑的雪上并未见足迹,只是在雪上轻轻点上一点就已借力,又深吸一口气,朝前掠去。
身后的老苍头见逍遥子如此轻功,当真罕绝。想不到这一二年的时间,逍遥贤弟的轻功又高深了几许,要不是亲眼所见,逍遥贤弟日常是不肯露出真章的。能够在江湖上真正达到“踏雪无痕”的人又有几个?尽管老苍头的轻功比起逍遥子逊色很多,但丝毫不谦让。就在同时,苍头只在雪地上踏了一脚,这一脚力量也十足大,只单腿带起片片雪花,借着这一重力,直掠五六丈,只两侧林木带起劲风,可见苍头师仆劲力与脚力配合一起,能从起初的外家功练到如今的内家功,的确是一个练武之人的极限。
转眼的时间,两人沿着蜿蜒小径一前一后,左右尾随追赶,很快就已看到了前方的茅草屋。此时,囱上已升起青烟,想来熊飞那娃儿早已预备了早饭。
进得院时,熊飞已把西侧屋内的那张四方木桌放在了院中央,还有三个小杌子。酒是上好的酒——“把盏问月”,菜有素有荤,正中摆着一大海“竹笋香菇汤”。厨房里蒸气弥漫,两人不用往厨房看,已闻出这味道正是野猪的香味。
想来,熊飞没有抓住鹿也是平常不过的事。世事哪有这么凑巧,偏偏让熊飞得了的?两人一闻到酒,也不用彼此谦让,已掠过去,只提酒壶。于是“抢酒”已开始,两人在院中雪地上双手互搏,那每一招每一式打出去都能听到啪啪与扑扑声,白耀瓷酒只在空中抛起,两人接连互拆十余招,又一脚踢起,又拆十余招。熊飞早已听得院中动静,端了两碟子“野猪鲜肉蘸蒜泥”。
熊飞无意中获得驼鹿,就不想着在山林中四处找鹿了。如果把这只自己起名叫做“野豺”的驼鹿养起来,岂不有趣?因此,当熊飞在山下的林中看到雪地上的野猪蹄子时,就已看到了那不远处躲藏在树后不大不小的那只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