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退庭!」
三审定谳,被告获判无罪,当庭释放。
穆芊亚叹口气,收拾资料,对原告施予无奈的一眼,然后快速的整理好随身物品,提起公文包,无言的走出法院大门。
法律,不就是用来伸张正义的吗?是什么原因让这个社会变得正义难伸?
金钱,是绝对因素。成就感,才是让她继续下去的动力吧!
担任被告律师通常总是处于挨打状态,所以很有挑战性,而她喜欢挑战。可是执业三年,接手了不少案子,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感到无力的。
难道是成就感无法再满足她了吗?
芊亚知道自己打赢了官司,但却感到良心不安,她的当事人真的是无辜的吗?还是她选择性的相信被告的片面说词,只为了接受另一次挑战?
官司打了两年,她越打越觉得她的当事人有问题,只是事到如今她又能怎样,砸自己招牌,还是等着被开除?两样都是她不愿选择的,所以她昧着良心继续下去。可是……
唉!现实中有太多无形的压力不是她个人能改变的,她不会因噎废食,而且她对法律还没有死心,所以她还是会继续下去的。
出了法院,一群记者蜂拥而上,芊亚什么话都没说,连保护她的当事人的力气都没有,只是自顾自的拦了辆出租车坐上,留下尴尬的当事人自己去应付媒体。
回到律师事务所,有人送花、有人送香槟道贺,可是她的心情始终High不起来,她觉得被老板出卖了,因为案主就是他的堂弟,当初是他硬要她接下这案子的。
没经过敲门同意,她办公室的门便被打了开来,她知道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她的老板林梁森。
哈!这个人也不知道命中有多缺木,竟然一连用了七个木字在姓名里头,先不管这个名字对他有没有帮助,据她观察,他这个人极端自我,目空一切,而且严重歧视女性,唯一的优点就是有钱而已。
他都四十有三,为他工作到现在也有五年了,可是他的性格是越来越坏,从来不检讨自己,出了错只会怪别人。
「芊亚,晚上一起吃饭,梁望也会到,大家一起庆祝一下。」林梁森理所当然的说,也不询问她有没有空。
林梁望即是林梁森的堂弟,那个她不觉得无辜的被告。
芊亚头也不抬的写着她的结案报告,「林先生,我晚上有事。」案子结了,她才不想再看那个人的脸呢!
「有事可以挪开,六点半,我等妳。」林梁森仍然死性不改,认为女人的意见个算意见,虽然他已经被她回绝过无数次了。
「我说有事就是有事,你们自己去庆祝吧!」她手上动作停了停,白了他一眼。她可不是畏首畏尾的怕事之人。
「芊亚,妳这就不对了。梁望是给妳面子,妳身为律师应该虚心接受。」林梁森的口气开始出现不耐烦。
「这个面子让给你。套句你的话,我是女人,不要太爱出锋头。」芊亚埋头继续写报告。他最爱数落她抢了事务所的锋头了。
「去吃饭又不算爱出锋头,叫妳吃个饭还推三阻四的,摆明了瞧不起我这个老板。」这会儿他不只口气不佳,连脸色都变了。
「那我就摆明了讲。」她冷声道,丢下笔,双手环胸,充满挑衅的看着他,「我不觉得林梁望无罪,压根儿不想再看见他,希望他下次别再被抓到,我不会再帮他了。」
「妳!」他暴怒的指着她,宣誓道:「总有一天妳会因妳的态度而后悔。」
她两手一摊,无谓的耸耸肩,一点也不怕他的威胁。
林梁森离开后,芊亚吐了口长气,突然抽起笔筒里的一枝铅笔往门板射去--
她的门上有个镖靶,上面还有三支飞镖,是她平常用来纡解压力用的,不过那铅笔可没能耐刺进镖靶,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此时传来剥啄声,想是她的助手又来八卦了。
芊亚走了上前捡起铅笔,顺手帮她开门,叹道:「我真希望又是那个自大狂,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射瞎他的眼睛。幸好妳懂得敲门。」
「他的眼睛那么小,妳很难瞄准目标吧!」助手商佩琪调侃。
芊亚淡淡一笑,关上门,抽出镖靶上的三支飞镖,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练习射飞镖。
其实林梁森的眼睛也不算小啦,只是太细了点,好象瞇成一条线一样。
「妳怎么了?好象很不开心似的,忙了两年多,案子结了就该开心一下呀!」商佩琪好奇地问。
「谁知道?」芊亚用力射出一支飞镖,才接着道:「我老觉得事情没有结束,那个林梁望不是什么好人,一定会再犯的。」
「咦!官司不是打赢了吗?是妳证明林梁望无罪的。」她一脸不解的样子。
「我赢了不代表他无罪……总之,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一开始就不该接这个案子的。」
「哦。」商佩琪略有所悟的点点头,接着又淘气地问:「他们林家有没有好人呀?那个家的女人一定很可怜。」
芊亚会心一笑,知道她在说什么。林梁森的专制与性别歧视,商佩琪也深受其害呀!
「喂!李小姐说今晚要带我们去见见世面,妳要不要一起去?」她又问。
「见世面?有什么世面我没见过的?」芊亚边射飞镖边问。身为律师,她可以说看遍人生百态,说句难听的,人间炼狱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好稀奇的?
商佩琪神秘兮兮的走近她,附在她耳边说:「女人的天堂。」
「不会是牛郎店吧!」芊亚眉头一拧,一猜就中,一点都不浪费时间。
「嗯、嗯!妳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害人家满心期待的。」
「前年我替牛郎申辩过,当时就研究过他们的生活形式,只是那时妳还没来。」商佩琪是个不折不把的新鲜人,什么经历都没有,林梁森大概是故意将她派给她,希望她因为训练新人而忙得无法调查他堂弟的事吧!
前年李小姐虽然年过三十了,但还在担任她的副手,随后又迷上牛郎店,今年才开始执业当律师。所以当商佩琪一提到女人的天堂,她就想到了牛郎店。
「原来妳早就去过了哦!好玩吗?」商佩琪不改小女孩心态,仍然兴奋地问。
「虚情假意的,有什么好玩。」
「李小姐说那些鸭虽然虚情假意的,可是至少我们很清楚他们要什么,不用花心思去猜他们在想什么,又可以指使他们,很爽耶!」
「算了吧!我现在一看到男人就觉得作呕,妳还叫我去找男人。」
「我没叫妳去找男人,我是叫妳去戏耍男人。妳可以用妳的毒舌任意践踏他们,把他们都当成林梁森及林梁望,叫他们扮狗给妳骑也行。」
芊亚想想也对,牛郎店会存在当然有它的原因,满足女人rou体的欲望只是其中之一,真正满足的是女人想当老大的心态。
难怪李小姐乐此不疲,平常在办公室被男人压榨,不还以颜色会产生心理不平衡。
所以她决定了!大家一起压榨男人去。
昏暗中的一抹红色光点,袅袅上升的丝丝轻烟。一个男人在密闭空间里肆无忌惮的抽着烟,把旁边的禁烟标语都当成放屁,让自己的肺变成烟囱,巴不得布满血丝的眼睛被烟熏得更红似的。
项咏堂,二十七岁,是位小说兼编剧家。
他的名声如何呢?这么说吧!也许他不像史蒂芬金那样知名,但至少有在看电影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两人还有个最大的不同,就是项咏堂兼写剧本。
提到史蒂芬金,爱看惊悚片的民众没有人不把他当神的。咏堂的作品和他类似,不过比他更诡异、步调更快。
他写的剧本不仅被重复搬上电影、电视拍摄,甚至数度被好莱坞相中改编,档档卖座。所以虽然数量不多,但重视版权的好莱坞可给了不少版费,够他逍遥大半辈子了。
可是这时的咏堂正快速的吞云吐雾,对着整墙的监视器画面沉思,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下出来。
以往若是没有灵感,只要多抽几根烟,总会有少许片段掠过脑海,就算逼也能逼出一点来。但这一回他已经三个多月没有任何灵感了,难道已经走到尽头了吗?这就是江郎才尽的感觉吗?
啪的一声,霎时灯火大亮,开关旁边站着一名三十出头,身材壮硕的男子,一脸不悦的瞪着他。
「喂,老弟,你没看见墙上的标语吗?这间房是不许抽烟的。」来人说。
「光线太暗了,我看不到。」咏堂头也不回的道。
「谁叫你帮我省电的?我刚刚明明有开灯。」
「我需要一点灵感。」
男子大剌剌的走了过来,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双脚往监视器的控制开关上一跷。「要灵感关了灯就要得到啦?那你在家蒙住棉被就有了,何必到我这里来?这是我的地盘,不许残害我纯洁的肺。」说着,他夺下咏堂手里的烟,一点也不怕烫的用手捏熄,烟蒂则随意往地上一丢。
咏堂淡笑一声,用力伸了个懒腰。
他竟敢用纯洁两个字来形容他的肺,他的肺要是纯洁,那大概是哪个胡涂医生看错X光片了。
罗南经营男公关店也经营酒店,男人、女人的钱都要赚,连性向都是如此。
身处声色场所,怎么可能和烟酒脱得了关系咧!事实上,他就是刚从别的包厢吸饱了污浊的空气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