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起去大哥家一趟,别说这不是荷花的错,就算是,也用得着把孩子的手腕子掐成这样?大哥那两个儿子,真没一个像大哥的,全都是莽莽撞撞、冒冒失失的,大嫂还说送去学做生意,我看送去不跟客人打架就是好的!”
到了祝老大家里,郎中已经在屋里给李氏诊脉了,博凯满脸阴沉地站在门口,见方氏和祝大姐过来,也不叫人,就直接没个好气儿的说:“荷花呢?不是说回家找方子去了,咋?心虚不敢来了啊?”、“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的?”祝大姐不乐意道,“见到我跟你二婶儿你也不知道叫人,你爹娘就教你的这种规矩啊?好歹也是读过那么多年书的,一点儿都不懂事儿呢?”
“嘿,大姑,你还真别跟我提读书,我家忌讳这个,我娘那疹子还没好呢,再让你给气出别的毛病来,那可就不太好了。”博凯翻了翻眼睛道。
“你……”祝大姐气得想抬手打人,被方氏拉住。
“大姐,咱先进屋去看看是咋回事再说。”方氏拉着她往屋里去。
郎中回头见他家来了女眷,忙道:“来得正好,烦劳这两位大姐帮忙看看,看病人的前心后背的地方有没有也起了疹子,还是说只有脸上。”
李氏指着方氏道:“你出去,我用不着你帮我看。”
方氏气得甩手出了门。
几个人全都避了出去,祝大姐帮李氏解开衣裳一看,浑身上下都起了不少的疹子,看着十分的骇人,忍不住问道:“你这到底是咋整的,怎么还弄得满身都是疹子啊?” “都是荷花弄得那什么面脂,我若知道是荷花自己做的,我才不肯抹呢,谁知到如今弄成这样,还让我在村子里丢了一回脸……”李氏咬牙切齿地说道,“肯定都是她娘指使的……”
“得了吧,你面脂连前心后背都抹了啊?”祝大姐本来在帮她系衣裳扣子,听了这话直接丢开手不管,转身出去告诉郎中道,“前心后背果然都有阵子,手臂、腿上面也都有,难道就因为面脂?那面脂我也擦过,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啊?”
“面脂?什么面脂?”郎中莫名其妙的道,“刚才我问了祝大哥,他们昨个儿吃过河蟹,因为那蟹运到咱们这里已经早就不新鲜了,加之病人又吃的较多,而病人的身体原本并不适合吃蟹,所以才会这般的。”
“……”祝大姐闻言和方氏面面相觑,她手里还捏着面脂的药方子,递给郎中看到:“喏,就是这个方子,我嫂子说是擦了这个,于是就开始起疹子了。”
“这面脂的方子没什么问题,若是依法炮制也的确能出面脂,但是与病人的疹子并无关系。”郎中十分肯定地道。
祝大姐闻言先是朝博凯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又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最后扭头对祝老大道,“大哥,你好生管管家里吧,别一得空就恨不得长在地里,你又不是蜀黍,你还在地里扎根儿啊?管管你媳妇和儿子,博凯都这么大的人了,都该是成亲做爹的年纪了,还是那么毛毛躁躁的,把荷花的手腕子捏的青紫,大嫂也还是一贯的只觉得别人不好,什么都是别人的错,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非要又哭又闹弄得跟什么似的,你是家里的老大,这样传出去不是要被人笑话咱们老祝家的?”
“你不过是个被休回来没人要的,下不出蛋的鸡,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不是,我家男人是你大哥,不是你弟弟,上头还有爷和爹娘呢,用不中啊你来教训!”李氏在屋里炕上扯着脖子地厉声嚷道。
祝大姐被气得浑身哆嗦,若不是靠着方氏怕是都站立不稳,刚想反唇相讥,就听郎中道:“病人如今发热,满嘴胡话,在这里继续说下去只会越发的僵持,还请两位先回吧,我给病人开两幅药先吃着。”
祝大姐谢过大夫,扭头瞧见祝老大还是蹲在一旁窝窝囊囊的样子,指着他道:“大哥,你就不能拿出点儿老爷们的样子来,我可真是对你……唉……”说不下去了转身出了屋门。
方氏见状也跟着祝大姐出门,揽住她的胳膊道:“大姐今个儿是怎么了?从来没见你跟大哥说过狠话的,就算是心疼荷花,也不差非得跟大哥家里吵架才是。”
方氏和祝大姐还没走出几步,后面就有人追出来喊道:“大姑,二婶儿,先别走,我爹晕过去了……”
祝大姐再怎么嫌弃祝老大不争气,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听到这话哪里还顾得生气不生气,拔腿就往回跑,进屋就见郎中正半跪在地上掐祝老大的人中,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地说:“这是咋了啊?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郎中顾不得说话,把祝老大掐醒又取了些不知什么药的给他嗅了嗅,这才扶着他起身儿给安置在炕上,叹了口气对祝大姐道:“祝大哥不要紧,只不过是一下子急火攻心厥过去了,有事的是祝大嫂子……”
“她咋了?出疹子还能死人不成?”祝大姐有些半信半疑地说。 “疹子虽然看着吓人,但其实并无大碍,现在要紧的是,病人如今肝气郁积,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了,如今肝脾虚弱,病情十分的危险,这种毛病到了后期,会造成病人的性情大变,神志不清,甚至有可能昏迷不醒,非常的棘手。”
“性情大变……”祝大姐和方氏闻言面面相觑,李氏素来不过就是个爱打小算盘的,自己娘家条件好所有让她有些娇纵,但是有私心和娇纵也并不是什么大罪过,嘴上虽说不饶人但是也没有当真祸害过人,对家中长辈至少也维持着表面的孝顺也恭敬,但是最近听杨氏说她背后里说些难听的话,难不成竟是因为这病的缘故? “那、那这病该如何治呢?”祝大姐见自家大哥还是神情恍惚的样子,只得开口问道。 “我建议你们还是带她进城去看看,这毛病我是当真无能为力的。”郎中倒是十分的恳切,也不避讳自己的短处,连诊金都推辞不要,只说,“你们尽快带她去城里的大医馆吧,不然拖下去只会越发的严重。”说罢就告辞了出去。
博源在一旁都已经听得吓傻了,这会儿见郎中都说没办法离开了,才哇的一声哭出来,转身就要往李氏那屋跑。
方氏眼明手快,一把把他搂住,任他怎么挣扎也不松手,捂着他的嘴道:“博源,乖,听婶子的话,不能跟你娘说,说了要让她难受的,你现在都在学里念书了,是大孩子了,你已经懂事了知道吗?这件事儿咱得瞒着你娘明白不?婶子这就让你二叔套车去给你娘请大夫,婶子先送你去学里好不好?等城里的大夫来了许就好了呢!乖……” 连哄带拉的终于把博源弄走了,祝大姐留在这儿照顾家里,方氏去学里跟先生说了情况,请先生今天一定要看住博源,不能让他偷着跑回家,又叮嘱了博荣和博宁多照顾点儿,这才急匆匆地回家,见祝永鑫还在屋里坐着喝酒吃菜,上去抢过酒杯道:“还喝什么喝,赶紧的套车去城里,大嫂的病似乎不太好,我看她现在那样,满身的疹子……你还是去城里把郑大夫请过来吧!”
祝永鑫听罢二话不说,套上外衣扎紧腰带就套车走了,荷花这才腾出功夫来问到底是咋回事,听了方氏的描述她心里就咯噔一下,若是照这么说,岂不是最后就要到肝昏迷什么的情况?这毛病在现代都是没什么特效方法的,更何况如今是在古代,那李氏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芍药在一旁已经开始默默地祈求菩萨保佑,茉莉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道:“这……我瞧着大娘平时都挺精神的,这、这咋一下子就说要不行了呢?”
“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所以才让你爹赶紧去把郑大夫请来。”方氏叹气道,“你们也别出去瞎说,爷奶那边如今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郑大夫跟着赶来诊脉之后,得出的结论于村里郎中的大致无二,开了养肝排郁的方子,却也还是私下悄悄跟祝永鑫说,能熬到来年开春儿就算好了。
“可、平时瞧着都挺好的,这咋一下子……”祝永鑫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其实早就有病根儿,只不过是都大意了没放在心上,如今,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郑大夫这次是一个人来的,不放心小秀自己在家,又坚持不让祝永鑫送,最后在路上拦了辆马车跟着回城去了,并说好过些天再来给瞧,让若是有什么变化赶紧去找他。
祝永鑫送走了郑大夫回到祝老大家之后,见他正蹲在院子里,头埋在两臂之间,肩膀似乎有些抽动。 ^
“大哥……”祝永鑫走过去叫了一声,自己也蹲在他旁边,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过了大半晌,祝老大忽然道:“今天你大姐说、说我不是个老爷们,管不了老婆……”
“大哥,姐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不是那个意思……”祝永鑫忙解释道。
祝老大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自己继续说道:“我娶她过门的时候,算得上是咱家最穷的时候了,我还记得去她家提亲的时候,她特意在我的那碗饭底下给我埋着红烧肉,事后她才说,是怕我第一次在她家吃饭不好意思动筷子,那时候起我就跟自己说,你一个没本事没钱的庄稼汉,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你的福气,你得对她好。其实你大嫂的那些毛病我都知道,她爱算计,喜欢显摆,偷懒,喜欢说三道四什么的,但是怎么孝敬爹娘她都是听我的,有吃的穿得都先紧着我和孩子,后来她娘家条件好起来了,她自己才开始捯饬……你大嫂她就是嘴不好,其实没有啥坏心……”他抹了把眼泪说不下去了。
祝永鑫看大哥这样心里难受,也有些哽咽地道:“大哥,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虽然大家里外都瞒着,但是博源毕竟还是年纪小,李氏瞧着家里不对劲儿,多问了几句便问出了实情,顿时觉得天塌地陷,人一下子就萎顿了下去。
郑大夫来复诊的时候见此状况,摇摇头叹气道:“若是一直这样萎靡下去,怕是过不去这个年了。”
家里这边如此的愁云惨淡,自然也瞒不过老人那边,杨氏和老祝头也很快就知道了消息,杨氏干脆就搬过去帮着照顾李氏。
王寡妇私下同方氏感慨道:“你婆婆那个人,虽说以前偏疼老三,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五根指头还不一样长短呢,做爹娘的有个偏疼偏倚的也是正常,但是遇到大事儿的时候,你这婆婆当真是做得让人挑不出不是来,如果现在我躺倒在炕上了,我婆婆若是知道没得救了,都恨不能掐死我,反正早晚也是个死。”
“你这话说的的确是在理,我家婆婆在大事上还是能拿得正主意的,只是如今可怜家里那两个孩子,还有大哥,唉……”方氏叹了口气道。
“说起你大哥家的两个孩子,这两天好像没瞧见博凯。”王寡妇问道,“我去瞧过几回,都没见他人。”
“我也不知道,许是去城里学做生意去了吧?我也没细问过,如今一忙起来更是顾不得,左右大哥他们知道就得了。”方氏并把这件事往心里去。 眼瞧着进了八月马上就要中秋了,杨氏把方氏叫到跟前儿道:“马上要过节了,我也知道现在家里都没心情,可这指不定就是你大嫂最后一个中秋了,我寻思着,把她娘家爹妈也都请过来,一起过个团圆节,现在她在炕上躺着,老四家的肚子快六个月了,只能让你来忙和这事儿了。”
“娘,你放心吧,我肯定都置办好。”方氏一口应了下来。
虽说如今水车已经装好了,但是祝家的农活依旧是特别的多,老大如今没什么心思干活,整天在家照顾李氏,祝永鑫和老四就商议着把他地里的活计挑起来,而当初老三走的时候丢下的地也还是要继续拾掇的,一时间把他俩累得都几乎起不来炕。
中秋前良子来瞧老爷子,得知了李氏的事儿,在中秋前一天特意拎了两只野兔和一篮子蘑菇过来,让方氏中秋请客的时候可以加菜用。
方氏要给钱他坚决不收,推了半晌也只得作罢,想起他独自一人,干脆就也叫他陪老爷子住一晚,到明个儿一起过中秋。良子见老爷子也很是高兴,便也应了下来。
荷花却一直围着那蘑菇打转儿,的确是新鲜的蘑菇,摸着根儿似乎还是湿润的,就越发觉得难以理解。
“荷花看啥呢?没见过蘑菇啊?”良子见状取笑道。
“不是没见过蘑菇,但是你看如今这天儿,都几十天没落半个雨点儿了,这蘑菇又是怎么长出来的呢?”荷花百思不得其解。
“你倒是个鬼灵精。”良子闻言笑道,“这蘑菇还当真不是山上采的,我前两年上山瞧见个大树墩上有许多的蘑菇,后来我把那个树墩子锯下来搬回家,搁在屋里浇浇水,有时候就能自己再生出蘑菇来,我经常冬天的时候拿到城里去卖!”
荷花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对啊,种蘑菇,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她一把抓住良子问:“蘑菇好卖吗?价钱给的多吗?”
“那是自然,冬天里没有鲜蘑菇,这么稀罕的东西,卖着比干蘑菇还要贵呢!”良子点点头。
“太好了!”荷花欢欣雀跃,如果能弄个暖房种蘑菇,那估计能赚不少的钱,然后又不住地敲自己的脑袋,真是个榆木疙瘩,怎么早就没想起来这个法子,想当初自己的村里,足有半村的人家都种蘑菇,自己竟是忘了这么好的财路。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方氏从屋里出来正瞧见荷花的模样,嗔怪一句就把蘑菇拿进了屋里,山里的蘑菇上面容易有小虫子寄生,所以采下来就要抓紧洗净翻炒个半熟,不然到次日就都被吃得半空了。
荷花缠着良子问山上的蘑菇,又问了什么蘑菇都长在什么木头上,都是什么时间生出来之类。
良子对山上的东西都如数家珍,也没半分的不耐烦,对荷花的各种问题都耐心地一一回答。
茉莉从屋里端着拌好的月饼馅子出来,见状朝荷花的头上敲了一记道:“你不去帮着干活也就罢了,缠着人家问东问西的做什么,大热天的说话不口干啊?”
荷花跳起来道:“那我给良子哥端绿豆汤去!”
“荷花这丫头最喜欢问东问西,对什么都感兴趣似的,你若是不耐烦就不搭理她便是。”茉莉见荷花跑得飞快,嘴角噙着宠惯的笑对良子客气道。“我反正也没事做,荷花倒是伶俐可爱,没什么打紧的。”良子笑着道,“怎么,是要裹月饼了是吗?我也来帮忙好了。” 0Q=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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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子哥还会裹月饼?”荷花端着一碗绿豆汤回来,正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惊讶地问。
“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什么还不都得学着做些。”这应该很是凄凉的一句话,从他嘴里漫不经心的说出来,却是没有什么凄凉之意,反倒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般。
荷花闻言反倒不好再说什么,把手里的绿豆汤举高些道:“良子哥喝绿豆汤吧,免得姐姐嫌我苛待客人了。”
晚上家里的闲人坐在一处裹了月饼,用木模子压了花纹出来,留着中秋的时候赏月的时候吃。中秋当日李氏的父母并家中的兄弟姐妹全都来了祝家,进去探了李氏全都伤心不已,尤其是李氏的娘亲,素来最偏爱这个女儿,当初自己的体己也基本都贴补给了李氏,如今见她病得这般模样,心里哪有不难受的,跟杨氏一道哭了许久,才在众人的劝说下慢慢地止住。
虽说是中秋团圆家宴,一来人多二来因着李氏之事,大家全都吃得闷闷,午饭便也草草的就散了,将李氏全家都送走之后,荷花跟良子道:“良子哥,别急着回家,祖爷说晚上就各家自己吃便是了,聚在一起也闹腾,你晚上来我家一道赏月。”
晚上月挂中天,方氏在院子里铺了几张草帘子,上面用两个炕桌并作一个,放着月饼、瓜果之类的吃食,连着祝大姐、枝儿和留哥儿一起,说说笑笑地赏月吃东西,倒也是热闹。
祝大姐忽然问道:“良子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六,再过了年就要十七了。”良子应道。
“那可当真是该说亲事的年纪了。”祝大姐闻言道,“自己可有什么心气儿了?”
“我这么个穷小子,不过就是有个容身之所,自己平素赚的银钱也不过只够自己吃饭,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心思。”良子闻言笑着摇摇头,“自己一个人也挺好,免得耽误了人家姑娘家。”
方氏也打发了祝永鑫去给林氏的娘家送信,然后再把去了方庄子的杨氏接回来,自己跟着一路去了老四家,二瀣奶奶已经在炕上查看。
祝大姐忙问:“二婶子,咋样?”
“我瞧着没啥大事儿,稍微有点儿见红,不过肚子不怎么疼,也没什么要生的模样。”二瀣奶奶在炕上检瀣查过林氏道,“老四是不是去请郎中了,等下再把把脉,这才能放心。”
郎中来诊脉之后道:“只是稍微动了胎气,只要好生的吃药静养,应该没有大碍。万幸冬日里衣裳穿得厚实,老四媳妇素来身瀣体又好,不然可真是一场大祸。以后出来进去可千万的要当心,虽说今年还没下雪,但也保不齐什么地方结冰路滑的,如今都八个月的身瀣子了,可万万不能大意。”郎中说罢出去给开了方子。祝老四见林氏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跟着郎中去抓药。 祝大姐忍不住埋怨道:“弟妹,不是我做大姐的说你,你要做少就叫老四去做,好端端的咋自己出去了,这要是当真磕碰坏了可如何是好。”
林氏也当真是惊魂未定,虽然亲耳听到自己没事,但面上依旧苍白着,血色一时间还没恢复过来,听到祝大姐这么说,忙轻轻点头道:“今个儿都是我不当心惹出来的,以后可千万不敢了。”
二瀣奶奶见状道:“这回吓得最厉害的是她,你就先别急着训她,要我说你家老四媳妇可是个福大命大的,这孩子怕也是个命好的,不然那么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搁在什么地方不都得是个凶险万分的,偏生她就没事儿,可是好兆头呢!”
“那可就借二瀣奶奶的吉言了!”祝大姐闻言高兴,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十来个钱儿递给魏林氏道,“天寒地冻的我娘也不在家,二婶子若是不嫌弃,这几个钱儿拿去打酒喝暖身瀣子。” 二瀣奶奶笑着收了钱,叮嘱了几句,便也自己回家去了。
不多时林氏的母亲和嫂瀣子坐车赶了来,进门见林氏好端端的在炕上坐着,林氏的娘心里一松、脚下却是一软,若不是有她嫂瀣子在旁扶着,怕是就要软倒在地上了。 林氏见状忙道:“娘,大冷天儿的你咋来了,你那身瀣子还没好利索呢!”
“你要是知道自个儿保重自个儿,我还用得着大老远急忙忙的过来?”林氏的娘说道,“跟你说过多少遍,你如今已经不是寻常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要记得自己是个有孩子的人,万万不能磕碰,你倒是都当作耳旁风,” 祝大姐见状忙道:“亲家婶子,快赶紧上炕来暖和暖和,一路上肯定冻坏了吧?刚才村里的产婆和郎中都来瞧过,万幸老四媳妇是个有福气的,大人孩子都没事儿,我们也就放下心了,如今这都八个多月的身瀣子了,你没事也就少下地,有什么事儿就招呼老四去做,可不敢再有半点儿的大意了。”“嗯,大姐,我记得了。”林氏忙应道。 在屋里说了会儿话,祝老瀣二赶车把杨氏也从方庄子接了回来,进屋跟林氏的母亲坐着说话。祝大姐和方氏就也告辞了出来。 祝永鑫把牲口和板车都搁回老院子,也跟着她们一道回家。
“一路上冻坏了吧?”方氏伸手一摸祝永鑫的手冰凉,忍不住两个手都罩上去给暖着道,“这么快就去给林家捎了信儿又把娘接了回来,路上肯定一直拼命的赶路,这手冷得跟冰似的呢!”
祝大姐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咳!”
“呀,大姐!”方氏这才想起祝大姐也在一旁,顿时涨红了脸,忙不迭地松开了手。
“不妨事儿的,你俩又不是新瀣婚的小俩口,互相关心本就是应该的。”祝大姐笑着说,“只是我跟在一旁煞风景了。”
祝永鑫也被自家大姐笑得面皮发紧,借口说要去齐老五家里,赶紧的拐弯先跑了。 看着方氏红晕还没消下去的面孔,祝大姐伸手拉住她一并往家里走,“最近家里没什么活计,我这人都是变得越发的容易感慨起来,以往总觉得大嫂不是个好相处的,可前段日子帮着娘照顾的时候,见大哥对她那般念情,我想来她对大哥应该也是真心实意的吧,只可惜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大姐也为这事儿伤心了不短的时日了,人生不如意事常八瀣九,但是咱们活着的就都还得往前看不是?”方氏见四下无人劝道,“大姐,不是我指摘什么,只是觉得如今你这年纪,完全可以再找一个来过日子的,何苦就为了原本的那个人,把自己一辈子都耽误了进去?”
“他对我倒是还好,只是我不愿腆着脸继续耗着,倒不如走了干净,至于以后……我现在是有留哥儿伴着,我自然也不会再做别的念想了。”祝大姐听到提起以前的婚事,反倒是没什么愁容的模样。
“罢了,也就是我多嘴,大姐随便听着就是了!”方氏见她自己都不在意,自然更不好说什么。 时间很快就进了腊月里,荷花跟着祝永鑫上城里采买了一回年货,特意用自己平日里省的铜板,买了两盆水仙拿回家里,搁在博荣的案头,希望能帮他缓解一下备考的紧张。 小秀也十分的有心,自己给博荣做了一身儿袍子,又做了鞋子让荷花一道带回来,希望博荣去考瀣试的时候能穿着她做的活计去,但是叮嘱说不让告诉博荣那是她做得,免得让博荣更加的有压力
荷花回来把袍子和鞋子都交给方氏,把小秀的话学了一遍,听得方氏唏嘘不已,“小秀这孩子果然是个懂事的,虽说从小就没了娘,但是郑大夫可当真把她教得极好,也真是咱家博荣有福气,能得了这么个好闺女做媳妇。”说到这儿方氏一拍脑门道,“我是说我最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情,开春儿等你大哥考完之后,就要开始张罗给他成亲的事儿了,最近竟然硬生生的给忙忘了,我得先去跟你爹商议商议,咱们是在旁边起一趟房子还是让他们小俩口先住西厢房。” “娘,我觉得还是在西厢房先住着吧,咱家最近两年赚了点儿小钱儿,本来就已经惹得村里人眼红了,如今才盖了房子没多久又要起房子,难免不让村里的人在背后说闲话。”荷花闻言就说了自己的想法,“反正咱家现在住得绰绰有余,博宁和栓子也都还小,不急着让大哥他们搬出去。而且如今咱们也打算分家,若是他们单立门户,也还是多有不便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方氏闻言点头道,“那就先这样住着,反正西厢房的地方也宽敞,他们小俩口住着也挺合适。那我直接去找你大姑,参详着去置办财礼就是了。” 旱了大半年的天,终于在腊月二十八这天下了场大雪,齐家村整个被雪围了个严严实实,光秃秃的树枝上全都披上了雪白晶莹的外衣,放眼看过去,目之所及都是亮堂堂、清凌凌的雪,让人的心里都觉得格外的亮堂,似乎把原本的憋闷和烦躁都一扫而光。 村儿的人都欢喜得不行,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如今在大年根儿下终于落了大雪,让大家都对明年的日子越发的又了盼望和期待。村子里的年味儿倒是越发的足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换桃符、挂灯笼、贴窗花,还有的人家心急难耐,腊月二十九就放起了炮竹。
祝家因为家里年内有丧事,所以过年的时候不能出去走亲访友,只能在家接待客人,所以出去初一初二忙碌了两日,其余的时候倒是少有的清静,荷花坐在炕上跟芍药学剪窗花,栓子昨晚玩儿的贪晚了这会儿午觉睡得正香,博荣坐在炕上的火盆边儿正在看书。 祝永鑫和方氏都不识字,觉得只要是捧着书本看就是用功,但荷花却是清楚得很,博荣手里捧着的根本就是本儿游记,看了半晌觉得眼睛酸楚,放下手里的书,躺在炕上捏着眉心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看到书上这些词句,哪里敢想我瀣朝的山河有如此壮观雄奇,但看这些前人的字句,也终究不如能自己去走上一走,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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