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纠结吧……
次日,一缕破碎的阳光,像是扣破了一夜的梦窗,从洞顶直直射了进来,照在顾晴天那跳动的睫毛上。
只见他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之中,醒了过来,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便觉浑身酸疼不说,居然连眼睛也是干瘪瘪的,似乎是昨天晚上不怎么睡的缘故。当下,便叹了口气,可忽然之间发觉,昨夜,躺在自己身旁的丁凝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她跑哪到去了?
顾晴天在一怔之下,站起身来,向着四周看了看,却始终找不到丁凝的身影。
只见那巨大的洞|茓之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安静如初,可就这一瞬之间,忽然从前方传来了一阵犹如天籁一般的歌声,空灵而柔和,咋听起来,恍若隔世。
这时,顾晴天向前走去,却见前方碧潭那边,有一个柔媚如水的女子,正披头梳洗着那抹乌黑浓密的秀发,又见她双目流光似墨,万般含神,踏立于水波之上,如一只飘渺的蝴蝶一般,流转起舞。
在那一瞬间,顾晴天的心中不知怎么,竟不由得呆了一下,只觉得她的身姿仿佛是堕落于人间的仙女一般,让人永久沉沦。
他静静地凝望着这一幕,心中暗自说道:“如水一般的女子!”
“你醒了。”却是丁凝忽然从碧潭之中走了出来,对着顾晴天露出雪白的皓齿,道。
顾晴天心头一震,仿佛在记忆深处,也有这样亲切的话语在耳边悄悄响起,当下,便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又走到碧潭边,洗了把脸。
顾晴天蹲在水边,愣愣望着倒映在水中的朦胧人影,等到清醒几分之后,才转过头来,对着丁凝问道:“对了,你有没有找到出口?”
在他的身后的丁凝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应了一声,道:“没有,只是发现一些字。”说罢,嘴唇一咬,又低下头去,也不知害羞,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顾晴天听罢一怔,东张西望,道:“字,在哪?在哪?”
丁凝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抿了抿嘴,一指不远处的那块石碑,道:“就在那。”说着,脸色一阵绯红,又是害羞了起来。
顾晴天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果然有块石碑,走进一看时,才发现上面眉飞色舞地刻着四个大字:九幽龙泉。
他连忙定了定神,又用手往上摸了摸,说不定会摸到什么机关,可以出去,不料这一摸之下,却被一只蝎子给蛰了一下。
他的手指像是被什么怪物咬了一口一样,登时麻痛不已,脸色难看之极,不过万幸的是,那只蝎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剧毒,只是被蛰痛了而已。
丁凝站在他的后头,见他表情痛苦,连忙蹲了下来,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顾晴天抬眼一看,见她突然这么关心自己,不觉疼痛也消了许多,当下,也强笑一声,道:“没,没事。”随即面容一整,又道:“我看,咱们还是分头找出口吧,这样也会比较快些。”
丁凝见他表情古怪,大惑不解,不过回头一想,又记起清晨他抱住自己的神情,忧郁而悲伤,心中也开始暗暗地问了自己一句,他昨夜为什么抱着我?他是喜欢我吗?还是一个人在黑夜里太过害怕了。
当下,在丁凝的心里面莫名的一甜,向着顾晴天点了点头,随后又如一阵清风一般,静静地走开了。
待到她离开之后,顾晴天脸色一变,登时叫了出来:“痛啊!好痛啊!”但不知怎么,忽然放低了声音,又转头向后看去,见四周无人,又开始哎呀直叫了起来。
随后,突然间一怔,只觉得她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这么在意。
想到这里,却忽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亲切的话语:“喂,快过来看,这也有字。”
顾晴天在恍惚之中,惊醒了过来,回头望去,却见丁凝站在碧潭边上愣愣地凝望着墙上的那些字体。
顾晴天的脸色铁青,之后又对伤口处哈了口气,忍着剧痛,把那支手藏在身后,向着丁凝的那个方向走去,等到自己走进时,才发现这洞|茓的墙面上写着二行大字。
电闪雷鸣潜月夜,碧潭渊边埋九决。
只待一朝崭头角,气盖江山震渊河。
顾晴天看得有些出神,虽然自己从未见过这样潦草的字体,但心中不知怎么,总觉得在这个洞|茓之中,好像有什么不可高人的秘密。
这时,在一旁的丁凝突然用眼光瞄了他一下,见他面色发青,目光出神,好像是在思索些什么一般,便低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顾晴天想了许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当下,便摇了摇头,道:“没有。”可话音未落,却听周围响起了一阵哗哗的流水声。
那声音听在耳边,就像是夜里的那抹幽泉一样,清脆而不参杂丝毫的回音,而且逐渐加大,越听越响,直到最后,简直就如同山洪爆发一般,震耳欲聋,倾泻而出。
这时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却见那平静的碧潭水面,突然不知怎么,仿佛如火山爆发一般,汹涌澎湃,一浪接着一浪,喷射而出,接着,逐渐汇聚成一条滔天巨浪,沿着四周的墙壁,如吞噬一切的猛兽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顾晴天眼见这一着,事出突然,也来不及细想,连忙抓住丁凝的手,道:“不好,快逃。”
丁凝一怔,还没来及说话,就被他拉得远远的,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水哄哄,仿佛也带着些许狞笑,一路在他们脚下肆意蔓延。
顾晴天拉着丁凝逃到墙壁边上,发觉身前,周围,左右都已深陷一片绝境之中,无路可逃,又转头向后望去,却见四周洪水泛滥,狂奔而来,便向对着丁凝,大声喊道:“抓紧我的手,准备深吸一口气。”
说话声中,只见那碧潭边的水面急速旋转,又喷起了一道惊天水柱,足足有十几个人环抱之粗,顿时,漫天的水花四处飞散,扑面而来。
丁凝在慌乱之中,看了他一眼,又微微地向他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说一句话。
这时那冰凉刺骨的洪水又如妖魔狂舞一般,漫天袭来,顾晴天见了,握紧她的手,示意她道:“就趁现在,吸气。”
丁凝一脸惊愕,眼看四周危险,便依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碧潭水面波涛汹涌,翻滚不息,又喷起了一道巨大的水柱。那些凶猛的洪水也仿佛得到什么补充一般,不断在他们的身旁疯狂地涌入,只是在眨眼之间,就将他们二人同时淹没。
冰冷的水面之下,没有半点声音,丁凝只觉自己的后背如刀割一般,刺痛万分,可回头一看时,却见顾晴天挡在她的身前,任无数洪流冲击在他的身上,同时间,另一只手又紧紧地抓住洞壁的岩石,不让洪流冲走。
此刻,顾晴天正咬着牙,沉着气,和那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做最后的斗争,然而在他小小的内心面里,却暗自下定了一个决心:“我无论如何,都要救身后的这个女子,就算是拼死也好,粉身碎骨也好,都要让她从此幸福,不要再像我一样孤独与被人欺负。”
大约一分钟过后……
二人同时从水面浮出,丁凝登时深吸一口凉气,颤抖道:“好冷!”
顾晴天听了,连忙回头应了她一声:“这我知道了。”
丁凝见他了解,心里面才稍稍安定了些。
顾晴天深知这泉水冰冷,此刻他的眼光正左瞄右瞄,似乎是也是在想什么办法,却见周围全是岩石峭壁,犬牙交错,蜿蜒曲折,仿佛在隐隐之中,也透着一阵阵寒气,透了出来,但只有洞顶那个出口,也是唯一的入口,还依然光亮如初。
当下,自己也想不出什么逃生的办法,便向丁凝看去。
此时,漂浮在水面之上的丁凝只觉得周围水花四溅,地动山摇,暗知危险,又在有意无意间多看了顾晴天一眼。
两个人的目光正好相接。
顾晴天心中一动,却是脸色微微发红,连忙转开头去,可突然间,仿佛有什么大力扑来一般,竟是一个不稳,险些被那些惊涛骇浪冲走。
丁凝在水上见了,连忙伸手把他拉住,随即又放开了手,低声地担忧道:“小心一点。”
顾晴天一怔,只觉今日的她怎么突然变得容光焕发起来,仿佛也在清丽之中多几分*,又见周围水势渐高,心中惊骇,便向她问道:“姑娘,你会游水么?”
丁凝被那泉水呛了一口,全身湿透,哪里还管得自己会不会游水,只是一味地点头,道:“嗯!我会。”
不过她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似乎带着几丝忧虑,却是在不自觉间,竟开始担心起顾晴天来。
顾晴天听她说会游水,不觉也松了口气,便对她道:“那好!我来想想办法。”
说罢,又环顾四周,见偌大的洞|茓之内居然也成了一个大水池,又见那水面刚好就升到龙头的那个地方,停了下来,便拉起丁凝,游到了那龙头边上,用双手支撑起她的身体,叫道:“快,爬到那龙头上面去。”
丁凝只觉全身冰冷之极,巴不得能离开那水面,此刻听他这么一说,连忙使劲,爬了上去。
顾晴天见她待定以后,又伸出手去,扒在那龙头上,却是准备爬上去,可谁知,那龙头突然“嘎吱”了一声,却是在龙纹边上裂了一道细痕,虽然不大,但显然,这石块龙头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顾晴天见了,连忙又回到了水中,抬头望见丁凝趴在龙头边上全身颤抖不已,心下担心,便道:“你快趴好,别掉下来。”之后又告诉她,道:“我们一定能脱险的,相信我。”
丁凝听罢,不安的内心也渐渐平稳了下来,不过她的衣裳却是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肌肤之上,甚至她那雪白的脸上,也有了几点水滴,结成了冰霜,停在她的发间上。
她哈着冷气,浑身发抖,深深地凝望顾晴天,又点了点,道:“我相信你!”话音刚落,却见顾晴天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是一个翻身,便没入了水中。
水面之下,一片漆黑,顾晴天只觉这水极其冰冷,仿佛针扎一般,又刺又痛。此刻他心中暗想,要是在这般下去,我们不会被淹死,也会被冻死的,又见前方周围水草拂动,正是那喷水的碧潭所在。
他刚想游进去,不料,心头一紧,却是氧气不足,无法呼吸,当下,也只好浮出了水面。
丁凝见他浮出水面,心中不觉也松了口气,对着他说道:“那水很冷,你快上来,我拉你一把。”说着,便伸出手去。
而顾晴天却是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要在这里想想办法,况且我身体强壮的很,没有关系的。”说罢,便对着她展颜欢笑。
丁凝见他表情古怪,忽然心中一愣,道:“你还是先上来再想吧!”话一说完,便再次移动身子,伸出手去,不料,“嘎吱”一声响,却见身后的龙纹上,裂了一道细痕,而且那道裂缝却比上一次还大了不少。
顾晴天在水面见了,大声喊道:“别动啊!”
“别动啊!”这一声叫喊,在硕大的洞|茓之中,远远地传了开去,仿佛也经历重重的磨难,穿越了层层的束缚,彻彻底底地把丁凝破碎的内心给死死揪住,永远都不愿意放开。
她心头一震,终于醒悟,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这个龙头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原来,他一直都在担心着自己,原来,他一个人在承担着所有的痛楚。
而我却不能与他同甘共苦。
想罢,在她冰冷的心里面,仿佛被什么哭破了一般,但脸上却始终没有一滴眼泪,只是安静地痛苦着,伤心着,也深知这水会把人冻死,又知他必定不肯上来,便索性把自己豁了出去。
只见她身子一动,便想下水与顾晴天在一起。
传说中,只要你在某个人的心里面,滴一滴眼泪,他的心便是永远属于你的。
顾晴天见她又有动作,连忙游了过去,制止了她,对着她颤声道:“你先听……会我说,先听会我说,我们都会……活下去的,都会活下去的,所以你就……不要放弃,知道了吗?”
丁凝强忍着眼泪,直直地摇着头。
顾晴天深知自己已没有什么逃生的办法,但无论如何都得让她有活下去的勇气,便鼓舞她道:“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另一个……坚强的自己,所以只要……有希望,哪怕一……点也好,你就不要……去辜负它,好吗?”
丁凝全身冰凉,连说话声音也变得有些嘶哑:“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听。我……”她刚想说什么,却见顾晴天把自己的嘴给捂住,并示意着自己,不要再说下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色终将还是暗了下来。
波涛汹涌的水面也渐渐变得平静。
此时冰冷的空气之中,也似乎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顾晴天哈了口冷气,全身颤抖不已,头发更是结成了冰霜,侵入了体内,此刻他没有生息,没有说话,只是趴在龙头边上,与丁凝静静相望。
水面之上,他早已身心疲惫,好想合上眼睛,睡上一觉,但见丁凝的眼神凄冷透亮,如夏日之中那一颗最美的流星一般,深深地打在自己的心田里,当下,便也强笑了一声,却是不忍离去。
忽地,这冰冷的泉水仿佛是什么作弄人的小妖精一般,在不经间,汹涌了一下,打在顾晴天的脸上,呛了一呛。
就在这一瞬间,丁凝的脸上突然浮现了绝望之色,生怕眼前这个人会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但疲惫的心早已让她渐渐合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梦里,她独自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听着微风,从自己的耳畔悄悄掠过,那风声就如同大海波涛一般,从不停息,一直都在向她述说着,述说着那一个平凡而动人的故事。
忽而,她的秀发被微风吹得有些凌乱了,有几缕黑色的发丝,轻轻地,在黑暗之中抖动着,而后,又落在一张如玉一般的脸颊上。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但这些努力终究还是徒劳的。
只见她那双白皙而温柔的手刚伸到一半时,就已经垂落了下来。
曾经的温暖,曾经的家人,就在她的眼前,悄悄逝去,离她越来越远。
黑暗之中,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着这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夜风又如往常一般呼啸起来,掠过了一片宁静的湖面,荡起了层层的光华,吹在丁凝的脸上,掠过了几许发丝,泛起点点的涟漪,又如梦一般,破裂而开。
此刻的她全身都已冻僵,在睡了一阵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发觉周围静无人声,连忙看了顾晴天一眼,见他毫无生息,便哆嗦道:“你快……醒醒,快……醒醒,别睡了,别睡了,……我求你了,求你别睡了……”
说到最后,丁凝她已缓缓地低下了头,却是渐渐地陷入了一片绝望之中,只觉得自己的心里面,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也经不住任何的打击,但在此刻,她却显得无能为力,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晴天一点一点地离去。
顾晴天漂浮在水面之上,艰难地抬起了眼睛,对着她牵强一笑,道:“放心,我还没死呢!”
然而,还没等顾晴天的话说完,却在半空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冰凉的玉手,带着些许颤抖,伸了过来,握在顾晴天的手边,心里,而后,又拉起这支手,放在了自己的眼前,颤声道:“别怕,别怕,我会永永……远远地陪着你的!陪着你的!”
顾晴天半漂浮在水面上,忽然间一怔,而后,又在脸上强自露出一丝欢笑,道:“你真傻!”说话声中,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微弱之极,而身上的体温又开始渐渐消失,仿佛是死神的到来一般,意识越来越模糊。
丁凝知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便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顾晴天缓缓睁开了眼,对着她笑了笑,道:“顾晴天。”
丁凝知他不能说太多话,便自言自语道:“我叫丁凝。”
顾晴天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颤声笑道:“你的心……真细,真细……”说话声中越来越轻,渐渐消逝,却是他不知怎么,缓缓地合上了眼睛,想要安静地睡去。
丁凝忽有所觉,连忙推了推他,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顿时,她的世界仿佛就要崩塌了一般,瞬间毁灭。
只见她伤心着,难过着,茫然不知所措着,但心中纵有千万份痛苦与无奈,最终还是汇成两声叫唤:“晴天!晴天!”
此刻顾晴天只觉自己的身体都已麻木了,毫无任何知觉可言,甚至连最后的一点疼楚也都感觉不到了。
身体……好重
这样子……下去……我真要死……了吗?
死了……岂不是更好。
反正……在这个世上……也没有人……会牵挂我。
黑暗中,那一个孤独而彷徨的少年,仿佛跌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里,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晴天!晴天!你醒醒,醒醒啊!”
忽地,黑暗中那一颗将死之心,悄悄地动了一下,仿佛是沉眠许久,从地狱里忽然惊醒过来一般,动了一下。
多少年前,你可否记得那一声清纯而甜美的叫唤,在某一个晴朗的早晨,从睡梦之中传来。
而多少年后,你又可否回忆那一段让人青涩酸苦的感情,似水东流,如飞花飘零一般,在你的面前慢慢消逝,过后,又化为了一缕青烟,再也无任何痕迹。
“青儿……”他在心里面低低地念了一句。
便在这时,在平静的水面之上,突然起了一阵漩涡,急速旋转,而且越来越大,只听周围水声哄哄,水花四溅,波澜不息,与此同时,水位也越来越低,渐渐退走。
顾晴天经受不住那泉水的拉扯,毅然松开了丁凝那双白皙的手,借着那龙头向后把自己推了出去,顺着流水缓身飘去。
那一幕,倒映在丁凝的眼眸之中,仿佛曾经的过往,也随之一点一滴地掠上她的心头:
破庙内,那一双绝望而疯狂的眼神。
草地上,那一支沉睡了千年的手。
适才,那一抹不畏生死的笑容。
她心中一震,也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不顾眼前的一切,毅然纵身,跳了下去。
那剧烈旋转的漩涡,愈演愈烈,看上去就像是通往幽冥的鬼道一般,漆黑一片,深深不可见底,更如地狱里的九幽妖魔一般,张开了恐怖大嘴,把他们二人同时吞没。
水面之下,丁凝在慌乱之中,望见了顾晴天那飘摇的身影,愈来愈远,仿佛就在这一刻,已是天涯之远,生死之别。
可是她心中还是决然不愿,不甘认输,只见她咬着牙,寒着脸,拼尽了全身力气,改变身子的方向,向着他游了过去。
漩涡翻滚,水龙狰狞,仿佛也是被卷入了无底深渊一般,强烈拉扯,此刻的丁凝已毫无知觉,拼命地追上了顾晴天,与他的手紧紧握住,正欲拉回,可突然之间,身子忽地一沉,也随着他一同被那碧潭深深吸入。
无底的碧潭,漆黑幽暗,丁凝全身都已冰冷,闭上了眼睛,然而却在她那白皙的脸上,浮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和他一同缓身向前飘去,虽然无法呼吸,虽然就要死去,但丁凝还是毅然下定了决心,许了她这三生七世的痴情誓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前方,无边无际,一片黑暗,没有光亮,没有尽头。
他们顺着这个漩涡被卷入到碧潭之内,又飘过了一条冗长的狭道,至于会到哪,那就听天由命吧!
盈盈水光,轻轻荡漾在洞墙上。
顾晴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忽然,“叮咚”的一声脆响,却是一滴清凉的眼泪,悄然地滴落在自己的眼里,再从眼角边轻轻滑落,仿佛是一道绚丽的彩虹,带着些许痴情,在天边稍纵即逝。
她终究还是落泪了,终究还是为了我而伤心了。
顾晴天一怔,抬起那支颤抖的手,抹去她眼上的泪花,轻声笑道:“别哭了,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不料,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之下,丁凝反而扑到自己的怀里,哽咽道:“在我这一生当中,还从未遇到过像你这样好的人。”说着,又把他抱得更紧些。
是啊!在这世上哪里还会有这样好的人?
哪里还会有愿意为别人付出生命的人啊?
过了片刻之后,顾晴天坐直了身子,又摸了摸后脑勺,便觉浑身痛如针扎,酸麻万分。
丁凝泪眼朦胧,看着他那憔悴的模样,担心道:“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顾晴天摇了摇头,随即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说了一声:“有你这么照顾我,我根本就不用休息。”
丁凝听罢,脸色潮红,但仍然轻声说道:“可是你病得不清,需要休息啊。”
顾晴天忽地一怔,疑惑道:“我生病了?”
丁凝点了点头,又道:“嗯!你发了高烧,而且还昏迷了一天一夜……”她的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忽而又想起昨晚所发生的事,便羞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顾晴天看着身旁的这个女子,肌肤如雪,脸色苍白,心中忽然一怔,估计她也是一天一夜没睡,都在照顾着自己吧!想到这里,他忽然在心中掠过了一丝痛楚,便道:“连累你受苦了”
丁凝听这么一说,在心头上忽然一甜,连忙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对了,晴天,这些东西是我在水边找到的,你看一下,是属于你的吗?”说着,又拿出一张空白的卷轴和一支精美的珠钗,放在他的身前。
顾晴天一怔,似乎差点忘了,这是白胡子大叔的重要信物,还好没弄丢,否则就对不起人家的委托了。想罢,又把它们查看了一下,见没有损坏,心中一喜,便把它们收进了自己的怀中,对着丁凝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帮我找回这些东西。”
丁凝愣愣看着他的表情,心中默喜,但随之润红的脸色又黯然了下来,只见她目光闪动,轻轻地问了一句:“那个珠钗对你很重要吗?”说着,眼光一移,又落在他的身上,深深凝望。
顾晴天怔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又道:“是的,很重要。”
此刻丁凝望着他,眼眸深处似有光芒闪烁,又问了一句:“是送给你心爱的人吗?”说着,又低下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顾晴天他心思慎密,一早就看出她的异样,但他并没有一语道破,只是在慌乱之中,应了她一声,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人家委托我交给她而已。”说着,他的心中不知怎么,忽然间沉了下去,似乎自己的心早已容不下了。
此言一出,丁凝眼中的光芒顿然消失,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解脱一般,也让他渐渐地松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之后,顾晴天又抬眼向四周张望了一下,见四周岩石峭壁,环洞而靠,浑然天成,便对着丁凝,道:“丁姑娘,这里既无食物,又阴森漆黑,要是再这般待下去,恐怕我们都会饿死在这里的……”
此刻丁凝正在一直在旁边兀自发呆,听到顾晴天这么一说,登时被吓了一跳,从恍惚之中,惊醒了过来,打断道:“你别说了,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
当下二人同时站起身来,顾晴天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查遍周身,居然毫无大碍,甚至连一点伤痕都没有,便觉得奇怪之极,而反观丁凝这边却显得有些吃力,但身形间还算灵活,也很快地站起身来。
“在这之前,你有查探过出口的位置吗?”顾晴天忽然问了一句。
丁凝幽幽地道:“有是有的,不过我不敢走太远,怕迷路,回不来,找不到你。”说着,脸色绯红,看了顾晴天一眼,微一沉吟,才向那水边相反的方向一指,随后,二人便向那无尽的黑暗走去。
黑暗之中,回荡着他们轻轻的脚步声。
丁凝拿起火折,看了它一眼,而后又把它交到顾晴天的手中,低声道:“这个火折,还给你。”
顾晴天怔了一下,一把接过,打开火折,顿时,在阴暗的洞|茓之中,火花飞舞,红光肆虐,把他们二人的身影映得忽高忽低。
只见四周的黑暗之中怪石突兀,嶙峋独立,在这其中更有许多曲折离奇的岔道,分布在周围,四处延伸,纵横交错,仿佛是个巨大的地底迷宫一般,错中复杂,几乎让人分不清来路与方向。
顾晴天一向没有什么方向感,便举高火折,左右摇摆,困惑道:“到底该走哪条啊?”
丁凝见他神情迷茫,便应了他一声:“随便那条都行。”说着,心中默念:“不管你到哪里,我都愿意追随。”
顾晴天一呆,心中更是纳闷了,便随便地选上了一条小道,走了进去。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得意地狂笑着,怒吼着,然而就在这条路的前方,却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一路向前延伸,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妖魔鬼兽,向着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随之把他们的身影吞没得不留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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